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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凰戏凤》000.楔子:祥瑞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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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

这一年的春来得早,早早地桃李芬芳,到了三月里却是起了倒春寒,一入夜,倒是有些冬日的彻骨寒。太监宫女们却脱下了夹袄,如今,因着规矩,倒又不能再拿出来穿,一个个瑟缩着,冻得鼻子通红。

长春宫的产房内,佟妃佟佳氏的叫声时不时地传出来,太医、稳婆、宫女们忙进忙出,孝庄坐在正殿内,听着那嘶声裂肺地嚎叫,也忍不住皱了眉,问一旁的苏麻:“怎么皇帝还没来?”

“已经让人去探了三次了,都在宫门口就被挡了……”苏茉尔的话被宫女一声凄厉的“娘娘”打断,惊得孝庄站了起来,急急地要往里面闯。到底被苏茉尔拉住,见着一个宫女端着水盆出来,忙问:“怎么回事?”

“娘娘又晕了,太医让去取参汤。”宫女回答。这已经是第三次晕倒了,里边,太医们一个个都急得满头大汗。

“什么时候了,还用参汤?用参,整颗参!”孝庄终究耐不住吼了出来,对于常年太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做法很是反感,向里面喊,“必须保得母子平安,少一个,产房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那宫女被一吓,水盆掉在地上,抬头见着皇太后冰冷的眼神,一个瑟缩,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大殿内外听着这声的,都跪了一地,却是无人敢吭声。

“别跪着,救命要紧。”孝庄又吩咐了一声,才坐了下来,又招呼慈宁宫的总管太监高福寿过来,“你亲自去请,必要时……”

高福寿看着皇太后的指示,点了点头,忙小跑着去了。孝庄却仍是不安心,小声问苏茉尔:“会没事的吧?”这佟妃从午时开始阵痛,到现在已经四个时辰了,人已经晕过去几次,孩子却还是没有生下来。

“放心,佟妃最是倔强的。好容易得了一个阿哥,一定不甘心就这么去了。”苏茉尔并不说些没用的,只这样劝。

孝庄点头:“就是,这孩子好胜,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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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福寿得了皇太后地懿旨。一边往乾清宫急走。一边思量着怎么应对吴良辅。这些年。吴良辅仗着皇帝宠信。升了乾清宫地总管太监。又管着敬事房。连后宫妃嫔都要看他几分脸色。很有些嚣张跋扈。连他这个慈宁宫地总管太监也不放在眼里。两人已经暗斗了好些年。不过。此次得了皇太后地暗示。必要时候可以……便也不怕了。只管放心闯进去。

到乾清宫门口。见着只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高福寿便也只说皇太后有急事。要见皇帝。小太监一听。也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果然。出来地是吴良辅。而不是皇帝。

那吴良辅一见着是他。忙笑着迎出来。只道:“哟。高公公。怎么这时候还在外面晃?若有些许事情。让手下地人来使唤不就得了。”

高福寿也不急。只提高了嗓门说:“皇太后命奴才来请皇上。佟主子不好了。”想必。里面地皇帝也听到了。只是。仍没有动静。高福寿倒是有几分担心。这皇上一向不喜佟妃善妒娇纵。而这佟妃自怀了身孕之后。三五天便喊着身子不适。要皇帝去看。皇帝很是看重子嗣。每每去看。瞧着并无甚大碍。总也宽慰几句。长此以往。却是烦了。只怕难请地动。而他吴良辅今天敢三番两次地挡着。大约也是因着这干系。

吴良辅一听。倒是起了几分念头。已经来请了三四次。先前还是长春宫地。若请着这高福寿。便是皇太后也到了。但是。算算日子。总还有个把月地。也没听说受了惊或是咋地。如此一想。只说:“佟主子这样耍小性子可不是一两次了。还得劳烦高公公说清楚。佟主子到底哪里不爽快了。云贵那边地急件到了。皇上正看着呢。”

“佟主子早产,到现在已有四个时辰了。”高福寿这才说了实话,待要再开口,吴良辅已经慌慌张张跑了进去,不多时就听见皇帝骂了声“畜生”跑出来,高福寿忙领了往长春宫去,见着后面拖拖踏踏跟了来的吴良辅,看他被人搀扶着,还捂着胸口嚷嚷着“皇上仔细脚下”,知道必是被踹了一脚,心里着实有些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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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急急地跑进长春宫,进到正殿,果然见着皇额娘黑了脸,只好请了安,叫人进去跟佟妃说一声,他已经到了。一路上,高福寿已经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此刻便也不问了,免得又招了一顿骂,只在炕上坐了。孝庄也不理会他,听着他一旁气喘吁吁,也不叫人看茶。旁人见着这情况,也没人敢上来劝慰伺候。

苏茉尔见这母子两个又如此,笑道:“格格,您宽宽心,皇上定是政务繁忙,才耽误了,这不是来了嘛。”苏茉尔从孝庄还在科尔沁草原上的时候便陪在身边,几十年的情谊,关系非比寻常。她的话,孝庄总是愿意听的。

“那是自然。”孝庄看了一眼顺治,说,“到底是乾清宫的人,连哀家身边的人过去,没有吴总管的同意,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呢。”看向苏茉尔道,“哀家现在可真是放心了,如今咱们皇上有这样的气魄,身边的人也这等有主见。如此,哀家倒可以放心往盛京养老去了。”

皇帝一听,知道事态严重,立刻跪下道:“是儿臣治下不严。儿臣只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来打扰,吴良辅那狗奴才竟断章取义,把这等事情都瞒了朕没说。”

“您看,原是底下人猖狂,才耽误了皇上的脚程。”苏茉尔立刻接上,“您看皇上进来时正喘着气,定是听了这事,急赶过来的。”

孝庄这才缓和了脸色,又想他自佟妃怀孕之后对她也多有照拂,才信了他的话。扶了他起来,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劝慰道:“这女人生孩子,就像到鬼门关去走一遭。更何况,你子嗣上总不顺利,你更该上些心。纵她有千般过错,为咱们大清皇室诞育子嗣,也算是功劳一件。”

“是,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皇帝又作了一揖,见她神色终于缓和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与皇额娘的关系自那件事之后,一直算不得和睦。然而,于子嗣上,他也是看重的,并不会因为是皇额娘安排给他的女子就怠慢了,这一次,的确是自己疏忽。敢作敢当,是一个男儿该有的担当。

“不过,这吴良辅却是可恶,本宫派去的人请了三次都没见到皇上,实在太没分寸!”孝庄说着,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吴良辅,见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也不理会。皇帝也动了气,更清楚这时候绝对不能为他求情,便任他跪着,也不叫他起身,只往里间看去。尖叫声又响起来,如此,两人再没心思说话,只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外面一阵喧腾,七嘴八舌地只是听不清楚外面在喊什么。到底还是吴良辅壮了胆子道:“恭喜皇太后,恭喜皇上,天降金光,是吉兆啊。”

皇帝一听,忙扶了皇额娘出去看,倒果真见着大殿上空金光笼罩,照亮了整个天空。

然而,里面的叫声却还是很有些凄厉,终于听的高亢一声,又停了下来,未多时便听着了孩子的哭声,很是响亮。

皇帝这才放了心,忙进去到门口候着,不多时,奶娘孙氏抱着孩子出来,在他面前跪倒:“恭喜皇上喜获麟儿,母子平安。”听着这话,孝庄也从外间进来,殿内殿外跪了一地的人,齐声声地道贺。

孝庄看着襁褓里红彤彤的小人儿,问:“孩子可好?”

孙氏点头微笑:“太医已经看过了,再好不过了。还有一件事,方才小阿哥的头出来的时候,浑身散发出一阵金光,把整个产房都照亮了,可了不得。”

“和咱们皇上一样呢。”苏茉尔爱怜地看着孩子,想着这一日艰险,难免想起了福临出生时的艰险,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不说太医,连个稳婆也没有,还是她连夜偷跑出宫请了稳婆。

其实,关于当年这一段典故,还有另一种传说。这孝庄皇太后,当时还是永福宫庄妃生九阿哥的时候,的确有红光笼罩,不过却有人说是血气,命中带煞。结果,没多久,皇太极爱妃宸妃所生八阿哥就夭折了,宸妃也因幼子的去世郁郁而终。为此,从前线赶回的皇太极差点就将庄妃母子砍死剑下,还是皇后拦在了前面,才躲了一劫。不过,在这对母子已经将大清朝的大权握在手中的时候,自然又有了旁的说法。

孝庄自然也想到了,为这个儿子,她可是赔上的又何止是分娩时那辛苦,转头看向儿子,见着他柔化的眼神,知道他也想起了苏茉尔与他说的话,微微一笑,转头看孩子。

“赏,长春宫上下,所有人都赏一年月例。”皇帝欢喜下了口谕,又补了一句,“听者有份。”阖宫上下响起谢恩的声音。

孝庄已把孩子抱在手里,细细地看,顺治亦凑过来,因刚哭过,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忽闪忽闪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人看,一点也不认生,红扑扑团忽忽的脸蛋,忍不住让人想捏一把。而当他真的这样做的时候,孩子竟咯咯地笑起来,惹了他也笑:“果真是个机灵的。好,定了,玄烨,就是你的名字。”

“爱新觉罗•玄烨,不错。”孝庄点头,笑道,“你倒紧张,已经让钦天监算过了?”

皇帝点头答应,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不看她,只逗弄孩子。他的确不喜欢这佟佳氏,这女人美则美矣,却最是善妒。虽还不至于动了心思去害人,只时常耍小性子,一两次还算可爱,可是老给他脸色看,便也腻了。

孝庄自然也知晓这其中的缘故,却也无奈。这佟佳氏,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猫。只叫来太医,问了一下母子俩的情况,听着孩子一切安好,佟妃也无大碍,才放了心。把孩子交给奶娘,送进阿哥所,吩咐仔细照看着。皇帝亲自送了皇额娘回宫,自己才往乾清宫去。孝庄站在窗口看着儿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长叹了一声,有些百味杂陈。

“三阿哥还真是福星,才出生就化解了您和九阿哥的矛盾。”私底下谈论起顺治,苏茉尔还是喜欢用九阿哥,毕竟是她一手带大。

“你这样不是乱了辈分。”孝庄责备道,然而,嘴角却是上翘,已是认可了苏茉尔的话了。苏茉尔伺候她这许多年,自然清楚她的意思,也不再说,伺候了她更衣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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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鳌府大院。

伴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声,产房里的稳婆纷纷说“生了,生了”。鳌拜在外间听着这话,也顾不得血房不吉利之说,便冲进了产房。

大福晋章佳氏看着那还在晃荡的帘子,摇了摇头,喃喃地念叨了一声“冤孽”,便扶着嬷嬷的手走出正堂。才走出正堂,便见着异常的光亮,抬头一看,竟是一片紫色的光亮,直照亮了天空。院子里的人也看到了,都抬头看,嘴里小声地议论。

鳌拜进到产房,看到妻子脸色苍白,揪住稳婆便问:“怎么回事?方才还听着她的声音。”

“老爷,福晋只是累了。”云娘抱着孩子回答,“快看看小格格,和福晋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鳌拜这才放开了稳婆,接过已经洗干净的孩子,细细地看:“果真像极了倩儿。这下,可总算放心了,不会跟我闹着不要孩子。”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五年前小产以后,一直难怀孕,这次总算得偿所愿。到五个月的时候,断出是个男孩,她却嚷嚷着不肯生,好容易哄着,赌咒发誓不让他学武上战场,才总算让她放心养胎。也奇怪,种种迹象都说是要生个儿子,他还暗地里请人拟了好多名字,如今,倒是一个也用不上了。

云娘看着鳌拜如此,立时又说出另一个好消息:“格格出生时,紫色祥云笼罩福晋全身,必是个福娃呢,定能给咱们鳌府带来好多福气。”

鳌拜正处于兴奋中,平日里也不大信这种东西,只抱了孩子,说:“什么紫气祥云,能成为我和倩儿的女儿,便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倩迢在两个时辰后才醒来,睁眼,便看到鳌拜抱着孩子靠坐在床沿,嘴角,泛起微笑,刚伸手,惊醒的鳌拜已经睁开了眼:“倩儿,你醒了。”

倩迢握住他的手,问:“是女儿吗?”

“是。”鳌拜点头,单手扶她坐好,又垫好被子让她做靠垫,才抱了孩子与她看:“我已经替女儿想好名字了,就叫承欢,咱们定要好好宠着她,把所有的宠爱都给她。”

“嗯。”倩迢微笑,若是女儿,就不必担心那帮人来与她争抢。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这样简单。

回到自己院子的章佳氏很在意那紫气,问:“英嬷嬷,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英嬷嬷摇头,又说:“确实是有些古怪,待奴婢出去寻个高人问问。”

结果,还问问出结果,那边惜欢院却又传出奇闻,那孩子睁开眼睛,竟是一双紫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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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气映天的说法,却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这说法越传越盛,渐渐到是众口一词,只说这金主富贵,紫主贵气,说这鳌府将出皇后。没过多久,这话便传到了宫里。

孝庄忙招了钦天监监正汤若望。汤若望只是据实回答:“三阿哥降生之时,臣等观得紫微星、天玑星大放光彩。天玑是财富之星,主富贵,是北斗七星中最为闪亮的两颗星之一。紫微星,是帝王之星,北斗七星都是围绕着它旋转,生于家则为一家之主,生于国则为一国之君。”

听到这里,孝庄再听不下去,让汤若望闭嘴,端着茶杯的手开始发抖,眯起的眼睛,也透出犀利光芒。苏茉尔眼尖,立刻接了茶杯,放在桌上,送了汤若望出宫。待回来,见着格格已是清明凛然的神情,知她已经有了定论,只是:“格格,这只是一个番邦传教士的片面之言,可以相信吗?”

“不能信,也要信。”孝庄看向她,已是有了决断,“把皇帝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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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传言,鳌拜自也是知晓的,对于什么皇后只说,他自是不信的。但是,却不代表两宫里的人不相信。早先时候,皇太后召见汤若望,没过多久,皇帝便召他觐见。想来,并非把这事当作儿戏。一边往乾清宫去,一边想着前几日倩迢教他的话。

皇帝见了鳌拜,随意说了几句,果然提到此事:“听说鳌大人前日里得了一个女儿,出生时紫气笼罩,那可是祥瑞之召。说来也巧,你这女儿和朕的三阿哥同一时刻落地,都身带祥瑞,可是缘分。不如,咱们结个亲可好?”

“皇上误会了。奴才七女出生时,倒的确有些异象,稳婆打她屁股,她没哭,倒先笑了。”鳌拜笑道,“至于这紫色祥云,奴才倒是不曾见着,想是哪个大胆的奴才为了讨赏胡说了一句,就被传开了去。”这番话,是倩迢教他的。他只懂得用兵打仗,对于这些东西却是不懂的。“若说这结亲之事,倒是要看孩子的缘分了,若是三阿哥果真看上咱们七儿,奴才自然欢喜。”

皇帝却是皱了眉,这鳌拜向来是个大老粗,何时会说出这等圆滑的话,明明勃了他的话,却让他寻不到一个错处。不是他装憨,便是有高人指教了,不管如何,都是不能轻易就算的事。然他可是个能将,云贵未平,他还是个可用之人,性子又最是暴躁,倒不能轻易得罪了去。思量一番,笑问:“孩子还没起名吗,就叫七儿?”

鳌拜面有哀色,只道:“不满皇上,这孩子是早产,折腾了四五个时辰才落地,浑身冰凉,一直不大好。贱内不让取名,只用这贱名叫着,倒或许还能养活。”

如此,皇帝倒是稍稍放心,遣了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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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里,还没进惜迢院便听着了吵闹声,不用仔细分辨,就能听到那独特的尖利嗓音,属于自己的结发妻子,另一个声音,分明是倩迢,带着浓重的哭音。连忙加快了脚步,才转过影壁,竟见着章佳氏高举着孩子要摔,而倩迢由云娘扶着,要去夺孩子。

鳌拜几步上前就抱过了孩子,抬脚便将章佳氏一脚踹倒:“你疯了!”

章佳氏却拼命挣扎,对着鳌拜直吼:“你就护着她们母女,只等着皇太后一道懿旨灭了你瓜尔佳氏满门。她一个怪胎,还不值得咱们陪他死。老爷要陪她们死可以,先查查这孽种是不是你的种!”

“放屁!”鳌拜上前就是一个巴掌,自宫里便积聚下来的怨气,彻底撒在她身上,抽出侍卫腰上的刀,就要砍。

倩迢扑上去:“孩子,别惊了孩子。”

鳌拜这才冷静下来,生下这许多日还没哭过一次的孩子,如今在嚎啕大哭,顿时起了怜爱之心,扔了刀,下令:“把这疯婆子带回去,未经我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说完,不再理会,揽了倩迢,抱了孩子回房,把章佳氏歇斯底里的辱骂声掠过不听。

经这一遭,倒是提醒了倩迢,安抚好孩子,让她睡下,便道:“咱们不能在府里住着了,我要带孩子离开。”

鳌拜一听,急了板下了脸,道:“你……”

倩迢捂住他的嘴,“我不是要离开你,只是在外面再置个宅子。府里,就发个假丧,免得宫里人耿耿于怀。”她,其实畏惧的还有另一帮人。这紫微星指帝星的说法,或许满人是不知道,在汉家,尤其是皇家的人都知晓的说法。那些人自然也知晓的,为了孩子,她必须躲。

鳌拜见她担忧神色,又想起章佳氏这三五不时地发疯,此举,倒也算是一举多得,不仅宫里不再会纠缠,他也能另找个清静的去处,便答应下来。

从鳌府发重金聘名医,到发丧,只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个带着紫气降生的孩子,到底没能承受住这样的祥瑞之气,未过百日就夭折了。皇帝怜悯鳌拜痛失爱女,追谥和硕祥云格格,成了大清国最年幼的和硕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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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这鳌拜的七女夭折,皇宫里,三阿哥却很是顺遂,三个月时会叫皇阿玛,八个月时已能踉跄学步,颇有天赋,很得皇太后、皇帝欢喜。

乙未(顺治十二)年三月十八,三阿哥玄烨一周岁,在乾清殿行抓阄礼,百官观礼。大殿内五张八仙桌紧挨着排好,其上放置文房四宝、宝刀利剑、绫罗绸缎、珍宝古玩无数,而最引人关注的,却是混迹在珍宝古玩当中的镇国玉玺,给本就特别的抓阄礼赋予了更特别的意义。吉时到,总管太监吴良辅唱诺,皇太后、帝后临殿,再唱,因着生有皇子而被晋封为皇贵妃的佟佳氏在宫女的搀扶下抱着三阿哥进殿,百官行礼。

礼部尚书冗长的圣旨宣读完毕,佟贵妃才把孩子放到了桌上。三阿哥却没有立即抓东西,坐在桌子上,四处观望着,仿佛在找人,巡过一遍,才向皇帝伸出了手,稚嫩的童音在大殿里响起:“皇阿玛,抱抱。”

皇帝大喜,走下殿来,抱起了孩子,与他说话:“烨儿,这些东西都是皇阿玛给你的礼物,你最喜欢哪一个,拿出来给皇阿玛看,好吗?”

三阿哥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皇帝又把他放到桌上,等他爬着去看。先拿了一本《孟子》,翻弄了几下,放下了,又去拿笔,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也放下了,又去拿镶着五彩宝石的刀,因捧不动,又舍了去。众人都屏息看着,看着他这个摸摸,那个捧捧,终究是没有一个喜欢的。

终于,爬到最后一张桌子上,其上放置的都是各色珠宝,上好的碧玉制成的蟠龙玉玺,也在其中。他却是不顾周围人的紧张,只顾一个个的把玩,终于把那玉玺捧在了手里,众人都吸了一口气,紧张地看向皇帝,他却还是放下了,又看其他,抓了一颗东珠在手,在桌子上滚着玩起来,听着响声,向皇帝咯咯地笑。看他皱眉,倒是立刻收手了,又看了一遍,还是抱起了方才把玩了一会的东西——蟠龙玉玺,向皇帝道:“皇阿玛,这个。”

皇帝大喜,抱了他起来:“朕的好烨儿,乖!”

众臣下跪,高呼“万岁”,同样跪在地上的佟贵妃,已是喜极而泣。当日,另一个荣耀又下来,三阿哥玄烨搬出阿哥所,住进慈宁宫,由皇太后亲自教养。

这种种暗示已是分明,皇帝要把这江山交给三阿哥继承。然而,圣旨却是迟迟不下来。

——爱新觉罗•玄烨与瓜尔佳•承欢的第一次遭遇,以玄烨的全胜而告终。然而,却也为以后的纠葛,埋下了一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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