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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横磨剑》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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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过新年了。

这几天,广州城里出了件奇趣之事,成了街坊邻里茶余饭后之谈资。

是甚么事儿,竟能让偌大一个广州城万众争评、人人交赞呢?

便是一个外来秀才写对子,卖春联。

秀才卖春联,正如农夫耕田地、屠夫杀猪羊一般,原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这个秀才卖春联,却与普通秀才卖春联大不一般!

秀才的春联摊子便设在“文宝斋”的门廊处,门廊上方用一张红纸写了“自带纸张,上联半文,下联半文,横披免费”十六个大字,这意思很浅显,便是让人带了红纸去请他写对联,写一整副对子,合起来只收一文钱。

看官须知,其时广州城中,一副对联的行价为十文钱,而文宝斋等文墨纸品店的红纸只需两文一张。街坊小民心中的算盘谁不响亮:一来嘛,买张红纸,请这秀才大笔一挥,便可省得七文,咱孩子今年的压岁钱便有了;二来这秀才也着实是大有才了,所书春联,字字立奇,句句有新,全无雷同,便是那些饱学老儒读后也是啧啧称奇,颌首而赞。于是一而传十,十而传百,每日里竟然在文宝斋的大门口排了长长的三四个队列,足有数百上千人,都在轮候着要那小书生的墨宝,一时几乎广州纸贵。

那秀才清瘦个子,样貌清俊,看来也不过十七八岁,书写春联时竟可脑不停思,手不停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与人们见惯的那些老学究们沉思半日、犹自不知何处落笔的架势相去十万八千里!他身后摆着两张方桌,站着两个文宝斋的店伴,一个裁纸,一个研墨,那两人一身大汗,甚是忘碌。

红纸流水价的卖了出去,要比往年多上数十倍,文宝斋的何掌柜看在眼里,自是欢喜之极,想道:“嘿,这穷酸确是有着两下子!当初他来求在门口设摊之时,幸好没有回绝于他,单靠卖红纸,我老何已着实赚了一笔;嘿嘿,他那‘上联半文,下联半文’当中,还有我的半文分润呢!看来这年前数天,白花花的上百两银子是逃不出我老何的手心了!嘿!妙!”想到得意处,双手轻叩桌面,口中便“啷里个啷、啷里个啷”的哼起小调儿来,哼了一会,便朝外边高声嚷道:“文先生,要写得累了,便进来喝杯茶罢!”话音甫落,又猛摇肥头,心中后悔:“他喝一杯茶,岂不令我少赚几文!”

没错,那书生正是姓文,叫文子衿,但见他提笔濡墨,口里答道:“好,掌柜的,这就来!”他也确是写得累了。正想写完这一幅便进去喝喝茶,润润喉,却听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道:“文相公,小女子师父不见了!请我帮我写一副‘寻师’的春联好吗?”

文子衿循声回头一望,心中吃惊:这说话之人话音虽甚是悦耳,长相却极不悦目,乃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上疮疤遍布,神情呆板,看不出是喜是愁,奇丑无比,令人不忍卒睹。

文子衿饱读圣贤之书,性子慈和,乐于助人。猛然间见到这小姑娘虽是丑极,却也只是呆了一呆,不以为憎,又怜她排队许久,便微笑道:“请问姑娘,你是要写个寻师招贴么?”

那丑女孩摇了摇头,叹道:“招贴只怕没用。就求文相公写副对联吧,小女子是想求个好兆头,盼能早日见到师父!”她与文子衿素不相识,原不知他姓甚名谁,而是刚刚从那何掌柜的喊话中知道了。

文子衿朝她微微一笑,心想:“倒是没写过此种春联。难道这丑女孩是考较我来了?”抚纸略一沉吟,便在纸上写了个二十四个隶体大字:

常念师恩深重,盼知恩师何在?

还思徒情惶急,望晓情徒自来!

那丑女孩面无表情,口中地喃喃道“盼知恩师何在,望晓情徒自来!望晓情徒自来……”不觉竟已泪眼潸然,轻轻咬了咬下唇,泫然道:“文相公拳拳祝福,殷诚之至,小女子不敢言谢!惟盼能如君所祝方好。”

文子衿颌首微笑,心道:“这女孩虽然样貌丑陋,声音却甚是好听,言辞也颇为得体。”口中却说道:“姑娘寻师情切,天公必喜,众神必佑,姑娘不日定可寻见尊师!”

那丑女孩低下头去,举袖轻拭泪眼,也不答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抬头深深地望了文子衿一眼,衽了一礼,放下一文钱,取了对联而去。

文子衿哪能想到,就是这丑女孩,因了这一副对联,而在他的一生之中,在他的快乐与忧伤之中,都将挥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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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起正文发布,欢迎诸位在俺的书评论坛发表看法。郑重声明:未经作者同意,不得擅自下载本书另处发布;本书中的诗词对联等〈古代名人所作除外〉乃本书作者自作,不得抄袭发布,否则视为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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