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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独占神话》222 永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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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就是害怕我那个大娘。”我接着说,“这倒说明了大叔的可爱。”

他冷不丁地扑哧笑出了声。

“然后呢,又有谁?”我更加感兴趣了,便撑着床沿,俯身问。

“然后是老先生。”徐达笑说,“温文尔雅、从容不迫的样子。”

“还要不是地捻着胡子,对不对?”

“聪明。”

“那当然了,刘基爷爷标准的智慧型微笑那得迷倒多少人啊?一看就知道他是文质彬彬的儒雅睿智之士。”我很得意地眨眨眼睛。

“不光儒雅,还正直、大义。”他说着,眼里流露出崇敬而怀念的淡淡哀愁来。

“让我猜猜你下一个会梦到谁。”我摸着鼻梁,沉思着说,“恩…阳光?”

他欣然地点点头,却又抱怨:“他那小子我可不想梦到,闹腾得我真睡不着觉。”

“我也觉得阳光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怎么守规矩。不过你放心,他总有一天会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的。”

“你这么说也不怕起鸡皮疙瘩。”他呵呵地笑着。

“不过呢,我还是觉得最帅最有风度的是我那个帅哥祖宗,他的气质就是阳光苦心修炼100年也不见得能达到。”

“人家的倜傥风流可是出了名的,不过我倒觉得,汤大哥真性情的一面很是让人佩服。”

“就是就是,我有眼光吧?”我自豪地拍拍胸口,昂着头问,又看着他,“然后是谁?”

他却被我问得不笑了。

“你怎么了?”我很奇怪,“后面没有人了吗,难道你就睡醒了?”

“有。”他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个字。

“那是谁?”

“皇上。”

我愕然地望着他变得黯淡的眼睛,半晌,才很不自然地问:“88的笑脸吗?”

他渴望释然的呼吸在此时却轻松不起来:“是,是皇上的笑。”

“88笑起来比他发怒的时候好看多了。”我想要宽慰他,便一副轻松地说,“他那张脸本来就长得比较有遗憾,要是一天到晚还黑着,那就跟煎胡了的锅魁一样难看。所以你呀应该死死地记住88的笑脸,那也算是一笔财富呢!”

他的表情也真舒缓了不少:“你这个丫头,真该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可是88不能对我下旨意啊。”我得意洋洋地操起手,“他就是再凶也没用。”

“他也是无奈嘛。”他脱口而出,“不凶一点,这么一大帮子人他怎么管得主。先小人后君子,圣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呀,就是对他死忠,真不知道你这叫脑袋单边还是叫勇气可嘉。”

“这叫义气。”他淡淡地抹出一点笑意,说得平静极了。

接着,他又说凌青能够从当年的风风火火转变成现在的沉静内敛,实在是一种人生的沉淀和历练,是她真的长大了。至于什么文忠、友德、秀英,甚至末了他连看门的大爷都提了两句。

我真怀疑他今天说的话比他一辈子说过的都要多,他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

“接着呢,还有谁?”我问得不亦乐乎。

“没了,该醒了。”

“没了?”我大声叫着,“你有没有搞错,那我呢?”

“睁开眼睛都能看见,难道做梦还不能让人休息一下啊?”他故意做出很可怜的样子,还眨巴眼睛。

“懒得跟你争。”我气鼓鼓地嘟哝了一句,“还好你还没有梦到你的孩子,至少我的待遇也不算差。”

他听着,却突然郁郁地叹了口气,已经精彩了很久的表情也终于像崩塌了一般,恢复了原本的疲倦。

“他们都长大了,已经不需要我牵挂,不需要再跟着我走了。”

“可是你真的能放心他们吗?”

“我已经为他们留下了所有我能留下的东西,剩下的路只有他们自己去走,我的影子已经不能再替他们做遮挡什么了。”

“我想,他们会过得很好的。”我蓦的想起他“中山王”的身份,就忍着难过,抿起嘴角说,“你留下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他们享受富足和荣宠,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那就好。”他缓缓地闭着眼,像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地长长地吁气。而后,他又望着我,“丫头,我也不担心你,因为你能回去了。”

我很惊讶,不禁喊着:“你说什么?”

“回去吧。”他温柔地说,“反正这里充满了太多你不适应的东西,怎奈这却又是真实的,没有办法改变。所以你还是回你的地方,那样你才能过得开心,过得自在。”

我哭了,泪水在瞬间像爆了管的水龙头一样猛地涌了出来。老实说,是被他的话给吓哭的。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他将要离开了所以也让我走吗?难道他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吗?可他才54岁。

“别哭。”他拉着我,“不然我真的梦不到你的笑脸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走呢?”我已经没有了逻辑,只能胡乱地问。

“不然谁来管你?”他倒说得很轻松,“不然你这个炮桶往什么地方放炮啊?”

“你不会死的!”我的声音很焦急,因为眼泪模糊得让我看不清他了,因而我很害怕,怕真的就再也不能看见他。

“傻丫头,人哪有不死的,不死的人就是人精了。”

“你胡说,我不相信。你今天醒来的时候不是就精神很好吗?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可你怎么能说这么泄气的话呢?你才多大呀,死什么死的,简直瞎扯!”我有点歇斯底里,双手紧紧地拽住他,却又很难感受到温热。

“丫头。”他伸手揩干我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我能抱抱你吗?”

我几乎是栽到他怀里的,然后就使劲地哭,因为心像是要失去什么了一样地酸痛,痛得我除了哭,竟然没有一点力气。我抱着他,他的身体因为病痛的折磨早已很瘦弱了,那仿佛能触摸到骨头的触觉,让我心疼得更加难受。我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样弱不禁风的状态,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呼吸竟然能脆弱到好比一根蜘蛛丝。在我的印象里,他本来是那么潇洒而从容的将军,是那么慈爱而严肃的父亲,是那么温情而专一的丈夫,也是那么忠义而宽和的人臣。在我的印象里,他是有脆弱的时候,可是每一次他不是都能够用平和的态度让苦痛消匿吗?在我的印象里,他已经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驰骋了20几年,可是那一次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呢?可为什么现在的他要让我走呢?难道他连坚持下去的信心都没有了吗?

我不信,真的不信。

“还哭呢?”他喘了口气,慢慢地说,“怎么眼泪也跟装进了炮桶一样,还停不下来了?”

“你会好起来的,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你,一定没有。”

“我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他说着,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丫头,听我把话说完。”

我拼命地点头。

“知道芸儿为什么让你来吗?”

我又拼命地摇头。

他把手放到我的头上,用轻柔得好像在梦境里的声音,幽静地说:“因为她要我记住你的样子,而现在,我已经记住了。”

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只记得梓芸调皮地笑着告诉我“轮回”时的场景。我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应该幸福地微笑呢,还是更加酸涩地痛哭。因为此时我才真正领悟到在梓芸心里属于坚韧的、等待的力量是那样的强烈。它超越了世俗的认知,甚至还超越生死的界限。

梓芸带我来的目的竟然简单到了我不能相信的地步。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她需要帮助的、反抗命运的战斗。原来,她仅仅需要我陪着他们,记住他们。原来,有梦的人所拥有的轮回真的存在,生生世世,就算很久以后我们也能够遇上。

“丫头,谢谢。”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墙上挂着的浅色野花,阳台上的3盆无名的花草,还有桌子上那张杂色的、每个角落上还垂坠上浅蓝的穗子的桌布,甚至是庸懒地斜倚在门后的扫帚和随意地飘摇在窗口的贝壳风铃…我环顾这样宁静的四周,我只能说,这一切都还活着,鲜艳而纯美地活着。

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而他辉煌的人生就在这样安静得能够听见阳光冲破云层的声响的房间里结束了。或许这就是他期望的吧,没有眼泪的浸润,没有哀号的叨扰,没有沉重的名利堆砌,只是他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带着一辈子追逐的自由。

窗外的阳光在这个时候才透过窗棱,活泼地在地上撒下温柔的光。我能清晰地听见光影移动的声音,我甚至怀疑它们是不是在欢愉地舞蹈,不然那声音为什么是如此的轻快而自在呢?我猜,一定是那些向往自由和简单的灵魂在巧笑吧,是他们让原本应该悲戚痛心的场面变得平静而和谐,让原本的痛苦在坦然释怀的智慧中消融。

是的,一定是的。

最终,我周围的一切就好像崩塌的山洪一般倾泄而下,而我知道,我也应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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