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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尔亚达这次南征可谓是一意孤行。当日他在庙堂之上提出此事时，满朝文武一致反对，就连远在东部鏖战的战争狂人阿什也来信劝谏。但是卢尔亚达不管，还连砍了几个犯颜直谏之人的脑袋。后来，丞相尼贝克实在坐不住了，花了数天时间，写了一份《息战养民疏》，内容如下：

“近年我国多逢困厄，丧权于宵小之辈，裂壤于伪军之侧，贵族惶惶其志，百姓蹙蹙其心，民生多艰，国库无实，辎重不行，以何资战？

“当今之势，北方雪族余孽蠢蠢欲动，西方坎卡拉蓄谋待发，东部阿什军势久战不下。我国陷入四战之境地，必不能久，故满朝文武莫不兢兢然以策助之。然虽如此，犹薄冰置履、不敢稍懈。

“今微臣闻陛下欲南征，细揣上意，知上欲战定东南，以为万世计。然东南之事，非在眉睫；远东之战，如挠喉咽。更西有坎卡拉拊背，北有雪族蹴顶，此皆近虑。近虑未除，何以远思？

“臣所计者，倾国之力以定东疆，然后致力生产，蓄养民生。假以时日，则国库充盈，进可战定天下，退可守土戍疆，此为万世计也。望陛下明鉴之。臣垂暮之年，骸骨癯瘁，目视昏近，自觉大限将至，乃敢冒死进言。死罪不知，惟愿邦隆。罪臣尼贝克顿首。”

卢尔亚达看了这份奏折，没有赞同，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惩罚尼贝克，甚至没有理会他，却大笔一挥，下旨由西亲王卢各斯旺率军十万，即日南征。

卢各斯旺是卢尔亚达最小的弟弟，多年来一直戍守西疆，颇具勇略。接到卢尔亚达的命令后，卢各斯旺从各处抽调精锐，合步兵八万，骑兵一万五千，魔法军团五千，于七九零年元月初十，屠牲祭天，誓师南征。

卢尔亚达虽然好大喜功，却并非愚鲁之徒。就在满朝文武为守备空虚的西、北边境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卢尔亚达以闪电般的速度与雪族游击军签订了同盟协议。条款上指：以小荒江为界，西帝国把北部三省借与雪族作为基地，为雪族提供一定程度的军事援助，而雪族则永世不得入侵帝国领土，云云。

雪族本来就久居北地，如今得了帝国北部三省，一副心思便卯在坎卡拉北部地区上，帝国的北疆于是暂保无恙。而坎卡拉备受雪族侵扰，自顾不暇，无力东进，帝国西疆也一片平静。卢尔亚达于是高枕无忧了。

2

二百五地区。

西帝国十万大军南征的消息传来，不免人心惶惶。这些天里，茶房酒肆，馆里坊间，到处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你听说了吗？西帝国那帮娃儿整出个五六十万部队出来。听说他们的队伍呐，每天拉出来的屎都能把赤龙河堵住呢！”

“嗐，你瞎扯个啥，可没有这样的事。我告诉你，我听财务司刘大人府上的丫鬟小翠儿说了，敌军不过是六万人左右，诈称十万罢了。”

“倒别这么以为，六万人就容易对付吗？你可知道，这回领兵的是帝国西部总统领卢各斯旺亲王。他老人家呀，拳头有脑袋大，门牙有脚板长，胡子有手指粗，了不得哩。咱这联邦流亡政府嘛，说是六万正规军，能拉出来溜溜的，我估计不到两万。”

“啐！卢各斯旺算个卵。苍月孤狼叶雪红，你听说过吧？从前，他老人家可是拳头酒馆的首席护院，是咱二百五地区的守护神。还有，他又是联邦政府的军总大人。我说你小毛丫的就不晓得了吧，他老人家早就率领着三十万苍血狼骑埋伏在道路两旁了。只待时机一到……哎呀呀！看那前方马上，来者何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老夫，卢各斯旺是

也——哎呀呀，老而不死是为贼，且看吾——”

“‘看吾’什么？”

“看吾拳头大如盘，门牙长如枪，胡子粗如棍，哎呀呀……”

就是这样，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让二百五的人们找到了崭新的生活乐趣，西帝国的大军在人们眼里仿佛又不那么可怕了，“战争，不就是娱乐嘛，跟咱这古镇里头一年到晚的斗殴也没啥区别。”人们如此想。

紫月却远没有他们的轻松。当日初来贵地，他手头说是有六万多军士，其实有近四分之一是军工部队，他们负责军用魔机的制造、维护、修理，又有近万人是后勤部队和工程兵，这些都不是战职人员。真正的战斗部队不到四万，其中还有万余人在翻越沃伦索山脉的时候受了伤病，无法参与高强度的战斗，只能转任文职或者负责后方军备。而后夺取二百五地区一役，臭头虽然取得了大捷，然而当地人的反抗也颇为激烈，军士折损近两成。再之后紫月建筑了伽纳山城作为联邦总部，开明政令，整备军事，以仅存的两万三千名老兵为骨干，大肆扩军。经过了近半年的发展，紫月才勉强凑出了六万部队。其中真正的精锐只有西天营和雪氅营，前者有五千人，后者有八百人。此外，林清统领的黑卫游骑也不错，专擅小组作战，适于潜行伏击、偷袭破坏，原有一千八百人，现在扩充到三千人。总的来说，虽然坎卡拉被拖住了，没有跟帝国联手，可联邦的前景依然不容乐观。

这天，紫月找来了臭头、杜维、三眼、拜尔伦、巴拉斯、林清六人商议应对之策。

紫月道：“我军人员装备都不足，真正的精锐不到万人，尤其可虑者，前次翻越沃伦索山脉的行动中，魔法师因为普遍体质不强，折损严重，现今我军的魔法力量尚凑不齐一支法师团。而敌人的十万军士有一半以上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又有二十五个法师团。我军形势堪忧啊，故此我想听听在座各位的想法。”

臭头率先发言道：“魔法力量的不足可否通过西天营来补救？”

三眼道：“不要太高估西天营的力量。前次在安雒城攻防战里，西天营虽然战功赫赫，不过，那一来是因为之前的攻城战耗尽了斯特罗军的魔法力量，二来是因为西天营首次亮相，出其不意。如今敌军魔法力量强大，又必然从情报中知道了西天营的存在，西天营的战斗效果应当会大打折扣。”

紫月点头同意道：“确实如此。而且，西天营作为我军常规部队中的终极攻坚力量，其攻坚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战斗用魔机普遍体积较大、重量不轻，士兵们佩带魔机武器后便无法装备坚实的甲盾和武器。一旦他们的魔机力量被压制，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变得异常薄弱。在这里，我必须向各位强调：魔机部队是成本极其高昂的部队，装备一位魔机战士的费用足以维持十个骑兵半年的消耗。而且魔机部队的使用成本也不轻，大约是骑兵部队两倍左右。故此希望各位在日后的战争中小心使用。否则，哪怕是打胜了仗，也是虽胜犹败。”

扫了众人一眼，发现他们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紫月又道：“当然了，魔机部队的战斗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以我的推算，两千名西天营对上敌军一万精锐，赢面还是比较高的。”

杜维道：“既然如此，我们用‘分而击之’的计策如何？”

所谓“分而击之”，即施以种种诱敌之策，把敌军力量分散，逐一歼灭。以西天营的精锐，歼灭小股敌军还真是手到擒来。

拜尔伦而摇头反对：“此法断不可行。卢各斯旺戍守帝国西疆多

年，纵然没有大才，至少也算经验丰富。当年我游历各地时，曾听闻时下名人评论卢尔亚达五兄弟，知道卢各斯旺此人绝不简单。”

林清素好历史时事，一听便来了兴趣，忙问其详。

拜尔伦回答道：“当年，学者穆修斯是清谈领袖，他曾经在一次演讲中把皇帝卢尔亚达比作暴熊，把东亲王卢斯彼尔比作雄狮，把西亲王卢各斯旺比作眼镜蛇。”

穆修斯在清谈界声名赫赫，有“毒眼”之称，尤其精于品论人物，从来没有错谬。众人听了拜尔伦的话，不禁骇然，对目前的战争形势又多了一重忧虑。

拜尔伦又续道：“哪怕我们施巧计让卢各斯旺落进圈套，然而诱敌之策风险甚高，如今我们所处的二百五地区只有二百五十里方圆，本就缺乏战略纵深，万一被卢各斯旺将计就计、乘势猛攻，后果将不堪设想。”

巴拉斯也附议道：“我同意军师的看法。我认为二百五地区民风剽悍，我们可以大力征集新军，以新军消耗敌军的体力，然后出动精锐部队一举击破敌军。诸位觉得如何？”

“万万不可！”杜维反对道，“二百五地区里的人都是滚刀肉，绝大部分是黑道出身。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黑帮首领，对这些人比较了解。他们并无明确的是非观念，却对一切压迫力量有着天生的反抗精神，尤其热衷于反抗当朝政府。就当下而言，若不是拉玛东男爵压着他们，他们早就造反了。若我们强征兵役，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很可能会倒戈一击。”

众人纷纷赞同。

讨论到这里，房间内忽然寂静起来。形势的不利远超想象，各人都颇有黔驴技穷之态。

过了许久，拜尔伦朗声道：“我有一策，可惜狠毒了点，不知可行否？”

“说。”紫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