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谁?”凌云涛淡淡的开口问道。
“你先别管我是谁,你知不知道,上了庐山,你的下场将会是什么吗?”
“我知道!”凌云涛依旧淡淡的说道,“从我收到那封书信起,我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们把武林大会的会期提前,并且用那件事情激我出来,不就是想趁‘苏杭双隐’还未找到凭据之前,让我在武林中身败名裂么?”
“不错!可是……”那紫袍人忽然长叹了一声,“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你今天就要和我动手?”
“不错!”
“你们这件事情,谋划也不止一天两天了吧!今天已经二月十六了,难道你就连这四天都等不了了?”
“我多想等啊……可是,恐怕我等不到了……”
“为什么?”
“你的好女婿已经到庐山脚下了。”
“笑尘来了?”凌云涛这句话居然禁不住夹带着一丝激荡。
“不错!他既敢来,就一定拿到了凭据。他甚至都不必上山来,只须在山脚下将凭据亮给江湖上的朋友们看,我就没有办法了。”
“是吗?”
“不错!所以,我今天就得动手。”
“在我们交手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阁下能够应允。”
“你说吧!”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紫袍人沉默了一刻,缓缓转过了身来。
虽然常笑尘已然知晓此人便是他们的二师父杜铣,可当他看到他转过身来之时,心头依旧禁不住一惊。
“你还认得我吗?”他双眼漠然的盯着凌云涛,幽幽的开口问道。
“是……是你!”凌云涛将杜铣端详了一刻,禁不住失口喊出了声来。
凌云涛这一喊,倒让常笑尘心头又是一惊。凌云涛虽是前任武林盟主,可却从未与庐山打过交道,按理说,对杜铣应当是虽闻其名却未谋其面。可看今日这情形,他分明是曾见过杜铣的,而且,在他见到杜铣之时,他一定还不知道此人就是杜铣。
“没想到我就是杜铣吧!”仍然是那漠然的眼神、幽幽的话音。
凌云涛沉默了。
“禁城一别,已有二十一年啦,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我的模样,哈哈哈……”杜铣虽在笑着,然而此时那笑声却如同半夜的鬼哭声一般凄楚。
一听杜铣说出“禁城”二字,常笑尘心头禁不住又是一凛。难道凌云涛曾同杜铣在皇宫会过面么?既然如此,他们都曾做过官?还是……再者,二十一年前……二十一年前正是嘉靖二十一年,这一年……这一年!皇宫!
常笑尘出身官宦,朝中的掌故他多有涉猎。一想到嘉靖二十一年皇宫发生的事情,他的心禁不住一阵紧似一阵。
“你怕什么?”正当他遐想之时,杜铣那幽幽的话音又响起来了,“这里就我们两个,又没有旁人。再说了,那种事情,你自己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知道吗?”说到这最后几个字,他那幽幽的话音禁不住渐渐激荡起来。
“不错!”凌云涛仰天长叹了一声,“那件事情,的确让我良心不安……”
“你们这些做锦衣卫的,什么事干不出来!你们也在这里说‘良心’!”
“原来岳丈大人二十一年前是在皇宫宿卫的锦衣卫……”
“可是,”凌云涛长叹过后,话锋一转,“我很想知道,你冒那么大的险,偷偷潜入皇宫,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杜铣冷笑一声,“我要把那昏君杀掉!”
“为什么?”
“为什么?冰儿……冰儿……我的冰儿,我们本来都说好了,等我走完最后一趟镖、拿到最后一份工钱,就可以起宅子了!就可以把她娶进门了!可是……那昏君!昏君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个时候选妃!为什么又偏偏把我的冰儿选进了宫里!啊?为什么?”杜铣那原本漠然的双眼渐渐喷射出阵阵怒火,面颊仿佛也有些发红了。
“曹端妃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不错!端妃,端妃,这就是昏君封给我的冰儿的名号……哈哈哈……”杜铣又凄然笑了几声,接着说道,“终于,我筹划好了一切,偷偷潜到宫里,找到了我的冰儿。想不到,那一夜,昏君正跟我的冰儿睡在一起!睡在一起!”
“所以你……”
“不错!我要杀了他!我要掐死他!我本来就快得手了!可是……”
“那个时候,我是禁宫的宿卫,皇帝昏也好,明也罢,我总不能让你就这样杀了他……”凌云涛的话音又回复了平静。
“你不必向我解释这个!你摸摸你的良心,自己说说,你后来都干了些什么!”
“我跟你交上了手,没走几招,你就逃掉了。”
“不是这个!说你后来干的事情!”
凌云涛垂下了头,沉沉的吁了一口气。
“你不敢说了!你敢做,不敢说!”
“后来,我向皇后禀告说,是曹端妃的宫女杨金英、张金莲合谋,想用绸子勒杀皇帝。”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杨金英、张金莲都是冰儿宫中的宫女,你这么说,冰儿还能有活路吗?”
“张公公没有要我们说曹端妃,要我们说是王宁嫔为首谋划的。”
“可是冰儿还是死了!死了!在北京城的西市,被他们一刀一刀的……”杜铣说着,眼角禁不住渗出了一丝湿润。
凌云涛垂着头,沉默了。
“后来,”片刻之间,杜铣的话音居然又回复了先前的幽幽,“我在外边躲了几个月,再回到北京,听说你居然顺顺当当的辞掉了差使。哼,你看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居然不把你灭口,倒也真怪!”
“我只看到你在向皇帝出手,并不知你出手的缘故;并且我家还有些背景,所以……”
“后来,我一直都在找你,想不到你居然就成了鼎鼎大名的武林盟主!如此一来,想要杀你,那就太难了!可是,天助我也,居然让我得知你带着你的小女儿在长沙游玩,居然让我得知你没有带保镖!”
“‘潇湘十四妖’是你的人?”杜铣这话一出口,倒着实让凌云涛吃了一惊。
“不错!可惜……可惜啊!那两个小后生坏了我的事!”
“笑尘和南宫忧救了我的羽儿,我一直都很感激他们!”
“你当然感激了!常笑尘不就成了你的好女婿吗?”
“那是我的羽儿自己选的!何况,他们成名,并非倚仗我的名头,而是靠他们自己的真本事闯出来的!”
“不错!这两个小后生的确有些真本事!可是,于我而言,他们越有本事,我就越是得把他们一起除掉!”
“去年,陆飞无意中发现了湛云山庄同倭寇和生苗勾结谋反的事情,出手杀掉了田启枫和他的两个儿子,你就借着这件事情,开始了你的谋划?”
“不错!我知道,你的死党周碧航住在海边的崂山,倭寇同内陆联络之事,他应当会知道一些。即便田启枫的三公子田迈中找了斗迁去向凭海帮告状,你们依旧会央及那两个小后生出头阻拦的。”
“所以,你就在暗中,用你教给笑尘和南宫忧的武艺,杀掉了景升、灭掉了湛云山庄满门、重伤了辛铁琴、毒杀了虚谷、甚至出手杀死了你结义的三弟伍峰!”凌云涛的语调依旧平静,可他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边却向前迈进了一步。
“哈哈哈……”杜铣干笑了几声,“是,也不是。”
“是了!”凌云涛低眉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还有一个裴承煜!”
“老盟主今日太紧张了,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找那个‘强人’么?怎么?连他都忘了啊!”杜铣眉头轻轻一撇,面颊上居然掠过了一丝笑容。
“我今日是有些紧张,可是,你不觉得你们也太托大了吗?”
“托大?”
“你们以为,把笑尘伤成那个样子,南宫忧一个人就没有办法找到凭据了吗?别忘了,你们使的毒足以证明你们同苗疆有干连,而南宫忧的妻子正是苗人,笑尘的母家也是苗人。”
“你说得对……”杜铣垂下眉眼,幽幽的轻叹了一声,“我们的确太托大了些。”
“可是,”他忽然抬起头来,语调又回复了几分荡激,“这都不打紧了!今日,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我所做的一切,没人知道。”
“不错!笑尘和南宫忧能找到的,也许只有裴承煜勾结生苗和倭寇的凭据,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杜铣冷笑了几声,也缓缓朝前迈进了一步。
“可是,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胜得过我?”
“我没把握,不过,和你同归于尽的把握,我还是有的……”杜铣说着话,又朝前迈进了一步。
就在那一霎间,溪水的潺湲声仿佛也小了许多。
“如果你和我同归于尽,那么,一切罪状,便都栽到裴承煜头上去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凌云涛一边说着话,一边微微侧身退了半步。
“管不了那许多了,倭人已经占了兴化府,很快就能打进中原来。到那时,昏君的江山也就没了,承煜也该解恨了!”
“不要做梦,我们有戚大人!”
“戚大人!嘿嘿嘿……”杜铣干笑了几声,又微微朝前移动了几寸。
常笑尘合上双眼,渐渐将浑身的真气都聚拢了起来。
他只待杜铣朝凌云涛出手之时,自己立刻上前偷袭。虽然杜铣曾经是他的恩师,虽然这做法忒也不光明正大,可事已至此,也只得从权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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