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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星航时代》第十集 柳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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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家宴在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柳诗邪的加入打破了宴席上的礼节束缚,她连女主人卫颀和老人马衍的玩笑都敢开,大家也乐得跟她一起嘻嘻哈哈。暂时放下心事的郑兮渊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地扮演着他“主家少爷”的身份。不过席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所以他也没觉得别扭。

饭后,下午时分,大家都聚在起居室里。柳诗雅和柳诗邪要呆到晚上,王弘毅和林子宣则会住在郑兮渊家里。喝了几口茶之后,柳诗邪叫嚷着要玩牌,便拉着王弘毅、卫颀和老人马衍凑了一桌。她本来还想拉着林子宣一起,却被林子宣婉拒了。

于是林子宣和郑兮渊、柳诗雅坐在一起喝茶,侍女溪儿在一旁伺候着。柳诗邪用一副看电灯泡的眼神瞪了林子宣两眼,便自顾在牌桌上笑闹去了。林子宣怎会不知道自己碍事?于是他喝了口茶,对郑兮渊和柳诗雅道:“三宝城是云阳第二大城,城里想必一定有圣乔尔纪念馆吧?”

“是的,当然有。”柳诗雅礼貌地回答,“在城的中央区,连广场带纪念堂,十分宏伟,是三宝城的景点之一呢。”

“嗯——”林子宣点头微笑,“那,我可不可以先失陪一会儿,去那里看看?”

“你又要去?这么着急,还真是圣乔尔的忠实信徒啊?”郑兮渊不由揶揄他,“那就去吧。”

“好,那我跟阿姨打声招呼。”林子宣笑了笑,站起身来,又忽然道:“对了,我对城里不熟悉,可不可以请溪儿小姐随我一起去,给我做个导游?”

郑兮渊也起身:“有什么不可以。溪儿,带子宣去好好玩。”说着要送林子宣出门。林子宣走到牌桌前,问牌桌上的四个人打了招呼,便朝门外走去。柳诗雅跟在后面也要送他,却被他拦了下来:“诗雅小姐请坐着吧,你我都是客人,哪能让你相送。我过一会儿就会回来,咱们晚餐时见。”

柳诗雅只好说了句:“那子宣少爷玩得开心。”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郑兮渊送林子宣和溪儿来到门外。林子宣搂着郑兮渊的肩膀,在他耳边笑道:“你在外头风流,让人家千金小姐在家等着,现在回来可得好好陪陪人家。”

郑兮渊没有心思跟他玩笑。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别瞎说。”

林子宣呵呵一笑,张嘴想再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什么?他虽然不像王弘毅那么了解郑兮渊的过去,但托柳诗邪那句“死姐夫”的福,也能猜出柳诗雅跟郑兮渊的关系了。而且他心里当然明白,一段往日的感情,对一个太空游侠来说,都意味着些什么。

三人来到院门口。郑兮渊对溪儿道:“陪子宣好好玩,不用操心晚饭,不行咱出去吃。”

溪儿红着脸蛋,微微点头。林子宣侧过身子,伸手作出“请”的姿势,道:“那麻烦溪儿小姐了。溪儿小姐请。”溪儿的小脸便更红了。她摆着手,嘴里连连说:“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只是一个奴婢,子宣少爷不要那么叫我……”林子宣听了却把脸一板,说:“那我也不是什么少爷。我只是重明林家的一个奴仆,咱们地位相当,所以溪儿你也不要叫我少爷。你要是叫我少爷,我便叫你小姐;你要是不想让我叫你小姐,那你也不要叫我少爷。咱们就以名字相称,好不好?”

溪儿脸红得说不出话来。郑兮渊在一旁听了“扑哧”笑出声来,觉得自己这位子宣兄弟真是太可爱了。

一对儿可爱的奴仆奴婢就这么走出院门,打了一辆出租飘车飘然去了。郑兮渊回过身,往房门走了两步,就在小径上看到了柳诗雅的身影。

初夏的下午已经能感觉到热了。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高高地挂着,空气中还飘着一丝风。低垂的柳枝柳叶懒洋洋地摇摆,仿佛正沉醉在满院的花香中。

“诗雅——”

郑兮渊走到柳诗雅身边。终于,他俩还是单独呆在了一起,就像七年前的很多时候一样——

——却又与七年前的那些时候不一样。

“我们去后院坐坐吧。”

郑兮渊说着,已经踏上了花丛中的小路,往屋后绕去。柳诗雅静静地跟在后面,裙摆掠过泥土,素手拂过花丛。

屋后空间不大。一洼小小的池塘就占了大半空间。池塘四边用鹅卵石围着,栽了几株柳树。树荫下一张藤桌,几把藤椅,都是鲜翠的绿色。

郑兮渊给柳诗雅拉开一把椅子,柳诗雅款款坐下。郑兮渊坐在她侧面,既不很近,也不很远的距离。

“厚崇伯父身体还好吧?”郑兮渊开口问道。他问的是柳诗雅的父亲柳厚崇。他不知道该跟柳诗雅说些什么,不过他知道柳诗雅跟他一样,也不善表露心声。

“父亲身体很好。”柳诗雅低着眉毛,轻轻地道:“他也总挂念着你,你什么时候去我家里看看他?”

郑兮渊露出一丝带着苦涩的笑容:“我要去吗?伯母和诗风、诗颂两位兄长想必不愿意看到我。”

“妈妈和大哥二哥……不用管他们。”柳诗雅有些吞吞吐吐,“爸爸跟家毅叔叔是至交,你去看他,他们又能说什么。”

郑兮渊点点头,说了句:“那我抽空过去。”便沉默了下来。柳诗雅的父亲柳厚崇与郑兮渊的父亲郑家毅是好朋友,所以柳厚崇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郑兮渊这个私生子走得近些。但柳诗雅的母亲和两个哥哥对郑兮渊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这里头的道理,其实很复杂。说得远一些,世家子弟的婚姻大事,本来就不是单纯由感情和生活来决定,而是由政治利益来决定的。柳厚崇对女儿和郑兮渊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只是情感上的念旧。若真到了谈婚论嫁的那一天,他的态度究竟怎样还不一定呢。否则,以他一家之长的身份,就算管不了自己的夫人,连自己的两个儿子也管不了么?柳诗雅的哥哥柳诗风与柳诗颂对郑兮渊的白眼态度,其实是柳厚崇矛盾心理的一种表现罢了。

对这些冷漠无情的家族游戏潜规则,善良单纯的柳诗雅根本就不懂。郑兮渊虽然懂得,可他又能怎么样?他跟柳诗雅之间,本来也隔着千山万水,根本不是一个决心、两句誓言就能轻易冲破的。

“你……要在家里呆几天?”柳诗雅见郑兮渊不说话了,便开口问道。

“三天最多。”

“然后就又要去飞了吗?”柳诗雅忽闪着一对澄澈的眼睛,看着他:“这次要去哪里?”

“先去英招,然后……然后再看。”郑兮渊躲着她的目光,看着池塘的水面:“现在还说不好。”

“是啊,太空游侠的行踪,哪里能预先知道。”柳诗雅笑了笑,“那,要去几天,也不知道喽?”

郑兮渊同她一起笑着:“是啊,说不好。”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柳诗雅悉悉索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郑兮渊:“那,你戴着这个吧。”

郑兮渊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小巧的礼品盒,包得很精致。便问:“这是?”

柳诗雅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东西又递了递。郑兮渊接过去,看了她一眼,然后打开——

“星云-79型腕表?”郑兮渊惊道,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柳诗雅会送他这东西:“这是最新型的星云腕表啊,比我手上的日晷-1700可是好多了——”他不觉眉开眼笑起来,冲柳诗雅道:“你买的?”

柳诗雅脸色有些发红,摆了摆手说:“我哪里懂这个,是诗邪买的。”

“你让她买的?怪不得,这丫头肯定会买最新最贵的东西,呵呵——”郑兮渊笑着,啪啪地在腕表一侧的按钮上摁了几下,调出全息界面,一栏一栏地浏览着:“不错,三光分内的星舰遥控、五光秒内即时通信,都有穿透大气层的增幅模式——还能直接连接量子通信中继,真是功能强大……”

郑兮渊自顾投入在收到礼物的欢欣里,没有察觉到柳诗雅看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无法抑制的哀伤。——她说谎了。不,也不能算说谎了,因为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问“你让她买的?”他以为送他这块腕表是她的主意,但实际上这份让他眉开眼笑的礼物并不是她让柳诗邪买的,而是柳诗邪买来,塞到她手里,又苦苦劝说她送给他的。就在不久之前的午饭后,柳诗邪把她拉到一处房间,将这个东西拿给她的时候,她还为此发了脾气……

“什么?你要我送这个给他?这不是那些太空游侠们用的东西吗?——你,你刚才就是去买这东西去了?”

“是啊!”柳诗邪开心地笑着,把礼品盒塞进她手里:“姐姐你把这个送给姐夫,亲眼看着他戴在手上,让他以后每天用这东西的时候都能想起你来……”

“我不要!”她叫道,声音里的不忿把柳诗邪吓了一跳:“我干嘛要送他这个?!我才不要他去当游侠!你,你买这东西,难道你同意他去当游侠吗?”

柳诗邪急急地拿手去捂她的嘴:“哎呀!你叫唤什么我的好姐姐,小点声!什么我同意他去当游侠,我当然不同意啦!可是现在我们同不同意也没用啊!他已经买了船找了船员,已经当上游侠啦!”

“我不管!我不会让他当游侠的。我要告诉他,他会听我的……”她说着,却没什么底气。

柳诗邪苦笑一声,在心里摇了摇头。她的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傻得可爱。她要是有自己的三成心机,也不用自己这个作妹妹的这般操心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自己心机太多,也不会让那件意外的事发生。她堂堂的柳诗邪也不会觉得亏欠了这个傻姐姐,弄得现在处处要替她操心吧。

“我的傻姐姐呀!”于是她说道,“阿渊这家伙你还不了解么?他认准的事,哪那么容易回心转意的?再说了,你觉得有你这种想法的,就你一个人么?”

“嗯?什么意思?”柳诗雅听了一愣:不只我一个人?难道还有别人对阿渊……

“你觉得卫颀阿姨不像你这么想?你不愿意阿渊上天当游侠,阿姨就愿意么?”

听到这话,柳诗雅顿时恍然——是啊,要说谁最不愿意让郑兮渊去当游侠,那非卫颀莫属啊……

“那你觉得连阿姨都没能阻止得了他去当游侠,姐姐你就能阻止么?”

柳诗雅一颗心顿时委顿了下去。卫颀对郑兮渊的严厉她素来知道,连这位严厉的母亲都不能阻止他,那她……她从来没想到,他要当游侠的心,竟是这么坚决。

“姐姐,我这么说,不是说阿渊不在意你。我是说,他既然这么有决心,肯定有他的原因。我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啦!或许,只是他年轻气盛,非要出去跑几年也说不定。所以姐姐你与其想留住他,还不如让他带着你呢!姐姐你把这东西送给他,让他时时刻刻想着你,等他折腾累了,就自然会回到你身边啦!”

柳诗邪说着,又把礼品盒往前一递。柳诗雅只好接过来,藏在了袖子里。

现在,她把这件她本来不想送的礼物给了他,看着他那么兴高采烈,她心里真是……她希望他真的能每次看到这块腕表就想起自己,但她心里又止不住地感到哀伤——为他哀伤,为自己哀伤。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觉得现在他心里只有太空游侠,没有自己;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竟然不如妹妹更了解他……

但是,不管怎样,看着他兴冲冲地把手腕上那块旧腕表摘下,又小心翼翼地把这块新腕表戴上去,然后眼睛含笑地看着自己,她还是把这些哀伤藏在了心里,在脸上挂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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