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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横磨剑》第七章 来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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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孩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停了一停又道:“文大哥,我能跟你到广州去吗?”

文子衿道点头道:“当然可以。”想了想,颇感宭迫的道:“我实是一个落魄书生,在广州仅仅租住三尺之地,只怕连房租都交不了了。”

丑女孩一听竟十分欢喜,道:“我随你去广州就游玩一番就行了,别的你就不用理了。”

文子衿道:“好吧。实在过意不去。”

丑女孩笑道:“没有关系,等以后你有钱了再招待我吧!”

于是两人各乘一骑,驰马出镇。

来到镇郊,文子衿又朝丑女孩施了一礼,道:“实是抱愧,贫生还未曾请问恩人姑娘如何称呼?”

哪丑女孩听到“恩人姑娘”四字,不由嘻嘻直笑,道:“我姓唐,叫唐恬,你如不嫌我丑,叫我恬妹好了。”话音清脆,婉转动听,竟与原先在客栈中喑哑的语音完全判若两人,不由一愕,迷惑地望望她,心道:原来这丑女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唐恬。

唐恬却道:“你心里一定在想:原来这丑女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唐恬,对吧?”

文子衿脸上一红,却也直承道:“恬妹,你冰雪聪明,谁想什么你都知道。我却想不明白,你刚才使了什么手段,竟使彭大通这等狼狈不堪?”

唐恬见他确是坦诚君子,称呼自己为“恬妹”又竟然毫无做作之态,心中喜欢,微笑道:“那阎王刀竟敢对你下毒手,我只是在烂泥中加了些‘寒蛾黑蜈粉’进去,他的手一动烂泥,立刻中毒,让他痒了一时半刻,已是轻饶了他了。”忽然又道:“对了,我还没洗手呢!”说着跳下马来,去溪边洗手。

唐恬洗了手上来,并不上马,文子衿也跳下马来,两人牵马前行。

文子衿见她身上有许多特异之处:两只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双睛如漆,流转灵动;齿如编贝,净白如玉,与她丑陋的面容殊不相称,极是奇异;而见她甩干手里的水时,十指修长,莹洁如葱段,分外好看,却也不敢久望,只是笑道:“恬妹,冬至日时,请你别忘了把解药给彭大通送去好吗?”

唐恬又是“嘻嘻”一笑,道:“根本就不需再给他解药了。‘寒蛾黑蜈粉’的药效只会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自解,不过如果不吞服解药,也怕没人能够坚持一个时辰。”

“哈哈,原来你是吓唬他的。”文子衿对这个比他小几岁的丑女孩不由深感叹服:“他唤作阎王刀,阎王都怕你小姑娘呢!”

唐恬道:“我也不小了,都十六岁了。嘻嘻,你也不大,百臂神丐不是叫你‘小穷酸’吗?”

文子衿笑道:“当然,九伯他的年纪这么大,自然可以叫我小穷酸,”回过头来问道:“恬妹,你小小年纪,怎地一个人从四川跑到这来了?”

唐恬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道:“我师傅她、她不见了。我一年多没见到她了。”抽泣稍停,又道:“那天在乐山,彭大通跟他哥哥阎王剑彭大达说要去夺一把宝剑,却给我偷偷听见了,我想顺便碰碰运气找师傅,于是蹑着彭大通一路到了佛山,他自是一点都不知道。”

文子衿见她伤心,想伸出手去轻拍安慰,却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有些不妥,只好说道:“恬妹别难过,说不定过几天你师父就回来了。”

唐恬摇了摇头,道:“文大哥,我也总是这么想,可师父总还不回来,我真担心她。”忽又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师傅她老人家那么好本事,一定安然无恙的。”

文子衿想要她心情好转起来,道:“正是,她可能有很多事要办,一时回不来而已,等她把事办好了,也就回来了。”说着提起左脚,踏上马镫,跨上马背,叫道:“恬妹,我们比比,看谁跑得快!”

唐恬应了声:“好!”飞身上马,一夹马肚,“驾!”驰马先冲了出去。文子衿忙打马而前,边追边叫:“恬妹,你偷跑,不算数!”唐恬在前面高声应道:“是马偷跑,不是我偷跑。你说我们比比,不是说我们的马比比,现在我在前面,我赢了!”文子衿听她有心情咬文嚼字,知她心情已经好转,也是十分开心。

驰不多久,二人便已到了广州城中。

两人均是劳累了一宿,神疲体乏,腹如雷鸣。恰来到城中最大的粤香楼门前,但见车马竞驻,迎送繁忙,冷风中更夹带着阵阵煮酒烹肉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文子衿本是囊中羞涩,却想到她年纪小小,不远千里寻师,餐风宿露,历经多少辛苦,却未必能够寻到师傅,何尝不是与自已一样无依无靠,前路艰难?不由大起同病相怜之慨,便道:“恬妹,今儿是大年初一,你远来是客,我忝作地主,可否赏光,便上粤香楼填填五脏庙如何?”

唐恬一听,雀跃道:“我正想说请大哥吃饭,却不想大哥抢先说出来了,敢不承情!”一楼已满座,堂倌见到唐恬,不由一愕,虽觉阅人无数,却也少见如此丑陋之女孩,随即便唱座:“二位新年好,楼上请!”

二人上得楼来,但见二楼也是人众声喧,几已满座,却恰有近街小桌一方,堂倌引得二人坐下,

文子衿叫了一壶菊花茶,二斤黄酒,半只姜葱鸡,一味烩山蛇,一盘松子鱼,一碟时新蔬菜,唐恬叫道:“文大哥,够了,我不会喝酒,别点太多菜,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文子衿笑道:“我算是一个酒徒,还有一个酒圣,”唐恬插话道:“便是你的九伯!”文子衿道:“正是。可惜他不在这里,否则定当敬他几杯。我喝酒不计杯数,但须喝得高兴就好。你只喝茶也是无妨,”说着举起杯来道:“恬妹,请。”唐恬也举起杯来,学着他的样子,道了声:“大哥,请!”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刚放下杯,丑极的脸上却多了两行泪水,忙举起袖子将偷偷将泪水拭去,此时菜已上好,她提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松子鱼放入口中,脸上已满是笑意。

文子衿见她忽泪忽笑,正暗自纳闷,却听唐恬道:“文大哥,这是我第一次在外过年,第一次上酒楼,第一次‘喝酒’,不是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能与大哥一起过年,我实在是高兴。”

文子衿道:“今年你一定能找到尊师,明年过年时你就能和尊师一起过年了。”

唐恬眼中充满祈盼,道:“真的吗?”

文子衿认真的道:“一定会的。你这般记挂你的师傅,菩萨一定会保佑你找到师傅的。”其实文子衿并不相信神佛之说,不过想安慰安慰她罢了。

唐恬听了却显得十分相信,丑脸上满是笑意,道:“如果我找到师傅了,小妹冒昧相邀,请大哥明年去四川过年,你一定来好吗?”

文子衿不想她竟会提出这样一个约定,见她脸上又是充满祈望的神色,实在不忍拂逆于她,便笑道:“如果你你师父同意,明年我就跟你们一起过年!”

唐恬大喜,伸出右手道:“好,握手为定!”

文子衿也伸手一握,但觉着手温软,柔若无骨。

此时风虽清劲,日却微煦,游人如织,车水马龙,新年气象自是与常不同。唐恬望着扰攘的街景,道:“与君相聚,终须一别,唉,真是无可奈何之事。文大哥,我要去湖南拜访访几位前辈,找我师傅去了,你借一匹马给我骑好吗?”

文子衿大笑道:“说什么借,这两匹马本来就不是我的,是九伯从武夷四霸手中夺过来的,我要来也没什么用,你只管骑去便是。”

唐恬从怀中取出一个圆圆的铜盒,交到他手中,道:“文大哥,这盒中有极好的解毒药,叫‘醒仙膏’,头晕酒醉中毒,闻之可醒,是我师傅花了无数心血调配而成的灵药,你带在身边,权当小妹谢你的一饭之德。”

文子衿听她如此说法,知道这醒仙膏珍贵异常,便道:“恬妹,你行走江湖,这灵药还是留在你身边合适。”唐恬急道:“文大哥嫌礼物不够气派是么?小妹纵是行走江湖,也只有别人怕我的毒药,不会是我怕了别人。”

文子衿想到她整治彭大通一事,知她年纪虽小,手段计较却远胜常人,料想她也不会吃什么亏,便笑道:“连我都怕了你了,何况别人!如此珍物,不劳而获,实是大喜之事,却之不恭!”言毕迅即收入怀中。两人相视而笑,这次第,唐恬心中怎一个“甜”字了得!

粤香楼装饰堂皇,菜色精美,会帐银钱却着实不菲,文子衿全付身家也就五六两银子,几乎倾囊而出,虽然心中大痛,但能使得同是天涯苦命人的唐恬略有舒怀,也颇觉值得。

唐恬看在眼里,一笑拱手而别,单骑而去。

文子衿牵着乘下那匹马沿街而行,想想自已这一老一小的奇遇,深觉人之相交,并不在于年岁的大小,也不在于男女之差别,相貌之美丑,如这百臂神丐九斤六及丑女孩唐恬,均是性情中人,只一见面,竟是教人难于忘怀,“至今相知无一人”这一句,看来要改一改了,吾有二友矣。但如今二人已去,自已又是孤家寡人的一个,不由怔怔地望着长街,恍若一梦。

又想银子已去,明日肚皮有忧,便将马牵到马市卖了,心想总能换回一季饱饭,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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