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的艰辛，六年的苦涩，虽然不甘，虽然苦恼，但李决从未真正动过怒，今天，是第一次。

李决猛然抬头，盯向了石豪，眼中布着一层血红，一字一句仿佛咬着牙在说般：“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忍，但你不该让我放弃。”

“我。石豪一时语塞，看着李决的模样，他的心底竟感到了少许的害怕。

怒气或许一直都有，但六年来从未爆发，此时，一次的宣泄直令李决有些疯狂。他愤怒地向石豪跑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蓬”的一拳，石豪竟没有躲过去，身体不由地向后一个踉跄，脸上也很快显出一些肿红。

“你干什么？”反应过来的石豪，挡下了李决的下一次攻击，显得有些恼怒：“你现在打不过我的。”

“打不过你。”听到这句活，李决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一瞬变得更加旺盛：“若不是自己让出了那颗巨树核心，现在这句话应该由自己说吧？”

两人的行为很快将原本散去的三百名新来弟子吸引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们一时惊愕，随之便议论起来。

见此，石豪心中的怒火不由也一下子升起，见李决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他猛地使劲，剑心诀心法运转，虽只是基础的二层，但足以对付李决。

“够了吧！”石豪一手格开李决的拳头，另一只手也握成拳，一拳捶出，李决顿时一阵踉跄，向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做完此举，石豪也停了下来，看着李决本有些愧疚，可猛然间，他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再看向李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神剑盟中有规定，凡四殿弟子必须依靠自己领悟剑心诀一层，但他却是因服了巨树核心才晋升的，若李决告发了他，那所有的一切也都完了。”

想着，石豪的表情也在不断变化着，终，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若不愿下山也可以，但从今往后你不准离开四殿的范围。”

“怕我告发你依靠外物完成晋升吗？李决站了起来，这一刻，他出奇的冷静开口似讥讽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告发你的，不过我能不能离开四殿的范围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

石豪一阵恼怒，终于下了狠心道：“我会有办法不让你出四殿的，一年后，我也会送你和今年没晋升的弟子一起下山的。”

“你。”李决的身体一震，心中突然地就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奈。他到底还只是一个懵懵少年，刚刚一阵强装的镇定已让他感到深深地疲惫，自己只是一个四殿弟子，又能改变什么。

石豪见李决模样不由也有些愧疚，转过身去道：“别怪我。”

说着，石豪就要走去，可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你说的可真不错。”

“谁？”明显能听出声音中那份讥讽，石豪不由脸色一变，转过身顺声看去，但这一看之下，他不由也呆了呆。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女子，一个如仙子般的女子，白衣飘动，衬出她肌肤雪白如玉，就像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此时那略带冷意的面容更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神圣之感，看着她，即使有怒气，也在她浑身散发的那股特殊气质的感染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豪当然同样避免不了的震撼，但还是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没有回答石豪，而是看向了李决，只是此时李决早已心灰意冷般，刚开始一瞬的震惊后，就垂下了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女子没穿神剑盟弟子道袍，又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石豪不由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再次问道。

这一次，女子终于看向了石豪，略显冰冷的面容上带着平静缓缓开口道：“神剑盟弟子流雪。”

“什么。”石豪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般道：“你是四大弟子中的流雪。”

“不错。”流雪平静道：“我已经在这看很久了。”

石豪心中再次一惊，然后强吸一口气促使自己能够静下来道：“不知是师姐，刚才多有冒犯了。”

“师姐。”流雪的声音冷了一些，眉头微皱，语气中似也多了些厌恶道：“你也有资格称我神剑盟弟子。”

“你。”石豪本能一怒，但想到流雪的身份，随即便又忍了下来道：“我是奉三殿长老的命令暂时来管理四殿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师姐。”

“长老让你欺负同门了吗？”流雪一问，面容随之变冷。

“我。”石豪一时语塞，但只是一会，他便道：“师姐，应该是我神剑盟规定的，四殿以上的弟子是不能与四殿弟子有交往的。”

流雪毫不变色，也不再多说，只是道：“奉长老之命，你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神剑盟的弟子了。”

“什么。”石豪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一僵，流雪的话落在耳边就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但猛地，他一大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又没犯什么错。”

流雪冷冷说道：“此次派你来三殿，其实就是对你的一次考验，连相伴三年的朋友都可以抛弃，这样的人又怎能做我神剑盟的弟子。”

“说得好。”流雪刚说完，突然，从院外再次传来一个声音。看去，走进来的则是一个白发老者，老者身上道袍破着一个又一个洞，头发也相当蓬乱，就像一个四殿弟子的打扮般，但石豪见了这老者，脸色立刻又是一变道：“长老。”

流雪也是神情一恭道：“长老。”

老者呵呵一笑，看上去有些为老不尊的样子道：“小丫头，在这里没必要那么严肃的。”

流雪听此，显得也有些无奈，但脸上的冷意却是消失了，瞬间露出一抹笑意，那短暂的一笑足可令百花失色。

这时，那老者才看向石豪，叹了一声道：“我们修行者确实要舍弃许多不该有的欲念，但那不等于无情，若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我神剑盟可是不敢要的。”

听此，石豪的心一瞬凉了，刚刚实现的梦想，没想到转眼间就这样破碎，这种打击直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不。”猛然间，石豪一声大吼，仿佛疯狂了一般，顺手拔出了腰间的铁剑道：“我不要下山，我不要下山，我不会同意的。”

“放肆。”本来还带着一丝笑意老者见了石豪模样，眼中冷光一闪，不见有任何动作，原本平静的虚空只是仿佛微微起了一阵风，接着便见石豪身体一震，手中的铁剑寸寸碎裂，嘴中也缓缓溢出一缕鲜血。

一刹那，石豪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一片死灰。

老者又道：“你全身修为，我已经废去，等再抹去你在山上几年的记忆便会有人送你下山的。”

石豪没有回答，依然保持着刚刚的样子一动不动，老者也没再多说，淡淡看了李决一眼，然后转身走去，一边走一边又打了个哈欠，喃道：“还是在三殿睡觉舒服呀！”

见此，流雪也只能苦笑，而这时她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向李决所在的地方看去。

在那老者出手废去石豪的修为之时，李决便已抬起了头，他看着石豪眼中充斥着一种深深的悲伤，曾经以为那份最真挚的友情，他又何时想到会如此脆弱。

久久，久久，石豪先动了，他抬起头，没看院中的任何一个人，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新来的三百名弟子从头到尾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时，纷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流雪见了向所有人解释了一下，便让他们先行散了去。

这时，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李决和流雪两人，李决看了一眼流雪眼中全是深深的疲惫，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便拖着身子向居住的屋子走去。

“李决。”突然，流雪喊了一声，这一次开口，流雪的声音中没了刚开始的那份冰冷，反而显得有些柔和，李决的身体在一颤之后就猛地止住了。

“李决。”这是自己的名字，六年来，除了那曾经的伙伴石豪外，还有几个人知道自己还有名字。曾几何时，这两个字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年又有谁知道他过得如此艰辛。

不由的，李决缓缓转过了身，他抬起头以平视的目光看向流雪，但只是一瞬，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白衣有些刺眼，不由地又低下了头，把目光埋入地下。

“为什么要低着头。”流雪走了过来，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令人舒心的感觉：“我知道你已经在四殿呆了六年，这是神剑盟史上从未有过的，但你不该因为这些而自卑，反而应该自豪，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你这样的？”

流雪的话说完，李决的身体明显一颤，他的头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但又在一瞬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所有的动作随之全部止住。

“不要害怕，抬起头，你不应该向任何人低头。”流雪继续开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相信你行的。”

“我相信你行的。”短短几个字，刹那间，犹如一滴圣洁的水滴在灵魂深处。李决猛地一下抬起了头，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此时有着太多太多的震撼。六年来，自己等待的不正是这一句话吗，六年的坚持，六年的苦熬，不正是为了证明给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能行吗？

“你，相信我。”仿佛费尽了所有力气，李决开了口，说完，他的目光便一瞬间静止了，毫无遮掩的停留在流雪的脸上。

“对，我相信你。”流雪同样很认真地回答，此刻，她的心中也在惊讶着。眼前的少年一双眼中充斥着太多太多，自卑而又坚强，苦恼而又快乐，但在这其中唯有一样，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遮掩的，那就是纯真。毫无杂质的眼眸，映照出的正是那颗历经磨难却又依然保持着纯净的心灵。

听到流雪的回答，李决怔了一下，然后在一瞬间，他眼中的黯淡尽数退去，虽没有笑，但足以代表一切。

“谢谢你。”李决由心地说了声感谢，目光再无一丝躲避。

流雪也笑了笑，随之她又拿出了一粒青色的丹药递给了李决道：“这是剑清丹，有了它的帮助，你应该可以突破剑心诀一层的。”

“可神剑盟的规定。”李决看着剑清丹一愣，然后问道。

“放心。”流雪一笑，将剑清丹放到了李决手中道：“这粒剑清丹是盟中专门为你能在四殿坚持六年而奖励给你的。”

“真的。”李决一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接过剑清丹，他的心一阵止不住地跳动，而他也能感觉的到流雪是真心帮助自己的。

“是真的。”流雪也继续道：“不过进了三殿一切可还要靠你自己。”

“嗯。”看着流雪，李决不知为何就感到一阵心跳加速，点点头，只是将剑清丹紧紧地握在手中。

“好了。”流雪松了口气，看着李决道：“我要走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若你能从三殿进入二殿，我会去为你祝贺的。”

“嗯，”没有太多的语言，李决一个点头便是信心的最好表现。流雪再次一笑，便转身走去，走到门口只见她脚下一抹灵光一瞬延伸而起，人随光走，眨眼，流雪的身影便消失在那高处。

李决站在院内抬起头，望着那个方向久久，久久，眼神中浮现的尽是感激，但那其中又或者还有着那么一丝悸动。

高处，断峰边缘，风声呼呼，呼啸着肆掠，而在峰缘，一玄袍道士，负手而站，身处狂风之中，他的衣袍竟只是在微微拂动，不动间，他全身仿佛已与四周溶为一体，看其面貌正是神剑盟副掌门天青子。

正在这时，从下方一道流光逝来，光停，人落，来者竟是刚刚从四殿离开的流雪。

天青子转过身，看到流雪收剑，点点头道：“看来你与你手中的这把‘惜月’马上就可达到人剑如一的境界了。”

流雪微一笑道：“比起二师叔，弟子境界还差的太远。”

天青子又点点头，也未再多说，转而问道：“怎么样，办好了吗？”

流雪也点点头道：“那个石豪已被贺叔废去了修为，至于李决，我也已经将那粒剑清丹给了他。”

天青子语气不变道：“贺老也去了。”

“是的。”流雪道：“既然主峰下那棵近万年的神树核心的其中之一被那个石豪所得，那对石豪的考验贺叔也不敢大意。”

天青子沉默一阵道：“今日送李决剑清丹之事你最好不要向他人提起。”

流雪听了有些疑惑道：“以李决能在四殿坚持六年的那份精神，我想盟中应该愿意为他开个先例的。”

天青子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对李决评价很高？”

流雪点点头道：“他确实很特别，善良，淳朴，还有一颗坚持不懈的心。”

说着，流雪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眸，却没发现对面的天青子听了她所说，眼中也是一片欣慰，不过只是一瞬即逝。

天青子又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流雪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立刻点头答应道：“二师叔，放心吧。”

说完，流雪又道：“若无事，弟子先告辞了。”

“去吧！天青子点点头，流雪随之驱剑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