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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骊歌——桃花朵朵开》第五章 卢生温润,其质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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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量着这个惊讶的少年。

他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束发的丝带上点缀着润泽碧玉显示了他不寻常的身份;白皙的脸呈长圆形,俊眼如精灵般干净通透,修眉似轻烟漫染,清秀的瘦高鼻梁配上含蓄收敛的薄嘴唇,整张面庞看起来格外舒服。

散发着柔暗光泽的上等衣料下,修长的手指以及其中握住的书本都在传达着一个讯息:这是个家境优渥的读书人。

他绝无不凡那种如幻似仙的飘逸感,也没有刚刚那个狐媚男子不羁的随意风情,有的只是温吞的儒雅气质,萦绕在身畔。

这种书卷气让我倍觉安心,而他脸上那惊讶的表情又给他增添了几分俏皮的孩子气,让我没来由地对他生出许多好感。

于是,我向他微微一笑。

“你是何人?”他问道。

果然是个书呆子!

我觉得他很有趣,便想逗逗他:“你不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怎么好自报家门?”

“你——”他被我噎住了,顿了顿答道,“在下隋阳卢氏,名玒,字仲玉——不分伯仲的仲,玉石的玉。”

他说完,自豪地等待我的仰慕。见我没有他意料中的反应,不禁有些意外。

“红?哪个红?表字不是经常用来解释名的吗?排行第二的玉和‘红’有什么关系?”我对他的出身没有听出所以然,对名字倒有了兴趣。一个男子起名叫红,难道他想得诺贝尔文学奖?(此处调侃《我的名字叫红》)

他听了我的话,有些惊喜地赞许道:“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竟然也有所学,知道表字是用来解释名的。在下的‘玒’乃是左边玉字旁,右边一个‘工于书画’的‘工’,而这个字正是一种玉的名。”

什么玉字旁、工于书画,我听得晕晕乎乎的,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讲话一套一套的。

“唉,你的这个‘玒’字听起来真麻烦,还是仲玉好听,也好记。那我就叫你仲玉。”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他作揖道。

“要说也真巧,我的名字里面也有玉,我叫洛玉娘,你叫我玉娘就好啦!”我看他那副拘谨守礼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

“哦?玉娘?”他抬起头看着我,笑道,“我们果然有些缘分。”

“是?”我裂开嘴没心没肺地问。这个人虽然有点迂,但却很可爱。

他点点头,说道:“我在这里温习已经数日,还从未被人打扰。今天是最后一日,没想到会遇见洛姑娘。若是姑娘晚些来,甚至姑娘今天来了却没找到这个山洞,在下都不会与姑娘相遇。”

这人看起来呆头呆脑,说话其实挺有意思。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温习啊?你家里没有书房么?”我不解。

“山间景色优美,花叶繁茂,颇有诗情画意。若要研习作诗之道,在这山洞中倒比书房中来得有诗情。”他望着洞外郁郁葱葱的草木,沉醉地说。

“哦?你是诗人?”我兴奋起来。小时候上语文课学古诗,我一直感慨: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那些动人的句子。如今让我见到一个原生态的古代诗人,真是大开眼界。

他听了我的话,低下头去,连连拱手抱拳道:“惭愧、惭愧。在下的确爱诗,却并非因为爱诗而温习作诗。”

“那你为了什么?”我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乃是为了应付科考而温习作诗。”

我也叹了口气,原来是个古代高考学生,一定是念书念傻了,说话才这么怪异。不像罗艺琳和李不凡他们,说话都很浅显易懂,也不会有这么多规矩礼数。

他见我唉声叹气的样子,问道:“洛姑娘也懂科考的苦?”

提起高考复习的艰苦岁月,我怎么能没有感触呢?

于是我忘乎所以地慨叹:“那当然了!谁没考过——”

正说到一半,我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像看一个怪物似的望着我!

“洛姑娘也考过科举?”他惊讶地问。

糟了!我才想起这是古代,女子别说是考科举,念书识字的都是非主流,所以刚才这家伙看我知道点表字解释名的规矩就觉得非常意外,如今我一时兴起说漏了嘴,这可怎么收场?!

我看着惊讶的卢仲玉,忽然急中生智,改口说:“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女子,怎么会和科举扯上关系?我刚才是说,谁家没有几个被科举折磨的亲戚呢?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这幅认真复习的模样,就好像看到我的哥哥。”

“哦?”卢仲玉哪知道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竟信了满嘴跑火车的我,颇为感慨地说,“原来令兄也是个读书人,不知他现在功名几何?”

我快晕了。他还真好骗……

“唉,说到我这个兄长,那真是……一言难尽,”我故意做出非常伤心不愿提及往事的样子,说道,“自从家乡战乱,我与他在战火中走散,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卢仲玉见勾起我的“伤心事”,满怀愧疚地安慰我说:“别难过了。苍天有灵地有知,会教亲人得相见。只要有缘,总会见面。就好像我与姑娘这样,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竟然也十分投缘。如果你们兄妹亲缘未断,定会有相见的一日。”

我见他这个样子,自己倒不好意思了:“谢谢你安慰我。你是我来到隋阳,碰到的最好的人!”

我说得是真心话。比起凶猛的刀疤男、孤傲的李不凡、严肃的罗艺琳、轻浮的狐媚男,卢仲玉可以算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与他聊天虽然有点怪怪的,但却让我很放松、很开心。

他听了我的话,问道:“听姑娘言语之中透着失意,难道经历了许多坎坷?不知姑娘现在有何难处,不妨讲出来,看看卢某是否能帮到姑娘。”

“唉,你帮不了我的。”我无奈地摇摇头。

总不能让他替我去跳舞啊!

他听我这么说,愣了一下,又不好再问下去,只得说:“既然姑娘不方便说,也罢。”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坠子递了过来。

“以后姑娘遇到什么难处过不去,只管拿着这个东西到东城贤雅街卢府找在下。若能帮得上的,在下必不推辞。”

哗,看不出这个书生还蛮有侠义气概的。

我听他的口气,这个卢府想必是隋阳的豪门了!

但是国立教坊既然归**管,任凭他是再大的豪门,又怎么插手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伸手将他的坠子推了回去,“但我想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

他见我这样推辞,十分失望。

这时我瞥见山洞外的天色似乎渐渐暗了下来,便急着想要赶回去。

“仲玉,天不早了,我要赶快回去了,”我握着他的手诚恳地说,“我们既然投缘,就不要纠结于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事。你有时间的话,就来明义左教坊陪我聊天解闷。”

说完我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到洞口的时候,我回头一望,只见仲玉还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

其实我有点舍不得这个书呆子,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再见?像他这种出身书香门第的人,又在准备科考,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去教坊游玩?

我有些失落地走在傍晚的翠微山中,天色越来越暗,路却越来越难找。当我第五遍走到同一棵树前面时,我不禁开始害怕:糟了,我肯定迷路了!

我看着周身随着天色变暗的草木,心跳突突地加快、加重。

笨!真笨!我懊恼地想:刚刚应该让仲玉带我下山就好了,如今我一个人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可怎么办?要是天黑了我都没走出去,那山上会不会有野兽?

我越想越害怕。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好似树叶、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天色似乎又暗了几分。

“沙沙”声却越来越近。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声音很有规律,不紧不慢,却一点一点不断靠近。

我的心越跳越快,却屏息静气不敢发出大的响动,生怕惹到背后那不知是人是兽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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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玉字作为偏旁部首,右边的点写起来不甚简便,于是古人在书写的时候都省却那个点,而将玉字最下面的一横写成提,成为“斜玉旁”,久而久之演变成今天的“王字旁”。所以很多以王字为部首的字其字义大都和玉有关(如琳、琅、瑜都是美玉,玒是玉名等等),皆因其原本是属于斜玉旁而非“王字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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