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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风流》第5章 为了心爱的嫂子,他要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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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尘埃飘起。他的嘴角颤了颤,咧开两朵微笑。“你会唱呢。”他咕哝道。这十六年来,一遇别人问她,她就说不会。他从来没有听她唱过花儿。“她是阴郁古怪的女人。”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但是,她会唱呢,唱得多么好啊……他嘴角上的微笑,依然带着惊疑。

她瞅着他,目光里同样带着一点惊讶。

“你看你笑的,”她大声说,“你会笑呢。”

“唔,彩珠,”他说,“我的女人……”

山上静得出奇。

彩珠斜靠在保瑞的肩上,仿佛睡过去了。这时,她又睁开眼睛。“我听见你的心跳声啦。”她说。他闻见自己的衫子上,有一股汗味儿。可她还是又依偎过来,就好似一只温顺的小猫。她的苍白的嘴唇,咧开一道道口子。

“你真想走吗?”她说。

“你不想让我走吗?”他问。

她紧紧地攥住他的衫子前襟。

天空聚集着暗灰色的雾霭。

“该干活了。”他说。

“该吃晚饭了。”她说。

“犁地,”他说,“那破饭有啥吃头。”

她用悲郁的眼神,瞧着这个男人。

“我从来不想回那个家,”他说,“不想。”

她的心,抽了一下。

他的大腿异样地酸软。他想喊住她,想让她慢点儿赶,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胃里的不适,随着犁铧在地上的颠簸涌向全身,心跳霎时变快……他一下松了手。

她跑过来。他把第二口血吐出去。她惊叫一声,跪下去。他耷拉着头,呼吸急促。他的眼里,放出乞求的光泽。他又说,不要离开我。这时,他才看清她的善良对他的价值,对这个世界的价值。要是没有了她,他就会死在高地。她把他鼻子下面的地方胡乱戳了几下,把手按在他的额头上。这一股冰凉,让他的情绪更安定下来。他乞求地拽住她的衣襟。她的脸上,闪过异样的笑容。他一怔。也许,这只是他的错觉。

两个人坐在田边。

“下山吧,回去我给你做点可口的东西。”然而她马上便意识到,自己在说空话。她的家里,没有可口的东西。她不心疼那只母鸡,却担心保顺会起疑心。“回去我就把母鸡宰了。”

“我不想吃。”他摇摇头。

他用舌头舔了舔口腔。嘴里黏乎乎,抿不出一口唾沫。她倒了一杯开水。他端着杯子,只漱了一下口,就把杯子还给她。他说,要是有一个梨就好了,要是有一个冰棍就太好了。

“想得多美。”她嘲笑道,“你这就变成城里人啦?”

他的嘴角,再次有了似笑不笑的东西。“城里人。”他咕哝一句,瞅着灰蒙蒙的天空。“我,只能等死了吗?”他想。

#

彩珠一回来,先奔进东房。保顺闭着眼睛,脊背靠在立起的枕头上,神态安详。在这表面的宁静里,女人看见了他眉间那无声的谴责。她比昨天回来得更晚。尿盆里没有尿。也许是中午谁给倒掉了。保顺的嘴角动了一下。她一下将他的被子揭开。她的脑袋嗡地一响。这个恶人又尿到炕上了。她的嘴唇哆嗦着。

“你——”她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接着又跳起来。“啥意思嘛?”她带着哭腔说。他不止一次这么干过。他心里憋上气,就会用各种办法惩罚她。他说自己有失禁症。但他夜里睡觉怎么没失禁过?一天,她从娘家拿来一块狗肉炖上。他吃得香极了,不停地舔手上的油。果然连着许多天,他都没有尿到炕上。

“怎么,”他翻翻眼皮,“那就把我背到医院看看?”

望着男人的一对目光,她无力地叹息一声。“你是又想吃狗肉了,我知道。”她就象抱孩子一样把他端起来,放在一边,把毡子倒了个个儿,把湿的一头放在自己这边,然后再次把他端起来。“你再尿呀?你有本事一夜也睡个湿毡子呀?”

“可……”他低声咕哝道,“这怪我么?”

“你就不能上着点心么?”她把被子盖好,“你看我一天有多难。一个女人家,能掌得住那么重的犁?你就照顾我一点不行……你看看,”她把手伸进被窝,“身子腌成什么样了?你不想活了,是吗?”她蓦地坐在炕沿上,目光透出一股绝望。

他小心地瞅着女人。“你……真能再弄点狗肉来?”他的眼里,含着羞愧。他低下头,抚摸着厚书。“狗肉管用哩。”可他马上就后悔了。他只是想吃点儿肉,就把自己作践成这样。这一刻,他对自己的憎恨达到了顶点。幻觉里,他把腿撕下来,给烹煮了,大口嚼着……在另一阵幻觉里,他看见满地行走的一个个强壮的男人,都在撕扯他的煮得烂熟的腿肉、胸肉、耳朵……他痛得急得嗷嗷直叫……转眼,他这个生命就不存在了。

“唉。”女人叹息一声,屁股离开炕沿,出去了。

他想看到她的气恼、愤怒,还是没有看到。他在感念中,又增加了新的恼恨。在她面前,我永远跟畜生一样无情无义。我还是应该早点死掉,可我对世界的眷恋太深。即使在县残疾人基金会当个秘书的幻想破灭,我对生活也没有失去最后的希望。

彩珠把汤面端进来,放在保顺摆好的炕桌上。她还给他拿来刚烙的饼子。她只吃汤面。嗓子难受,一见到饼子,就受不了。

“咱家的地,犁完了吗?”保顺小声问。

“嗯,下午就去了山上。这几天,保瑞的身子不太好。”

“他只会偷懒吧?他又从我这里拿走几本书。他突然对算命和宗教一类的书感兴趣起来……他年纪轻轻,体壮如牛,怎么偏偏只喜欢上读书呢?他驾驭得了书里的毒素吗……我要是他,就去挣钱……他也想象先人那样有出息吗?”

“他吐血了。”她说。

“是喝酒整的?”他似乎一惊,“喝死去。我这里还有两包烟,你带给他吧。眼下,抽烟也会伤着他哩。”他瞅她一眼。

“你不再多吃一点?”她温柔地问。

保顺继续吃饭时,彩珠坐在那里想着保瑞的事。她还是不相信,保瑞会离开堡子。八年前,他就在城里弄得一塌糊涂。这时保瑞的懒散在她的眼里,就变成一副相当可爱的模样。虽然今后土地少了,可土地并不能决定庄稼人的一切啊。爷爷的土地曾经很多,后来却变得极端不幸。公公曾经是有名的懒汉,最后却过上舒心的日子。在她看来,命运简直就是即定的安排。她甚至想过,每过三四十年,穷人富人的命运就会在外力的作弄下来一次大变荡。所以,人为啥要自发地寻求变革。而且在她的眼里,城市从来就是个怪物,它本来就不属于忠厚老实的农民兄弟。当她再次想起保瑞的样子,就觉得他的情绪真是来得荒唐。

彩珠不再细想保瑞的怪念头。她想的是,或许真应该这一两天把母鸡宰了,炖一锅,让保瑞也过来吃。秋天的送礼,距她实在太遥远,她必须为两个男人眼下的生活做出具体的安排。转眼之间,她的感情就变得如此充实。同时心中也有了一样崭新的情愫,就是对侯家堡的敌意。她为自己的灵魂,有了一点害怕。

晚上,彩珠热了一锅水。为了省电,她把木盆端进东房。

保顺在昏暗的灯下读书。屋里的响声,起初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她浑身**,站在木盆里。灯光使她结实的身体泛着油脂的光泽,在脖颈和手腕处,皮肤才变得粗糙。**高高翘起,肚子下方的三角地带,细腰,圆臀,丰满的大腿,通通显出青春的活力……他呆怔着。渐渐,他的面孔苍白了。这个**,好似正向他发出沉默的抗争。

这一瞬间,他的精神经历着过于强烈的刺激。仿佛在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比他的不幸更残忍、更使人绝望的。他的鼻子上渗出密密的汗水,呼吸变得艰难。深深的不幸感,就这样笼罩了他的心。它如一只恶毒的爪子,要把他的心攥出血来。他悲叹,自己为啥要结婚?苍天为啥要创造男人、女人?他凝视着这个所谓属于自己的女人,胸中升起一股绝大的怨气……

他恼恨生命,恨所看到的一切、一切。我为什么就不是一根草、一块石头?那样我也就不会有半点尊严感了,我就是被人宰割一百次,心灵也不会有半点痛楚了。他的手放下去,几个指头在腿根处如狗牙般地挤捏。指头渐渐有了黏乎乎的感觉。这感觉滋润着他的心田,涣散着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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