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陶冉赶到和龙老大等人约定的地方，人都已经到齐了。除了许长辉要出席一个招商宴会、李筱洪在国外之外，当年六个好朋友中的四个人在事隔十年之后终于聚齐了。

冯越仍然是当年的样子基本没变，低矮的个子却并不萎靡，倒显得精干，眼镜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握着陶冉的手道：“嘿嘿，你这家伙玩人间蒸发，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咱们中间，就你和小许忙，不过你比小许强，这孙子，我老人家都到了，他也不露一面。”

龙老大连忙打圆场，“小许也是身不由己，他干的这活就是迎来送往的，没办法。”

陶冉也连忙说：“就是就是，许局长办的是正事。我不一样，我是跟着我们那个财务总监学着做生意呢，我比较笨，净帮倒忙。本来能挺早就能干完的活，人家一边干，一边给我解释，结果只忙到现在还没做完，我先逃跑了，他们还在加班。”

几个人正说着，菜已经源源不断地上来了。冯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陶冉笑道：“二马，你怎么了？怎么像饿鬼投胎似的。”

冯越夹了一口菜，一边大嚼，一边说：“两个月没有吃好东西了，妈的，我破产了，好几年的辛苦积累全赔到期货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又打了半年的工才把帐还上，这半年嘴里淡出个鸟来了，每天就是青菜面条。”

张兵笑道：“呵呵，我们还以为你在北京发大财呢，没想到是当长工。”

冯越翻了张兵一眼：“老兵，桃子怎么训练你的？怎么转性了，口齿这么伶俐？我这不叫当长工，我这叫负责任，对债权人负责，古人说：人无信则不立。我今天还了钱，以后还能借到，这是信用投资。信用是商业的基础。哼，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说着，“哧溜”吞了个虾丸子。

陶冉问道：“二马，你这几年都干什么了？”

冯越道：“那可多了，IT、物流、钢铁、金融，鹰没打下几只，进的林子可不少。嘿嘿，对了，别光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这几年都干嘛去了，怎么一回来就成亿万富翁了。”

陶冉的经历，连龙三平和张兵也不清楚，张兵虽然知道他现在抓鬼，可他这身本事是怎么来的却并不清楚。而且没得到陶冉的允许，张兵也不敢把陶冉抓鬼的事情告诉龙三平和冯越，现在张兵已经把陶冉当作自己的师傅了，对他又敬又佩。

陶冉笑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平淡无奇，一不小心弄了一笔钱，所以回来发展发展家乡建设。”

冯越撇撇嘴道：“干吗？对自己弟兄还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怎么跟许长辉似的。你的钱不会来路不正吧”

陶冉心想：这回可让你猜对了，这钱还真是来路不正。又想了想，龙三平是可以信赖的，冯越似乎也还是当年的好兄弟，Z市的事情多少要让他们知道一些，平日也好有所防备。于是说道：“不是我不说，是我说出来怕你们不相信，你们不知道我化了多大功夫才让老兵相信这些事情。”

冯越和龙三平好奇地看着张兵，张兵嘿嘿笑着点点头。

龙三平道：“桃子，我们都相信你的为人。你如果有难言之隐，就不必说了，反正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能帮你解决的我一定做到。”

陶冉道：“好吧，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我不能不说一声。大家现在都在Z市，灾祸来了谁都躲不了，早点让你们知道，多少也有所防备。”

龙三平和冯越听他话中有话，都放下筷子，冯越道：“愿闻其详。”陶冉于是把半个月前对张兵说的一大套话又重新讲了一遍。不出陶冉所料，龙三平、冯越的表现和张兵当时的样子几乎如出一辙，全都半信半疑地看着陶冉。

陶冉撇撇嘴，心想信不信都由你们，好在你们不是极阴之体，不那么容易被鬼上身，我实在懒得再带你们出去见鬼了。

冯越还是颇有些疑问，吃了一片梅菜扣肉，斜着眼看着陶冉道：“桃子，先不说着什么阴阵是真的假的，可就算你回来是为了抓鬼，你不用心抓鬼，却做起生意，这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件事呀。”

陶冉道：“我一时找不到破解阴阵的线索，只能尽可能延缓阴阵壮大的速度，现在阴阵正在发动，Z市多死一人，阴阵便多一分力量。而就我所见，今日的Z市正是多事之秋，工人下岗、农民工工资拖欠，人心浮动，许多凶案便是因为不稳定的人心引起。那天我和老兵去酒吧抓鬼，便有一个因为集资款被骗而心生怨恨的人被鬼上身，若不是那天我和老兵在，又会有一个人因为小小的口角而死于非命。”

龙三平道：“今年的恶性案件突然增加，很多确实是因为一些社会问题，令许多人铤而走险。”

陶冉点头道：“Z市地处秦屿山的北面，大芸湖的南面，是山水之阴，历来便是楚地巫卜文化的浸淫之地，这都使得Z市最易滋生妖鬼之类的东西。社会上的不安定因素，便成了恶鬼横行的导火索。这些都成了这阴阵的帮凶。这些天我和老兵天天晚上出去抓鬼，老兵是知道的，这城市的夜间有多少恶鬼为害。”

冯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办公司的目的是什么？”

陶冉道：“我希望能靠公司的运营，为更多的百姓创造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多一人安居乐业，便少一人受鬼魅蛊惑，断了鬼患的源头。”

冯越怪笑道：“就你那几亿元？那够干什么的？”

陶冉道：“能做一分便做一分，多一分安定就少一分祸乱，做总比不做要强些。”

龙三平道：“桃子说得对，我当警察就有一个信念，尽人事，听天命。破案有时候就是碰运气，但是你把能排查的线索都搞清楚了，即使最后不能抓到罪犯，也是问心无愧。我说二马，你不能总是这样游戏人间的态度，干脆你这次就不要走了，跟桃子一起干吧。”

冯越剔着牙，思索了一回，说：“其实你这想法也有道理，不过我听老大说了你投资的项目，按照你这么做的速度，等你能够让每一个Z市人都安居乐业，嘿嘿，说句不好听得，恐怕你说的那个什么阴阵早就把这里变成坟场了。嗯，你要信得过我，我老人家就给你支几招。”

陶冉大喜，猛拍了冯越一把，说：“我就等你小子这句话，我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你能来做，我就把公司送给你。”

冯越讪讪地笑道：“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能要你的公司。不过要是我赚了大钱，你也不能亏待我。”众人哈哈大笑。

陶冉又对龙三平道：“老大，Z市现在鬼患猖獗，背后一定有人暗中相助，这个阴阵能启动，也离不开人。你能否帮我搜集一些情报，揪出运转阴阵的人。”

龙三品苦笑道：“我们也是没办法，现在案子太多，很多案子上面都催着办，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这段时间一些帮派也是暗流浮动，四处火并，我们警力有限，有心无力呀。”

陶冉思索道：“找线索、找信息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可以定期把探查的消息让老兵转给你。不过你需要给我一些寻找线索的方向。”

龙三平奇怪地看着陶冉道：“你怎么能找到线索？”陶冉神神秘秘地笑着说：“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不过神也知、鬼也知。”

四个人言谈甚欢，一顿饭直吃到晚上十点才结束。龙三平驱车前往公安局，他要总结手头的一些案子，然后把资料交给陶冉。而陶冉、张兵、冯越则一起回到了城南的别墅。陶冉决定今天不出去抓鬼，而是和冯越抵足夜谈。

冯越不亏见多识广，思路也非常清晰。他问陶冉：“你现在的三个工厂一共多少员工？”陶冉答道：“加在一起一共1800人。”冯越道：“是呀，你这样做一共才能解决1800个家庭的问题。但是Z市一共有多少人？有400万人口，还有许多人比你的那些下岗工人更需要帮助，比如山区的农民、失学的孩子、残疾人。”

陶冉听得直咧嘴，“400万人，把我这些钱分到每个人手里，一人也就100元钱，唉，恐怕是杯水车薪。”

冯越摸着下巴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趟，说：“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遵循优先赚钱、兼顾公平。我们首先要牢记，赚钱是我们改善人民生活的必要前提。

“第一、我们应该把一部分资金投入到期货市场，赚取高额利润，我这次期货输得这么惨，主要是判断失误，而且仓位太重，一下子爆仓了；如果制定严格的操作纪律，我完全有把握迅速获得超额的利润。

“第二、要对你的那几个工厂进行全面的改造，他们现在的产品结构还太单一，技术含量太低。我准备寻找一些手边有技术和市场的战略投资者，出让一些股份来换取高额利润产品的市场空间。

“第三、投入一些高风险高回报的产业，比如医药和通讯技术领域。成药行业周期太长，我们应该做医药中间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在北京做生物学的教授，也是咱们Z市人。他手边有一个技术，可以从冬薰草里面提取冬薰素，冬薰素可以用来生产治疗心脑血管病的特效药，在国际上价格异常昂贵，而城南的大片山地正是种植冬薰草的好地方，这样一来，我们能够收获高额利润，同时农民兄弟会有一个很好的生财之道。另外，我有几个朋友在做移动网络领域的软件和游戏，这可是一块肥肉，咱们应该咬上一口，过几年去Nasdaq上市，咱们别的不用干，就坐着数钞票吧。

“至于公平嘛，我觉得可以从这样几方面着手。第一、对农民，还是要想办法改变他们的产业结构，不能简单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把土地集中耕作，富余出来的劳动力则搞养殖业，成北的大芸湖可以做水产养殖，这些产品直接卖掉吗？肯定不行，要进行深加工，提高产品的附加值。

“残疾人嘛，要把他们组织起来作一些简单的来料加工，这样手上没残疾的完全可以胜任这些工作，而且还能利用国家的政策达到免税的效果。嗯，我那些做外贸的朋友可以利用起来。

“对于其他的一些困难家庭还有失学儿童，这些工作不能由我们来做，我们可以提出倡议，联络Z市的民间商会发起成立一个基金会，把基金的发放和被资助人的筛选工作交给专业的非赢利组织来做。嗯，就是这么做，不过Z市有没有这样的机构呢？”

说到后来，冯越已经完全不和陶冉进行沟通了，变成了自言自语。他被自己规划的宏伟蓝图搞得热血沸腾。而陶冉则被他嘴里迸出的这些新名词搞得晕头转向，像听天书一样茫然地看着他。最后终于瞅准冯越短暂的停顿，插嘴问道：“你说的这些要多少钱？”

冯越这才从自己的梦境中醒来，盯着陶冉问：“你还有多少钱？”

陶冉走进屋子，拎出三个黑旅行袋，扔在客厅：“现在就这么多，都是美元，大概还有2亿多的人民币，要是不够，我再去想办法。”心想：反正澳门的赌场不会关门，现成的提款机不用白不用。

冯越想了想，说：“钱倒是不多，不过作为启动资金还是够了。咱的本事就是用钱生钱，如果只是帮你花钱，那你也不用请我了，谁来都可以。”

陶冉刚才听得云山雾罩，现在才有机会向冯越询问他讲的这些。冯越一项一项地仔细解说，从方向到步骤，抽丝剥茧。说到第二天凌晨，陶冉才明白了个大概。心想：若不是冯越这样有着丰富经验和人脉关系的人，这整盘的计划恐怕实现，换作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还能这么做。

冯越说得精疲力尽，嗓子都哑了。陶冉见他辛苦，把他带到一间客房去休息。回客厅却见张兵仍然在一个角落里打坐练功。张兵是个直性子的人，能够吃苦，自从跟陶冉练功以来，进步极快。陶冉用右掌按在张兵后心，微微发力探查，见他膻中穴里有一个小小的阴冷气团。陶冉收回右掌，知道那是他昨日吸进的鬼气。

陶冉也坐在一旁，盘膝练气。又过了一会，东方微微发白，陶冉叫醒张兵，道：“你跟我来。”张兵迷迷糊糊地跟着陶冉走出户外。陶冉让张兵在别墅外的草地上站定，面向朝阳。然后吩咐道：“你运用自己的真气，顶住那团鬼气，张开嘴，从口中把他顶出来。”

张兵依言操作，那团鬼气缓缓升腾，但是接近嗓子的时候，那团鬼气却怎么也不愿意出来，晃来晃去，躲避张兵的真气，张兵修炼的时间短，真气不足，竟然无法顶出。陶冉见太阳马上就要喷薄而出，更不怠慢，走到张兵身后，一掌击在张兵后背。张兵只觉背后一股大力用来，自己的真气忽然得到后援，那股鬼气逃无可逃，嗓子里一凉，只见一团黑雾喷了出来，此时朝阳冒出了头。

陶冉又来到张兵身前，凌空虚指，几道灵符锁住了黑雾的前后左右退路。那黑雾战战兢兢地迎接着太阳。太阳的光罩在黑雾上，那黑雾不断哆嗦跳动。黑气渐淡，变幻成金黄颜色，模样也渐渐清晰，变成一个金黄的小人。头发像火苗一般飘动，眼如铜铃，嘴两边伸出两只獠牙，模样凶狠怪异，但他面对陶冉和张兵去异常恭敬。踩着虚空，凌空拜下，说道：“鬼使姜独，拜谢二位天师赋形，从此赴汤蹈火，不敢有违。”

陶冉指着张兵道：“姜独，这位是本地巡城张鬼帅，你从此听命于他，不得有误。若办事得力，早晚与你修成人形。”

鬼使姜独再拜道：“多谢天师、鬼帅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