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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师张子房》第五章 朱亥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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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朱亥之子

沉吟良久,仓海君摸着胡须,语重心长道:“良弟用远攻劲弩袭击秦王的策略确比荆轲刺秦高明,然而此计划却不甚周密。.试想,秦王经荆轲一刺,必然加强戒备。那秦宫占地何其宽广,就算发现秦王,在宫外即使有高处可发射强弩,到得目标,估计强弩之末根本伤不了秦王;偷入秦宫接近秦王的机会可能会有,但是能携带劲弩进入秦宫吗?即使秦王出的宫来,周围近侍卫士何止千人,刺客一人一弩,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吗?还有,刺秦必用劲弩不可吗?能人异士多有趁手之器,若我族中猎手,奔行之中可用石块击杀猎物。若要刺秦,必须得天时地利,有智勇双全豪杰之士执趁手之器行计划周密之举,否则,必步荆轲之后尘。良弟,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莫因国灭家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枉送性命啊。”

听着仓海君缓慢低沉的锥心之语,姬良冷汗不禁潸潸而下。自己这段时间确实被仇恨蒙蔽了头脑,没有考虑这些不利因素。他抬头望着仓海君,苦笑一声。“若不是兄长指点,小弟差点酿成大错。我身死事小,误了刺秦大计事大。多谢兄长指点迷途。”说着,姬良对仓海君长身一揖。

“良弟莫要灰心丧气。秦王暴虐,囊扑两弟、囚禁母后;灭赵之后,将其父质赵之时的所有仇家一一坑杀!秦军虎狼之师,所到之处无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自灭韩、吞赵、破燕以来,其余列国人人自危,心存击杀嬴政之想,非只良弟一人。秦军正急攻楚魏,你也回不得故国家园。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虽多,但似你这般上穷碧落下至黄泉的寻访亦非得法。居此客栈之中非长久之计,你亦无所作为。且到为兄下处住下,愚兄不才,身为东夷之长,交游颇广,消息也应该比你灵通,有合适之人,你我共同访之。闲暇之时还可读书击剑,探讨各家杂学。你我广交豪杰,共商大事。不知良弟意下如何?”仓海君殷勤邀请道。

姬良沉思片刻,爽朗一笑道:“如此,小弟叨扰兄长了。敢不从命。”

姬良收拾行装随仓海君来到其族人聚居之处住下。仓海君派人留心诸国能人异士,同时关注秦军的动向。

秦王政二十一年(公元前226年),秦国已有披甲控弦之士百万。秦王欲灭魏、楚,因政见(应该是攻打楚国之事)不同,嬴政将时任秦右丞相的楚国公子昌平君罢相并迁至郢陈安置;而老将王翦的灭楚非六十万大军的慎重建议被秦王视为老迈无用,遂告老回乡。嬴政以李信为正,蒙武副之,率军二十万进入郢陈,以此为基地,开始准备攻打楚国。秦王先派王翦之子王贲率军进攻楚北部地区(今河南南部)以试探楚军战力,占领十余城。见楚军羸弱,秦王遂决心攻楚。楚王负刍惊恐之下,下令楚军陈兵边界,不得轻举妄动。此声东击西之计保障了攻魏秦军的侧背安全,王贲迅速回军北上,于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突然进袭毫无防备的魏国,包围了魏都大梁(今河南开封)。魏军依托城防工事,拼死防守。秦军强攻无效,遂引黄河、鸿沟之水灌城。三个月后,大梁城坏。魏王假出降,魏亡。秦在魏东部地区设置砀郡。

与此同时,李信和蒙武所统领的秦军在郢陈的南部和东南部大败楚军,准备乘胜进攻楚国的首都寿春。身在郢陈的昌平君起兵反秦,攻占了郢陈,切断了李信军的后路,使攻楚的秦军陷于前后受敌的苦境。于是,李信军不得不停止攻楚,回师进攻郢陈,结果被楚军前后夹击,大败而归。

秦吞并天下如迅雷之势,姬良和仓海君每每得到秦军胜利的消息都忧心不已;李信攻楚大败,丧秦师二十万的消息给了他们希望。然而这希望如同风中之烛,一晃而灭。

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嬴政请王翦复出,举国动员,以六十万大军采取步步为营的战略,层层推进。安定郢陈西部的颍川以后,王翦以秦军一部包围郢陈,牵制昌平君。同时统领主力南下,进攻郢陈南部的平舆,大破楚军主力。王翦乘胜东进,深入楚国境内,于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攻克了楚国的首都寿春,俘虏了楚王负刍。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楚王,撤出郢陈,东去退回到楚国境内。秦军紧追不止,在蕲县(今安徽蕲县)决战中,楚军战败,楚王熊启(即昌平君)战死,大将项燕自杀,楚国灭亡。而此时的姬良,千金散于燕赵之地,但结识的多是豪勇之辈,适合谋刺的智勇双全之士仍未遇到。

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灭楚、魏之后,秦王派王贲率军进攻辽东,俘燕王喜,燕亡。秦在燕地设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及辽东郡等。又攻代,虏代王嘉。同年王翦降越君,置会稽郡。嬴政下令抓捕太子丹、荆轲的余党,得击筑名家高渐离。秦王爱其击筑之音,熏瞎高之双目,命为琴师。姬良和仓海君闻知此事,不禁唏嘘一番。

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国攻灭了五国以后,齐王建感觉到秦国的威胁,将军队集结到国土西部边界,准备抵御秦军进攻。秦王以齐国拒绝秦国使者访齐为由,避开了齐国西部主力,命王贲率领秦军由原燕国南部(今河北北部)南下进攻齐都临淄(今山东淄博临淄北)。自济西之战(前283年)受燕军重创以来,齐国实力一直未能恢复。秦国在远交近攻的方针下,采取一切非军事手段,争取齐国中立,以削弱六国抗秦的力量。齐君为了自身的眼前利益,对秦亦采取结好政策,不敢支援其他五国抗秦。由于齐王建“事秦谨”,所以“王建立四十余年不受兵”(《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齐军士气本不旺盛,对秦军突然从北攻来,更是措手不及。迅速土崩瓦解。秦军一举攻占临淄,俘齐王建,齐亡。秦王在齐设置齐郡和琅邪郡。至此,齐、楚、燕、赵、韩、魏,六国俱灭,中原大地只剩下居于野王一地的早已向强秦称臣的弱小卫国。秦,一统天下!

公元前221,嬴政宣布以咸阳为都城,疆域东至海,西至陇西,南至岭南,北至河套、阴山、辽东的大秦帝国正式建立。自称始皇帝。他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以废封国。秦为水德,水德尚黑,更名民曰“黔首”,大酺以抚民心。同时规定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字,以利政令。修驰道于六国故地以利交通,连长城于塞北以击匈奴,通灵渠于岭南以南服百越。为防六国遗民叛乱,下令尽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锺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

得知这一消息,仓海君急忙赶到姬良下处。年近三十的姬良虽然丰神依旧,然而俊朗的脸上稚气与冲动早已不见。数年的磨练使他多了一份沉稳与练达的气质。仓海君在门外看着姬良一脸悲伤的静坐案前,犹豫半天,还是进了屋。“良弟,嬴政下令,非官府允许,黔首不得持兵,看来以强弩远杀之计不得行之矣。不过……”仓海君怕姬良过于忧虑,急速说道“这几年你我读书颇多,法、儒、墨、兵、阴阳等各家学说均有受益,结交的豪侠之士多有奇技。孟子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集思广益,总有办法,良弟不要过于烦忧。”

“让兄长担心了。我所忧思的不在此事,在于高渐离。唉~~~~可惜此人了……”姬良长叹一声。

“高渐离?他不是在秦宫做琴师吗?”

“他是刺客。”

“高渐离刺杀了嬴政?”

“高渐离虽盲,然击筑技艺高超,秦王让其演奏,每每为之赞叹。日久放松对其看管,高渐离渐渐可以接近嬴政。他暗暗将铅融入筑中,带入秦宫,为嬴政演奏之时,听音辨之,暴起以筑扑击之,不中,遂被诛杀!”姬良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士为知己死,壮哉!此人有聂政、专诸之风!可惜燕太子丹死后,我们没有寻访到此人。”仓海君惋惜道。

姬良点头说道:“是啊,或许易水河畔击筑高歌,白衣送荆轲入秦之时,高渐离已存此志了吧。而今,此二人应该会于九泉之下,屠狗拼酒,击筑高歌。燕太子丹能交到如此义士为其所用,强于我百倍。”

“良弟不可妄自菲薄。燕太子丹所依仗的不是自己燕太子的地位和财力,而是待人以礼,动之以情。这两点,良弟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不比太子丹差。刺客死士所求的不过是报答知己。只要有合适的人,我们以知己待之,刺秦仍有希望。”

“可惜,经荆轲、高渐离之刺后,嬴政戒心更重,六国旧人不得近之。荆轲、高渐离近击之举皆不成功。刺秦,必用远攻!强弩不行,还有何兵器……”姬良陷入沉思。

“欲善其事,必利其器……”仓海君沉吟道。

“器……”姬良嗫嚅着,眼睛突地一亮,对仓海君道“兄长,刺杀不一定非用兵器不可,高渐离不是以筑扑击嬴政吗?我还记得兄长曾经说过,东夷族中有勇士奔行之中投石击杀猎物。此人何在?”

“我族中会此技者甚众,然其佼佼者,非我族人,乃是来自魏地的名为朱武的猎人。其人讷于言,然事母至孝……”仓海君笑着说道“良弟何不同我登门访之?”

姬良起身,同仓海君骑马来到朱武的居处。但见青山之下,一片篱笆围着一座小小草房,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很整洁。二人下马,来到屋外轻轻叩响柴扉。

“谁呀?是药铺催帐的小哥吗?我家武儿进山未归,等他回来卖了猎物就去还账。咳、咳、咳……”一个衰弱无力的苍老声音由屋内传了出来。

仓海君看了姬良一眼,扬声说道:“在下是朱武之友,携挚友来访朱武。不知他何时回来?”

“小儿半日前入山,算来快回来了。客人请进来吧,请恕老身不良于行,不能为客人倒水。”

姬良忙道“请老夫人恕小子冒昧打搅。”二人推开柴扉,走入院内。进屋一看,屋内陈设极是简陋,几块大石上架着瓦缶,缶内剩些野菜汤,旁边放着几只粗碗;屋壁上挂着几张兽皮;唯一值钱的是屋中央那一张木床,上面铺着蒲草编制的席子,一位面色憔悴的老妇仰卧其上,枕边粗碗中还有半碗汤药;天气虽热,但老妇人身上仍旧盖着几张兽皮缝制的被子,腿上还多盖了层厚厚的熊皮。见二人进屋,老妇人微一颌首,抱歉道“蜗居简陋,怠慢贵客,望客人恕罪。”

二人忙拱手见礼道:“冒昧来访,还请主人海涵。”见老妇人见客大方,谈吐得体,趁着仓海君和老妇人寒暄,姬良悄悄观察朱武之母。老妇约五旬年纪,身体消瘦,面色苍白,说话声气暗弱,一副久病之状。然谈笑间眸子中光华流动,显然其身份不是一般乡间野人。姬良见其家贫,起身低声吩咐随从买些稻米和日用之物并到药铺将朱家所欠之帐还清并按日常所用的方子抓一批药。

刚回屋坐下,远远听见一声大喊“娘亲,我回来了。”抬眼一望,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肩扛一只金钱豹,右臂下夹着一只狍子,腰间拴着几只野兔、野鸡,健步如飞走了过来。那些猎物合起来怕不有千斤之重(此处皆采用秦权度量衡),那大汉脚步轻捷,到得院中将猎物放在一旁,抬头看见屋内有人,一怔之下,拍拍衣裳,进屋先给老妇人见礼,然后对二人又是一揖就静静立在床边,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二人。老妇人见了,摇头一叹,轻轻说道:“武儿,这两位客人说是来访你的,你也不跟客人打个招呼。有朝一日,娘不在了,你如何……咳、咳……”老妇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朱武忙轻轻为老妇人捶着后背,低声嘟囔道:“孩儿又不认识他们,再说孩儿一定会治好您老人家的病,让您长命百岁。”老妇人拍了拍朱武的手,抬头望向二人笑道“小儿木讷,望二位见谅。”

见老妇人对仓海君和姬良和蔼有礼,朱武从院中拎了两块巨石,放在床前,指了一指,对二人示意。二人一笑,一揖坐下。那朱武坐在床边,轻轻为老娘捏腿。姬良不仅赞道:“老夫人教子有方,朱兄真是孝子啊。在下观老夫人温婉有礼,有大家风范,冒昧一问,不知老夫人和朱兄是哪国之人?因何到此?”

老妇人示意朱武为仓海君和姬良倒了一碗水,缓缓说道:“我和武儿来自魏地,武儿之父乃是朱亥……”

“朱亥!?”姬良惊道:“可是随信陵君窃符救赵,锤杀晋鄙的力士朱亥?”

“正是亡夫。”见二人重新起身见礼,老夫人摆了摆手,面上浮起一丝哀伤:“窃符救赵成功之后,信陵君派遣先夫出使秦国。秦王爱先夫勇力,欲用其为秦效力,高官厚碌,应有尽有。先夫不从,秦王投先夫于虎笼,老虎猛扑过来。先夫大叫‘畜生,尔敢!’那虎被先夫所震慑,吓得趴在先夫脚下,动也不敢动。秦王将先夫囚禁起来,绝其饮食。先夫曰:‘吾受信陵君知遇,当以死报之!’乃以首触柱求死,柱断而不死,于是用手扼喉,喉断而死。先夫亡时,武儿尚小。魏人感先夫壮烈,善待吾母子。秦灭魏之后,老妇担心嬴政暴政贻害朱氏,就和武儿逃至此处……”说到此处,老妇抬袖拭泪“老身不是没想到报仇,但是朱氏一门在魏灭之时被屠戮殆尽,只剩武儿一人。武儿性情木讷,家又贫寒,至今也未娶妻生子,我又百病缠身,若是不能活着见到朱氏香烟后继有人,我有何面目见先夫于九泉之下啊。”

“娘亲,别说了”朱武停手,回头望向二人道:“武,山野一鄙夫而已,二位今日登门,有何见教?若无他事,客请自便。”语意已是不耐。

姬良和仓海君苦笑了一下。仓海君道:“吾,东夷一野人而已;这位乃是故韩地姬良公子,闻兄大名,特来拜访结交,并无他意。”

“是啊,闻兄武技高超,而且是故魏地壮士朱亥之后,可以说是名门之后。莫非朱兄看不起我们?”姬良识人观色已是大有长进,见朱武憨厚且是至情至孝之人,遂以退为进,反问道。朱武面色一红,抓了抓脑袋,正不知如何回答。随从已是带了采买的物品进了院门。朱武见了一地粮米菜蔬药品及其日用之物,不仅呆了,瞠目道“这是何意?小子无功不受禄……”

“朱兄,我等确是倾心相交。老夫人身体不好,朱兄虽技艺高超,捕猎颇多,然观兄不善经营。那买菜下厨洗涮之事非兄之所长。弟初次登门,无以为表,所以就擅自做主,买了这些东西……”朱武看着姬良的眼睛,见其确是一片坦诚,回头望了望老娘。见老娘微微一笑,起身道:“如此,小子却之不恭了。”

老夫人也不多谢,看着姬良和仓海君,对儿子说道:“姬公子温文儒雅,仓海君名士风流,吾儿得此挚友,为娘当可免孟母三迁之忧。望二位多多教诲武儿。”说着,竟然撑起身子,强行半礼,再一起身,目中竟然隐现波光。姬良心中一凛,望着老夫人目中那份哀求,默默点了点头,和朱武扶正老妇人的身子,轻声说道:“放心吧,老夫人,小子一定会善待朱兄。若老夫人同意,我等想和朱兄结为兄弟,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武儿,你意如何?”

“我听娘亲的。”朱武憨然一笑。

三人就在院中撮土为香,祷告天地,结为异姓兄弟。序齿算来,仓海君为长,朱武次之,姬良最幼。

结拜完毕,三人相视一笑,隐隐有一种血脉相连之感。

附1:

朱武为作者虚构之人。朱亥确有其人,李白《侠客行》中有句云: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诗中所说的就是《史记·魏公子列传》中记叙的:朱亥,战国时侠客,魏大梁人。有勇力,隐于屠肆。秦兵围赵,信陵君既计窃兵符,帅魏军,又虑魏将晋鄙不肯交兵权,遂使,亥以铁椎击杀晋鄙,夺晋鄙军以救赵。即“窃符救赵”的故事。

《东周列国志》中谈到,公元前258年,蒙骜与王龁领著败兵,合做一处,来见秦庄襄王,秦曰:“魏公子无忌,‘合从’五国,兵多将广,所以臣等不能取胜。损兵折将,罪该万死!”秦王曰:“卿等屡立战功,开疆拓土,今日之败,乃是众寡不敌,非卿等之罪也。”刚成君蔡泽进曰:“诸国所以‘合从’者,徒以公子无忌之故。今王遣一使修好于魏,且请无忌至秦面会,俟其入关,即执而杀之,永绝后患,岂不美哉!”秦王用其谋,遣使至魏修好,并请信陵君。冯谖曰:“孟尝、平原,皆为秦所羁,幸而得免,公子不可复蹈其辙。”信陵君亦不愿行,言于魏王,使朱亥为使,奉璧一双以谢秦。

秦王见信陵君不至,其计不行,心中大怒。蒙骜密奏秦王曰:“魏使者朱亥,即锤击晋鄙之人也。此魏之勇士,宜留为秦用。”秦王欲封朱亥官职,朱亥坚辞不受。秦王益怒。令左右引朱亥置虎圈中。圈有斑斓大虎,见人来即欲前攫。朱亥大喝一声:“畜生何敢无礼!”迸开双睛,如两个血盏,目眥尽裂,迸血溅虎。虎蹲伏股栗,良久不敢动。左右乃复引出。秦王叹曰:“乌获、任鄙,不是过矣!若放之归魏,是与信陵君添翼也。”愈欲迫降之。亥不从。命拘于驿舍,绝其饮食。朱亥曰:“吾受信陵君知遇,当以死报之!”乃以头触屋柱,柱折而头不破。于是以手自探其喉,绝咽而死,真义士哉!

《祥符县志》载:“朱仙镇相传为战国朱亥故里,亥旧居仙人庄。”朱亥原居朱庄,他的业绩,博得人们敬仰,并将他当做“仙人”。朱亥迁居聚仙镇后,“聚”、“朱”同音,遂改称朱仙镇,今镇北门有“朱亥故居”和“屠儿冢”遗迹。宋代开封外城四里桥有朱亥庙,城内屠户清明时节前来祭祀,香火不断。朱亥死于公元前258年,作者假定朱武为其子。

附2:

高渐离其人:

荆轲行刺失败后,据《史记.刺客列传》记载: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旁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从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击筑,一座称善,赐酒。而高渐离念隐畏约无穷时,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举座客皆惊,下与抗礼,以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

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嬴政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秦始皇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矅其目,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扑秦皇帝,不中。于是,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

附3:昌平君的秘密:

昌平君(前223年在位),芈姓,熊氏,名启。《索隐》说为楚王负刍之弟,或曾任秦相国。秦王政二十二年(前225年)反秦于郢陈,后作战不利,向江南败退,楚王负刍五年(前223年),秦军攻占楚都寿春,负刍被俘。昌平君在淮南被拥为楚王,定都兰陵,以长江为屏障,据吴越之地。秦军蒙武来攻,昌平君兵败自杀。楚国灭亡。

事迹年表

秦王政九年(公元前238年):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王政命令昌平君和昌文君发兵进攻嫪毐。

这是昌平君事迹最早的记载。司马贞《史记索隐》据此,解释道昌平君是楚国公子,在秦国当官,秦王立他为相。学者胡正明认为,昌平君此时并非为秦相,司马贞的理解是因为他对史记文字的句读有误。

秦王政二十一年(公元前226年):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前韩国首都新郑反叛秦国,昌平君前往前楚国首都郢陈。

睡虎地秦简《编年纪》记载,韩王安死,昌平君居住在韩王的所在,有死者随。

综合以上史料和历史背景,韩国于数年前为秦国所灭,而韩王安在前一年即秦王政二十年被转移到为秦国攻占的前楚国首都郢陈,而本年新郑反秦,为韩国灭亡的余波。秦王派昌平君前往郢陈稳定局势,也利用其楚国公子的特殊身份安抚当地楚人。

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

《史记·王翦列传》记载,当年秦国李信等将兵二十万讨伐楚国,朝东南方向深入楚国腹地,攻击平舆和寝丘,大胜楚军,兵锋指向楚国首都寿春。然而此时李信却转向西北去进攻后方的郢陈,攻破郢陈后继续西进,楚军追随秦军西进,大破李信军,秦军败走。楚军继续西进。

郢陈久为秦国所占,田余庆推测,本年郢陈叛秦事件,关键在当时居郢陈的秦国大臣昌平君身上。昌平君以其楚国公子身份在秦军后方反秦,郢陈附近原楚地的人民和原韩国的人民响应,虽然在李信回军后,郢陈一度被秦军夺回,但最终楚军击败了秦军。不仅收复了楚国前首都郢陈为中心的失地,更趁势西进深入至原韩国境内。秦王惊恐,不得不启用王翦。

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王翦以六十万人伐楚国,取得郢陈以南至平舆,俘虏楚王负刍,秦王政到郢陈坐镇监督。楚国的将军项燕立昌平君为楚王,于淮南继续反秦。

睡虎地秦简《编年纪》记载,当年秦国征发大军攻楚国。四月,与昌平君一样,同为楚国公子而仕于秦的昌文君死。

《史记·六国年表》记载,当年楚将项燕自杀,秦灭楚。这记载与《史记·秦始皇本纪》和《史记·王翦列传》不同。

秦王政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军最终击败楚军,昌平君死,项燕自杀。楚国灭亡。

而《史记·王翦列传》记载,王翦在决战中击败楚军,杀项燕,后俘虏楚王负刍。与《史记·秦始皇本纪》先楚王负刍被俘后项燕自杀的顺序有所不同。

年表基本根据田余庆的文章《说张楚-关于“亡秦必楚”问题的探讨》,见田余庆:《秦汉魏晋史探微》,中华书局1993年。此处转引自陈苏镇、张帆编:《中国古代史读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第175页。

附4:秦度量衡

计量长短的器具称为度,测定计算容积的器皿称为量,测量物体轻重的工具称为衡,战国时期,已广泛使用度量衡,且“量值”渐趋一致。秦灭六国后,明令统一度量衡,使长度、容积、重量都有了统一的标准。我国陕西、山西、江苏、山东、辽宁、河北、甘肃等地都发现了秦权,上面都刻有秦始皇的诏文,有的还加刻了秦二世的诏文,毫无疑问,它们都是秦政府颁发的标准量器。“权”即是今天所称的“砝码”,在有刻度的等臂衡杆上,利用杠杆原理测重。根据秦权上自铭所示量值实测折算,秦一斤应为250克。秦的量器也已发现多件,经实测一升为200毫升。至今尚未发现秦尺,但可以通过商鞅铜方升计算出秦的度值。商鞅方升是秦孝公十八年(前344)颁发的标准量器,秦统一后,在商鞅方升底部加刻了秦始皇二十六年诏书,继续做标准器使用。商鞅方升的边上有一段铭文“爰积十六尊(寸)五分尊(寸)壹为升”,即以161/5立方寸的容积为一升,近年来经反复实测,得出此升容积为202.15立方厘米,将161/5立方寸和202.15立方厘米进行换算,得出1立方寸=12.478立方厘米,进而算出1尺=23.2厘米,这个数值,既是商鞅时的度值,也是秦统一后的度值。由于度量衡在使用中受到磨损,产生偏差,为此秦明令规定,每年都要对度量衡进行检验,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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