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

当我意识到自己是棵树的时候，秋天到了。很高兴，我与同伴们生长在温暖的南方。所以我们并没有掉几片叶子，反而因为潮湿的冬季长高了不少。

有些奇怪，我可以清楚的知道身上每一个细胞的活动，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思想。我找遍了全身也没能找到那个可以思想的部位。为什么我可以思考呐？为什么我是树？为什么我生长在这里，而不是其他地方？为什么我与同伴们只能经轻抚叶子来交流，而不是像松鼠小鸟那样用叫声交流？或者像人一样，用语言交流？

我在苦恼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时间又偷偷的溜走了。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住在山头的那棵老榕树却在狂舞着他的叶。我与同伴面面相觑，谁也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在我奇怪的时候，同伴们却为随后而来的温暖的风，快乐不己。在阳光下尽情的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这平时不爱乱晃的老榕树是怎么了？还有，远处那道黑烟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快的，我也忽略了这件‘小事’。

没过多久，我们就明白了老榕树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们：人，来了。

森林里开始出现了轰晌着发出巨大响声的机器，还许多数不清楚的各种人。。。渐渐的，我身旁的同伴越来越少了，他们都被人伐走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也不知道人们是不是能看到我们的颤抖。同伴们濒死的挣扎，如同闪电一般弹入我的身体，使我几乎也在瞬间死去。

我，恨人类!

可是，我却模糊的回忆出一些有关人的记忆碎片。

一位女子遇到了一位男子。女子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男子拥着女子坐在夕阳下的草地上。男子深情的对女子说：爱你永不变。(不知为何，每当我回忆到这个碎片，就感觉很幸福。就好像有千百只蚯蚓在我根间钻来钻去。)

还是那位男子。他却在与另一位女子，穿着大红的衣服跪在一起。旁边还有许多人，笑嘻嘻的闹着笑着，指指点点。(这个看起来挺喜气的碎片，却让我感觉巨大的疼痛。一些珍贵的体液也透过气孔，流失了。)

那位女子，跪在一个人面前。。。好久好久。眼睛里还不停的流出透明的液体，最后透明的液体变成了淡红色。。。。直至鲜红。

还有，我能记起的最后一个碎片是那位女子一边点头一边流着鲜红的液体，不断说：我愿意，只要能跟他再见一面。

我，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

此刻，开始怀疑自己。我真的是一棵树吗？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属于人的记忆？难道，我是。。。人？

不，不可能的!我马上抛开了这个可能。我怎么可能是人!!我怎么可能是伤害同伴的人!

可是，我真的是一个平凡的树吗？这个疑问留在了心底。

.......................

这天，下起了很大的雨。大雨带来的打雷闪电，使我有些害怕。这是记忆中不曾出现过的大雨。我害怕被雷击中，那会被烧焦的。

在仅有的同伴们宿枝宿叶的时候，我却展开了枝叶迎向了风雨。烧焦就烧焦吧!我这种连自己是什么也弄不清楚的东西，死也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轰隆隆。。。。

辟里叭啦!!。。。

一道闪电终于准确的击中了我。电流从枝端窜下，瞬间流过我的主干。最后，我因为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失去了意识。

在晕迷前，我最后一个想法却是：我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

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风在吹，花在香，鸟在叫，松鼠在闹。任何一个，都是可以让我快乐的理由。可，我却一点也乐不起来。反而，很痛苦。

因为我不但没有烧死，心底还多了许多东西。不，它一直在，它一直在我心底。只是我刻意忽略了罢。如今，它不管不顾的一起涌了出来，乱糟糟的一团，满满的要溢出来。

痛。。。一个血红的记忆浪头涌了过来，我又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己经很平静的接受了一个事实：我是人。而且是那个失去爱人的女子。

迷悯。

在佛前求了五百年，让佛把自己花做一棵树。为再见深爱的男子一见，又等待了499年。用近一千年的时间，等待一个男子。。。值吗？

值或不值，我心底都充满了莫名的喜悦。明年春天，就是那个与他想见的日子。那个千年等待有结果的日子。

不管为了什么，我开始调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用根去更深层的泥土中吸取营养和水份。再枝杆输送到叶，在阳光下消化面养份，回输到枝干。待我忙完这一切的时候，春天来了。

时间快到了吗？我暗付。春雨轻轻的洗净了叶上的尘。迎着春风，我晃动着枝叶与同位们分享我的喜悦。

这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却惊喜的发现叶间冒出了小小一朵的花骨朵。淡黄色的花骨花，一丛丛的，可爱极了。第二天，花就开了。散发一阵阵清淡的有半喜悦的甜香味儿。我高兴极了，让风捎上我的快乐花香，给同位们分享。

第三天的开始了。

我有些莫名的紧张。今天，也许是个特别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今天特别，像是要发生什么一样。发太阳来时树梢的时候，我明白了。今天，是那个千年等待的日子。

你，要来了吗？

我激动的抖动的叶，花香四溢。

是你吗？

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身影。

是你!

千年了呵，你没变。那宽宽的额，浓浓的眉。那深情注视着我的明亮有神的眼睛。还有那唇边拈着的一丝微笑，哦~都如我第一次遇见你一般。

砰、砰、砰、、、、

全世界只剩下你越来越近的脚步，与我越来越大声的心跳相响应。

终于，你走近了。

在这刻，我狂乱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默默的看着你走进我的荫，看着你掀起衣角拭汗。

这是一千年来，我唯一能正大光明站在你身边。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为你苦苦守候了千年吗？你记得千年前夕阳下的那句誓言吗？

爱你，永不变。

就是这句话，让我守候了你千年。

可是，你却没有停留。缓缓的就这样，走出了我的荫，走远了。

甚至，没有回头。

从来不知道我这棵树也会泣血。第一次，我这棵长青树，落了一地的叶。连新开的花也纷纷飘落。

我想，我要死了。

我真的是，那个千年守候爱人的女子。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的时刻

为这

我己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于是

佛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

朵朵是我前世的期盼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泪水

而当你终于无视走过

爱人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

下午开了三个小时的会，我信手扯过一张稿纸写下了上面的短篇。最后是借用台湾席慕容的诗。

可惜读的时代太过久远，记得不是很清楚。如果有完整诗篇的，可以发个书评来k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