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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人道》第六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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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时,屈共志回到家里,吃饱饭后没事干,就独自一人到村外去散步,不知不觉的走到被砍掉的那片枫树林地方。昔日的阵阵风吹树动、鸟儿啼鸣的景色已不复存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高高的围墙把里边围成铁桶一般,围墙上边还装有铁丝网,门口处有几只吐着血一般舌头的狼狗在走来走去,看见有佰生人靠近就使劲地吼叫着,让人心惊胆战。屈共志有点不明白,石头营不是说这地方被人承包下来搞果园或休闲农庄吗?可瞧这阵势,恐怕比集中营还森严,建个果园或休闲农庄有这个必要吗?

屈共志刚回到村头,看见石头营指挥着村里的几个后生在张贴着怎么东西。他不声不响的走了过去,可石头营耳朵尖,一下听出后面有人,他回头一看,不由“哦”的一声说,兄弟,今天回来的?屈共志点了点头,抬头描了几眼刚张贴上去的红纸,石头营在一旁嘿嘿的笑了几声说,村里的小学自从成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围墙,四通八达的,上课时经常有牛羊从校园里跑来穿去的,既影响学生上课又给安全带来了隐患,他想发动全村委的人捐款,共同为学校的围墙建设出一份力。你回来得也正是时候,这事情得咱们兄弟共同牵个头才行。屈共志说,记得咱们小时候念书时,学校的木窗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全是你老小子给干的好事。你是不是现在回想起来怕干了坏事太多,死后过不了奈何桥,所以就想来个亡羊补牢,装模作样的做些善事想遮一遮阎罗王的眼珠吧?石头营哈哈的大笑说,你那时不也经常站在凳子上往窗外撒尿,兴起时把木窗也淋个湿,那木窗还能受得了你的尿弹,焉能不烂?身边的几个后生听了,都笑着起哄。屈共志狠狠地捶了一把石头营。

“兄弟,玩笑开完了,咱们村子这间学校从有至今才培养出了两个大学生,全让你家占去了。当然,我也是从这间学校走出来的县政协委员、村委主任。你先认个捐,我不跟你抢这个头。”石头营说。

“那你想我捐多少?”屈共志眼不离墙上的纸说。

“你是县里响当当的二爷,起码也得这个数吧?”石头营伸出两根手指头说。

“两万?”屈共志轻声地笑了笑。

“两千。如果兄弟你愿意捐两万,那也最好不过。反正现在你衣袋里的钱就好象是井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完。这下捐点出来支援家乡搞公益事业建设,也是应该的嘛。”

“我捐多少倒不心疼,只是心里头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生怕别人议论说你一下子就捐两万块钱出来你两年不吃不喝就这点钱这钱从哪里来?兄弟,这年头人家只会羡慕你口袋里装满钱,谁还会在乎你钱的来路?”石头营不屑一顾地说。

“你的坏水脑壳一秒钟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不行。我是担心我钱是捐了,可却让某些人拿去买了老虎机回来坑骗父老乡亲,拐弯抹角的一不小心成了帮凶。”

“这,兄弟,这话只能开开玩笑,开开玩笑,可是不能散布这种这种消极的说法的。你是咱们村委有名气的人,若都这般说法,这个认捐活动还能搞下去?”

“乡亲们口袋里的钱都让你的赌档给刮光了,你还想让他们认捐,他们又能认捐多少?你倒不如让枫树林的那个老板认个大头?我瞧他那阵势就应该象是个穷得只剩下钱的人。”

“兄弟,这个我早想到了。这个罗老板可是个热心人士,村委会重新装修了一下,他捐了一万元;咱们村的三苟子老婆得了尿毒症,他给了三苟子五千元;还有,在上个月,咱们村前这条覆盖全村委的灌溉水渠要重修,他一下子就给了三万元,这回咱们要重修学校,这个老板二话没说就捐了两万元。现在在咱们这村里,说起你的老板雷呜天的名字可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可要是说起这个罗老板,恐怕连三岁小孩也都说认识。”

“这个罗老板可是靠吃他老子留下的财富的‘富二代’吧?”

“嘘,人家罗老板怎会是那种只知道吃老子留下的钱财没啥屁本事的‘富二代’?他象我一样是完全靠自己的本事打拼出来的!”

“那这个罗老板的脑袋还算正常吧?”

“兄弟,说什么你也是政府官员,怎地说出这等有损外商形象的话?你我要不是兄弟一场,我一定要在政协会议上好好的参你一本!”

“你先别那么的激动嘛。”屈共志说,“按我说这个罗老板这么的乐善好施,想必是他在那片枫树林地一不小心挖着了金矿,大发特发了,可他毎年给的租金就那么的一丁点,所以他既觉得过意不去,又不想让咱们当地人知道。要不然搞个果园种几棵果树也用不着把那块地围成比集中营还森严吧?”

“阿志,你有这种想法纯粹就是仇富心理在作怪。别人发了,热心公益事业又说人家假惺惺;若是不关心嘛,又批人家是当代的刘文辉、黄世仁,应该抄家产。怪不得现在的富人们都说活在大陆没有一点安全感。唉,做人难,做个富人更难哪。”石头营由衷地叹道。

“这要看是哪种富人了,若是勤勤恳恳靠自己辛勤汗水靠自己的智慧发家致富的,谁会有这种心理?怕只怕象你们这些把自己的富有建立在致人贫穷基础上的富人,算计别人多了当然是天天晚上做恶梦怕反遭别人暗算。”

“罢了,罢了,反正我就是十张嘴也说不过你一张嘴。今天晚上我就要挨家挨户让大家认捐了,到时兄弟你带个好头就行了。”石头营朝屈共志摆了摆手,走了。

雷新悦一连好几天打电话给屈共志,想约他吃顿饭,感谢他的相助之恩。可每回都被屈共志用各种理由推辞,他越来越讨厌这样的饭局了,能推辞掉的就尽量推辞,再说,他的肚皮也已经开始对他提出了“警告”。

这一天,雷新悦又一次打电话邀请屈共志吃饭,屈共志又是借口推辞,雷新悦有点不大高兴了,说,师哥,你可不会是被准嫂子给监视起来了吧,怕别的女人给吃了去?屈共志听了打哈哈笑说,新悦,你这话就说歪了,你准嫂子她现在失落得很,她原以为我是一颗散落在垃圾堆里没人识的金珠,就顺手把我给捡了去,还暗地里笑别人没眼光,不识货。可今天她才知道她手里的这颗珍珠原来竟是赝品,怪不得当年被扔在垃圾堆里没人要,可怜她却还以为自己眼光独到、独具慧眼,其实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如果现在有人也盯上了她手中的这颗赝品,那是最合她意不过了,因为这天底下至少还不只一个象她那样傻的大傻瓜,在茫茫人海中终于觅到了知音,你说她的心情会是如何?雷新悦说,那我也心甘情愿的给她做个伴一块欣赏你这颗赝品,直到有一天你变成为真品为止。屈共志说,我这颗赝品即便吃了你请的饭还是成不了真品的,你的嗓子那么的好,还是唱几支儿歌给我听听,放松放松一下头脑的好。雷新悦高兴地说,好呀!这个我最拿手不过了。

在卡拉OK包厢房里,屈共志闭上眼睛听着雷新悦唱着一支支熟悉悦耳的儿歌,感觉自己又好象回到了幼年时代。那个时候的家乡,山是那么的青,水是那么的绿,他跟村里的小伙伴们在河边放牛、到河里抓鱼、游泳,到山上采摘各种各样的野果,虽然肚子经常饿着,可却过得很快活。今天,自己过着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可却感觉活得好累,一点快乐感也没有。怪不得古往今来的人们最是怀念童年时代的生活了。他又想起高中时的那段生活,想起了王贵娴,自己真的以为她对自己早已经是情义已断,可实际上她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可她却又始终不肯原谅自己,女人哪,真的很难弄懂她们的心思。

“师哥,咋的叹气,是不是我唱得不好?”雷新悦放下话筒,给屈共志倒了一杯啤酒说。

“不,不,哪会是,是你唱得太好了,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快乐事情,可现在都早已经是烟消云散,如昨日黄花,只能作为永久的回忆了。”屈共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

“师哥,你有心事,能告诉我吗?”

“我?我有心事?我有心事还能有心情呆在这里听你唱歌?”屈共志捏了一把雷新悦的鼻子笑说。

“师哥,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你是在跟我撒谎。”

“唉,我是在想,你这小妮子人长得这么漂亮,文化小平也高,能歌又善舞的,真不知道是谁有这福气娶了你。”

“你又在跟我打岔了。”雷新悦朝屈共志努了努嘴巴说,“师哥,咱们县今年的机构改革方案不知道出来了没有?听说机关事业单位都要大规模精减领导职数,精减吃财政饭的人员。”

“机构改革虽然是大势所趋,但说到要精减领导职数,大量精减人员,那可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啊,就拿咱们直河县来说吧,绝大多数单位不但是人满为患,做领导的也多如牛毛,你也知道,在咱们中国,什么问题也比不上人际关系的复杂,尤其是现在,能做领导能进机关单位的人的背后几乎都能找到某种支撑力量。”

“但没有支撑力量的人往往都是该单位干活的主力军。”雷新悦补充说。

“这一点丝毫没错,就象你在糖厂的时候,关系户是属于‘白领’阶层,你们这些人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工作努力保住自己的饭碗了。所以,虽然上面有机构改革的条条框框规定,可到了咱们这下面,就难以操作了,精减谁呢?精减关系户嘛,这有损于特势人群体的根本利益,再说,这场改革又不是一场自下而上的社会变革,而是一场自上而下、是由特势人群体具体贯彻执行的改革,所以想精减关系户,真正做到能者上、庸者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若是裁减非关系户嘛,这些人往往又都是单位干活的骨干力量,两头都难啊。”

“可是我想,在那些特势人群体,是不会有多少人能从工作大局上来考虑这个人员精减问题的。”

“这种可能性当然要比另外一种可能性要大得多,不然就不太正常了。”屈共志笑了笑说。

“现在在单位里,关于机构改革的事情大家私下里谈得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有的说按文化水平高底搞一刀切,有的说按员工进单位的时间年份搞一刀切,有的说按年龄搞一刀切,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这实际上是一次社会利益再分配的变革,不触动社会神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这个结果是好是坏,就得看那些具体执行者的个人品德如何了。”

“师哥,听你说这话,我觉得有点滑稽可笑。”

“为什么,我说得不对?”

“不是说得不对,而是说得太透底了,让人听来不得不对这个社会感到有点悲哀。想想,一个国家的大政方针能否正确地执行,不是依靠强有力的行政手段,而是依靠在那些具体执行者的个人品德之上,你不觉得滑稽可笑吗?”

“可这也才符合咱们的基本国情啊。不说了,不说了,这种东西不是你我自己所能左右的,干担心也没用。唉,难得今晚有个小美人在身边,美好时光要珍惜,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屈共志给雷新悦递上一杯饮料,笑说。

“师哥,你还没有谈上女朋友?”雷新悦边喝饮料边说。

“你看我这个样子,会有人要吗?”屈共志笑说。

“师哥,你别再跟我耍贫嘴。如果你真的还没有女朋友的话,我有个表姐,长得很端庄大方,是个教师,我想她跟你挺般配的,我给你们俩人牵个线怎样?”

“新悦,你这人的心肠还真有点坏。”屈共志指了指雷新悦说。

“我怎么心肠坏了?”

“你拿自己的表姐当作是感谢我的礼物,这还不算坏吗?”屈共志哈哈的大笑说。

“师哥,我这可是认真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雷新悦故作生气的说。

“好了,好了,别生气,新悦,你的这个回报方法对我来说太特殊了,我一点思想上的准备也没有。不过,我,唉,怎么说才好呢,其实,我也不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女朋友。”

“……”

“说有,那人十年了,一直不理睬我;说没有,那人至今……唉,还是别说了。”屈共志说罢把满满的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雷新悦给屈共志满上酒,说:“对不起,师哥,是不是我说着你的痛处了?”

“人生路上不如意的事情多的是,哪时又不曾痛了?”屈共志笑说。

“是啊,我也是经常觉得这人活在这世上还真有点累。”雷新悦长叹了一口气说,“有时甚至怨恨上天为啥要安排自己来到这人间炼狱,如果一个人能决定自己是否来这人世间,那该多好。”

“好了好了,都别借酒消愁强说愁了。咱们既然来到了这世间,没有前生,也不会再有后世,人生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光阴,对于宇宙生命来说,顶多也只能算是一刹那,就那么的一刹那时间,咱们又何必总是活在痛苦难受当中呢?咱们应该在这人生路途中潇洒走一回才是啊。”屈共志站起身来,一口气连喝下三杯啤酒,豪爽地大笑了几声。

这一晚,屈共志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回去的时候,雷新悦叫了一台的士,一直把屈共志送进宿舍这才放心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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