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岚城血案（上）

学而知知不尽，则可通神机。

云梦学府工阁神机殿外柱子上，便刻着这句话，让工阁中人人引之为训。这工阁下分天冶阁，天工阁，天机阁，天星阁，天寻阁。

顾名思义，天冶阁多修锻造、冶炼之法；天工阁主攻世间万般工事，建筑；天机阁则囊括术数、机关、物理等多种学科；天星阁和天机阁类似，却相对要神秘一些，其更多是研究“天宇”、“宙内”，且比其余四阁对于灵术，咒法的掌握更为精要；而天寻阁却较为特殊，其涵盖了另四阁的基本，但重点却在“寻”上，“发掘宇内之秘，突破世间之无，追寻无尽之道。”乃是天寻阁的意之所在。

古凌之前，这天寻阁的最后一名学生，要追溯到十年前了。

天寻阁学生除修习机关、阵法、术算、物理等主要学科外，却也要求要修习历史、武艺、咒术常识等，可谓是大杂烩，当然，这工阁的武学教得自是远远不如武院那边，除了天寻阁的弟子，工阁甚少有学生修习。工阁人大都集中在天冶、天工两阁，所以除主修学科外，古凌看见的学生寥寥无几。他本来求知欲就极强，且兴趣极广，虽不大喜欢那术算，但总体来说，可算是蜜蜂遇了糖，入学以来，深感受益匪浅，越发感到自己以前无知。

转眼间，古凌进入工阁也四个月有余。天寻阁就他一个学生，自然受到无比重视。天寻阁并非一个埋头苦研的学科，之前学成之人，大都是游历四方，加之天寻阁向来学生极少，目前呆在学府中的学师也就只有一人，便是那日房屋里打瞌睡的中年男人，名为钟子易，五十来岁年纪，身段中等，却有些胖。除了是天寻阁目前管事人的身份外，同时亦是工阁的阵法、物理讲学师，十年没进过新人，自然是让他惊喜，势必要教导出一个得意门生，振兴天寻阁，因此古凌除了规定的学习外，还常常得接受他的‘小灶’。

这日中午，古凌照例在天寻阁所辖域内，一处池塘边打坐修炼其“火轮”轮力，他牢记宋清遇之叮嘱，按照《五轮常要》中说记载基本方法，每日课外之余，坚持修炼轮力。

将“火轮”运转三十六转后，古凌吐了口气，听得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好端端的工阁弟子，却每日修炼轮力，比我这堂堂武院剑斋学生还来得认真，搞不懂！”说话的是个年纪与古凌相仿的少年，一双眼睛大大的，头发刚到肩膀，却没有束起来，任其披散，那神色开起来甚是顽皮。

这少年名叫荆拓，比古凌大半岁。天性好动，闲不住，刚进来便到处乱窜，两个月前，无意中进了这工阁辖域，不小心触动了天寻阁所布阵法，竟迷了路。正巧古凌在附近，这才得以脱困，以后便时常来找古凌聊天玩耍，偶尔也一起打坐修炼，古凌进了学府后，大都呆在这工阁范围内，接触人甚少，但他天性也是开朗之人，难得有个伴儿，不知不觉中，便结成了朋友。

古凌捎了下头发，道：“那你这剑斋学生，不好好呆在神武殿用功，却成日往这跑干嘛？”

闻言，荆拓嘿嘿一笑，道：“你这人明显也不是喜欢清静的闷虫子，怎么样，和我去走走？我发现了点有趣儿的东西。”

古凌听见“有趣”二字，不禁微微心动，他这人，也是好奇心极强，想起上次帮他打架的事儿心中有些踌躇，道：“该不会是框我吧？打架我可不干了，上次回来我右肩肿了三天。”

荆拓连连摇手：“绝对不是，再说根据上次那战果，真要打架，我还会找你去多个送死鬼么？”

古凌算了下，离下午阵**课还有些时辰，便点了点头，荆拓一声怪嚎，装腔作势引路而去，大有“我包你不虚此行”之意。

从工阁出来，经学府正中广场后，往西北方向继续走，便进入了武院范围。这武院人比工阁多了十倍有余，一路行来，看见的人便比古凌在工阁呆一个月看到的人都要多，且大都有佩戴有武器，弥漫着彪悍、尚武之气息。从武院一道偏门走出，入目处是一条街道，两旁林立着各种大小楼房，此街便是云梦学府的学生町了，大多外地学生，便居住此地。

荆拓鬼鬼祟祟带着古凌来到一栋宅院前，墙约有两人多高，荆拓左右看了下，正好无人，轻轻一纵身，便到了墙上，回头往下探出手，古凌会意，略微犹豫，但终还是往上一纵，他身法不如荆拓，荆拓接住他手，往上一拉，他这才到了墙上。

古凌观察了下，宅院不大，中间只有一间房屋。荆拓低声道：“没人，下。”

两人便到了院中，荆拓理所当然地走上前轻轻推开门，那模样，好似这里是他家一样。门还未全开，忽地一阵寒意袭来，荆拓低头一闪，古凌跟在后面，实在是躲不开，下意识用手一档，顿时整个手臂几乎失去知觉，上面竟似隐隐有些冰渣，二话不说，立刻运起火轮轮力灌入右臂，这才见冰渣慢慢融化。

只见眼前一只蓝色小动物，背生双翼，展开不到一米长。浮在屋内，正警惕地看着二人。

“冬天里吃冰棍，感觉怎么样？”荆拓边偷笑边继续道：“这东西有趣吧，我还是头一次见，立马便和你有奇同享了。”

古凌反唇相讥：“估计你上次来定是吃过了，却不告诉我。你说哪次和你一起有好事？这次月休，你得请我吃火锅，你看我这右臂，恐怕已受了寒伤，没个十年八年，估计都动不了了。”二人平时说话是胡口惯了。

“你说这东西到底是啥？竟然还可以吐冰棍儿，我可是第一眼就感觉它大不简单。”

古凌仔细看了看，道：“我看过本关于西陆之书，这家伙与里面所说的‘飞龙’到是有些相像，但这体型气势，却差了太远，而且那‘龙’据说在西陆也是非常罕见……我也不知道。”暗自打定主意，回去找点关于那‘龙’的资料看看。

那小家伙似是有灵感，眼见二人没敌意，干脆自顾自地飞到桌子睡觉去了。

荆拓道：“要不要捉回去仔细研究研究？”话音刚落，那小家伙竟又睁开了眼，盯着荆拓。

古凌知他是随便说说，转身道：“这趟还算不太无聊，但那顿火锅你还别忘了…”

突然，右边墙外传来一声响动，似是某种东西撞到墙上。二人此刻本就见不得光，立马黄鼠狼一样窜出宅院，心中方定。正打算离开，却发现一道黑影闪没，如同幻觉，若不是二人相视一眼，肯定对方也有感应，定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股浓烈的味道传入鼻中，是血腥味！二人三两步便冲到了方才宅院右墙边上，荆拓只看了一眼，回头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古凌勉强忍着，心里却浮现出半年前的记忆……

小巷中，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那，内脏肠子洒了一地，或许，不能叫一具尸体，该说是……一堆肉泥。

此刻，已有不少人发现这边异常，围了上来，大都是和荆拓一样，一见便觉胃中翻涌，弯腰便把刚吃的午饭给到了出来。更有惊骇之人，一见便大喊一声：“有鬼啊！”便发了疯似地能跑多远便多远。

人群中，一少女缓缓走出，她一头银发配合着同样银色的双瞳，如同传说中的雪女，轮廓清晰，一张美丽无匹的脸庞，却明显不是东陆人。此时虽是冬天，却也能依稀辨别出大衣下娇娆的身材，神态中露出一种高贵，却并不让人感觉傲气。

她来到那滩“肉泥”跟前，仔细看了几眼，道：“刚死……死得是诡异了些，难怪让人们恐惧。”她语气平静，声音中似有一种奇异之力，而且，这东陆话从她口中说出，竟然没有丝毫生硬。旁边几个正处于惊恐中之人，听得她声音，竟不觉中镇静了几分。

她又回头看了看古凌与还在恶心的荆拓，道：“未经主人同意，擅自闯入，是不礼貌的行为。”说完，她转过身，缓缓地走了开。

望着她那寒风中飞舞的满头银丝，古凌忽地感到鼻子上一凉，抬头一看，天空中片片落下……

“是雪？！老天，居然下雪了！”不知谁吼了一声。

岚城地处南方，兼是海港城市，今天，却迎来了十三年来的第一场雪，寒风更凛冽了，里面，似是夹杂着一丝不祥的味道……

“这传声之术，虽可以咒法行之，但普天之下，亿万百姓，又有多少会使咒法？但若能掌握声之理，加以利用，则能让普通百姓也能掌握这传声术。普通‘听风玉’或‘铜’都是良好导才，若再设‘聚音阵’辅之……”

“啪”，一个巴掌对着古凌头拍了下去：“发什么呆？”

这巴掌可真够狠的，古凌摸了摸头，看着眼前这有些胖的中年男子道：“老师，您这巴掌要把我拍傻了，那可怎好？”

中年男子闻言怒道：“好小子，平日里惯着你，就忘乎所以了？！”

古凌吐了吐舌头，知他不是真个的，但还是道：“学生刚才无理，还请老师原谅。”

这中年男子便是那日古凌通过“地选”最后一轮测试时，守在屋内之人，天寻阁内留守的唯一学师钟子易，年近五十，身段有些胖。他对古凌可谓是关爱至极。这日，他照例给古凌物开小灶，却看见古凌心不在焉。要知古凌哪次不是听得津津有味，可今日竟然走神，他也颇为奇怪。

于是他又补问了句：“刚才在想什么？”古凌想了想，答道：“学生在想近几日岚城一件大事。”

“哦？你说的是那连环血案？”这案子太大，虽然官家是封锁了消息，但他钟子易也不是普通人，自然有所耳闻。近十日来，岚城共发生了十二起血案，平均下来，每日竟超过了一起，手法同出一辙，被害者无一不是内脏满地，化为肉泥。

古凌点点头：“正是，八日前，我与荆拓正好目睹一起，那人刚死，凶手跑得好快。”

难怪，这学生虽然比大多同龄人来得成熟，但毕竟还不到十三岁，目睹那场面，想必定会是作噩梦了。钟子易叹了口气，摸了摸古凌头：“小凌，岚城豪侠众多，何况还有官差，这凶手过几日想不伏法都难，别想太多，以免求学分了心神……”

未免他担心，古凌“嗯”了声算是应了，扭头看了看窗外，天空依然阴云密布，不知这天，要何时才会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