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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官场》第二十三回 赴京进贡又一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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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马车终于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的东门之外。

得到飞鸽传书前来迎接的是光州衙门驻京办事处(简称“光州驻京办”)的负责官员,姓白,呼为白驻任,是原来白知州的直系亲属,在这个位子上已然有不少年头。近些年来,国内州城、都城、县城各级衙门纷纷设立“驻京办”。这些地方衙门“驻京办”的作用不外乎四个——

一曰招商:争取一些特大巨大重大项目在本地落户,或是申报地方大开发大建设的批文,为本地的经济发展铺路架桥;

二曰公关:向朝廷高官开展公关活动,争取更多的救灾款扶贫款提拔指标优惠政策,所有这些都掌握在一些手握实权的高官手里,想给谁就给谁,反正给谁都是给,其结果自然是谁有诚意就吃香饽饽,谁不懂事就喝西北风;

三曰港湾:“驻京办”是官员或者官员的七大姑八大姨(当然是有一定级别的官员,不入流的就甭来自讨没趣了)到京城之后,尽管来找“驻京办”落脚,他们到了这里就像船儿停靠港湾,婴儿放进摇篮,这里的接待工作可谓鞍前马后热情周到,还提供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让他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四曰贪赃:长期的迎来送往,请客送礼让“驻京办”的官员练就一身左右逢源收放自如的本领,暗箱操作也使他们有机会雁过拔毛,中饱私囊,贪渎现象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如此美差,自然只有一把手官员的直系亲属能够坐享其位。

白驻任十分殷勤地嘘寒问暖,将我们带往“光州驻京办”,说是先歇口气,再去附近的酒楼用膳。一路上,我见沿路诸多“XX驻京办”的招牌,心说这一年得耗去多少银两啊?到了地头进得门内一看,这里环境委实不错,白驻任介绍说房间的装修完全参照九星级酒楼标准,绝对住得舒适惬意。到房间细看,果如他所言,铺金缀玉,豪华无比。蓝知州与我各住一间套房,均感满意。

闲话一阵,白驻任请我们一同出去用膳。出门上车拐过两个街角,来到一座气派非凡的大酒楼前,下车抬头一看,原来是京都大酒楼,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白驻任应是这里的常客,很是熟稔地跟小二歌姬们说着浑话,还说:“就老地方吧!”

于是我们被带进了一个全封闭的雅座落座。白驻任客气地请我们点菜,蓝知州哼哈了两声没动静,我道:“还是烦劳白驻任点吧!招牌菜特色菜天价菜全都上来!”他连忙一口答应。

俄顷,好酒好菜流水介送了上来。三人交杯换盏,相互敬酒,马上就热乎起来,话头也格外多了起来。当然,在蓝知州面前,不能抢了他的风头,我只能该说笑就说笑,该装傻就装傻,时而滑溜如鱼,时而愚钝如驴,一切都视情节需要而定,这样才能活跃现场的气氛,迎合上级的欢心,这也是我在官场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之一。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却是叫了三个美貌歌姬,分别坐在三人身边劝酒。也好,我酒量略为逊色,便让那歌姬主动出击,不住地向蓝知州、白驻任敬酒,他们本是好色之徒,自是来者不拒,缓解了我不少的压力。

忽见白驻任的飞鸽到了,他阅后道:“我的一个老朋友也到了京城,他是富州的高层官员,唤来认识一下如何?”

蓝知州很爽快地一挥手,四海之内的官员,皆兄弟也,快快有请!白驻任放出飞鸽不久,便听得敲门声起,开门揖客,居然我也认识,不是别个,乃在西洋米国通过来尝鲜认识的马州判是也。

当下少不得以西洋之礼拥抱一下,互道思慕之情,二人说得感人至深催人泪下,似乎今夜没见到对方,明日就会去寻死觅活一般。我问他何时回国,又怎会恰好来京城?他答道:也是刚回富州,就得了一个来京城读朝廷官校的机会,这不,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

朝廷官校可是个好去处,读完之后升职的可能性较大。马州判谦逊道:升职暂不敢妄言,来官校一是认认人儿,二是学学词儿,三是养养神儿。高论啊高论!我等佩服!

马州判接道,认认人儿,与蓝大人上京有异曲同工之妙,蓝大人是要纵向认人,我是横向认人,来朝廷官校的多是各州官员,官阶相近,有了同窗之谊,日后五湖四海皆朋友,也好有个照应,更何况如今不少大型商号的掌柜也来官校进修,更是为吾等日后发财打下坚实基础;学学词儿,当然是在官校可以学到不少刚从朝廷内部新鲜出炉的新名词,回去之后用来唬人,可以显示自己的学识水平高人一等;养养神儿,是因读官校没有应试之劳神,成绩之压力,可以当作另类的休闲度假方式。

正自闷闷不乐,只听得蓝知州道:“小毛,有件喜事本该提早告诉你,可是为了给你意外的惊喜,特意留着今晚公开!”

喜事?何喜之有?莫非又要升我的官?蓝知州诡异一笑,却不回答,又将飞鸽放了出去,招呼大伙继续饮酒。我心下纳闷,暗暗留个心眼,尽量悠着少喝一些,静待蓝知州玩什么花样。

喝了几杯,蓝知州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抽出三张一百两的小额银票付了小费,将那三个歌姬打发走,说是有客人要来,不方便留她们在座。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

少顷,门口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姐夫”!明明是个雷公嗓,却尖声细气刺得耳膜生疼。我一听这个声音,暗暗叫苦不迭:糟了,不是不妙,是非常的不妙!那个肥嫦娥怎么也到了京城?

房门开处,进来一个圆滚滚的肉球,不是林三姨是谁?她可比在西洋时还胖了一圈,整个人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看来肥嫦娥这个外号要改口叫肥肠鹅了!然则丑人多作怪,明明肥胖如猪体壮如牛,行动间却偏要卖弄风情,装出几分女儿情态,令在场众人几欲呕吐。

她一进门,便以极其夸张的口气含情脉脉地对着我说道:“小毛,我可想死你了!”听得我毛骨悚然,心道:你想死我,我想你死!

但是碍于蓝知州的面子,我还不得不满脸堆笑,故作热情地道:“林三姨何时也来京城游玩?”

肥肠鹅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人家可不是来玩的。人家是专程来京城与你鹊桥相会,给你个意外的惊喜!”

与我相会?我……我真是无言以对。

便听蓝知州笑道:“小毛,你真行啊,去了趟西洋,就把本官的小姨子骗到手了,你们俩成亲之后,咱们兄弟成了连襟,堪称亲上加亲。”

什么?成亲!我和这肥婆成亲?!有没有搞错!我堂堂一个州判大人,年少有为,玉树临风,肥肠鹅同我站在一起哪能般配?再说我根本就没有动过她的一根寒毛,这般乱点鸳鸯谱,未免太糟践人了吧?没想到西洋之行,还留下这般后遗症!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幸福,我怎能草率从事?我连忙分辩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与林三姨瓜青水白,并无私情,何来‘骗’字一说?”

肥肠鹅忸忸怩怩,令人作呕:“小毛,在我姐夫面前,何须继续隐瞒?你我在西洋春风数度,缠绵几宿,我已然珠胎暗结,如今要你还我一个名分。”

珠胎暗结?真是岂有此理!雷头黑头也太过分了!叫你们陪她过夜也就罢了,没叫你们把她的肚子搞大,这下叫我如何收拾残局?

蓝知州发话了:“小毛,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既然动了我的小姨子,就应当承担后果,娶她为妻。”

我正欲脱口而出说明原委,转念一想,如此荒唐之事说出来只怕无人相信,反而会招致蓝知州不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下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心里这个憋气啊,甭提有多难受了,此前长期身为“忍者神龟”,眼下倒好,马上就要升级成“中华鳖精”了。

林三姨见我不搭腔,抹着眼泪大发感慨:“做人难,做女人难,做一个有身孕的女人更难,做一个有才学有气质的孕妇难上加难!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居然被人夺走处子贞操后,留下孽种就想撇清!”

若在平日被人这般冤枉,我早就按捺不住一脚踹过去,可是蓝知州在场,加上林三姨有孕在身,咱不能欺负这般的女流之辈啊!然则此事若不加以说明,我就无法摆脱她的纠缠,一想到可能要日日面对着她,我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当下正待开口,蓝知州却出面来打圆场:“三姨,这是喜事你就别掉眼泪了,小毛是个明事理之人,断不会如此薄情,始乱终弃。”转头对我说道:“小毛,这便是你的不是了,还不劝劝三姨?”

叫我劝她?我现在恨不得一刀杀死她!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碍于蓝知州的面子没有发作。

蓝知州将我拉到门外道:“小毛,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未免太无情了!我知道你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可是你是罪魁祸首,总不能得了便宜就撒手不管了吧?虽然你是我的心腹,可你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如若不兜着的话,你嫂子那边我没法交差啊!”

我忙道:“大人,我真的比窦娥还冤!你想,以我的身份,有可能打林三姨的主意吗?”

蓝知州一怔:“那可未必!估计是你酒后乱性造成的后果。不然,林三姨为何不去找别人,偏骗赖上你?”

事已至此,我只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告诉蓝知州。他听了呆立半晌,半信半疑道:“小毛,亏你想出这鬼点子。这样吧,三姨正在气头上,你先走一步回‘驻京办’去,不要跟她照面,我再向她了解一下情况。不过,你也知道,她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这次只怕我也爱莫能助!你要做好自己保重的思想准备。”

出了门我没有叫“马的”,独自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欲哭无泪。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没想到我王小毛如此绝顶聪明之人,一招不慎,以致今日面临如此巨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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