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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门》第一章 司空的阴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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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刻木辞师

话说华夏,自三皇五帝在黄河流域建立文明社会,又经过夏商传至周代。。周平王东迁之后,王室衰微,诸侯渐大。洛阳东周地处华夏中央,近有郑,东有齐、西有秦,南有楚,北有晋。齐秦楚晋吞并若干小国之后国力大涨,竞相争夺中原地区的话语权。

春秋末年吴楚两国大战,楚国国力大减。战国初年,越国吞并吴国之后与楚国在南方角逐,楚无力北上,华夏诸国有了数十年的喘息。然而没有外敌则有内患,鲁国三桓专政,齐国田氏专权,晋国赵魏韩智四家相残,其它小国卿大夫也常常左右君主独霸朝堂。

公元前453年,三家分晋事件之后,齐国田盘加快了夺权步伐,为使齐君沉湎淫乐不理政事,田盘阴谋为其大建宫殿和淫乐场所。田盘以齐君名义签发诏命,重金聘请各国能工巧匠。

齐国之南是鲁国,鲁国曲阜以南200里外有一小邾国。小邾国滥村有一户匠人世家,这家在滥村、小邾国、齐鲁之地乃至整个华夏也大为有名,仅看这家的布局就很特别。四围青竹为篱墙,高耸门楼木门正对一巨大山水画屏风,走进阔大院子,正面一排十余间白墙黑瓦的房舍,左边有一长廊,长廊下摆放着各种石雕和大型木器,右边是一个青砖砌边的小池塘,池塘边上竟然还有一座小小的假山和一座小小亭台,转入房后却有一座小型花园,左边有一牛舍,右边有一间大作坊。

作坊里靠窗的台案边,一个年约十八的葛衣青年正专注地在木板上用刻刀刻着,一块木板上二龙戏珠状的雕刻即将完工。端坐起身,凝神片刻,青年运刀快速刻几下,“噗”地一吹,木屑纷飞之后,带着木纹的二龙戏珠浮雕活灵活现地雕成了。再用毛笔细细地涂上油漆,在珠上点上朱砂,那两条龙就象活起来一样抢着火珠。青年兴奋地笑了。

“一件简单的雕刻而已,值得这么兴奋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自身后。

青年知道这是他父亲,他头也不回地说:“我花三天时间才完成的,这是我最满意的一件作品了。”

“那又怎样?还不是一件供人娱乐的东西吗?我们虽然是匠人,可也要以制作出济民实用的东西为荣。娱乐的作品,小道而已。”老人在青年用漆的时候已经到他身后,看过他的雕工,也为他的进步高兴。虽然批评着他,却已经认可地点了点头,老人指着墙边木架上的成品说:“像那种能够承重500斤的车轴还算有点用。”

“父亲,我知道了。”青年站起来转身面对老人,低着头说:“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我会努力的。”

“翟儿,我老了,没几年可活的,我墨家的匠艺就靠你来传承了,可别让我死不瞑目呀。要记住,匠艺只是小道,经世济民才是大道。”老人转身走出作坊,“明天你就要到齐国了,去向你老师道个别吧。”

“是,父亲。”名叫墨翟的青年躬身向父亲的背影施了一礼。

墨翟注视着木架上的雕刻成品,良久,他取出一个底座,往那二龙戏珠的木板上一比,看看还合适,“嗯,这件屏风送老师还算好吧。”

墨翟走到牛舍牵牛套好车,把木板和底座往车上一放,再罩上一块红布,用几块木头往红布边角上一压,卡在四角的凹槽里,跳上车挥着鞭赶牛行出大门。

行出大门,一段窄小的土路之后就是一条通往小邾城的大道。此时正是深秋时节,凉风习习,有点冷,墨翟紧紧腰带,挥动皮鞭,小公牛健步飞奔。虽是牛车却也比步行快速得多,一路与道旁行人打着招呼,一路观看着周围的景色,要离家远行了,他想把家乡记得更深切些。路旁群山秀水之间是大片大片的田野,麦子刚刚钻出土地,绿油油地,给田野增添几分生机。田野间的远处还有人赶着牛在耕田,勤耕劳作的身影份外惹眼。墨翟在为自己的匠艺如何能给人们带来更大作用而思考着。

小邾国是一个仅有数十里方圆的蕞儿小国,处于淮水和泗水之间,又是群山环抱,数百年来少有与大国争锋的大事发生。所以,在这即将大变的战国之世人们也能很平淡地生活。墨翟曾随父出行,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他知道如今的世界早已经是战火漫天,人们生活疾苦,朝不保夕。他的思维就慢慢地从小邾国跳到齐国去了,想了想,却对齐国不了解,无从得到什么结果。

城门近了,墨翟从怀中摸出自己的身份牌,跳下车,一手牵着牛,慢慢地走向城门。大乱之世,凡是出入城的车辆都要有严格的检查,而经常行走列国的人手中都有母国所制的身份牌,名曰“照贴”。这种照贴设计的很简单,仅仅在一块三指宽半尺长的木片上书写上国别、城邑名、姓名、年龄,再盖上官印。

墨翟经常出入小邾城,与城门官早已熟悉,他本不需要再出示照贴的,但出游外国早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城门官与墨翟亲热地聊了几句,也不检查他的车就放行了。

沿着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与道旁行人时不时地打个招呼,走不多远就停在一家店铺门前。这家店铺用一张吊旗为幌子,黑底白字地用孔氏体大篆写着“陶朱货栈”四个大字。门口一小厮快步前来,与墨翟打声招呼,替墨翟牵着牛。

“顿兄,老师在家吗?”墨翟把屏风搬进店里,问小厮道。

“在呢,正在书房等你。”小厮把牛车赶往后院。

书房里一位白发白眉白胡子的锦袍老人正在案前往竹简上写着什么。墨翟一手提炭炉一手提一把小瓷壶轻轻走了进来。

“你来了,要出远门吗?”老人听到脚步声就知道墨翟来了,一边放下毛笔,一边抬起头来注视着墨翟。老人经营生意,消息灵通,知道齐国正在广招匠人。

“正要到齐国去,特来向夫子请行。”墨翟放好炉壶,躬身对老人行了一礼,走到旁边的木架上取两只茶杯放到书案边上,然后跪坐在老人对面的榻上。

“还是这么性急,要知道‘欲速则不达’呀。”老人神叨叨地这么一说恰中墨翟内心,他有点疑惑地看着老人。老人解释道:“凡事都要有耐心,就像煮茶,刚把壶放炉上就想喝到茶水,这样就是性急呀。年轻人难免急于求成,不过效果往往会相反的。”

“是的,夫子,我有点急功近利了。刚刚一路走来,我正想着怎样用匠艺为民造福呢,没想到老师这么快就看出我的心态来了。”墨翟对老人的慧眼由衷地佩服。

“知徒莫如师,你这点心思瞒不过我的。”

老人看到小厮把屏风搬进来,“嗯,就放门边好了。顿儿,你也来坐。”

“是,爷爷。”名叫顿儿的小厮也取了个杯子,搬条矮凳坐在案边。

这顿儿是老人的孙子。老人本名范蠡,助越王勾践灭吴之后就改名为鸱夷子皮到齐鲁之地来了。先是在齐国贩卖盐铁,不久就致巨富,齐国田常发现了范蠡的身份,怕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就散布范蠡到齐国为越国当间谍的谣言。范蠡舍弃身家财产,只身赶到陶地,又易名陶猗牧牛养马,十数年后又致巨富。恰其二儿子到楚国贩马杀人被斩,他心灰意冷之下给儿子们分了家,散尽余财,独自己带孙子到小邾国来隐居了。在小邾,他再次改名为陶朱,仅做些小买卖来维持生计,隐居城中再不出现在众人面前,既使他的孙子顿儿也易名为猗顿。

墨翟之父墨淇早年在越国打造兵器时与范蠡相识,两人颇有交情,后来范蠡到小邾也曾受墨淇照应,两家交情极深。在墨翟蒙学之后就拜范蠡为师,至今已经八年有余。墨翟学习兵法、韬略、为政、礼仪等颇为用心,深得范蠡真传,范蠡对这个弟子也十分喜爱。

“夫子,这是徒儿亲手刻制的二龙戏珠,送与老师做个屏风,也好在冬季少受点风寒。而且徒儿即将远行,也不定归期,就送给老师作个留念,希望老师喜欢。”

范蠡起身细细看了看这件屏风,这件雕刻工艺复杂、用刀讲究,深居收藏价值和艺术品味,漆味还颇重,知是新做未久。心中体会到了墨翟的用心,大感老怀欣慰。范蠡随口称赞了几句,三个人聊得颇为投机。

“如今大争之世,正是你们建功立业之时,你要到齐国,顿儿也要去晋国魏氏南山牧马了。老夫该教你们的也早已讲过,只是提醒你们切莫急功近利,做事要三思,多与人为善,少惹人嫉恨。”范蠡满怀希翼地看着两人说。

范蠡久经风浪,早已经对人世看得透彻,如今年老了,没有了争强斗胜之心,但猗顿正当少壮,朝气勃发,志筹意满,想要建功立业。但范蠡深知官场险恶,在此乱世只许其养马经商,不许其参与政事。对他来说,什么功名利碌都不如活得自在逍遥为好。

用过午饭,将要辞行时,范蠡郑重告诫墨翟道:“如今儒家人才辈出,出入朝堂、官拜卿大夫者凡多,你欲经世济民还需与儒者交往。孔门既然名望天下,自有其道理,现今孔子门徒卜子夏在西河设教,齐国事毕,你可前去拜师。经世济民也可以兼容并蓄,切莫因为门户之见失去机会。”

齐国临淄城涌来了形形色色的匠人。

一身麻衣、身材长大、长发盘头、面色黝黑、背负行李的青年正好奇地打量着齐国都城临淄的街境。临淄是典型的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是东方最繁华的城市,高大的城墙气派非凡,砖木结构的房屋高大簇新。一进入外城繁华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各种店铺的招旗幌子临街飞舞,店铺里人们进进出出,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行近十字路口,青年正向路人问路。

一辆两马轺车从南门方向转弯驰来,驾车者看快要撞人了,急忙喊道:“让开,快点让开。”他怕这人影响他行车,一边喊着,一边左手勒马减速,同时右手一挥将马鞭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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