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就在这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王明德几次想谈谈案子都被张罗的谈话、或者眼神打断。

在来之前，张罗是专门嘱咐过王明德的，告诉他不要在酒席上谈案子的事情，你就谈感情，只要感情谈好了，案子就好办了，即使有一些问题他们也会给你想到的，帮你的，有理那是没得说，没有理也会给你挣得六、七分，总之会偏向你。

可是，王明德就是不踏实。

一晚上，张罗和那吴厅长净谈些不着边的事，除了吃喝，还有就是谈些他们圈里的、让他听不懂得往事，偶尔漫不经心地问一些王明德在部队或转业方面的小事，正事一点不谈。王明德看看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只是瞪着眼傻傻地、小心地、陪着笑地听他们几个胡侃瞎聊。王明德越发的不踏实，心里没有底，不由得暗想：“都干嘛来了？不行，我要问问案子的事，要吴厅长当面给个态度。”

这次王明德决定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所以借着向吴厅长敬酒的机会，就慌不择言的说道：“吴厅长，你看我们的案子能打赢吗？”

不料此话一出，但见吴厅长举着杯的右手先是愣愣地停在了那里，一会儿又慢慢地放了下来，然后整个的身子就后仰着坐在了椅子上，双手似乎无力的附在桌沿上。

和王明德一起的那几个业主，也纷纷停下手中欲饮的酒杯，站着的也缓缓地坐下来，刚才还热闹的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都无声地看着吴厅长，好像是在听吴厅长做最后的判决似的，只有那个司机依旧自顾自地低头啃着他爱吃的鸡爪。

片刻，就是片刻的无声之后，那个紧挨着张罗的女业主就率先嚷嚷起来：“吴厅长你说说，现在的开发商太不讲信用了，合同上明明写的清清楚楚，他们就公然违背，还讲不讲理了。”其实违背了什么她也没有说。

“就是，合同定的是三月底交房，过了五个多月才交，违约金为什么不给？”

“还有煤气管道，到现在还没有通气，合同上可是明明写着交房的时候要达到使用要求的，这怎么解释？”

“开发商偷工减料，交房不符合合同标准，厨卫装修承诺的是使用国际品牌的，可洁具、橱柜现在用的连个牌子都没有，这个怎么办？”

“还有更可气的，交房的时候非要我们交5000元的煤气开通费，还有物业管理费，暖气费，维修基金。不交就不给钥匙，合同上哪有这条啊，这不是明抢吗？”

“简直就是抢劫！拦路抢劫！”

“还有电梯，合同上定的是四部豪华快速电梯，现在成了三部普通电梯，为什么少一部？”

“大堂、走廊装修也不符合标准，合同定的是大理石墙面现在用的是乳胶漆怎么解释？”

“吴厅长你得给我们做主，还我们公道！”

，，，，，，，，

大家七嘴八舌，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指责声、问责声向吴厅长扑面而来，简直就是群体上访。

吴厅长真不亏是厅长，见过大世面。

但见：吴厅长泰然自若，随着说话人的不同而微微转动一下脑袋或转动一下眼睛，不动半点怒气，没有半点表情，一言不发，就这样依旧把看似无力的双手附在桌沿上，人依旧依靠在椅子上，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那张刚才还在嚼着的嘴，此时紧闭着一动不动地停在了那里。嘿、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气概。

业主们撒完了气全都不说话了，渴望的望着吴厅长，都希望吴厅长此时能站起来表个态或者说上一句贴心的话，哪怕是一句也好啊。

等了半天，吴厅长一句话也没有说，真的，一个字都没有说，连哼一下都没有。

接下来就是沉默、无息的沉默，大家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无声的看着面前这一桌丰盛的、只剩下残羹的桌菜和停在酒杯里的那点浊液，就像大战后夕阳下的荒野，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双方交战留下的遗骸、弹壳、残破的刀枪，还有就是寂静，怕人的寂静。

那个贪吃的司机，实指望跟着领导蹭一顿不花钱的丰盛的酒菜，用来贴补一下他那一周来亏空的肚皮。不曾想，还意外的看了一场*，此时也茫然的、不知所云的瞪着双眼愣在那里。

那个李法官也是楞楞地坐在那里，但见他先是用左手扶一下眼镜，用右手将嘴里的一块猪脚指头的碎骨拿出来丢在面前的小盘里，然后抬起头来，什么也不说，只是询问似的望着吴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