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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传说》七月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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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传说之七月祭(一)

银月巨大的圆盘锯了黑色的天幕,空中腾起一双墨色的羽翼。在银月升高的一瞬间,羽翼的轮廓发出金色的光芒。那些光线千丝万缕地撒在大地上,让人产生了黎明到来的错觉.在光辉散去之后,黑夜依然是黑夜,人们依然在彻夜的宁静中熟睡。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奉劝您这几天就不要到处乱走动了。”,墨龙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微微上扬。“为什么?”店家松了松腰带,眼睛不自然地扫视着四周。“这个…总之您还是小心为好,这几天是特别的日子。墨龙放下杯子,从腰间取出一枚金铢。店家的目光立刻转向那枚可以让他过上至少十年衣食无忧的生活的金铢。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凑在墨龙耳边轻声说“您来的不凑巧,刚好赶上了这里的七月祭。您要是随便出门的话会有生命危险。我只能告诉您这些。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墨龙掂了掂手中的金铢一扬手丢到店家的手里。“不知道也好,不愿说也好。都和我没关系。既然这样。呵呵,那我就依你的在这儿住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我的房间。否则…”他用手在店家脖颈上虚砍一记,然后笑了笑打开折扇向客房走去。店家紧紧捏住手中的金铢,他的额角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脖颈上多了条淡淡的血痕。这么多年他见过各种各样厉害的角色,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他一样只要虚砍一记就可以划出血痕。他不是个王孙公子,也不像剑客。他到底是什么人?想到这,店家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只希望保住性命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毕竟,那个可怕的日子就要来临了,他得做些准备。

简陋的石屋内站着两个穿斗蓬的男人。其中一个身材矮小,佝着后背是个驼子。另一个身形魁梧,看起来是这个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壮丁。他恭敬地站在驼子身后。“主人,今年似乎有些不对劲啊!”驼子走到窗边凝视着天幕上的银盘。手指在空中划了条弧线。他微微叹气,他在这里躲了那么多年,以为可以逃过劫难,想不到终究还是来了。“还是躲不过啊!”他望着圆月深深叹气。“属下不明白主人的意思!”驼子转过身用力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年轻人低下头连忙单膝跪地。“今年最后一次你就可以走了。”他抬起头眼神里有疑惑、惶恐还有更多的是祈求。驼子开始剧烈的咳嗽,呼吸变得困难,身体晃动得厉害。他左手扶住墙壁,右手从怀里掏出个瓷瓶。一仰头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他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他背靠着墙。无力地抬起手擦试嘴角边残余的液体,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蝴蝶的翅膀在月光下显现出另一种美丽。如果说艳阳下的彩蝶是妖娆多姿的话。那么,在冷清月光下的蝴蝶则充满了诡异。月夜不再安静,惨叫声从不同方向传来。蝴蝶煽动着翅膀停在墨龙的指尖。“想不到这么快就开始了。”他扬起手臂,蝴蝶抖动着翅膀飞出窗外。墨龙从屋内腾空而起,用极快的速度跳出窗外。他站在客栈的屋顶上俯视整个村落,周围没有灯光却已被无数刀光剑影照亮。这里能看见的每一个人手中都握着各种凶器,他们面露凶光互相厮杀着。有的人低下头吮吸新鲜的血液,有的人刚站起来就被砍倒在地上,还有的人一边抹着嘴边未干的血迹,一边举起刀剑在血光中露出狰狞的面孔。地上躺着数不清的尸体,空气中飘散着刺鼻的血腥味。他们之中有年过七旬的老人,也有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孺和孩子,更有平时性情温和的汉子。在这个时候,他们像着了魔般地挥舞着手中的凶器,如嗜血的野兽般疯狂。这个村落注定要彻夜充满杀戮。他忽然感到一丝恐惧,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些许记忆的片段在未升出心海就已被抑制下去。他需要个远离血光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有机会让自己喘息。

洛依玛拼了命地跑,但最后还是被男人抓住胳膊用力地往回拉。洛依玛身体很轻被他那么用力一拉,便整个人摔在地上。身上有多了几条新的血痕。她爬到落年树边剧烈地喘息着,站在她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弓着背也停下了脚步。洛依玛很清楚自己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现在的她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会死在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手上。“不行,我不能这么就死了,这也太冤了。”“你自言自语什么都没用,你侵犯了圣地就必须死。这是村里的规定,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不要作无谓的挣扎了,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洛依玛靠在粗壮的树上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她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她一定要为祖父报仇。而且被这个野蛮的汉子大卸八块可不是件痛快的事。这家伙是巫师身边的爪牙,看来这次他是一定要将她置之死地了。她眼睛扫视着周围,希望找到自己的救命稻草。风起了,身后落年树的树叶沙沙作响,那些如竹般柔韧的枝干在风中肆意地摇曳

风扬起了地上的尘沙,男人用手遮住眼睛。在混沌中他听到人纵身跃起的声音。“不好.”他立刻放下手臂,循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突然声音失去了踪迹,他也立刻停下来。他敏锐的听觉让他有十足的把握当声音再次出现时,他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方的方位,并且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对方置之死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他来说杀死一个人很容易,只要很细微的声音就足以。

声音果然再次出现了,他单脚踮地,身体微微向前倾。用力跃起,离目标越来越近了。突然,不远处发出一种疾速的风声,接着,他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有力地挡了一下,正好击中了胸腔的部位,鼻腔立刻感到酸胀得难受。当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胸腔剧烈地疼痛,喉咙里有微微的甜味,腥红的血液随之喷涌而出。

墨龙坐在树干上俯视着脚下近乎筋疲力尽的打斗。看似实力悬殊的战斗,其实结果更加难以预料。也许这个女子能活下来呢!她有强烈的求生意志,为自己而活下来。不过无论谁能活下来都与他无关。他亲眼看着女子在对手遮挡风沙的那一瞬间跳到柔韧的枝干后面,那是她最后的力气了吧?但却正是那微弱的气力给对手沉重的打击,也给自己留下生的机会。想到这,墨天予不禁笑了笑。可是打斗也该到此为止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洛依玛躺在潮湿的地上,泥土的寒气慢慢渗入她的五脏六腑。呼吸显得越来越困难,身体也已经不听使唤了。她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是,心跳越来越缓慢,四周一片漆黑。“不能死,千万不能死.”她拼命撑着,但却感觉越来越沉重。她急切地想要得到什么,到底是什么?光。对,只要一点点光就可以。只要一点点就能活下来突然,眼睛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是什么?是光!在她今后的生命里有无数个瞬间,但却没有一个瞬间能让她再感受到那样强大的希望,只是一缕光,只是一个人,却有能让人感觉仿佛拥有了永生的力量。风声愈演愈烈,树林里发出群鸟扑打羽翼的声音。树叶沙沙地响着,四周好像动荡起来。顷刻间一缕亮光直泻而下。光芒带着温度撒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些许温度。眼睛被刺得难以睁开,但她依旧竭尽力量与强烈的光线对视。她想要看清楚,她感觉到一个身影,在光芒中腾空而下的身影。她觉得几乎快要晕阙“是天降神人吗?真的是祖父的灵魂在保佑她吗?”她得不到答案却在渐渐黯淡的光晕中看见了若似神人的那个身影。只是刹那光华,映照着他飘逸的白衣,她所能看见的仅仅就是这样一个背影。但已足够,她有了勇气,于是伴随着有了希望。她牢牢抓住身边的杂草想要站起来,尽管早已失去了气力但依然执拗地想要做些什么。或许她只是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突然,有什么闪进他的视线里。他看清楚了,是一双眸子。那双眸子一分两色,外层是栗色,里层却是如夸父瞳仁无二的纯墨色。两种色泽被水润和,显得若有似无。但瞳孔中逼人的灵气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双瞳!”他的眼前浮现出渊楼里无数泛黄的书卷,那些古老的字符从大脑中翻江倒海地涌出来。片刻之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找到了答案。此时,那个女子在他眼中已经变得有价值,他感到一阵兴奋。云层被突如其来的大风驱动,圆月从中露出头角,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地顿时有了光彩。“看来这里不仅只有一件宝贝。”借着光他从树上跳下,脚尖轻轻点地,动作干净漂亮没有扬起一点灰尘。瘫坐在地上的男子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他面前的血滩裸露在月光下与水洼无大异,只是稍显粘稠血还没干,墨龙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想自己的衣服沾染血污。“如果不想死的话赶快滚!”墨龙若有似无地笑着。男子睁大了双眼,但却看不清出语者是何人,他感觉一阵晕眩于是使劲摇了摇头。他只是看清了个大概,眼前出语狂妄的小子不过是个翩翩男子,他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劈手就是一拳,可他粗壮的臂膀却被牢牢抓住,感觉臂膀的关节被人转了一圈。接着,剧痛像电一样袭遍了全身。“啊!断了,断了!”他边叫喊着边在地上打滚,但很快又感觉手臂的穴道被封住一样,竟然缓解了疼痛。过了许久,他缓过神来踉跄而去。墨龙刚一转身“簌!”三道银光从他身后迅速飞来,他敏捷地闪开了,银针擦面而过。“那是什么?”他的视线中出现三条极细的黑丝。“不好!”年头里刚闪现出这两个字时,银针却朝着他的面门笔直地飞来。他想要躲闪却在一瞬间被一个黑影挡在前。然后,他觉得身体异常沉重,低头发现怀里有多了个人。他抽出一只手从腰间飞快的取出一枚金珠,毫无偏差地掷出手。然后,是击中目标后沉闷的声响。不远处的杂草中窜出一个黑影,就算在黑暗中也能看出他魁梧的身形。他护住左胸迅速消失在昏暗中。墨龙抱起怀中晕阙了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门奴捂住胸口跌撞着推开门,身上微紧的夜行衣湿了大片。屋内并未燃灯但在漆黑中他依稀能辨出床前那个佝偻的身影。他支撑不住,顺着门柱滑坐了下来。男子走到他身前借着皎洁的月光,从怀中取出药瓶。他蹲下用力撕扯开他浸湿的衣襟,他胸口上由一道极深的刀伤,皮肉已经向外翻开。他用手按了按,所幸,只是断了根肋骨,部分伤口已被血凝住,才不至于血如泉涌有性命之忧。刀伤周围是一圈紫色的瘀青,像是从中间扩散开来,色泽渐渐变浅。门奴摸索着拿到药瓶,近乎艰难地将它撒在伤口上,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待他呼吸稍有平缓便单膝面对身形佝偻的男子跪下。“主上,属下失手了,全因…”语未尽,已被男子一语截去。”我知道,和他交手就算你拼了命也是枉然。这伤…呵,的确是了,终究还是来了。好在,他无意取你性命,只是驱退你罢了。“只是驱退?他脑子忽然一片空白,那个白衣男子只是掷出一枚金铢就毫无偏差地击断自己的肋骨。膛内废血淤积,若不是自己及时剖膛放血,只怕现在已经尸陈荒野了。它到底是何人?竟连主上也为之忌惮三分。无意间,他触到地上未干透的血滩。兀然想起什么“那么…那个洛依玛如何处置?”话虽这样问,但门奴是不情愿再去追捕那个女子的,那个身手了得的人救她一次不定会救她第二次,他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若是再孤身一人与他交上手,恐怕要找机会脱身很困难。他看着主上蹒跚地走到桌边坐下,点燃烛火。桌上微凉的浓茶依然飘出苦涩的香味。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罢了,他既然发现了,就定会再找来。况且,那个丫头可是至宝呢,他断不会轻易予人。我就在这等他,他一定会来的,带着我的宝贝。呵呵,呵呵。”突然,佝偻的男子发出一阵怪笑,那笑声好像乌鸦那难以入耳的叫声,充满着诡秘与阴谋。风从门缝灌进来,夹杂着血的气味。摇曳的烛光照现出他满是沟壑的脸。

洛依玛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香味。她想要直起身子却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反复回想都记不起自己是真么来到这里的。“哦,对了。我替那个人挡了几根针来着。难道说我已经……不对啊,胸口真的好疼啊!”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他身披青色长袍,长袍下是紧身的白衣,这样的装扮显得更加英气勃发。“你……”洛依玛刚想要叫住他,他已走到床边。尽管那张脸毫无表情,但眼前的男子确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洛依玛看着不觉得出了神。“我救了你,所以作为代价。你必须做我的奴隶。”“什么?哪有你这种人啊?我可也为你挡了针的。要算起来,我也救了你的命。我们就算扯平了。”洛依玛把放在床边的药一饮而尽。“呵呵。”他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我躲不了那针?”“那可不是,上面有黑蛛王的丝连着。你怎会躲得过?”他坐到她的床边,用手拈起她的下巴。她一时无措,汤药呛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哦?黑蛛王?你知道的不少嘛!”“那当然,我可是见……”她发现这个奇怪的男子并没有认真在听她的话,而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脸上有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她隐隐觉得脸有些发烫,她嘟起小嘴,眼睛不自然地转向别处。她觉得自己无法与他对视,他的右眼之中隐隐有一层血雾模糊不清,深不见底。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舍身去救他,但她做了并且没有后悔的余地。但她庆幸自己没有死。而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他轻挑剑眉,眼中闪过一丝皎洁。“什么交易?”洛依玛警惕地看着他。“我帮你报仇,你呆在我身边。”“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仇要报?”洛依玛一脸惊疑。“你做梦说的。”墨龙说得漫不经心,洛依玛十分窘迫。“那也是我的事情才不要你帮!”

“我没打算帮你啊,这是交易。”

“要是我不愿意呢?”她笑了笑,心想可以把这桩事赖掉。

“我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你还有选择。”他神情依然淡定。

“什么?”洛依玛调皮地眨着眼睛,

“死。”他的语气决绝得可怕,令她心生寒意。墨龙不再说话,转身向屋外走去。她不禁咽了口唾沫,好可怕的人。

天色渐渐明朗了一些,薄雾缭绕着黛色的山峦,朦胧中略带明快。小城中隐隐得见袅袅饮烟。青瓦上沾惹了雾霭中晶莹的露珠。地上虽然已被人用水清洗了一遍,但依然可见青石上斑驳的印迹。城门外不远处的荒地上又多了几座漆色尚新的墓碑。面色憔悴的人们静静坐在墓碑旁,他们的眼泪已经流尽,余下的不过是恍如隔世的恍惚。只有天真无知的孩童,在杂草间跳来窜去,但他们是不敢大声喧哗的。因为在自己的长辈的脸上,他们看见一种从未看过的表情。因为没有人说话,那些栖在树上的乌鸦的叫声便更加突兀。这份沉默与这份杂乱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送葬的哀乐。夜是残酷冷寂的。然而,月落之后,太阳升起一切又萌生暖意。天地是浑然一体的,当善的暖意包裹大地的同时,恶的阴冷也随之孕育而生。阴阳不仅仅是世上万物,更存在于人心,只有人心的滋养,善才得以暖人;也正因心的纵容,恶才得以渐渐在阴暗处滋长。他坐在客栈的屋顶上眼看着这一切,手中把玩着折扇。扇面上的龙图腾活灵活现,锋利的爪光洁的鳞片以及那在云雾中翻腾的身躯完美得仿佛要绽射出华丽的光彩,笼罩大地。这柄折扇他从不离身,里面有他的过往。他并不想记住那些零碎的片段。它们充斥着黑暗、阴谋、杀戮。他只想记住那个名字,记住那张脸——那张在他记忆中美得毫无瑕疵的面容。他开始习惯性地回朔着她在风中翩翩起舞,那是他记忆中唯一温存的画面。他多想停留在记忆中那个美丽的花园,那样就能如他所愿一辈子看着她一遍遍起舞,细听她脚踝上小巧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个时候他很小,他只是一边用手打节拍一边笑,看清了她翩跹的舞步却看不清她眼中的寂寞、痛苦和疑惑。曾经在那个看不见光亮的地方,他一遍遍回想着关于她的一切,她的话她的笑颜甚至于她小指那修长透明的指甲。他不停地想,不住地想。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想她没有任何事情可做。因为看不见光,所以更加感觉不到黑暗。屋檐上的通铃在风中摇晃不停发出声响,身披白色纱衣的女子无力地依在柱子上。微风拂乱了她如瀑的长发,她的眼睛明亮清透得像一泓碧色的湖水。墨龙有些微微发楞,是的,他不得不承认她安静的时候温润如玉。跳下屋顶,来到树林边蹲下抓起潮湿的泥土放在鼻前嗅,泥土中夹杂着特别的气味,有些腥有些刺鼻。他起身遥望,不远处的林子雾气格外重。除了雾气之外,他还能感觉到那潜伏存在的邪阴。那阴性的强大已经溢出,漫延了整个城镇。他隐约觉得右眼微微有些刺痛,他用手抚摸。长长舒了口气“就是这儿了。”

风拂打着脸,胸口的伤还在疼痛。走出香雾缭绕的屋子,顿时神情气爽。洛依玛倚着柱子凝视着这个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之久的村落。眼下密密麻麻的瓦片透出饱经沧桑的灰暗的颜色。瓦片上层层重叠的绿色苔藓是它们抹不去的伤疤。她感到疲惫,自从祖父过世之后她又过太多的感受——疑虑、悲痛、恐惧以及愤怒。却从未停下来过仿佛不知疲倦。而现在她感到累了,她闭上眼睛,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已经挣脱,所有的一切已如云烟消散。自己在不断向前,感到身子轻了。不一会儿,她眼前浮现出祖父苍白的脸,那如释重负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她转身进屋赫然发现他已坐在桌边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洛依玛小心翼翼地问。墨龙没有说话,他为她倒了杯热茶放到她面前。她抬起杯子小泯一口,暖意随着茶香沁进心里。她转过视线,墨龙此刻正手托着下颚愣愣出神,他精雕细琢的脸又映入洛依玛的瞳孔里,她比别人都看得清楚,她能甚至能看见他皮肤下面那细细的血丝。她渐渐感觉心跳得厉害,一时手足无措竟撒了杯中的茶。“哎呀!”她叫了一声,引得墨龙回过神来。茶水浸湿了她的白纱衣,身体曼妙的线条在白纱下面显现出来,她发现墨龙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便不由得一阵心慌,脸上泛起红晕。墨龙凑近她,抬起她的手淡淡笑着。他离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相触了。洛依玛急忙一把推开他,双手护住前胸眼神里满是惊恐。墨龙见状笑了笑,起身从衣架上拿起一件衣服丢过去.

“快穿上,跟我出去一趟。”

“你要带我去哪?”

“不要问,跟我走就对了。”

“那…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她摆弄着手中的衣服,一脸倔强地等着他的回答。

“不去?那只好杀了你。”说罢,他摇着折扇正要走出门去,洛依玛不寒而栗。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在祖父庇佑下安乐生活的孩子了。她必须背负着仇恨独自生存,昨晚的经历已使她筋疲力尽。她知道如果她独自留下来的话是再没有气力与他们对抗了。如此说来只有死路一条。然而,跟随这个不曾相识的男子前途依然未卜。可是,直觉促使她决定跟随他,无论如何毕竟他曾救了她,就算作为报答也是好的。她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说“我跟你去,我叫洛依玛。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墨龙略微回头,语气低沉“墨龙。”然后,悠然地走了出去。

洛依玛跟在墨龙的身后一蹦一跳地走着,她感到有一些紧张。猜测不出他想要去的方向,只能跟着。墨龙没有说话,从客栈出来之后他脸上就没有表情。正因为这样,才把她想要说话的念头打消了。她是不会安于沉默的,所以边走着她边跳着凌乱的步子,有时踢着脚边青黑色的石头。嘴里哼着小曲,但却怎么也不敢放大声。胸口的伤敷过药后疼痛减少了许多。于是就这样,小声地小巧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她发觉他停住了脚步。“咦,这里不是城外的落年木林吗?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墨龙没有回答她,只是蹲在地上手捻了些泥土凑到鼻前一嗅。他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很快舒展开来。他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松软了,一脚踩下去鞋边就渗出水来。越往里走就越潮湿,她曾经来过这里,这硕大的落年木林就像一个阴湿的沼泽。露水顺着落年木肥厚的叶片上滴落下来,溅到她的肌肤上然后裂成水纹。一阵寒气透过肌肤,侵入到她的五脏六腑,她不禁用手拢了拢衣襟。这里的落年木葱葱郁郁,空气却潮湿得近乎阴寒。雾气散了些,但前方的路依然让人望而生畏。她只能循着那个背影一直往前走,她不再随意地在路上玩耍了,只能牢牢盯住前面的背影,一刻也不能懈怠。她不想走失在这里,落年木的枝叶是墨绿色的,在雾气中参差地伸长着活像张牙舞爪的怪兽。她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但她唯一庆幸的是,在雾气中她依然能看见不远处那个疾步行走的男子,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白色袍子上的淡青色龙纹,能够跟上他的脚步。她快步向前赶了几步“喂!你到底打算带我去哪?”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回荡,墨龙转过身眼睛眯了起来,看上去似笑非笑的有些滑稽。“我要去找你说的黑蛛。”“什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洛依玛眼中充满了惊疑。墨龙撩开因为雾水而贴在脸上的头发对她笑了笑“来了就是来了,我现在给你机会让你回客栈等我。去啊,去啊!”说着他向她招手示意。洛依玛回头,发现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四处都是落年木粗壮的树干,遍地都是零乱的杂草,空气中还漂浮着苔藓的气味。不知是青蛙还是蟾蜍不知趣地在雾气中乱叫弄得她一身虚汗。她转过脸来,正迎上墨龙直视的目光。她又气又惧,可现如今也只好作罢。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将视线移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木偶。然而她并未想挣脱。对他,自己有一种信赖,像是相识多年的默契。她捶了捶脑袋,她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被剥夺了自由,却更加泥足深陷。想到这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该怎样都好,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了。一切,等出去以后再说了。”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墨龙在一棵巨大的落年木前停下了,洛依玛看见这棵树欣喜地跑了过去“这是树王,抚摸它会给人带来好运的。”她边摸着它的树干边围着树干跳着。墨龙仔细观察着这棵树王,突然他对她大叫“别乱动!”她愣了愣,鹜的,脚下一空。等她反应过来已跌入树洞中。她感觉自己正急速向下坠落,心中充满了恐惧。她甚至害怕到叫不出声音来。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环住她的腰。她回头一看,竟看到了墨龙的眼睛。她一阵欣喜,心中的恐惧不再成为压倒她的力量。墨龙从腰间掏出匕首插入洞壁,这虽然减缓了下滑的速度但洞壁极其潮湿,一把小小的匕首显然无法让他们停下来。二人顺着树洞向下滑。耳边除了呼呼的气流声还有动物爬行的声音,那种声音大且有序,仿佛数以万计的足肢踏着枯腐的树叶继续前行着,细细听来宛如列阵的骑军。匕首在洞壁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树皮在利刃间飞舞交错。尖利的木屑划开了他的手臂。他侧过身去,木屑飞在他身上然后弹开。下落过程中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慌。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片刻也不敢松手。好在他腰间的碧玉瓶子闪着微弱的光芒,才不至于让她觉得陷入绝境。“还有多远?”他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微不足道。她定了定神,努力地向前眺望,借助那些许的光亮,她看见无数黑色的东西在攒动。她觉得极其恶心胃液翻涌,她一张口,胃里的东西喷出。她强忍住恶心努力望去,只见它们攒动得更厉害了,仿佛尝到了大餐前的开胃菜。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那另人作呕的画面却挥之不去。“到底还有多远?”墨龙几乎是吼了出来,他气恼地看着洛依玛,却见她眉头紧锁。声音越来越大,他也等不及她的答案了。集中精神向洞的深处望去。然而他的眼力终究望不到头。于是,索性闭上眼睛。近了,越来越近了。他猛地抽出匕首。单手结印,口中喃喃有语。洛依玛不敢睁开眼睛,她也听不清他在念什么,只是感觉到下落的速度更快了。兀地,她感觉到脚下有光射出,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脚下是一簇簇摇曳的红火,宛如传说中黄泉路上那红艳欲滴的曼珠莎华。她看见黑色的蜘蛛在火光中挣扎翻滚。但最后,难逃被燃尽成灰的命运。落地后,火也即将燃尽,墨龙把洛依玛挡在身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语。突然,四周升起一人高的火墙。蜘蛛被挡在外,蜘蛛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哀号。起初,他们还蹑足上前,但触火即焚的惨烈后果使它们开始惧怕。最后,停滞不前。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味,久不散去。墨龙暂缓一口气,此时只要他再念几句咒语,眼前的一切便会化为灰烬。可是,情况却在爱顷刻间除了差错。不知从何处传来渺渺笛音,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随即那些停滞中的蜘蛛仿佛中邪一般前赴后继地涌向火墙。涌在前面的被火烧成灰,后面的不留空隙地继续向前,宛如战场上视死如归的勇士。蜘蛛的数量越来越多,墨龙感到即将控制不住,将腰间匕首丢到洛依玛跟前,大呵道“用匕首挡着,我不可能全护住你!”她迅速捡起地上的匕首横在胸前。墨龙随即从腰间抽出折扇,气流从扇骨中冲出将弹跃上来的蜘蛛切成两半。气流犹如削铁如泥的宝剑或者比它更加可怖。他灵敏地移动着将自己和她控制在一个圆内,防御得滴水不漏。洛依玛集中精力握住匕首,在他此刻的威严之下不敢有任何懈怠。她被墨龙挡在身后,但丝毫不影响她敏锐的视力。她既能看清它们的残肢在空中飞舞交错,也能看见他灵巧地为她挡去力不能及的攻击。笛声在一阵跌宕之后停止了。脚边堆积了数不清的焦黑的躯体,先前诡异的笛声仿佛是一首充满了嗜杀的葬曲。汗珠顺着墨龙的额滑下,火光映衬出他俊挺的脸部轮廓。“你没事吧?”洛依玛有些恼怒“你为何带我来这种地方?”墨龙凑近她的脸,她向后退一步。火光中他笑得眯起了眼睛,轻拍掉身上的木屑。轻笑“怎么,害怕了?”洛依玛挺起胸膛“我哪有害怕了…没有。”“那就好,走。”墨龙扬手,有气流从他的袖口涌出,地上的火渐渐熄灭。洛依玛感到惊奇“你干什么?”“我把火灭了,否则用不了多久我们都会死,你跟紧我。”他拉住她的手,她的手触及到他冰凉的皮肤本能的回缩。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在黑暗中,她需要勇气。四周变得更加阴湿,脚下也不再是泥泞。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坚硬平滑。水滴石穿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耳边,此时他们正步入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洞。比起方才的树洞,这里的空气显然清新很多。这缓解了她的揣揣不安。“你是在哪见到黑蛛王的?”墨龙突然开口。“在巫师神殿的地下室里。”回想起那个可怖的地下室,她仍心有余悸。那里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座规模宏大的地下祭坛。“那里除了黑蛛王还有什么?”洛依玛定神仔细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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