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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重光》第三十八回 滹沱河遇仙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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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滹沱河遇仙人指路

上回说到刘秀持节赴河北巡行至卢奴时,惊闻“黑虎教”教主王郎伪称汉成帝之后刘子舆,聚集信徒数万之众在邯郸称帝。小将耿弇建言占据北地,聚集英豪,招拢上谷、渔阳两郡兵马,剿灭王郎。刘秀依计,率众进入蓟州。未料故广阳王之子刘接勾结邯郸大将张参,在蓟州突然生变,欲擒刘秀。危急之时,幸有高人报信,刘秀即率众奔走。此时城门紧闭,后有追兵赶来,骠骑将军铫期挺身而出,挥舞两柄大锤,砸毙北将卫苞,杀开一条血路,刘秀率众夺门而出。

还是在卢奴时,刘秀曾收到信都太守任光所上文书,恭请刘秀到信都巡察。刘秀从蓟州走脱,暂无去处,只得赴信都去寻任光,便率众人星夜一路往西南驰去。

信都在蓟州西南三百八十里,虽无高山峻岭阻隔,但沿途城邑大都被王朗占去。刘秀恐再添事端,未敢进城,专挑小径而行。

时值冬月,赵、燕大地正是北风凛冽,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之季。一行人顶风冒雪,拖泥带水,忍饥受冻走了五天五夜。

这日傍晚,当行至铙阳县芜萎亭时,刘秀等已是几日粒粮未进,皆觉饥肠辘辘,难以继行。刘秀见路旁有一破茅棚,只得令将士在此稍歇,令众人四处觅食,欲待体力恢复后再行。

芜萎亭乃是偏僻之处,一里之内难有三、四户人家,且瓦残屋破,凋零闭户,何处觅得到食?刘秀与众将四处寻了一阵,皆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只得双臂紧搂其胸,忍饥挨饿,倦挤一起,稍事休息。

马飞艳见刘秀为饥饿所困而面黄肌瘦,双眼凹陷,身已无缚鸡之力,便觉心痛难忍。马飞艳舍去歇息,复又挨家寻户去讨要,欲求得一盏半碗填食,为其充饥。走了三、四里,马飞艳求了好几户人家,总算讨要得半碗豆粥,双手捧回来让刘秀食用。刘秀不舍,要与马飞艳共食。马飞艳推让,对其悄然说笑道:“使君代天子出行,有如圣上亲驾。今得半碗豆粥,我怎能与天子分食,那罪岂小耶?”刘秀只得勉强食完。

歇有两、三个时辰,刘秀又命众人再行。将士坐卧不起,都称饥饿难挡,筋疲力尽,实在无力再行。刘秀只得命将士去寻芜萎亭驿馆,冒险骗食,权且先让将士填饱肚子后,再作道理。芜萎亭驿馆仅离铙阳县城仅十余里,众人寻至驿馆时,已是半夜。

驿吏突闻午夜有人敲门,起身点着灯笼前来查看。见从北面过来一队人马,领头的声称是邯郸来的使臣,要在驿馆暂歇,并催要进食。因夜深漆黑,驿吏辨不很清,误认为是赵都来使,忙去备了些食物以供来使食用。怎知众人偏偏好似一班饿死鬼脱生,见到食物全然不顾吃相,一阵狼吞虎咽,如风扫残云一般,顷刻便碗净盘空。驿吏顿时生疑,突然想到赵都来使也不应是从北而来?再细细观视来使服饰,也觉不同邯郸吏服,于是更加怀疑。

这驿吏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他既想试探真伪,又不能当面揭穿,以免生出乱来,便生出一计,突然高声对刘秀道:“使官,刚接快马来报,说是邯郸将军李育即刻就到,来使可与下官同去迎乎?”

刘秀一听,惊出一身冷汗,起身想走。须叟,细一思量,又似觉其中有诈,自思道;“李育焉会半夜到铙阳?”于是稍稍定神,徐徐泰然道:“李育将军来得正好,本使正要把北边情势与他通报,汝快去迎他入馆矣!”

驿吏本乃诈术,欲哄刘秀走,谁知反被他识破,只得假装去迎李育,出门便溜之胡也,不敢再回驿馆。

刘秀见众将士已食饱,也不敢在此久留,率众人上马继续南行。

众军将昼夜兼行,又走了三、四日,到了下曲阳城外。刘秀正欲遣王霸进城打探消息时,忽见左隆从后飞马赶上,匆忙来报,说是邯郸兵在后追赶,已不足五里。刘秀惊慌得很,焉敢再进下曲阳?只得又命王霸往前去探路,奔向滹沱河。

王霸催马来到河边,见滹沱河有百丈来宽,水流湍急,不易涉过。举目四看,哪里还有渡船?连一个人影也不曾见到。此时天空雪花飘舞,寒风猎猎,冻得人四肢麻木,耳痛手裂。王霸仰天长叹,连连叫苦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片刻,想道:“后有邯郸追兵,不渡河便是必死无疑,不如冒险涉水过河,何许还有条生路。”便回马向刘秀谎报道:“滹沱河仅只十余丈宽,且河面已冰封,正好过河哩!”刘秀闻言,放下心来,催众人驰马向前。

刘秀与众将奔至河边,果见滹沱河冰封坚硬,河水绝流,人马皆可踏冰而行,即令过河。王霸大惊,故意拖在后队,随众人依次渡过河后,再回首看时,但见河中坚冰顷刻消融,河水又且奔流向前,不觉暗暗称奇。

刘秀与众人又行了一昼夜,黎明之前,来到南宫境内。此时雪停雨至,蚕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敲打在身上,淋得众人衣衫尽湿,浑身透凉,又饥又冷,连连战懔,不能再走。刘秀只得又命段建、左隆分别去寻栖处。

过好一阵,左隆终寻到一空舍,位于土岗之上,忙领众人进舍中避雨。冯异见舍内虽杂乱无章,蛛网层结,好久无人居住,但见灶前橱具柴草俱全,便点燃柴草,烧起火来,让众人围在一起烤火烘衣。马飞艳在里屋又寻到半罐黍麦,倒进锅里煮起麦粥来。刘秀在灶旁脱去衣袍,借着灶火,刚烤热身子,烘干衣袍,麦粥便熟。马飞艳先为刘秀盛了一碗,余粥众人逐一分而食之,都不过半碗,也算填填漉漉饥肠。

刘秀见马飞艳衣衫透湿,寻来两片破席,围住火堆,把众人撵到舍角,让马飞艳烘衣。马飞艳也无那些羞涩,背着破席,脱去衣袍,从里到外,逐一烘干。

当晚,各人自找干燥之处,倒地而歇。也是几夜未能合眼,太过劳累,不一刻,便酣声四起。

马飞艳寻至墙根处,合衣靠墙卷坐。迷迷糊糊打了一会盹,又被如雷酣声吵醒,再也难以入眠。马飞艳睡眼蓬松地扫视屋里屋外,见屋外雨停雪扬,鹅毛般的雪花又飘飘扬扬下将起来,俄而便满地银白,原野万般寂静。又看屋里,见众将横七竖八,体态各异,酣声如雷,确也憨实可爱。马飞艳不由得偷眼细看紧挨身边不远的刘秀,见其头枕右臂,微闭双眼,髯须贴胸,鼻翼一起一落,睡态也是那般英俊。想起自己刚才袒胸露背,烤火烘衣时的情景,隐隐约约感到被他偷窥,不禁自觉脸颊烧红,窃窃偷笑起来。

在舍中歇了约三个时辰,天已放亮,雪也停了,刘秀唤醒众人,催促众人整袍缚蘘,准备复行。出得舍外,刘秀见四野白雪皑皑,满世界银装素裹,漫天皆白,舍前道路被雪覆盖,人踩马踏,印迹紊乱,横竖数条,不知从何而去?一时人马散落雪原,无从适所。

正在诧异间,忽见一白胡老翁骑驴迎面过来,只见其银髯飘胸,脸如枣红,眉舒目展,神采奕奕。刘秀恭身问路。老翁捋须笑道:“莫怨北国冬不去,巧遇神仙会真龙。”手指一小道,告之道,“此路向南八十里,便是信都。”

刘秀谢了那老翁,又讨问高姓,只说姓张。正要再向他称谢时,白胡老翁也不理会,回头便走,忽然间亦飘然不见。刘秀再回首看那屋舍时,只是一遍土岗高地,那见舍影?众人张口结舌,皆都斐然。刘秀知有神人相助,向老翁去处拜了三拜后,随其指点,往信都而去。此话暂且放下,后面慢慢再表。

且说小将耿弇有一舅住在蓟州城北,多年未曾相见。那晚,耿弇去舅父家探视,与舅饮酒至夜分时,忽闻街上人声嘈杂,脚步凌乱,出门一问,方知刘接突然生变,正驱使众歹徒在蓟州城里四处捉拿刘秀。耿弇担心刘秀安危,急忙别了娘舅,赶到郡府,却哪里还能见到一人?耿弇大惊,慌忙去寻,可蓟州一片乱象,焉能寻得到?耿弇琢磨片刻,估计刘秀已经出城,便趁乱混出城去,往西寻去,仍未见刘秀等人踪迹。正在惆怅之间,又听蓟州兵追至城外,四处高叫囔囔道:“郡王有令,不得放走洛阳一人!”耿弇不敢返身回城,只得先回上谷再作打算。

上谷太守耿况五日之内分别接到刘秀、王郎两份文告,都称自己为汉室正统,对方为伪朝,均令郡守听从其朝旨。一国二朝,耿况无从适所,难以决断,便召集功曹寇恂、景丹到郡府衙门商议。

寇恂,字子翼,乃昌平人;景丹,字孙卿,为栎阳人。二人皆胸怀大志,能武善谋,耿况一直视如股肱。

寇恂道:“邯郸刘子舆称帝,其实有诈,未必可信。今刘秀奉洛阳更始帝刘玄旨谕,领大司马印,持节巡行,乃真实可靠。况刘秀系刘縯母弟,雄才大略,礼贤下士,实可依赖,主公不得犹豫,尽快相从也?”

耿况面有难色,邹眉道:“洛阳遥遥数千里之外,远水难解近渴。邯郸却在紧邻,不过月余,拥兵已达六、七万之众,不可小视。我等仅凭上谷区区万余之众以拒王郎,恐孤掌难击,吾左右为难矣!”

“这有何难?”景丹进言道,“主公一向与渔阳太守彭宠交厚,何不赴渔阳说动彭宠。若两郡皆归依洛阳,可共拒王郎也!”

正议间,忽闻耿弇已从蓟州回到上谷,耿况即召来问之。耿弇便把刘秀大仁大义,奉更始帝刘玄之谕,锲而不舍巡行河北等等颂扬一番,又把蓟州刘接生变一事说于其父听。耿况听耿弇一说,对刘秀高风亮德已感八分,于是,即命寇恂到渔阳去见彭宠。

渔阳太守彭宠也接到邯郸王郎传来文书,邀其共讨更始。彭宠原与故赵缪王之后刘林曾交往不菲,萌生近归赵都而不愿远依洛阳之意。彭宠正欲回信答复王郎之时,部将安乐令吴汉、护军都尉盖延、狐奴令王梁等不愿相从,并劝其道:“现南、北两汉情况不明,先暂且搁置,不予立即答复,静观审视再论。”

吴汉,字子颜,宛南人;盖延,字巨卿,安阳人;王梁,字君严,也是安阳人氏。三人皆善骑射,有万夫不挡之勇,彭宠一向仰重。彭宠见三将忌讳邯郸,意归洛阳,若强行向邯郸称臣,也怕生出事端,一时犹豫不决,难以决择,不知如何是好?

彭宠有一从弟,复姓子后,名兰卿,乃渔阳人氏,其父子后歌原为渔阳太守,彭宠曾在其手下任职都尉。王莽称帝次年,遣立国将军孙建率兵二十万攻打匈奴囊如牙斯单于,渔阳都尉彭宠奉令随孙建出征。彭宠在朔方被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击败,伤亡惨重,因惧怕孙建问罪,只身逃回渔阳。孙建大怒,遣使到渔阳捉拿彭宠。太守子后歌宽宏大度,恐彭宠败逃遭致严办被斩,将其藏匿府中,并直口否认其逃回。来使无奈,只得如实禀告立国将军。孙建料是子后歌藏匿,怒气难平,并上奏到长安。隔年,匈奴囊如牙斯单于一病呜呼,新单于乌累若缇有意向新朝请和,王莽自然高兴,但不忘子后歌抗命包庇彭宠之罪,借故召子后歌入都,将其打入死牢,并令狱吏将其缢死。彭宠闻之,大怒,索性率其弟彭纯及部将吴汉、王梁、盖延、韩立、韩利等拥兵自重,自封渔阳太守,并收子后兰卿为从弟,一向看重。

那日,安乐令吴汉巡视防务后,在南门旁临街茶馆小歇,正见子后兰卿刚从邯郸回来。吴汉欲知时局变化,将子后兰卿迎进茶馆小憩并问询赵地情况。子后兰卿不知渔阳局势动荡,便将刘秀奉洛阳更始帝旨谕巡行河北,燕、赵各郡、县纷纷归顺,以及邯郸“黑虎教”教主王朗,借助刘林之力,领徒众冒天下之大不违,伪称刘子舆新立,蒙骗河北等等,一一如实告诉吴汉。吴汉闻后即邀子后兰卿一起进郡府去见彭宠,将其复述与彭宠听。彭宠恍然大悟,这才知道邯郸之乱,乃是巫教所为。

彭宠与吴汉、子后兰卿三人正在说话间,正适上谷太守耿况遣功曹寇恂前来拜见,彭宠即请至内府。寇恂通报洛阳、邯郸情势,正与子后兰卿所言相似。寇恂又将耿况书信呈上,彭宠展开一览,方知上谷有意与渔阳联手共助刘秀,这才回心转意。

次日,彭宠点将出征,命吴汉为主将,盖延、王梁二人为副将,发马军二千骑,步军三千,向南进兵。寇恂满心欢喜,快马先还上谷,报于耿况。耿况得讯后,也命寇恂、耿弇、景丹三人为将,领五千兵马向南征讨,共助刘秀。

吴汉、盖延、王梁、寇恂、耿弇、景丹等六员猛将,领上谷、渔阳两郡人马在中山会合,共有马、步军万人,浩浩荡荡向南进击。

邯郸大将张参与原广阳王子刘接虽未擒住刘秀,却轻而易举据得蓟州。张参闻上谷、渔阳两郡非但不愿归顺王朗,反而联手遣军南下去击邯郸,不禁大惊,即命赵闳领兵四千前去柳泉阻挡。

赵闳领兵刚至柳泉,还未来得及列阵,便见上谷、渔阳两郡人马分两路滚滚杀来。赵闳不知好歹,仗着几分武艺,提着一柄大刀,勒马拦在道前,大叫道:“邯郸大将赵闳在此,你们休想过去!”

吴汉、盖延、王梁、寇恂、耿弇、景丹等举目看去,见来将身长八尺,毛发卷曲,一双死鱼眼,一只朝天鼻,面目狰狞,相貌丑陋,相似钟馗再现,皆“哈哈”大笑。赵闳大怒,舞起大刀上前,纵马杀来。六将谁也不相让,一起齐出,如狼群围住一只山豹,刀劈枪刺,斧砍矛戳,不过眨眼功夫,赵闳便断臂去足,血肉模糊,身首异处。邯郸兵见状,无不惊骇,一哄而散,大败而逃,任由两郡士卒痛快赶杀。吴汉、盖延、王梁、寇恂、耿弇、景丹领兵追杀二十余里,方鸣锣收兵,折转往南而去。

上谷、渔阳人马杀败赵闳后,一路从北往南扫来,所向无敌,沿途连下钜鹿、清河等二十余县。当兵至河间时,闻刘秀在广阿,便挥军向广阿进击。

这正是,使君持节巡河北,披荆斩棘多坎坷;

巧遇仙翁来指路,冰天雪地滹沱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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