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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重光》第三十五回 入沧海刘秀图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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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思齐鲁英雄脱蝎洞

上回说到,更始帝定都洛阳后,遣使去山东、河北、江淮等处招降赤眉城头子路、刁子都、铜马等义军。赤眉大帅樊崇有意归汉,带着珍宝、美女从濮阳走延津、原阳,渡过黄河,一路进京城来见刘玄。王凤、陈牧等怂踊刘玄趁此机会除掉樊崇,而刘赐、李轶、宋弘等却极力劝阻,刘玄审时度势,决定为樊崇等拜将封侯,并留于洛阳居住。

樊崇见过更始帝刘玄及汉廷朝中文武后,很是失望,当夜摆酒,自斟自饮。酒不过三杯,忽然听到寓馆门外有吏高声宣道:“圣旨到!命樊崇接旨!”樊崇翻身下塌,快步去迎,见宣旨官已进寓馆。那宣旨官见樊崇跪迎,便朗声宣道:

大汉更始皇帝渝;樊崇决意率赤眉部众投归大汉,因其有功,特封

樊崇为大汉武乡侯,命其留居京都洛阳;封逄安、徐宣、谢禄、扬音为

列侯;其他将军、都尉、亭吏等职不变。着樊崇与逄安、徐宣、谢禄、

扬音等五人二月内进京。并即刻取缔赤眉各巨人称呼,所有部从军卒兵

勇等,暂归原籍乡里,待后酌情招募,来日重新分遣,编入汉列。钦此。

听毕圣旨,樊崇大失所望,心中更是不满,暗自恨恨道:“更始帝刘玄虽封我与逄安、徐宣等人为侯,但并未有封邑,也半句未提授何官职,岂不是要己交出军权,落个空爵乎?啻啻如此,军卒兵勇名为归乡,实为遣散,真乃岂有此理也!”樊崇按捺住冲冲怒火,勉强笑容,高声谢过皇恩,立身接过圣旨,并请宣旨官在馆中小坐。

待宣旨官坐定后,樊崇细细观他,见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年纪,身穿紫凌小袄,外罩白凌麒麟绣袍,发扎方布头巾,崇尚汉风,严谨朴素,比那周礼不知要顺眼多少。再细观之,见其天庭饱满,凤眼剑眉,嘴阔美须,仪表堂堂,浑身透满豪气,甚是不同凡响。樊崇没想到刘玄朝里还有这般人才,心中暗暗称奇。

樊崇命人敬上香茗,问及宣旨官姓名,方知此人便是赫赫有名,威震昆阳,绶爵武信侯,官拜司隶校尉的刘秀,不由肃然起敬,相敬如宾,出指赞道:“原来是刘文叔,早闻公文韬武略,威名如雷灌耳,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也!

刘秀摇手,神态自若,谦逊道:“武乡侯过奖了,其实秀不过初出茅庐,怎比大帅英雄盖世,统领赤眉雄兵数十万,力拔青、徐、兖十数郡。九州之下,擎天巨人之美名,谁不闻风丧胆耶?今与武乡侯在洛阳相见,也算三生有幸哩!”

樊崇仰首哈哈大笑,爽然道:“王莽无道,咱就反他狗日的!这擎天巨人称呼也是那老狗逼着我做成。谁知那洋洋大蟒,怎就这般不经敲打?绿林、赤眉三刀两剑便将他斩为数节耶。今汉更始帝夺了洛阳、长安,我来投奔大汉,也算了却我有心归汉一大夙愿哩!”

刘秀点首笑道:“大帅有鲲鹏之志,乃真英雄也!今后秀与武乡侯一同在朝为臣,共扶汉室,同为大汉天子效力,也算难得也!”

刘秀一语,刺中樊崇痛处,一股酸楚从内心直往上涌,脸上微微泛红。樊崇极力掩饰,勉强笑容,道:“刘文叔所言极是,以后少还不了武信侯关照才是哩!”

当樊崇在接旨时,刘秀已留心观察其脸上变化,见他眉宇皱起,双眼露白,虽是瞬间疾失,却已扑捉洞察。刘秀心知肚明,料知樊崇定为刘玄所封之事不满,徒生不快。其实,这也难怪,当今汉廷,王匡、王凤、陈牧之流妒贤嫉能,排除异已,居心叵测,把持朝政;而更始帝刘玄且又是心胸狭窄,孤陋寡闻,无甚主见之人,有此等君臣,焉能容得下驰骋风云,威名远赫的赤眉统帅?今虽封其为武乡侯,并许允洛阳居住,实为夺去兵权,使其俩手空空,如陷虎穴,樊崇如何不怒乎?

也道是英雄惜英雄,刘秀深为樊崇安危忧虑,便有意含而不露用语刺之,对樊崇隐语道:“洛阳乃龙潭虎穴之地,常言道:‘祸机伏于肘腋,’居安思危,望武乡侯处处留心才是。”

樊崇乃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明白刘秀其意,心照不宣,笑道:“汝在徐州就闻武信侯深知此道。文叔春陵绛衣大冠,身服铠甲,骑牛巡游之说,族中子弟,以其谨厚者亦复如是,此正所以见秀之权略耳。曾闻见小敌反怯,见大敌独奋,则昆阳一战,文叔以十不及一之兵,能摧王邑、王寻之勇锐军锋,得此奇捷,是何其神勇也!虽天心助顾,风雨齐来,然无有其义勇之过人之处,始得仰邀天佑耳。后身陷蛇洞蝎穴,能遵养时晦,喜忧令人无从端倪,来日定能一气冲天,鹏程万里也。我以前只知刘伯升倡义,刘文叔辅之,今观其安知,鸿鹄之言,已见雄姿英发;烽火热血,方知壮心尤在。君不仅有光复之志向,更有继汉之才德,实过其兄也!”起身又拜道:“我今与文叔相见,已获益匪浅,心悦诚服,溢于言表,实属三生有幸也!”

刘秀闻其语,知樊崇已有所悟,心中不甚佩服,乃不露声色,依然附言道:“大将军此乃羞煞我也!今后刘秀还须仰仗武乡侯才是。”随即起身,辞别道:“秀要回宫交差,望武乡侯好自为之哩!后会有期,告辞!”

樊崇将刘秀一直送到寓馆门外,望着远去身影,心中涌出相见恨晚及莫名惆怅。

送走宣旨使刘秀,樊崇返身回寓馆,取出圣旨,细细再览,越看越是怒火腾起,眼前重又浮现刘玄、王匡、王凤、陈牧等汉廷君臣虎视耽耽,横眉冷对,诡谲奸诈,形态各异的神情,顿生厌恶。樊崇又细细斟酌刘秀适才那句‘祸机伏于肘腋’隐隐告戒之语,乃觉非为危言耸听,真若是那班朝臣冒天下之大不为,使起坏来,岂不龙搁浅滩,魔窟难逃,身受其害?樊崇更觉洛阳险象丛生,危机四伏,如履薄冰,不禁有些后怕。更后悔在徐州没听逄安、谢禄、扬音之言,不该又信了军师徐宣之谋,轻易落入狼窝虎穴。当夜,樊崇碾转反侧,彻夜难眠,绞尽脑汁,左思右想,欲图化险为夷,谋取脱身之术。

次日一早,又有随从禀报:“寓馆内住进可疑之人,门前也出现不少带刀之士。”樊崇仅以一笑了之,若无其事,只带三、两个随从上街东游西逛。

樊崇逛至南大街花楼前,见此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妖女艳妓成群,人群熙熙攘攘,顿时*性起,一头扎了进去,整日纵乐,一连三日,夜不归寝。

有密吏报于王匡、王凤,两人闻后,相视一笑,只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索性命心腹随从找了三、四名艳冶美姬送到寓馆。樊崇得了佳人,也不再上街去寻花妓,权且十数日不出门,在寓馆里整日随翠袖歌姬花天酒地,与红裙舞女天天欢娱至深夜。

过了将近月余,密吏慌忙来报王匡、王凤,说是樊崇突然不知去向。二人大惊,急带军士去寓馆去寻,只见那几名美姬被捆在客房床前,嘴里塞满破布乱麻。军士搜遍寓馆旮旮旯旯,那见樊崇人影?就连随来的一班部从,皆消失得无踪无影。

王匡、王凤大怒,即查问馆吏和那几个宿在馆内眼线,皆惶恐万分,急急巴巴说道:“晚间还象平日一样,樊崇与妓欢酒至夜阑,然后灯灭,以后便不知所以然。”又审问那几个美妓,早吓得缩成一团,哆哆嗦嗦讲不清楚。王匡令军士将馆吏、馆卒、眼线及美妓统统用绳缚住,押至卫尉衙门,交卫尉胡殷去细细查问。

王凤见樊崇等所用坐骑皆拴于寓馆马厩,料其还未走远,便立即上马,率部众五、六百人,驰出东门,急忙忙樊崇前去追赶。

樊崇乃是有勇有谋之人。当萌生离去之意后,便暗暗告戒自己,如脱虎穴,须小心谋划,万万不可大意。樊崇佯装胸无大志,贪图享乐之人,见花街可利用,便借以**为幌子,一头扎入美人窝里,尽自纵欲,象似乐不思还之状。王匡、王凤所遣密吏、眼线,先是不敢大意,时间一长,皆已麻痹,监视松懈,暗饮偷睡。樊崇见装痴卖傻之计果然凑效,便突然趁一月黑夜深之际,将美妓一一缚紧,人不知,鬼不觉,带部从潜出寓馆,从城墙上系绳坠下,故意往南而奔,然后折向东,绕道北去。

王凤带兵追出东门,一路连夜寻到郾师。当天已蒙蒙亮起时,王凤并未见樊崇等一人,不禁生疑,便令人找来郾师县令及城门兵卒问之。县令及兵卒皆说昨日暮色郾师就早早关了城门,任何人进出不得,也不曾听到半夜有人呼叫城门。王凤好生诧异,疑是寻错了它向,于是定下心来,仔细盘算一番。暗自思量道:“樊崇若往西去咸阳,那里汉营连连,陈兵数万,他若前往,去难存身,定然不会妄行。若是往北面走孟津,因黄河阻隔,非有渡船不可,且两岸皆有重兵防守,也料其不会自投罗网。既东、西、北皆不为,那樊崇定是出了南门,过伊川,折道向东,再转北,绕道奔濮阳而去。”

王凤暗自责怪自己大意,几乎中了他的金蝉脱壳之计。便令军卒折转,沿伊河向上游搜索,欲在途中截住樊崇。

伊河在洛阳南面五十里,顺伊河再往南前行二十里便是伊川县。樊崇等从洛阳南城坠城出来后,趁夜急走,行至三十余里时,天已放明。樊崇心想,我等仅凭两腿而行,一日不过七、八十里,如被汉军察觉,定会撵上,岂不被擒受侮?若想走得脱,非得借助骡马不可。

樊崇见前面二里之处有一小村,仅六、七户人家,便领众进村,分头敲门,去寻马匹。

此处名李村,村上人家都姓李。李村人一大早就见有二、三十个带刀壮汉闯进村来,以为来了盗匪,吓得东窜西躲,大哭小嚎。樊崇寻来村主,取出金银要买村中骡马。村主战战兢兢说道:“小村人家哪来马匹?仅有三、四头牛而已,且为耕作之用,焉能骑用?”樊崇不信,变色喝道:“刁民,毋多言!”命军士满村去搜。

斯须,军士在半里之遥土窑后搜出三头驴来。樊崇怒起,命人把村主绑于树上,用鞭抽之,村主负痛嗷嗷乱叫。樊崇又找来几个村妇做饭,与随从饱食一顿后,牵驴就走。庄稼人视牲口为养命之本,怎肯松手?哭哭泣泣,苦苦哀求。有一不知死活的后生趁隙溜出,欲逃去报官,又被逮住,拖至樊崇跟前。樊崇恼羞成怒,喝令军士把那后生、村主一并杀死。樊崇出村后不敢走大路,骑着驴,傍着伊河河道向东而行。

王凤领军从伊河下游一路向伊川搜寻过来,到了次日晚,正在陈乡造饭时,忽然探卒来报,说是从南过来一夥人,约有二、三十人,好象就是正在追寻的樊崇。王凤大喜,即带军士埋伏于河边小林内,欲出其不意,擒住樊崇。

少顷,王凤看看那夥人走近,执刀纵身而出,大声喝道:“来人莫不武乡侯樊崇么?”

樊崇骑在驴上,突听有人在喊自己,即随口答道:“正是!”

王凤与那五、六百士卒齐出,哈哈大笑道:“武乡侯何故不辞而别耶?让王凤一路好找,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樊崇惊出一身冷汗,无心抵敌,回身便逃。王凤岂能放过?挥军便围杀过来。樊崇部从都是军师徐宣从赤眉军中挑选出来的骁勇武士,见主帅有危,焉能贪生怕死?一起上前拼命护着樊崇,冲开一条血路,向东退走。王凤不舍,率兵紧紧追杀。

此时天已暮色,樊崇一气逃了四、五里,来到一土坟堆旁,见前面有一大林,心想:“若趁夜进了大林,方可暂离险境。”樊崇点点随从,仅剩十一、二人,且远处又闻汉军追杀声,渐渐迫近。樊崇心有余悸,即率余众欲往树林中窜去。

樊崇与部从还未离开坟地,蓦然间一阵梆声响起,前面林中涌出的一彪人马来。只见这彪人马,手中燃起火把,黑压压一遍,似觉千军万马一般,一将手持长枪纵马而来。樊崇见前后被夹击,顿感绝望,只得仰天长叹道:“我樊崇戎马一身,不想这片坟地便是我的葬身之地也!”不愿被擒受辱,拔剑就要自刎。

忽听那将高声叫道:“大帅切勿轻身,在下扬宝来也!”

樊崇大惊,定睛细看,果然是小将扬宝,顿时为之一振,喜出望外,道:“将军来得正好,若再迟片刻,我已舍身成仁也!”

扬宝来不及下马,勒转马头,对樊崇道:“大帅稍歇,在下先把那股汉军驱赶后便来。”话毕,乃挥军向东杀了过去。

王凤领兵跟在樊崇后面一路紧撵,见其仅剩十余人藏身于大林前的坟地里,以为唾手可得,便手指坟地,高声呵斥军士道:“贼人已插翅难逃,擒樊崇者,赏金百两!”众军士闻有重赏,焉能不争先?纷纷围住坟地,皆要去争擒樊崇。

汉军正在吆吆喝喝往林中搜寻时,突然“呼啦”一声,从大林中射出一阵箭雨,瞬间把汉军射杀一大片。王凤大吃一惊,还未定过神来,就见一彪人马从林中呼啸冲出,约有四、五百人,齐声吆喝,奋力杀向汉军。汉军无备,遭此袭击,个个心惊胆战,抱头鼠窜。王凤大怒,正挥剑阻止溃兵时,忽见一将挺枪跨马直冲杀过来。那将大吼一声道:“赤眉将军扬宝在此,看本将军来取尔性命也!”言犹未了,举枪迎面就刺。王凤顿觉一阵寒风袭来,猛一侧头躲去,只听“当啷”一声,头盔便被那将挑落。王凤吓出一身冷汗,也顾不了部从,调头便逃。扬宝也不去追赶,转身返回去参见樊崇。

原来,那日赤眉军师徐宣送走樊崇返回濮阳后,心中甚是不静,似有某种预感,总觉樊崇此行凶多吉少。思虑多时,恐防不测,便遣小将扬宝领五百键卒随后潜到巩县,以便接应。扬宝本就是河南巩县人氏,虽年纪仅二十出头,但胆魄过人,智勇双全,随樊崇举事,被封为朱雀巨人。

扬宝到得巩县后,将大队屯于牛头山义兄钟扬寨内,自带三十人,身着民服,潜入洛阳城内,藏于离樊崇所居寓馆不远民宅中,不离其左右。樊崇随从曾言寓馆周围有可疑之人,其实除了王匡所派密线外,其中也有扬宝部从。樊崇到花街玩妓,扬宝就已料定主帅欲走,即遣人返回牛头山,将部从调至洛阳城外待令。樊崇等坠城而奔伊川,杨宝率部就跟在其后,以作侧应。当行至陈乡,见樊崇被王凤追撵不及,藏身老坟地时,已觉万分危急,方从林中杀出,救下主帅。

樊崇闻后,好生夸奖扬宝一番,又赞叹道:“军师足智多谋,料事如神,我却错怪于他,惭愧之极也!”

樊崇、扬宝恐汉军大队追来,不敢在此停留,率众连夜向东南急驰。次日拂晓,樊崇、扬宝等赶至郾师北,又遇钟扬带牛头山五、六百喽罗来接。樊崇大喜,乃合兵一处,取道巩县,渡过黄河,奔还濮阳。徐宣离濮阳三百里接应,后又一同率兵同返徐州。

樊崇回到徐州,便把洛阳遇险之事说于逄安、谢禄等众将听。众将听后,皆怒,欲与汉分廷抗礼,决一雌雄。樊崇依徐宣之谋,把赤眉大军分作两部,令徐宣、谢禄、扬音、公秉歙领兵十万,以徐州为老营,略地称兵,伺机攻击洛阳;自与逄安、樊参、扬宝等领十余万人马以青州为老营,经营山东,伺机西进,去夺冀州。

樊崇、逄安、樊参、扬宝分兵十万重入山东后,攻城掠地,如鱼得水,不过数月,乃如风扫残云一般,占去山东数十县,气势拙拙逼人。

消息传到洛阳,更始帝刘玄大惊,急召众臣于宣德殿商议对策。

定国上公王匡埋怨道:“当初樊崇自投罗网,陛下不忍除之,使其放虎归山,才有今赤眉在山东已成燎原之势,若不尽快速灭之,将来恐难平矣!陛下应速遣大军,先攻徐州,后入齐鲁,以除其害。”成国上公王凤、五威大将军李轶等附声赞同。

大司马朱鲔另有所见,出班奏道:“赤眉气势的确不可小视,但徐州离洛阳千里之遥,沿途开封、牟县、巩县、郾师等城皆为我大汉所据,且有重兵防守,赤眉一时难有作为,东面不足为虑矣。依臣愚见,今我军虽踞得长安,但莽军仍有十余万残余散于关中,随时便会卷土重来,长安有得而又失之忧也!再加之西州隗嚣、汉中张延、益州公孙述等等,虽皆已上表,言明归汉,但实则各据要隘,占地为王,虎视眈眈,心存不轨,一旦此辈结成一气,便为大汉之强敌,此乃真忧患之所在也。陛下,西进乃当务之急矣!”

刘玄细细琢磨,觉朱鲔之言甚有道理,点首赞同道:“平定关中、陇蜀乃为首要,大司马所言极是也!”

大司徒刘赐出班也奏道:“陛下,大军西进,必应先巩固黄河南、北。河南乃洛阳京都所在,其显要自不细说。河北乃燕、赵之地,离洛阳近在咫尺,且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民风骠悍,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今莽朝虽为我大汉所灭,幽、冀两州也相继归汉,但郡、县乃延莽制、苛捐重赋,民心混乱。再有济南太守刘诩、东莱太守曾爰之辈,名虽降汉,实则拥兵自重,虚情假意,心存不轨。此外真定、广阳诸故王等,虽为汉室后裔,却一向野心勃勃,如有风吹草动,便会蠢蠢欲动,与陛下来争天下也。更有甚者,赤眉窥视河北已久,正趁我无力顾及之时,已与铜马、五幡、大仓暗中勾结,东西呼应,有蔓延之势。陛下,当务之急,应立即派遣贤臣良将,北略河北,重建汉制,收定民心,整备军事,募捐积粮,为西进而固兵充粮,以定天下也!”刘赐一番高论,皆得满朝文武啧啧称赞。

刘玄觉刘赐此议甚合其意,面露笑容,倘然道:“大司徒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乃大汉之幅也!朕近日也在斟酌进兵之策。发兵关中,平定陇蜀,重建旧都,复兴高祖基业,乃是汉室宗卿反莽讨逆,匡扶社稷之志,吾朝立国之本矣。但赤眉猖獗,燕、赵不定,何能西进哉?国老此策甚好!。”又问众臣道:“若能遣贤臣良将赴河北经略,得幽、冀而制山东,可一箭双雕也!众卿之中,何人能担此重任焉?”众臣面目相视,一时语塞。刘玄见满朝文武,无人应对,只得又问刘赐道:“大司徒可有所荐之人?”

刘赐未加思索,纵然答道:“臣所荐一人,文能治河北,武能定燕、赵,满腹韬略,德才兼备,定能担当此任。”

刘玄即问:“大司徒所荐何人?”

刘赐答道:“乃武信侯、司隶校尉刘秀也!”

众臣听刘赐所荐刘秀赴往河北,便议论纷纷起来。击掌伸指者,点头赞许者,摇首皱眉者,瞪目跌足者等皆有之,其表情各异,不尽相同。

朱鲔出班讥讽道:“我当大司徒所荐何人?原来是司隶校尉刘秀。陛下要用重臣大将,刘秀何德何能担此重任耶?”

骠骑将军成丹、御使都尉申屠建也连声嚷嚷道:“刘秀非能担当此任,不可,不可!”极力阻绕。

刘赐满脸不悦,对朱鲔愤然质问道:“不知大司马所指重臣大将乃是何等人耳?又焉能小视司隶校尉之职乎?”又对更始帝慨然奏道:“司隶校尉刘秀,与陛下同为高祖后裔,历任太常偏将军、破虏大将军之职,又是陛下亲封武信侯。刘秀先率汉室宗卿于春陵举事,又在昆阳以寡胜众,大败莽军四十万,得颖川郡及郾、父、定等十余县,可谓战功卓著。”又手指其殿宇,绕其一周,接着道,“刘秀领司隶校尉之职,精心修建这宫殿城楼,若是心无点墨,胸无高智,宣德殿岂会有如此这般华丽,巍巍大观?此乃文武全才,满朝文武中何人能比耶?陛下,平定河北,非刘秀不可也!”

廷尉大将军王常、骠骑将军刘嘉、刘庆、马成、刘信等,都出班奏道:“陛下,用贤士,重功臣,乃大汉天子之德也,大司徒所言极是!”

猛将马武更是大声叫道:“武信侯勇冠三军,若赴河北,定成大事,咱家看谁能不服?”

朱鲔涨红双颊,还欲分辩时,更始帝刘玄便摆手道:“诸位爱卿不可再争,大司徒所荐之人正合朕意。武信侯乃是不可多得人才,非此卿莫为矣!”

刘玄高声问道:“司隶校尉刘秀可来耶?”

刘秀从群臣后绕出,应声答道:“臣,刘秀在。”

刘玄又问道:“朕命汝担当河北巡行大任,焉能辜负朕也!”

出乎众臣意料,刘秀跪奏拒辞道:“陛下如此大恩,臣诚惶诚恐。只是臣官卑职微,才疏学浅,恐难担当如此重任。臣且又闻愚妻近日生育,欲回新野探视,恳请陛下恩准。”托词拒诏,免受其职。

刘玄听毕,知刘秀要回新野乃是推托之辞,更觉刘秀无甚野心,乃为可靠之人,终放下心来。刘玄仔细再想秀言,也觉其官职低微,若到河北处理疆吏之事,勉为其难,确有不妥之处。心中暗自道:“吾今若重用于他,岂不感恩不尽,此也为摒弃君臣前嫌,乃臣民传颂,留芳万世之举!今既为北定燕、赵,成其社稷大事,又何惜授之高官重职乎?”于是故显神情庄重,高声朗朗,下旨道:“武信侯、司隶校尉刘秀听宣:为定河北,巩固社稷,朕命卿行大司马事,持节河北,镇抚幽、冀,宣布恩泽,慰抚军吏,并於十日内出巡,不得有误。”

刘秀听毕,立即口呼万岁,叩拜谢恩,领旨而去。

这正是:蝎穴深处养韬晦,身陷蛇洞仍从容;

巧借燕赵风云事,海阔天空舞苍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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