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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枪传奇》试炼之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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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所以这就是他的勇气和誓约的结果,”奇蒂拉低声说。

“难道你还期待会有别的结果吗?”索思爵士说。这些话,配合着古老盔甲的摇动,听起来几乎有着特殊的韵律。但是那些话语中的奇怪意味,让奇蒂拉忍不住多看死亡骑士一眼。

看见他瞪着她,橘色的火焰燃烧着炙热的光芒,奇蒂拉双颊飞红。她发现到自己比意料中显露出更多不需要的情感,她的脸颊变得更红了。她猛然转身背对索思爵士。

她走过装饰着许多奇异的盔甲和武器、香味逼人丝织品和厚厚毛地毯的房间。奇蒂拉用颤抖的手将透明睡衣的前襟掩位胸口。奇蒂拉自己也知道这动作并没办法遮掩什么,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她以前从来不曾顾虑过什么尊严的问题,特别是在一个三百年前就已经化成灰的怪物面前。但她在那灼热眼光的注视下,突然觉得自己裸露太多了。

“不会,当然不会,”奇蒂拉冷冷的回答。

“他毕竟是个黯精灵,”索思用那毫无情感,甚至有些呆板的音调继续说。“他并不隐瞒害怕你弟弟更甚于死神。他选在雷斯林身边作战会比和一群老糊涂的巫师并肩作战来得难以置信吗?”

“但是他可以获得那么多的利益!”奇蒂拉驳斥道,试着要让她的口音和索思一样的平静。她颤抖着捡起床头一件羽毛睡衣,披在肩膀上。“他们承诺他可以担任黑袍巫师的领袖。在帕萨理安退隐之后,他毫无疑问的可以接任法师公会的领袖,也就是克莱恩上所有魔法师的首领。”

而且你还会获得其它的奖赏,黯精灵,奇蒂拉默默的说,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旦我那个疯狂的弟弟被打败后,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了。我们的计划呢?你用法杖,我用剑统治全世界。我们可以让骑士俯首称臣。将精灵从家园中赶走,那也是你的家园!

你可以胜利的回到家园,亲爱的,而我将会在你身边!

酒杯从她的手中滑落。她试着伸手去抓,但她的力气用的太大,手伸的太急。脆弱的杯子在她手中破裂,嵌进她手中。鲜血和滴在地板上的红酒混和在一起。

战争所留下的疤痕像是情人的手一样游移奇蒂拉全身。她常常眼也不眨的接受各种各样的伤痕。但是,现在,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这点小伤竟然让她失态若此!

一个脸盆就在附近。奇蒂拉将手泡进冰水中,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叫出声。水立刻变红了。

“叫牧师来!”她对索思爵士大吼道,后者依旧用异光闪烁的眼睛看着她。死亡骑士走到门边,命令一个仆人立刻离开。奇蒂拉咒骂着强忍泪水,抓住一条毛巾,包住受伤的手。在牧师匆忙抵达时,还因为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黑袍而脚步踉跄。毛巾早就已经沾满了鲜血,奇蒂拉古铜色的面孔变得有些苍白。

当牧师弯下身喃喃念着祈祷文的时候,五头龙的护身符扫过奇蒂拉的手。伤口很快就愈合,流血也跟着止住。

“伤口并不深。应该不会有永久性的伤害,”牧师安慰的说道。

“你可真厉害!”奇蒂拉爆发道,依旧在和那扩散至全身,难以言喻的晕眩搏斗。

“您将可以用您平常的流畅和剑技使用武器,我对您保证,”牧师回答道。“有没有——”

“不!给我滚出去!”

“我主。”牧师鞠躬道,“骑士大人,”接着就离开了房间。

奇蒂拉刻意避开索思爵士火焰的双眼,对着牧师快步离去时飘逸的袍子皱眉。

“蠢!我真后悔必须把他留在这里。再想一想,其实平常把他们留下来也会派上些用场。”虽然手看起来已经治好了,但却依然莫名其妙的感觉到疼痛。全都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苦涩的告诉自己。“好吧,那么你建议我应该怎么……处理那个黯精灵?”

在索思来得及回答之前,奇蒂拉已经站了起来,大声呼喊着仆人。

“把这一团乱清干净。再给我另外一杯酒。”她给了那畏畏缩编的男人一巴掌。

“给我一个金杯子。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精灵作的脆弱东西了!不要让我再看见它们!

通通丢掉!”

“通通丢掉?!”仆人大胆的抗议道。“但它们很值钱,大人。它们是从帕兰萨斯城的***师之塔来的礼物,是……”

“我说把它们丢掉!”奇蒂拉拿起杯子,一个接一个的对着墙壁丢去。仆人们趴在地上,看着玻璃碎片飞过头上,不敢轻举妄动。

在最后一个杯子离开手中后,奇蒂拉在角落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动也不动,沉默的看着远方。

仆人们匆忙的捡起玻璃碎片,倒掉水盆里面的血水,然后快步离开。当他送酒来的时候,奇蒂拉依旧没有移动。索思爵士也是一样。死亡骑士一直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在夜色渐渐掩盖的房间中,橘红色的双眼喷着诡异的火焰。

“要点亮腊烛吗,大人?”仆人将金酒杯放下,轻声问。

“离开,”奇蒂拉从紧绷的嘴唇中挤出两个字。

仆人鞠躬离开了,在离开前将门关上。

死亡骑士踏着无声的脚步,跨越房间。他站在依旧发着呆的奇蒂拉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隐形的手指碰到她的肩膀,寒气渗入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但是她并没有退让。

“好吧,”她再度楞楞的瞪着这个只有死亡骑上火焰的双眼照亮的房间。“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阻止达拉马和雷斯林的疯狂计划?在黑暗之后消灭我们全部的人之前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你必须攻击帕兰萨斯城,”索思爵士说。

“我相信这是可以办得到的!”奇蒂拉低声说,若有所思的用匕首柄拍着大腿。

“真聪明,大人,”指挥官的声音中带着毫无掩饰和虚假的敬佩。

这名年近四十岁的人类指挥官,是一路用尽各种手段踩着别人尸体才爬到目前的位置,当上恶龙大军的将军。他的脸上一道丑恶的疤痕破坏了他的面孔,驼背的他并不像其他将军一样能够获得奇蒂拉青睐。但是他自认不是没有希望。他瞪着她,从她这几天一向冷漠、严厉的脸上看见了因他的夸赞而露出的笑容。她甚至施舍了个笑容给他,就是那个她最擅长使用的诱人笑容。这让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真高兴看到你没有荒废你的天赋,”索思爵士说,他空洞的声音在兵棋室中回荡。

指挥官耸耸肩。他现在应该是可以习惯死亡骑士了。黑暗之后在上,他已经和他以及骷髅战士们一起打过非常多次的仗。但是那环绕在冰冷死气中的黑斗篷和焦黑的盔甲还是让他毛骨悚然。

她怎么能够忍受他?指挥官不禁要想。他们说他甚至自由出入她的卧室!这个想法让指挥官快速的心跳恢复了正常。算了,那些奴隶女人也还不算坏。至少当和她们独处的时候是真的独处,不会有别人!

“我当然没有荒废!”奇蒂拉的怒火如此高涨,让指挥官赶忙找理由离开现场。很幸运的,由于整个圣克仙城都在战备状况中,要找理由并不困难。

“如果您不再需要我了,大人,”指挥官鞠躬道,“我必须要检直打铁厂的工作进度。有好多事情要做,时间永远都不够。”

“好吧,你可以离开了,”奇蒂拉心不在焉的咕哝道,她的眼光转到镶嵌在地板上的巨大地图。指挥官转过身准备要离开,他的阔剑铿锵作响的敲击着盔甲。不过,在门边,奇蒂拉的声音阻止了他。

“指挥官?”

他转过身。“大人?”

奇蒂拉开口要说话,停了片刻,咬住嘴唇,然后又继续道,“我——我在想你是否可以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她耸耸肩。“不过,现在问也太晚了。我想你应该已经有了计划了吧。”

指挥官迟疑了片刻,感到十分疑惑。他的掌心开始流汗。“事实上,大人,我的确有个约会,但可以改期——”

“不用了,”奇蒂拉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用了,没关系。也许改天吧。

你可以离开了。”

指挥官依旧困惑的转过身,缓步离开这房间。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却看见死亡骑士橘色、燃烧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

现在,他又必须要赶赴捏造出来的晚餐。很简单。他今晚会叫那个最宠爱的女奴来陪伴……

“你应该放松一些。找点乐子玩玩,”当指挥官的脚步声离开了奇蒂拉的总部之后,索思爵士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很多事情要做,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奇蒂拉回答,假装全神贯注在脚下的地图上。她站在标志着圣克仙的地方,瞪着被山脉包围,遥远的西北方的帕兰萨斯城。

索思爵士跟着她的目光,慢慢的走过这段距离,来到了山脉中唯一的隐口,一个标志着“法王之塔”的地点。

“骑士一定会试着在这个地方阻止你们,”索思说。“也就是他们上次战争阻止你的地方。”

奇蒂拉露出了微笑,摇摇卷发,对着索思爵士走去。流畅的自信和自尊又出现在她的动作中。“那可真壮观啊。那些可爱的骑士,通通排成一排。”奇蒂拉突然感觉到几个月以来难得的轻松。“你知道,当他们看到我们准备的特殊武器之后,他们脸上的表请几乎就值得我们掀起这场战争了。”

她踩过法王之塔的位置,轻松的走到帕兰萨斯城。

“最后,”她低声道,“那些穿金戴银的女士将会感觉到刀剑割开他们细皮嫩内的痛苦。”她微笑着转过身面对索思爵士。“我想我今天晚上还是会找那个指挥官用餐。

派人去找他。”索思低头示意,橘色的眼睛中闪动着愉悦的光芒。“我们有许多的军机要讨论。”奇蒂拉再度露出微笑,开始解开盔甲的扣带。“有关防守薄弱的侧面。

倒下的城墙、攻击和如何穿透敌人的防御……““冷静下来,坦尼斯,”刚萨爵士好心的说。“你太担心了。”

半精灵坦尼斯嘀咕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刚萨爵士转过身,手中还拿着他最好的麦酒(是从酒窖楼梯旁的阴暗角落拿出来的)。他对坦尼斯递出麦酒。

“我说你觉得我太担心的判断真是对极了!”半精灵猛然说。因为他刚发现那并不是他想要说的话,而且,在对索兰尼亚骑士的最高长官说话时好像也不应该用这种态度。

刚萨。钨斯。威斯坦爵士抚摸着长胡须,这种骑士古老的蓄胡习惯现在又再度风行起来。他将笑容隐藏在胡须后。他当然听见了坦尼斯原先说的话。刚萨摇摇头。为什么这不透过军事会议来解决呢?现在,除了必须要为了这一小撮敌人部队备战之外,他还必须要和黑袍巫师的学徒、白袍牧师、紧张兮兮的英雄还有一个图书馆员打交道!刚萨叹口气,心情沉重的扯着胡子。现在只差一个坎德人了……

“老友坦尼斯,坐下来。在火进取暖吧。你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即使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恐怕还有点冷。水手们提到什么怪风之类的谣传。我想你的旅途应该还很顺利吧?坦白告诉你,我还是比较喜欢骑狮鹫兽,不喜欢龙……”

“刚萨爵士,”坦尼斯紧张的说,不愿意坐下来。“我千里迢迢飞来圣奎斯特并不是要和你讨论怪风和骑龙是不是比较舒服的问题!我们有危险了!不只是帕兰萨斯,如果雷斯林成功了,是整个世界的危机!”坦尼斯紧握双拳,激动得讲不出话来。

刚萨又从老管家威尔斯所带来的酒瓶中装了一杯酒,站到半精灵身边。他将手放在坦尼斯的肩膀上,把他扭转过来面对他。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对你的评价很高,坦尼斯。你和罗拉娜是他最亲近的朋友。”

坦尼斯听见这些话,不禁低下头。即使现在,在史东过世两年之后,他一想起这件事,心中还是充满了伤悲。

“只凭他的话,我就不会小看你,因为我把史东当作自己的儿子,”刚萨爵士真诚的说。“而且我本身也对你相当的尊敬。你在战场上的勇气、你的荣誉、你的高贵节操都足以胜任骑士的要求。”

坦尼斯听见这有关荣誉和高贵的话,忍不住摇头,刚萨却没有注意到。“你的勇敢行为事实上比你所愿意承认的都还要多。在战后你的努力也让人赞叹。你和罗拉娜携手让分裂许久的国家重新团结起来。波修士已经签署了新的和约;只要索巴丁的矮人们选出新的国王来,他们也会加人签署的国家中。”

“您过奖了,刚萨爵士,”坦尼斯看也不看手中的麦酒,专注的打量壁炉。“多谢您的夸奖。我真希望我觉得自己值得您这样看重。

如果您愿意告诉我这样的甜言蜜语有什么用意——““我看的出来,你体内的人类血统要比你的精灵血统来得强势,”刚萨微笑着说。

“很好,坦尼斯。我跳过精灵的多礼部分,直接说重点。我认为你过去的经验让你太过敏感了,你和伊力斯坦都是一样。老友,让我们开门见山的说。你并非战士。你从来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你是被意外卷入上次的战争中。请你跟我来。我要请你看样东西。

来,来……”

坦尼斯把依旧满盈的杯子放在拖盘上,任由刚萨强壮的手领着他走。他们来到了家具都是骑士所喜爱的朴实平淡风格的房间中。

这是刚萨的兵棋室,墙壁上放满了刀剑和盾牌,以及玫瑰、圣剑。

皇冠骑上的旗帜。许多年来奋战所获得的战利品被完好保存在精致的玻璃柜中。在房间中最显眼的地方,有一整面墙都是用来安置一柄龙枪,那是铁匠泰洛斯所打造的第一柄龙枪。在它四周放置有许多种地精擅用的刀剑、一把龙人所用的锯齿长剑、食人巨魔所用的双刃剑,以及一柄属于那名倒霉的骑士德瑞克。克朗加的断剑。

这是个让人赞叹不已的展览,说明了一名为骑士奉献一生之人彪炳的功业。不过,刚萨目不斜视地走过这些战利品,直直朝向房间角落放着一张大桌子的地方走去。桌子底下的小方格中整个塞着许多卷好的地图,上面有着详细的标记。在阅读了片刻之后,刚萨弯下身,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面上。他示意坦尼斯更靠近些。半精灵抓着胡子靠近了些,试着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刚萨满意的援搓手。现在是他擅长的领域了。“这只是简单的逻辑。清楚明白。你看,这里是龙骑将的部队,被团团包围在圣克仙。我必须承认,这位龙骑将的实力相当强,她拥有大量的龙人、地精、以及迫不急待等待开战的人类。我也承认情报显示圣克仙的部队活动越来越频繁。龙骑将一定有什么计划。但,攻击帕兰萨斯?!天哪,坦尼斯,看看她必须要跨越的距离!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由骑士团所控制的领土!即使她拥有足够的兵力突破这样的防卫,看看她的补给线必须要伸展多长!光是保护她的补给路线就必须耗掉她所有的兵力。我们可以轻易的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切断她的补给线。”

刚萨轻松的抚摸着胡子。“坦尼斯,如果说龙骑将中有我尊敬的人,那么就只有奇蒂拉了。她既大胆又有野心,而且更有智慧;她绝不会冒不必要的风险。她已经花了两年的时间储备实力,在她明知我们不敢攻击的地方国兵。她已经累积了太多的筹码,不可能在像这样的一个疯狂计划中孤注一掷。”

“万一这不是她的计划——”坦尼斯嘟哝道。

“她还有可能会有什么其它的计划?”刚萨耐心的问。

“我不知道,”坦尼斯暴躁的说。“你说你尊敬她,但是你够提防她吗?你够敬畏她吗?我了解她,而且我感觉她的计划不会这么简单……”他皱起眉头,低头看着地图。

刚萨没有出声。他听说过有关奇蒂拉和半精灵坦尼斯的怪异传言。他当然不相信它,但是他也觉得最好不要进一步逼问有关为什么这么了解这个女人的事情。

“你不相信,对吧?”坦尼斯突然说。“一点都不相信?”

刚萨不安的顺了顺地飘逸的灰色美髯,小心翼翼的将地图卷起来。“坦尼斯,你知道我十分尊敬你”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一点了。”

刚萨不理他的插话。“你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敬重伊力斯坦。但是你们两个竟然告诉我一段由黑袍巫师所讲的故事,而那家伙还是个黯精灵!那是有关雷斯林进入无底深渊,想要挑战黑暗之后的传奇!我实在很抱歉,坦尼斯。我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

我这辈子看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这听起来实在太像童话故事了!”

“以前人们也是这样看待龙的,”坦尼斯低声说,胡子下的面孔涨得血红。他站起来,低头思量了片刻,然后,他抓抓胡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刚萨。“大人,我看着雷斯林长大。我曾经和他一起旅行、一起冒险,和他并肩作战,也曾经反抗他的恶行。我知道那个家伙干得出什么事情!”坦尼斯抓住刚萨爵士。“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的话,听听伊力斯坦的!我们需要你,刚萨爵士!我们需要你,还有你的骑士。你必须要增援法王之塔。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达拉马说时间在神的领域中是没有意义的。雷斯林可能和她搏斗了几个月,甚至是几年,但是在人间只有几天而已。达拉马相信他的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相信他,伊力斯坦也是。为什么我们愿意相信他,刚萨爵士?因为达拉马很害怕。他和我们一样的害怕。”

“你的情报告诉我们在圣克仙有不寻常的兵力集结。这就已经是足够的证据了!相信我,刚萨爵士,奇蒂拉将会前来支援她弟弟。她知道如果他成功了,她将会变成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她的赌性足以让她把一切都赌在上面!求求你,刚萨爵士,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的,至少请你去帕兰萨斯城一趟,听听伊力斯坦怎么说!”

刚萨爵士仔细的端详眼前的人。这名天位骑士能够晋升到这样的地位是因为他是个诚实而且公正的人。他同时也专擅识人之道。

他在战争结束之前和他会面之后就已经喜欢上他,但却一直没有和他成为亲近的朋友。坦尼斯有种疏离、独善其身的气质,让人很难跨越那隐形的藩篱。

刚萨爵士看着他,突然之间觉得他和坦尼斯之间亲近许多。他在那细长的双眼中看见了历经磨难才获得的智慧,看见了经过天人交战才获得的人生历练。他看见了恐惧,因为勇气几乎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所以这个男人很难承认他害怕。他看见了他天生的领袖气质。他不是一个只会挥舞着剑,盲目冲上战场的莽夫。相对的,他静静的领导众人,诱引出他们体内最良善的一部分,协助他们发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能力。

最后,刚萨发现了自己以前一直都无法理解的一件事。他开始理解为什么贵族血统延续数百年,拥有骄傲传统的史东会愿意跟着这个传言中因强暴而诞生的精灵杂种。他知道为什么他所认识最坚强、最美丽的精灵公主罗拉娜愿意冒一切的危险,甚至愿意牺牲生命,委身于这男子。

“很好,坦尼斯。”刚萨爵士严厉的表情松懈下来,冷静、有礼的腔调中更增添了些许人性。“我会和你一起回到帕兰萨斯城。我会下令骑士移防到法王之塔。我之前也说过,情报显示圣克他的确有异常的兵力集结。骑士们防范未然也不算太过分。反正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实兵演练过了。”

一旦下了决定,刚萨爵士立刻把整间屋子动员起来,大声吼叫着管家威尔斯将他的盔甲准备好、宝剑磨利、狮鹫兽准备好。很快的屋内就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仆人。刚萨骑士的夫人也面露遗憾之色的走出来,即使现在都已经快要到春季庆典了,她还是坚持要让他带着毛皮大衣。

坦尼斯被遗忘在这一片混乱当中,走回火炉前面,拿起他的饮料,坐下来好好的亭受美酒。不过,他只觉得索然无味。因为,他在火焰中,再度看见了诱人的微笑,以及黑色的卷发……

第十三章

克丽珊娜完全不知道她和雷斯林到底在无底深渊中的红色大地上走了多久。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完全的失去意义。有时他们似乎只在这个地方待了几秒钟,有时又好像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年。她已经消除了自己体内的毒性。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身上的伤口也无法愈合。她每天都更换包扎伤口绷带。但晚上又沾满了鲜血。

她肚子很饿,但这不是一种需要填饱肚子的饿,而是想要吃草莓、想要吃面包、想要尝尝人间食物的饥渴。她也不觉得口渴,但是却每天晚上会梦到清澈的潺潺流水、香醇的葡萄酒、咖啡浓郁的香气。在这块土地上,所有的液体都沾染上血红的颜色,闻起来有血的味道。

但是,他们的确有进展。至少雷斯林是这样说的。他的力量似乎渐渐的在增加,而克丽珊娜的力量慢慢在减弱。现在常常是他在扶着她走路。是他不眠不休的往前赶路,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往前冲。神之乡就快靠近了,他说。复制地面上的城镇影像在克丽珊娜的脑中混成一团,奎苏、沙克沙罗斯。他们跨越了无底深渊的新海,那是场可怕的经验。克丽珊娜看着水面,看见所有死在大灾变中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看着她。

他们在一个雷斯林称作圣克仙的地方着陆了。克丽珊娜感觉自己在这边最虚弱,因为雷斯林告诉他,这里是黑暗之后的信仰者聚集的地方。她的神殿建造在被称作末日之王的火山之底。这里,根据雷斯林说,在战争期间曾经进行过将善龙的子孙改造成邪恶的龙人的祭典。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会多看穿着黑袍的雷斯林一眼,根本没有看克丽珊娜。她好像隐形起来了。他们轻易的就通过了圣克仙,雷斯林的力量和信心都越来越增加。他告诉克丽珊娜两人已经非常接近了。神之乡就座落于卡基斯山脉北边的某处。

在这个受到诅咒的大地上他怎么能够辨别方向和位置对克丽珊娜来说完全是个谜团。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这里永远不是真正的黑夜,也永远不是真正的白天,一直处在一种怪异、红色的状态中。当***师猛然停下来的时候,她就正在思考着这件事情,边疲倦的走在他身边。她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在哪里,因为反正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克丽珊娜听见他猛然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他全身僵硬起来,立刻警觉的抬起头。

一个穿着教师白袍的中年男子正沿着小路朝着他们走来……

“跟着我重复这些话,记得用正确的语调和发音念出每一个字。”他慢慢的念着咒语,整个课堂上的学生也跟着覆颂。除了一个人之外。

“雷斯林!”

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老师?”雷斯林懒得掩盖他话声中的轻蔑。

“我没看到你的嘴唇在动。”

“也许那是因为它们真的没在动,老师。”雷斯林回答道。

如果是教室中的其它人这样说,学生们一定会哄堂大笑。但是他们感觉到雷斯林话声中同样的轻蔑也是针对着他们的。所以他们一致无言的瞪着他,不安的变换着姿势。

“你知道这个法术,对吧,这位同学?”

“我当然知道这个法术,”雷斯林爆发道。“当我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学到的?昨天晚上?”

老师瞪着他,脸气得涨成紫红色。“你这次太过份了,这位同学!没有老师可以忍受常常被学生这样子羞辱!”

教室在雷斯林的眼前融化,缓缓的化成阴影。只有老师留在这里,就在雷斯林的眼前,教师的白袍缓缓变成了黑色。他愚蠢,肥胖的面孔,变成了一张丑恶,纯粹邪恶的面孔。一块血玉髓项链挂在他脖子上。

“费斯坦坦提勒斯!”雷斯林吃了一惊。

“我们又再次见面了,学徒。可是,现在你的魔法到哪里去了?”巫师露出了笑容。

他伸出一只满布皱纹的手,开始玩弄胸口的血玉髓项链。

雷斯林被一阵痛苦所席卷。他的魔法?不见了!他的手开始颤抖。咒语跳入他脑海,但是在他来得及捕捉这些文字之前就全部消失了。一团火球出现在费斯坦坦提勒斯的手中。雷斯林被自己的恐惧所扼住。

法杖!他突然想到。马济斯法杖。它的魔力应该不会受到影响!他举起法杖,召唤它的力量来保护他。但是法杖开始变形,缠绕着雷斯林的手。“不要!”他惊慌、恐惧的开始大喊。“服从我!

服从我的命令!“法杖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不再是一根拥有魔力的神奇物品,反而变成一条巨蛇,紧紧的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闪闪发光的陷进他的肌肉中。

雷斯林尖叫着跪倒下来,使尽全力试图要挣脱法杖剧毒的血盆大口。但是,在和敌人搏斗的过程中,他忘记了其它人的存在。当他听见了别处传来的咒语念诵声,他恐惧的抬起头。费斯坦但提勒斯已经消失了,但是在他的位置上站着的是一名暗精灵。那是在试炼中他所对付的那名暗精灵。而且那个暗精灵就是达拉马,对着他投出一颗火球,火球变成了一柄剑,被一名没有胡子的矮人插进他的腹部。

火焰扩散到他的全身,钢铁穿透了他的身体,毒牙咬进他的肌肤。他不停的往下沉,沉入那永劫的黑暗中。然后他就沐浴在一道纯净的白光中,被白袍所包围,靠在一个温暖、柔软的胸口上……

他笑了,因为他从护卫他的那具身躯的微微抽搐和低声和惊呼可以感觉到那些武器和攻击是落在她的身上,而不是他。

他走到阿摩萨斯的会客室中,用精明的眼睛开始四下打量,在他的脑中开始暗自规划那边需要加强工事。“我们是来这边讨论如何防御这座城市。”

阿摩萨斯对着骑士眨着眼,后者正在看着窗外喃喃自语。他猛然转过身,说道,“太多玻璃了,”这句话更让城主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能够勉强挤出一句道歉,无助的站在房间正中央。

“我们遭到攻击了吗?”在眼睁睁的看着刚萨爵士四下观察了几分钟之后,他迟疑的走过去问。

刚萨爵士目光锐利的瞪了坦尼斯一眼。坦尼斯叹口气,礼貌性的提醒阿摩萨斯爵土黯精灵达拉马的警告,也就是有关龙骑将奇蒂拉计划进人帕兰萨斯城协助弟弟雷斯林,击败黑暗之后。

“喔,没错!”阿摩萨斯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挥舞着一只细致、柔嫩的手,仿佛在赶走烦人的苍蝇一样。“但是我不认为你需要担心帕兰萨斯城,刚萨爵士。

法王之塔——”

“已经获得了增援。我已经将那边的守军增加了一倍。那里一定是主要的攻击会经过的路线。除了从海路之外,没有其他的路线可以进逼,而且海路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不,我很确定他们会从陆路上攻击。万一出了什么状况,阿摩萨斯,我想要帕兰萨斯拥有自卫的力量。现在——”

由于刚萨已经蓄势待发,他终于忍不住冲向前。以压倒性的气势盖过阿摩萨斯城生畏畏缩编的表示可能要和将军们商量一下的前咕声。刚萨爵士奋勇向前,马上就用大量的军事术语、防御配置。

补给安排等等的行话把阿摩萨斯城主给弄得哑口无言。阿摩萨斯最后只得坐下来,完全的放弃任何防御的举动。他脸上挂着礼貌性的表情,思绪马上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反正对他来说这全部都是天方夜谭。战火从来没有碰触过帕兰萨斯城。入侵的军队必须通过易守难攻的法王之塔,才能够登堂入室。而且,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的军队,包括上次战争中的恶龙大军,能够突破这严密的防守。

坦尼斯目睹这一切,知道阿摩萨斯脑中在想些什么,不禁露出了苦笑。他也开始怀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逃出这场大屠杀,此时门上突然传来清脆的敲打声。阿摩萨斯仿佛听见了救援队的号角,一个箭步冲上前;但是在他来得及开口之前,门已经打开了,一名年长的仆人走进来。

查尔斯已经服侍了帕兰萨斯城的皇族将近一百年,没有了他,大家会没办法过下去,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他知道此地所有的一切,从酒窖里面确实的酒瓶数,到下一餐哪名精灵应该坐在谁旁边,以及什么时候应该要晒桌巾都完全在他的脑中。他的脸上一向挂着自豪、自傲的神情,仿佛在告诉大家,皇族在他死后将会陷入混乱当中。

“很抱歉打搅您,大人。”查尔斯开口道。

“没关系!”阿摩萨斯兴高采烈的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请”有一段紧急的口信要给半精灵坦尼斯,“查尔斯不耐烦的说,口气中有着些许责怪主人不应该打断他话语的意味。

“喔。”阿摩萨斯城主十分失望。“半精灵坦尼斯?”

“是的,大人。”查尔斯回答道。

“不是给我的?”阿摩萨斯看见他的救援队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

“不是,大人。”

阿摩萨斯叹口气。“好吧,多谢你了,查尔斯。坦尼斯,我想你最好——”

坦尼斯此时已经飞快的奔向查尔斯。

“怎么搞的?不是罗拉娜——”

“请走这边,大人。”查尔斯将坦尼斯请出了房间。坦尼斯注意到查尔斯脸上的表情,在踏出房间前连忙对阿摩萨斯和刚萨点头行礼。骑士露出微笑,挥了挥手。阿摩萨斯城主忍不住对坦尼斯投以羡慕的眼光,倒回椅子上被迫继续听着煮热油所需要的各种器材。

查尔斯小心的、慢慢的将门关上。

“怎么搞的?”坦尼斯跟着仆人走向大厅。“信差没有提到任何的事情吗?”

“有的,大人。”查尔斯的表情浮现了淡淡的哀愁。“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能够对其它人透露这个消息。神眷之子伊力斯坦快要死了。据说撑不过今晚。”

在夕阳下神殿外面的草原显得十分平和、宁静。太阳正缓缓的落下,柔和的七彩光芒散遍天空。坦尼斯期待会看见人们聚集在此等待消息,白袍的牧师慌张的跑来跑去;却惊讶的发现一切如常。

人们照旧歇息在草地上,白袍的牧师漫步在花圃旁,压低声音交谈,落单的牧师则在虔诚的祈祷着。

也许信差的消息错误了,坦尼斯想。但是,在他匆忙跨越草地的时候,他遇见了一名年轻的牧师。她抬头看着他,坦尼斯注意到她的双眼红肿。但她依旧露出微笑,匆匆的拭去脸上忧伤的痕迹。

接着,坦尼斯记起来,帕兰萨斯的城主阿摩萨斯、索兰尼亚的天位骑士刚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半精灵露出了谅解的笑容。伊力斯坦临死前依然想要保持一贯的尊严。

一名年轻的司祭在神殿的门口和坦尼斯会面。

“欢迎,半精灵坦尼斯,”年轻人柔声说。“大家都在等你。请走这边。”

阴影掩盖过坦尼斯。在神庙中,忧伤的情绪变得很明显。一名精灵的竖琴手演奏着甜美的音乐,牧师们站在一起,彼此在精神和体力上互相扶持,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次的考验。坦尼斯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们很感谢你能够及时回来,”司祭继续道,他引领着坦尼斯往神殿深处走去。

“我们害怕你会来不及。我们尽快的想将消息传递到你手上,但是我们只能够相信那些能够承受这巨大的哀伤和守口如瓶的人们。伊力斯坦希望他能够平静的死去。”

半精灵手足失措的点点头,很高兴胡子可以藏住他的泪水。这并不是因为他因此感到羞耻。精灵们珍惜所有的生命,将它当做上天最珍贵的礼物。精灵们不会像人类一样隐藏自己的情感。但是坦尼斯害怕这将会让伊力斯坦感到难过。他了解这个好人唯一的遗撼就是担心自己的死亡会给其它人带来伤悲和泪水。

坦尼斯和他的向导来到了内室,此处站着加拉德和其他的神眷之子与神眷之女。他们低着头,安慰着彼此。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座关上的门。每个人的眼光都停留在那扇门上,坦尼斯确切的知道门后是谁。

加拉德一听见脚步声,就立刻抬起头来看着坦尼斯,他亲自走过来欢迎半精灵。

“真高兴你能够来,”年长的精灵照本宣科的说。他是西瓦那斯提精灵,坦尼斯注意到,他也一定是少数几个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他们已经遗忘许久的旧信仰的牧师。“我们害怕你会赶不回来。”

“这一定很突然,”坦尼斯咕哝着,不安的注意到自己忘记卸下剑,腰上的武器在这平静、哀伤的大厅中突兀的匡当作响。他用手压住长剑。

“没错,当你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就病得很重了。”加拉德叹口气。“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对他造成的打击是很明显的。他经历了很剧烈的痛苦。最后,达拉马,法师的徒弟,”加拉德忍不住皱眉,“来到了神殿中。他带着一瓶药剂,据说可以抚平他的痛苦。我猜不到他是怎么样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里常常会发生奇怪的事情。”他往窗户外看着高塔耸立的地方,那黑暗的阴影坚拒太阳明亮的光芒沾染它。

“你让他进来了?”坦尼斯惊讶的询问。

“我本来会拒绝他,”加拉德严肃的说。“但伊力斯坦下了命令,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他进来。而且,我必须要承认,他的药剂的确有效。我们的伊力斯坦不再感觉到痛苦,获得了平静死去的特权。”

“达拉马呢?”

“他就在里面。在他来了之后,他就不言不语的坐在角落动也不动。但是,他的出现似乎让伊力斯坦感到比较平静,所以我们特许他留下来。”

我真想要看看你们强迫他离开的样子。坦尼斯偷偷的想,但他并没有说出口。门打了开来。人们恐惧的抬头,但是那只是里面的司祭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示意坦尼斯进来。

半精灵进入了那个十分平凡,没有什么装饰的房间。他试着和其它穿着长袍和拖鞋的牧师一样轻声的移动。但他的武器发出敲击声,靴子踏地的声音,皮甲的扣环也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在他自己听起来好像是一整群矮人行军一样。他面红耳赤的担起脚,试图压抑自己身上发出的各种怪声。伊力斯坦虚弱的从枕头上转过身,看到了坦尼斯,开怀大笑了起来。

“老友,别人会以为你要来抢劫我。”伊力斯坦举起枯干的手,对着坦尼斯伸出去。

半精灵试着挤出笑容。他听见门在他身后轻声关上,也可以感觉到角落有个阴沉的家伙。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坦尼斯跪在那名他从帕克塔卡斯救出来的奴隶床边,那位对他和罗拉娜产生了极为重大影响的牧师;他怀着深沉哀伤,沉重的握住伊力斯坦的手。

“真希望我能够替你抵抗这个敌人,伊力斯坦。”坦尼斯看着握在他古铜色手中,苍白、萎缩的小手。

“这不是敌人,坦尼斯,不是敌人。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他轻柔的抽出手,拍拍半精灵的手臂。“不,你不明白。但是有一天你会的,我可以对你保证。我不是要请你来这边道别,让你心情不好的。我有个任务要给你,老友。”他比了比,那名年轻的司祭拿着木盒走向前,放在伊力斯坦的手中。然后,他退回门边,静静的站着。

角落的阴影并没有任何动作。

伊力斯坦打开盒盖,拿出一张纯白的文件。他抬起坦尼斯的手,将文件放在半精灵的手掌中,轻轻的把他的手指合拢。

“把这个交给克丽珊娜,”他柔声说。“如果她活了下来,她将会是教会的第二把交椅。”他看见坦尼斯的脸上露出疑惑和不同意的表情,伊力斯坦笑了。“老友,你曾经在黑暗的道路中行走过,这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坦尼斯,我们差点失去你。但是你度过了黑夜,重新面对白昼,并且因为这样的试炼而让你更坚强。这也是我对克丽珊娜的期望。她的信仰很坚强,但是,相信你也注意到了,她欠缺人性、同情心。她必须要亲眼看见伊斯塔教皇的毁灭所给我们的教训。她必须要受伤,坦尼斯,她必须要受到深沉的伤害,这样她才能够拥有同情心,体会别人所受的伤害。”

伊力斯坦闭上眼,他的面孔充满了遗憾。“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替她选择别的道路。我预见了她所走的道路。但是,谁能够质疑神的决定?我当然没资格。虽然,”他睁开眼,坦尼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怒气,“我也许会和他们争辩一阵子。”

坦尼斯听见他的身后传来司祭的脚步声。伊力斯坦点点头。

“是的,我知道。他们害怕访客会让我感到疲倦。其实也没错,但是我很快就可以永远的安息了。”牧师闭上眼,微笑着说。“没错,我很快的就可以休息了。我的老朋友快要回来引领我的虚弱的脚步了。”

坦尼斯站起身对司祭投以怀疑的眼光,后者摇了摇头。

“我们不知道他在说谁,”年轻的牧师呢哺着。“他这几天常常提到这个老朋友。

我们以为这也许会是你。”

但伊力斯坦的声音清晰的从床上传了过来。“再会了,半精灵坦尼斯。将我的祝福送给罗拉娜。加拉德和其它人都知道,”他对着门的方向点点头,“我将继承人选的事情交给了你。他们会尽全力的帮助你。再见,坦尼斯,愿帕拉丁的祝福与你同在。”

坦尼斯说不出话来。他弯下腰,捏了捏牧师的手,点点头,试着要开口,最后终于放弃了。他猛然转过身,走过在角落的那个阴沉身影,视线因为盈眶的泪水而模糊不清。

加拉德跟着他走到神殿的人口。“我知道伊力斯坦把这件事交给了你,”牧师说,“而且,请相信我,我全心全意的希望他的遗嘱能够实现。据我所知,克丽珊娜小姐是在进行一场可能会相当危险的朝圣之旅?”

“是的。”坦尼斯只敢透露这一点。

加拉德叹气道。“愿帕拉丁与她同在。我们都在替她祈祷。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教会只要拥有这样年轻的力量才能够成长。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坦尼斯,请通知我们。”

半精灵勉强挤出了几句礼貌性的回答。加拉德鞠躬之后,就匆忙的回到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伊力斯坦身边。坦尼斯在踏出大门之前,在前廊发呆了片刻,想要平静下来。当他站在那里,想着伊力斯坦的话时,他发觉到似乎大门口传来了争吵声。

“真抱歉,先生,但是我不能够让您进来。”一个年轻的司祭坚持道。“可是我告诉过你我是来这边看伊力斯坦的。”一个怪异的声音抱怨道。

坦尼斯忍不住闭上眼,靠在墙壁上。他认得那个声音。清晰的记忆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一样涌来,让他一时间痛苦得不能言语也无法动弹。

“也许,如果您给我您的大名,”那司祭耐心的说,“我可以代您询问——”

“我是我的大名是”那声音迟疑了片刻,听起来有些困惑,咕喊道。“我昨天还知道的……”

坦尼斯听见一柄木杖恼怒的敲着神殿石阶的声音。那人提高音量,尖声说道。“我是一个大人物,年轻人。我很不习惯有人对我这么不礼貌。在你逼我做出我会后悔的事情之前,你最好赶快让开。我是说你会后悔的事情。管他的,反正我们其中有一个人会后悔的。”

“我实在很抱歉,先生,”司祭重复道,他的耐心很明显的已经到了临界点。“但是您不告诉我您的大名,我实在不能——”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是书页翻动的声音。半精灵笑容中泛着泪光,走到门口。他往外一看,看见一名老法师站在神殿的门口。他穿着灰色的饱子,破烂的帽子看起来会抓住每个机会砸在他脸上;这名老法师看起来真是十分的不起眼。他现在将带来的那根拐杖靠在神殿的墙壁上,不理那个尴尬的司祭,开始翻着法术书,嘴里喃喃念着,“火球术……火球术……

这该死的法术应该怎么施展产坦尼斯温柔的将手放在司票的肩膀上。“他真的是个大人物,”

半精灵轻声说。“你可以让他进去。我愿意负全责。”

“他真的是吗?”司祭看起来半信半疑。

一听到坦尼斯的声音,老法师抬起头和他打了个照面。“呃?

大人物?在哪里?“他看见坦尼斯,吃了一惊。”喔,是你呀!你过的还好吗,先生?“他准备要伸出手,却被袍子给缠住,一不小心又把法术书给砸在脚上。当他弯下腰想要拉起书的时候,他又把拐杖给打倒了,匡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在这一团混乱当中,他自己也摔了个四仰八岔。坦尼斯和司祭用尽力气才把老人给扶起来。

“啊喔,我的脚趾!好痛喔!害我没站稳。该死的拐杖!我的帽子呢?”

他好不容易才把这此零零落落的道具找齐;他将法术书放进包包中,帽子稳稳的戴在头上。(不过一开始,他似乎准备把书戴在头上,把帽子放进包包里。)很不幸的,帽子立刻掉了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我被神给弄瞎啦!”老法师惊讶的大喊,双手胡乱挥舞着。

这个状况很快就解除了。年轻的司亲狐疑的看了坦尼斯一眼,体贴的将法师的帽子放回正确的位置。老法师有些恼怒的看着那司亲,转过身对坦尼斯说道。“大人物?没错,我想……你应该是。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的确见过,”坦尼斯。“不过,我所说的大人物是你啊,费资本。”

“我是吗?”老法师的脚步似乎有点不稳。接着,他哼了一声,再度瞪着那司亲。

“哼哼,果然没错吧,我跟你说过了!让开,让开。”他微愠的命令司祭道。

老法师走进神殿中,转过身,帽沿底下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坦尼斯。他停了下来,手抓住坦尼斯。迷糊的表情离开了老法师的脸。他专注的瞪着坦尼斯。

“半精灵,现在是你所面对过的最黑暗的时刻了,”老法师语气沉重的说。“还有希望,但最后只有真爱才会获胜。”

他说完之后就马上转身离开,立刻撞上一个柜子。两名牧师前来扶住他,领着他往前走。

“他是谁啊?”年轻的司茶一头雾水的瞪着老法师的背影。

“伊力斯坦的朋友,”坦尼斯低声说。“非常老的朋友。”

当坦尼斯离开神殿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大喊道。“我的帽子!”

第十四章

“克丽珊娜……”

没有回应,只有哀嚎声。

“嘘。没事了。你受了伤,但是敌人已经走了。喝下这个,可以让你不会再难过。”

雷斯林从包包里拿出一些草药,将它们混进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中,随即将克丽珊娜从浸满鲜血的树叶上抱起,把杯子凑到她嘴边。在她喝下去之后,她的面孔平顺下来,眼睛跟着张开。

“没错,”她咕哝道,无力的靠着他。“这样好多了。”

“现在,”雷斯林继续说,“你必须要向帕拉丁祈祷,让他治好你,神眷之女。我们得要继续走下去了。”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雷斯林。我很虚弱,帕拉丁——帕拉丁又似乎在好远好远的地方!”

“对帕拉丁祈祷?”一个严厉的声音说。“你这个异教徒,黑袍法师!”

雷斯林厌烦的抬起头,却突然双眼圆睁。“史东!”他倒抽一口冷气。

但那年轻的骑士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正瞪着克丽珊娜,眼睁睁的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收拢,不过却没有完全愈合。“巫师!”骑士抽出剑大喊着,“巫师!”

“巫师!”克丽珊娜抬起头。“不对,骑士大人。我们不是巫师。

我是牧师,帕拉丁的牧师!看看我戴着的护身符!““你说谎!”史东暴躁的说。“世界上根本没有牧师!他们在大灾变的时候就消失了。而且,如果你真的是牧师,你和这个邪恶的家伙在一起做什么?”

“史东!是我,是雷斯林!”***师站起来。“看看我!难道你不认识我吗?”

年轻的骑士将剑尖对准法师,指着他的喉咙。“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邪恶的法术知道我的名字,黑袍法师。但是,如果你胆敢再讲一次,我就会让你好看。在索拉斯我们对巫师可不客气。”

“您一定是圣洁高贵的骑土,立誓要遵守骑士精神,我恳求您公平的对待我。”克丽珊娜在雷斯林的扶助下站直身子。

年轻骑士的表情平静下来。他鞠躬收剑,却没有对雷斯林多看一眼。“你说的没错,女士。我的确发过誓,我将会公平的对待你。”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布满树叶的大地变成了木制地板,天空变成屋顶,道路变成了长凳间的走道。这是在审判厅之中,雷斯林注意到,并且因为这突然的改变而觉得有些头晕。他的手臂依旧环绕着克丽珊娜,帮助她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小桌前。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高大的讲桌。雷斯林回头一看,注意到房间中挤满了人群,每个人都兴致盎然的看着他们。

他吃了一惊。他认识这些人!欧提克,最后归宿旅店的老板就在那边吃辣马铃薯。

提卡的红色卷发跳跃着,指着克丽珊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同时放声大笑。还有奇蒂拉!她靠在门口,手握在剑柄上,身边围满了仰慕她的男子。她对着雷斯林眨了眨眼。

雷斯林紧张的四下打量着。他的父亲,贫穷的伐木工人坐在角落,担忧和关心压得他弯腰驼背。罗拉娜坐在和人群隔离的地方,精灵冷漠的美貌像是最黑暗的夜空中之星辰。

在他身后,克丽珊娜叫道,“伊力斯坦!”她站起身,伸出手,但牧师只是忧伤的看着她,缓缓的摇摇头。

“起立,向法官敬礼!”一个声音大喊道。

在一阵吵杂声之后,审判厅的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当法官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陷入了尊敬的沉默中。他穿着象征中立之神吉力安的灰袍,坐在讲台之后,面对那些受到指控的人。

“坦尼斯!”雷斯林往前走了一步。

不过,留胡子的半精灵只是对这样的动作皱起眉头,一名嘀嘀咕咕的老矮人法警走上前来,用战斧的尾端戳了戳雷斯林的腰部。

“坐下来,巫师,除非有人问话,否则不准开口。”

“佛林特?”雷斯林抓住矮人的手。“你不认识我吗?”

“而且!不准乱碰法警!”佛林特大吼道。他尴尬的猛力将手抽开。“哼!”当他走回法官身边的时候,自言自语道。“对我的地位或是年纪一点都不懂得尊敬。其它人还会以为我是块面包,可以传来传去的。”

“够了,佛林特,”坦尼斯用严厉的目光看着雷斯林和克丽珊娜。“现在,是谁对这两位被告提出控诉的?”

“是我。”一名穿着闪耀盔甲的骑士站了起来。

“很好,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坦尼斯说,“你将会有机会陈述你的指控。是谁要替这两位辩护?”

雷斯林准备站起来回答,却被打断了。

“是我!在这里,坦尼斯——呃,庭上!我,在这边啦!等等。

我——我好像被卡住了……“审判厅中充满了笑声,群众们转过身,看着抱着一大堆书的坎德人试着要走进门内。

奇蒂拉微笑着拉住他的马尾巴,将他拉进门内,让他姿势不雅的摔在地板上。书本散落得到处都是,群众哄堂大笑。坎德人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抽干净身上的灰尘,跌跌撞撞的把一大堆书搬到前面去。

“我是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对着雷斯林伸出小手,准备握手。***师惊讶的看着泰斯,没有任何的动作。泰斯耸耸肩,看着自己的手,叹口气,转过身,朝着法师走去。“你好,我的名字是泰索何夫。柏伏特——”

“坐下来!”矮人大吼道。“你不能够和法官握手,你这个猪头!”

“好吧,”泰斯有些尴尬的说。“我以为只要我想要就可以。反正我也只是想要礼数周到一点,你们矮人根本不会懂的。我——”

“坐下来,闭上嘴!”矮人用斧柄大力的敲击地面。

坎德人的马尾巴跳动着,笨拙的试图坐在雷斯林身边。但是,在他坐下来之前,他面对群众维妙维肖的模仿矮人恼怒的表情,又把群众逗的乐不可支,矮人更是气得怒发冲冠。但这次法官介入了。

“肃静!”坦尼斯严肃的说,群众安静下来。

泰斯跳到雷斯林身边。法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低头瞪着坎德人,伸出手说道。

“还我!”

“还什么?喔,是这个吗?这是你的吗?你一定不小心弄掉了它,”泰斯无辜的说,边把雷斯林装药材的包包交出来。“我在地板上找到的——”

雷斯林从坎德人的手中一把将包包抢下,再次绑在腰间的绳索上。“你至少可以说声谢谢!”泰斯尖锐的低声说,但是在看到法官严厉的眼光之后,他只得乖乖的闭上嘴。

“这两个人的罪名是什么?”坦尼斯问道。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走向前。有些稀疏的掌声。这名自律甚严、忧郁的年轻骑士看来颇受到众人的拥戴。

“我在野外发现这两个人,庭上,黑袍的家伙提到了帕拉丁的名字,”群众中传来愤怒的低语声。“而且,就在我的眼前,他煮了一些恶心的药水给那个女人喝。当我初看到她的时候,她伤得很重。鲜血浸湿了她的抱子,她的面孔焦黑得如同刚被火烧过一样。

但是,当她喝下巫师的草药之后,她竟然被治好了!““不对!”克丽珊娜脚步不稳的站起身。“他说的不对。雷斯林给我喝的药水只是减轻我的痛苦。是我的祈祷治好我所受的伤害!

我是帕拉丁的牧师——““请庭上见谅,”坎德人大喊着跳了起来。“被告刚刚并非说她是帕拉丁的牧师,她说的是她很怕帕拉丁的牧师。没错,对,她就是这个意思。”泰斯咯咯笑道。“她只是在旅途中闲聊罢了。这是他们常常做的消遣。哈哈,”他转过身皱着眉,用大家都可以听见的声音耳语道。“你在干什么?如果你一直说实话,我要怎么帮你脱罪?我可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形!”

“肃静!”矮人大吼道。

坎德人猛转过身。“而且我对你们感到有些厌烦了。佛林特!”

他大喊着。“不要再用你的斧头敲地板了!不然我会把它绑在你的脖子上!”

群众又再度哄堂大笑,连法官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克丽珊娜脸色死白的倒入雷斯林的怀中。“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恐惧的呢喃着。

“我不知道,但是我要终止这一切。”雷斯林站起来。

“全部都给我闭嘴。”他轻柔的低语声让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这位女士是神圣的帕拉丁牧师!我是黑袍法师,专精于各种魔法——”

“哇!来点魔术吧!”坎德人大喊着,再度跳了起来。“把我咻的一声变到池塘里面——”

“坐下来!”矮人大吼大叫。

“烧光矮人的胡子!”泰索何夫大笑道。

这个建议获得了不少掌声。

“没错,让我们看看你的法力,法师!”坦尼斯用压过众人喧嚣的声音说。

每个人都静了下来,然后群众开始低语,“没错,法师,让我们看看你的活力,来点魔术吧,法师!”奇蒂拉强壮有力的声音盖过其它人。“秀一些魔法吧!你这个又弱又病的可怜虫!让我们看看你行不行!”

雷斯林舔着自己的嘴唇。克丽珊娜看着他,眼中混合着希望和恐惧。他的手开始颤抖,他拿起马济斯法杖,但是,一想起它曾经伤害过他,他就迟疑了。

他站起来用轻蔑的眼神扫视全场。“哈!我根本不需要对你们这种人证明——”

“我真的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泰斯悄悄拉着雷斯林的袍子。

“诸位看啊!”史东喊道。“巫师没办法证明,我要求判决!”

“判决!判决!”群众大声吼道。“烧死巫师!烧掉他们的身体,拯救他们的灵魂!”

“怎样,巫师?”坦尼斯严厉的问道。“你能够证明你所声称的事情吗?”

咒语溜出了他的掌握。克丽珊娜的手紧抓着他。噪音震耳欲聋。他没办法思考!他想要远离这些群众,远离那双恳求的眼睛。

“我——”他低下了头。

“烧死他们。”

粗鲁的手抓住了雷斯林。建筑物消失在他们眼前。他拼命的挣扎着,但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抓住他的人又高又壮,本来是平易近人的面孔现在变得专注而严肃。

“卡拉蒙!哥哥!”雷斯林在大汉的怪力下勉强转身,想要看看哥哥的脸。

但卡拉蒙丝毫没有回应。他不为所动的拖着雷斯林,把虚弱的法师拉到一座小山上。

雷斯林看着四周。在小丘的顶端,有两座高大的木柱被钉进地面。在每个木柱的底端,曾经是朋友的镇民们兴奋的堆起了许多的干柴。

“克丽珊娜呢?”他问着哥哥,希望她也许逃了出去,现在可以回来救他。但接着,雷斯林瞥到了白影一晃。伊力斯坦正在将她绑上火刑柱。她挣扎着要逃脱他的掌握,但是多日来的苦难与折磨让她变得十分虚弱。最后,她放弃了。她恐惧、失望的哭泣,她全身无力的靠在火刑柱上,任由他们将她的手脚绑在木柱上。

当她啜泣的时候,她的黑发落在裸露的白晰肩头上。她的伤口又再度裂开了,鲜血沾湿了她的白袍。雷斯林似乎听见她哭喊着帕拉丁的名字。但是,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暴民的喧闹声也掩盖过了她虚弱的求援声。

坦尼斯前进一步,手中拿着燃烧的火把。他转过身看着雷斯林。

“你的下场将会和她一模一样,看着吧,巫师!”半精灵吼道。

“不要!”雷斯林挣扎着,但卡拉蒙的力气让他无法动弹。

坦尼斯弯下腰,将火把插进沾满油的干柴中。它被点看了。干柴燃烧的速度很快,一子就吞没了克丽珊娜的白袍。雷斯林在火焰怒吼的声音中依旧可以听见她痛苦的惨叫声。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想要着雷斯林最后一眼。雷斯林看见她眼中的痛苦和恐惧,同时也看见对他的爱意,他的心中燃起了一把比任何火焰都要炙热的烈火。

“他们想要魔法!我就给他们魔法!”在他来得及思考之前,他就将卡拉蒙推了开来,双手伸向天空。

就在那一刻,魔法的语言进入了他的灵魂,再也不离开。

他的指尖喷射出炙眼的闪电,射向红色的天空。乌云用强烈的闪电回应,击打在法师眼前的土地上。

雷斯林愤怒的转向群众,但他们彻底的消失了,仿佛从未曾存在过。

“啊,吾后!”笑声从雷斯林的口中流泄而出。魔力流遍他的全身,魔法让他的血液沸腾。最后,他终于明白了。他已经克服了最大的危机,并且将它变成最大的转机。

他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泰斯在萨曼要塞就已经跟他说过了,只是他一直没时间细想。“我只要一想到什么东西,”坎德人说,“它就会出现!当我想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我只需要想一想,它不是自己跑过来,就是我变过去,我也不太确定。那里是我去过的所有地方,却又什么地方都不是。”坎德人这样告诉过他。

我之前假设无底深渊是真实世界的倒影,雷斯林意识到。因此我才会照着地图来旅行。但它并不是。这里只不过是我自己“心灵的倒影”!我努力了这么久,只不过是在我自己的心灵里面漫游!

黑暗之后会在神之乡是因为我认为她在那边。神之乡的位置和距离是任我挑选的!

我的魔法在这里没有作用是因为我自已产生了怀疑,而不是她干扰了我魔法的运作。我几乎让自己的弱点打败了自己!啊,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吾后!现在我明了了一切,我将获得胜利!因为神之乡只不过一步之遥,要去时空通道也只不过需要跨出另外一步…

…“雷斯林!”

那声音低沉、痛苦、疲倦、耗尽力气。雷斯林转过头。因为那些群众从来没有存在过,所以他们消失了。小镇、大地、大陆,一切他想象出来的东西都消失了。他站在平坦、毫无差别的虚无中。

天空和地面都是一样的粉红色,几乎无法分辨。天际模糊不清的地干线仿佛是被刀子刻画出来的缺口。

但有样东西没有消失,就是那个火刑柱。它被焦黑的木屑所包围,挺立在一片虚无上,直直的插入粉红色的天空。底下躺着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本来穿着的可能是白色的长袍,但现在一切都已经烧得焦黑。一股皮肉烧焦的甜味浓得让人作恶。

“克丽珊娜。”他呢喃道。

“雷斯林?”她的面孔烧得扭曲变形,白蒙蒙的双眼瞪着周遭的虚无。她伸出一只焦黑的爪子。“雷斯林?”她痛苦的哀嚎。

他的手握住她焦黑的手。“我看不见了!”她闷哼着。“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是你吗?”

“是的。”他说。

“雷斯林,我失败了——”

“你错了,克丽珊娜,你没有失败。”他的声音冷漠平静。“我现在没有任何的武器。但是我现在全身上下法力饱满充盈,比任何一个时代的我都要来得强。我现在就要大步向前,击败黑暗之后。”

破碎、渗血的嘴唇露出了微笑。握住雷斯林的手微微收紧了些。“我的祈祷应验了。”

她剧烈的咳嗽,痛苦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当她恢复呼吸之后,她呢喃了些什么。

雷斯林靠近倾听。

“我快要死了,雷斯林。我已经虚弱得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很快的,帕拉丁将会把我拥入他的怀中。留在我身边,雷斯林。陪着我度过最后的……”

雷斯林低头看着受尽折磨的这个女人。他握着她的手,眼前突然浮现了在靠近卡尔苟斯的森林中他差点失去控制,占有这个女人的景象。她白嫩的肌肤、柔顺的长发、勾魂摄魄的大眼。他回想起自己将她拥入怀中,亲吻着她光滑的肌肤……

一个接一个的,雷斯林用魔法将这些记忆烧成灰烬,让它变成轻烟随风飘散。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拨开了她濒死的祈求。

“雷斯林!”她哭喊着,惊慌的对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伸出手。

“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神眷之女,”雷斯林的声音如同他腕间的银色匕首一样的锋利、冰冷。“时间所剩不多。现在在帕兰萨斯时空通道出口的人一定已经开始试图阻止我。我必须向黑暗之后宣战,现在就开始我和她爪牙的最后决战。然后,在我胜利之后,我必须回到时空通道,在任何人来得及阻止我之前踏入人世。”

“雷斯林,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让我一个人待在黑暗中!”

雷斯林倚着发出纯净耀眼光芒的马济斯法杖,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再会了,神眷之女,”他带着嘶声的低语道。“我不再需要你了。”

克丽珊娜只能听见他黑袍摩擦的声音、马济斯法杖轻敲地面的声音和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在血肉烧焦所冒出的轻烟和臭味中,她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瓣味……

然后,一切都陷入寂静中。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她孤单的躺在地上。生命力随着幻象慢慢的从她脑中消失,也渐渐的从她血管中干枯。

“下次你真正张开眼的时候,克丽珊娜,将会是你被黑暗彻底蒙蔽的时候……永无止尽的黑暗……”

在伊斯塔陷落的时候,精灵牧师罗拉伦是这样说的。如果不是火焰烧掉了她的泪腺、烧干了她的眼泪,克丽珊娜会嚎陶大哭。

“我现在看见了,”她对着黑暗低语道。“我看得好清楚!以前都是我自欺欺人!

我对他来讲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他野心勃勃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罢了。即使当他在利用我的时候,我却也在利用他!”

她哀嚎着。“我利用他来加强我的自傲,施展我的野心!我的黑暗面更增加了他的邪恶!他已经迷失了,是我把他领向堕落的深渊。

如果他击败了黑暗之后,他只会取而代之!“克丽珊娜抬头看着已经看不见的天空,痛苦的尖啸着。“是我的错,帕拉丁!我落到这个下场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喔,神哪,我又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

克丽珊娜躺在永恒的黑暗中,内心管双眼掉着再也无法流出的泪水。“我爱你,雷斯林,”她呢喃着。“我绝不可能当面告诉你,我也不愿意对自己承认这件事。”她扬起头,一阵比烈火还要猛烈的剧痛撕扯着她。“如果我告诉他,一切会有什么改变?”

痛苦消失了。她似乎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很好,”她疲倦的想,“我快要死了。让死亡快点降临吧,结束我的折磨。”

她深吸一口气。“帕拉丁,原谅我,”她呢喃着。

另外一口气。“雷斯林……”

另外一口更轻、更柔的气息。“……原谅……”

克丽珊娜之歌

由灰生水,由水生灰。

大陆形成,既无色也无光。

在那消失的眼中,在那帕拉丁之女的碰触下。

谁知道在白袍者的碰触之下,国度从水中升起,原先的祈祷被认为奇想,日月星辰皆隐没,神是风中难解的密码。

由灰生水,由水生灰,包容一切颜色的袍子聚集成白色,在记忆中,在获知了真理的国度中,在回到颜色和光彩之中,灰尘中聚集了泪水。

为了滋养我们所作的工作。

永恒逼近的国度中,意识中的大地上。

第十五章

坦尼斯站在神庙外,思考着老法师所说的话。然后,他哼了一声。“真爱终将获胜!”

坦尼斯擦去泪水,摇摇头。费资本的魔法这次派不上用场了。

真爱在这次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雷斯林很久以前就利用、扭曲了他哥哥的爱;最后终于将卡拉蒙压榨成一团毫无用处的肉球和矮人烈酒所组成的废物。大理石都比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克丽珊娜有人性。

至于,奇蒂拉,她曾经真正的爱过人吗?

坦尼斯皱起眉。他不是有意要再度想起她的。但是要将这记忆塞进最黑暗角落的尝试只让这段记忆显得更鲜明。他发现自己不经意的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索拉斯的荒野中相遇的情形。坦尼斯当时发现一名女子和地精们陷入生死的搏斗当中,立刻赶去救援。

最后却被那个女子愤怒的责怪,指控他破坏了她的乐趣!

坦尼斯被俘虏了。直到那时,他都只爱着那单纯的精灵女子罗拉娜。但那是一段青梅竹马的恋情。因为她的父亲同情他因为难产而死的母亲,所以收养了他,因此他和罗拉娜一起长大。这事实上是因为罗拉娜儿时对他的单相思,而这是她的父亲一直不能认同的恋情。为了逃避这件事情,坦尼斯才和矮人铁匠老佛林特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坦尼斯从来没有通过像是奇蒂拉一样的女人,大胆、勇敢、可爱。她毫不隐藏她第一眼看到坦尼斯就有了好感。两个人之间的一场打闹最后变成了在奇蒂拉床上难忘的一夜。在那之后,他们两人就形影不离,有时是两人同行,有时是和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有时是和卡拉蒙及雷斯林。

坦尼斯听见自己叹气,愤怒的猛力摇摇头。不行!他恢复镇静,把这些念头都丢回黑暗中,把门给锁上,关的紧紧的。奇蒂拉从来没有爱过他。她只不过是对他感到兴趣而已。他也一直让她乐不思蜀。但是,当她有机会可以获得真正想要的权力时,她就想也不想的离开了。可是,即使当坦尼斯在心中锁上那扇门的时候,他再度听见了奇带拉的声音。他听见了在黑暗之后失败的那天晚上她所说的话,那一夜,奇蒂拉帮助他和罗拉娜逃出了黑暗的魔掌。

“再会了,半精灵。记得,我是为了爱你才会这样做的!”

一个幽暗的身影,如同被包围在自己的影子中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坦尼斯身边。

半精灵吓了一大跳,害怕这是自己的脑中想出的幻象。但是那身影对他打招呼,坦尼斯才确定这人是有血有肉的。他叹口气,希望黑精灵不会发现自己的思绪刚刚飘到哪里去。

事实上,他有些害怕万一真的被达拉马猜到了该怎么办。他干咳几声,看着黑袍的法师。

“伊力斯坦他——”

“死了吗?”达拉马冷冷的说。“不,还没。但是我感应到了有个会让我非常不舒服的家伙靠近了,他也不再需要我了,所以我就离开了。”

坦尼斯踏上草地,转过身看着黯精灵。达拉马将他的兜帽卸下,他的面孔在夕阳的余晖中清晰可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坦尼斯质问道。

黯精灵也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坦尼斯。“做什么?”

“来这里,来看伊力斯坦!减轻他的痛苦。”坦尼斯挥舞着手。

“就我上次所见,你光是踏上这个地方就会受到毫不留情的折磨。”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我难以相信雷斯林的学生会这样关心任何人!”

“没错,”达拉马很快的回答。“雷斯林的学生基本上根本懒得管牧师的下场怎么样。但是雷斯林的学生是个重荣誉的人。他学到不欠人分毫,欠债必还。这和你对我复拉非的认识不相冲突吧?”

“是的,”坦尼斯不情愿的承认,“但是——”

“我只是在还债而已,”达拉马说。他继续在草地上的步行,坦尼斯看见他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痕迹。黯精灵很明显的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坦尼斯发现自己要赶上他的脚步有些困难。“你看,”

达拉马继续道。“伊力斯坦也到过***师之塔帮助我的夏拉非。”

“雷斯林?”坦尼斯震骇的停下脚步。不过,达拉马却没有停下来,坦尼斯被迫继续跟上去。

“没错,”黯精灵回答,不过他似乎不太在乎半精灵听不听得见。“连雷斯林自己也不知道。大概一年以前,夏拉非病得很重。

只有我一个人和他在一起,我很害怕,因为我对疾病一点也不了解。在绝望之中,我通知了伊力斯坦。他来了。““他……有没有……治好雷斯林?”坦尼斯敬畏的说。

“没有。”达拉马摇摇头,黑色的长发落在他的肩膀上。“雷斯林的疾病不是任何的方法能够治好的,这是他换取法力的祭品。不过,伊力斯坦还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让他能够休息。因此,我现在这样做只不过是还债而已。”

“你……也像这样关心雷斯林吗?”坦尼斯迟疑的问。

“半精灵,你提到关心是什么意思?”达拉马不耐烦的说。他们已经靠近了草地的边缘,可以看到夜色渐渐的降临。“和雷斯林一样,我只关心一件事情。就是魔法和它赐与我的力量。为了它,我舍弃了同胞、家园和我的家人。为了它,我自愿投身黑暗之中。雷斯林是夏拉非,是我的老师。当我向法师公会毛遂自荐监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也许可能会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能和这样的一个天才学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微不足道。我怎么能够失去他?即使是现在,当我想着我必须要怎么做的时候,当我想到他死后那些知识都会失传的时候,我几乎——”

“几乎怎么样?”坦尼斯突然感到恐惧。“几乎让他通过时空大门?当他回来的时候,你真的能够阻止地吗?达拉马?你愿意阻止他吗?”

他们已经走出了神殿的范围。黑暗如同毯子一样的覆盖在大地上。夜晚十分温暖,充满了欣欣向荣生命的气息。到处都是生命力强韧的白杨树,鸟儿慵懒的鸣叫着。在城市中,人们将蜡烛点亮,放在窗口,引领心爱的人回家。索林那端在地平线的尽头闪闪发亮,仿佛诸神也点亮了蜡烛照亮夜空。坦尼斯的眼睛被吸往温暖。

治人的黑夜中那块冰冷的黑洞。***师之塔黑暗、禁忌的影像矗立在夜空中。它的窗户中没有任何的烛光闪耀。他不禁想到,不知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待这个年轻的学徒回家。

“让我把有关时空通道的事情告诉你,半精灵,”达拉马回答道。“我会把夏拉非告诉我的都说出来。”他的目光跟随着坦尼斯一起飘向塔顶。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经过刻意的压抑。“在那间研究室中有一个角落摆放着一扇门,一扇没锁的门。五颗金属作的龙头环绕着那扇门。看着其中,你什么也看不到。龙头冷冰冰的,纹风不动。

那就是时空大门。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放置在威莱斯的***师之塔中。我们所知的另外一个放在伊斯塔,被大灾变给摧毁了。现在在帕兰萨斯的那一扇门,原先在教皇鼓动暴民入侵的时候,为了避免受到破坏,临时被送到萨曼的魔法要塞中保管。当费斯坦但提勒斯摧毁萨曼的时候,又被送回到帕兰萨斯城。这时空通道许久以前是法师为了能够快速的彼此沟通所设计的;但是它带领他们通往了作梦也想不到的地方——其它的空间?”

“无底深渊,”坦尼斯嘟哝道。

“是的。当法师们意识到他们打开了一扇被诅咒的大门时已经太迟了。因为,如果有人从凡间踏进死亡的领域,再度踏回凡间,就会让黑暗之后找到她搜寻已久的人间出口。因此,藉着帕拉丁神圣牧师的力量,他们自认为已经永远的将时空通道封闭起来。”

“只有最彻底的邪恶之人,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完全献给黑暗的怪物,才能够获知如何开启大门的方法。只有纯净、圣洁、全心全意的相信那邪恶之人的帕拉丁牧师,才能够打开那扇门。”

“雷斯林和克丽珊娜。”

达拉马露出嘲讽的笑容。“在他们绞尽脑汁之后,这些精疲力竭的法师和牧师从来没想过爱情会推翻他们的伟大计划。所以,你也知道,半精灵,当雷斯林试着要从无底深渊踏进人世的时候,我必须要阻止他。因为黑暗之后将会紧跟在后。”

这些解释完全没办法消除坦尼斯的怀疑。黯精灵看起来的确对这绝大的危机安之若素。他看起来的确十分的冷静自信……“但是,你真的能够阻止地吗?”坦尼斯追问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黯精灵的胸口,在那里,他曾经看过雷斯林所留下永不愈合的伤口。

达拉马注意到坦尼斯的目光,自己也跟着看向胸口。他的眼中飘过了黑暗的阴影。

“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半精灵,”他柔声说。接着,他耸耸肩,露出笑容。“我老实告诉你。如果我的夏拉非在力量处在巅峰的时候踏入人间,那么,不行,我阻止不了他。

这世界上没人可以。但雷斯林不会的。他必须要先消耗掉大量的法力来消灭黑暗之后的所有爪牙,强迫她单独面对他的挑战。他将会全身是伤,虚脱。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将黑暗之后诱到属于他的空间。他在这里可以重新获得力量,她将会成为两人中的弱者。因此,可以的,因为他将会满身是伤,所以我可以阻止他。是的,我将会阻止他!”

达拉马注意到坦尼斯依旧忧心仲仲,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你知道吗,半精灵,”

他冷冷的说。“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接着,他点头为礼、在短暂的咒语声之后,他消失了。

当他离开的时候,坦尼斯听见达拉马轻柔的精灵口音穿过夜空。“今天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太阳了,半精灵。雷斯林和黑暗之后已经会面了。塔克西丝现在已经开始召唤她的爪牙。战斗已经开始了。明天,将不会有黎明。”

第十六章

雷斯林,我们又见面了。

“吾后。”

你向我行礼,法师?

“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致敬。”

我也向你行利,雷斯林。

“您太瞧得起我了,王上。”

正好相反,我无比愉悦的看着你的每一个计策,每一个阴谋。

我每下一步棋,你总是有办法反击。不只一次的,你拿你所拥有的一切做赌注,只为了赢得一回合。你证明了你是个高超的棋手,我们之间的斗智给我带来了许多的娱乐。

但是,现在一切都到了最后,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棋盘上你只剩下一个棋子,那就是你自己。在你面前的是吾辈黑暗势力的全部力量。但是,因为我从你身上获得了那么多的愉悦,雷斯林,我将会给你一个机会。

回去找你的牧师。她躺在那边孤单的等死,在心灵上和肉体上都被我任意的折磨,施以只有我能想像的可怖刑罚。回到她身边。跪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死亡将会温柔的降临在你们两人身上。你将会被黑暗永远的覆盖,找到你渴求的永恒的歇息。

“吾后……”

你摇头了。

“塔克西丝,伟大的黑暗之后,我真的十分感谢你能够慷慨的给我这个选择。但是如你所说的,我下这盘棋是为了要赢。我会一直玩到分出胜负为止。”

输的将会是你,而且你将会一败涂地!由于你的能力和胆识,我赐给你应得的奖赏。

你胆敢拒绝它!

“陛下太慷慨了,在下不值得您这样的器重……”

你竟然教嘲弄我!法师,在你还能笑的时候,尽管露出那扭曲的笑容吧。因为,只要犯了任何一点小错,有了任何一点疏忽,当你倒下的时候,我将亲手处置你。我的利爪将会刺进你的血肉中,你将求我速赐一死。但你永远都等不到死亡。在这里,一天就是永远,雷斯林。马哲理。我每天都会亲自来你想像出来的牢笼中看你。

就像你以前提供我娱乐一样,你将会继续成为我的玩物。你的肉体和心灵都将遭到彻底的践踏和蹂躏。在白天结束的时候,你将会痛苦哀嚎而死。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我将会重新赐与你生命,你将无法入睡,只能浑身发抖的等待恐怖的白天降临。每天早上,你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将会是我的面孔。

什么?你脸色变苍白了,法师。你脆弱的身体颤抖,你的双手不稳了。你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圆睁。向我低头吧!恳求我的谅解!

“吾后……”

怎么搞的,你还不下跪?

“吾后……这步棋该你下了。”

第十七章

“该死的天气!如果有暴风雨,干脆赶快来,不要在那边拖拖拉拉的,让人干着急哪!”刚萨爵士嘀咕着。

这不就是你说的怪风吗,坦尼斯脑中想着,但是他不敢说出口。他同时也不敢把达拉马的话告诉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刚萨爵士绝对不会相信的。半精灵现在已经紧张得快到崩溃边缘。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对这个看来似乎胸有成竹的骑上保持耐心。其中有一部份是因为那奇怪的天色。那天早晨,如同达拉马所预测的一样,并没有黎明。相对的,紫蓝色镶着绿边的云朵以及多彩的闪电在他们的头上开始翻滚。没有丝毫的风。

也没有雨。天气变得又热又凝重。骑士们穿着厚重的盔甲在法王之塔城墙上来回巡逻,边擦拭着一头一脸的汗水,边嘀咕着有关春天暴风雨的事情。

只不过两个小时之前,坦尼斯还在帕兰萨斯城中揭开阿摩萨斯贵宾室床上的丝帘,思考着达拉马最后谜一般的话语。半精灵几乎整夜都醒着,想着它们,也想着伊力斯坦。

在午夜左右,有关帕拉丁牧师已经过世,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的消息传进皇宫中。他平静的死去,头枕在一个神秘出现的迷糊老法师膝盖上,后者随即又神秘的消失了。他担心着达拉马的警告,替伊力斯坦感到伤悲,觉得自己看过太多人过世了;在他刚精疲力尽的入睡后,一名信差就叫醒了他。

讯息十分的简单扼要:速来法王之塔——刚萨。钨斯。威斯坦爵士。

坦尼斯飞快的用冷水洗脸,边婉拒了仆人替他穿戴皮甲的好意,匆匆忙忙的赶出了皇宫,再度礼貌的拒绝了查尔斯邀请他用早餐的好意。在外面等待着的是一只年轻的青铜龙。他自我介绍名叫火光,龙的密名叫做克萨。

“我和您的两位朋友相处过,半精灵坦尼斯,”当年轻的巨龙摆动翅膀,轻易的脱离这个沉睡中的城市时,他说道。“我有幸参与了敏加山脉空战,背上载着矮人佛林特。

火炉和坎德人泰索何夫。柏伏特。”

“佛林特已经死了。”坦尼斯沉重的说,边擦揉眼。他实在看过太多人死了。

“我也听说了,”年轻的龙尊敬的回答,“我很遗憾。不过,他这辈子过得十分的丰富,圆满。对这样的人来说,死亡只是他最后的荣耀。”

是啊,坦尼斯疲倦的想。那么泰索何夫呢?快乐、善良、热心的坎德人,除了冒险和装满有趣事物的小包包之外别无所求。如果雷斯林如同达拉马所暗示的一样杀了他,那么他的死亡有什么光荣的?还有卡拉蒙,可怜的醉鬼卡拉蒙,他老弟了结他的小命的时候,算是最后的荣耀还是终结他悲剧的最后一刀?

坦尼斯心烦意乱的在龙背上睡着了,在克萨降落于法王之塔的广场之后才醒过来。

他打量着四周,心情并没有跟着高昂起来。他带着老友死亡的消息,来到了另一个老友送命的地方。因为,这里是史东埋葬的地方,另一个最后的荣耀。

因此,当坦尼斯匆忙进人刚萨爵士位在高塔顶端的房间时,他的心情实在不好。这个房间对天空和地面都有很好的视野。他往窗外看着,那些诡异的云朵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坦尼斯过了很久才发现刚萨爵土已经走进房间,正和他说话。

“抱歉,爵士,”他转过身。

“要咖啡吗?”刚萨爵士拿起冒着热气的苦涩饮料。

“好的,多谢。”坦尼斯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十分欢迎那种热气蔓延全身的感觉,相形之下,舌头被烫伤就只是一件小事了。

刚萨爵士不疾不徐的走到窗边,边啜饮着咖啡,好整以暇的看着窗外。他的冷静让半精灵几乎想要扯掉他的胡子。

你为什么要叫我过来?坦尼斯思索着。但是他知道骑士会坚持完成整个行之已久的礼仪之后才愿意说出重点。

“你听说了有关伊力斯坦的事情?”坦尼斯最后终于问道。

刚萨点点头。“没错,我们今天清晨就听说了。骑士将会在这里为他举行追悼的仪式……如果状况允许的话。”

坦尼斯呛到了,忙乱的把咖啡吞下。只有一件事情可能阻止骑士们追悼帕拉丁的牧师,那就是战争。“状况允许?那么你有什么消息吗?来自圣克仙的消息?间谍——”

“我们的间谍被处决了。”刚萨爵士最后说。

坦尼斯猛然转头。“什么?怎么会——”

“他们遭到酷刑的尸体昨天晚上被黑龙载着,丢到索兰萨斯要塞的广场上。接着就出现了这个奇异的风暴,是龙最佳的掩护,还有……”刚萨爵士沉默了,皱眉看着窗外。

“龙还有什么?”坦尼斯追问道。一个可能性开始在他的脑中成形。热咖啡溅到他的手上。他急忙的将杯子放在窗台上。

刚萨拉拉胡子,眉头领得更紧了。“我们收到了许多怪异的情报,一开始先是索兰萨斯,然后是敏加。”

“什么情报?他们看见什么了吗?是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看见。是他们听见了什么。奇异的声响,从云中来的,也许是从云端上来的。”

坦尼斯的脑海中浮现了河风对卡拉曼攻城战的描述?“龙吗?”

刚萨摇摇头。“声音,笑声,开关门的声音,隆隆声,嘎吱作响的声音……”

“我知道了!”坦尼斯紧握的拳头相在窗台上。“我就知道奇蒂拉有计划。当然了!

这就是她的计划!”他阴郁的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朵。“飞行要塞!”

刚萨在他身边沉重的叹气。“我告诉过你我尊敬这位龙骑将,坦尼斯。很明显的,我对她的尊敬还不够。在一瞬间,她就解决了所有战术和部队移动的困扰。她根本不需要什么补给线,她的补给就装在城堡中。法王之塔是设计来防御地面攻击的。我不知道我们在飞行要塞的攻击下可以支撑多久。在卡拉曼,龙人们从要塞中跳出,靠着翅膀减缓降落的速度,在街头上展开杀戮。黑袍法师对着地面丢出致命的火球,恶龙自然也没有缺席。”

“当然,我并不是怀疑骑士没办法挡住要塞的攻击,”刚萨严肃的说。“但是这会比我原先预料的还要艰苦。我已经重新调整过战术。卡拉曼能够击败飞行要塞的关键在于等到大部分的部队都降落之后,善龙再载着武装部队夺取要塞的控制权。当然,我们会将大部分的骑士留在要塞中,以便和那些降落下来的龙人对抗。我准备了一百多人的突击队,随时准备乘坐青铜龙上去突击要塞。”

这相当合理,坦尼斯也承认。河风的确有提到这样的作法。但是,坦尼斯也知道卡拉曼后来并没办法守住飞行要塞,他们只是成功的将它击退。奇带拉的部队放弃了卡拉曼城,将要塞又夺了回来。并且让它飞回圣克仙,很明显的,奇带拉再度让它派上了用场。

他正准备要对刚萨爵士指出这一点的时候,突然被打断了。

“我们预料要塞随时都会展开攻击,”刚萨冷静的看着窗外。

“事实上——”

坦尼斯抓住刚萨的手臂。“在那边!”他指着。

刚萨点点头。他转身对门口下令道,“发出警报!”

号角、鼓声同时响起。骑士们井然有序的各就各自的战斗位置。“我们几乎整夜都处在战备状况下,”刚萨多嘴的解释道。

完备的训练让骑士们在目睹飞行要塞从云中浮出,俯冲而下的时候,没有人发出惊慌的声音。军官们站在岗位上,低声发出命令。号角声肆无忌惮的响着。坦尼斯偶而可以听见骑士们不安的变换姿势时的盔甲撞击声。接着,他可以听见高空中传来龙群拍动翅膀的声音,许多队的青铜龙由克萨率领着飞上天空,巡逻着高塔旁的空域。

“真感谢你说服我加强法王之塔的工事,坦尼斯,”刚萨依旧冷静的说。“在你的劝告之下,我才能够紧急召集手边所有可能的骑上来防御这里。不过,此地依旧有两千多的兵力。而且,我们的补给十分充足。没错,”他哺哺自语,“我们可以守住这座塔,即使要对抗飞行要塞都没问题。我信心十足。奇蒂拉在要塞中不可能装超过一千名的部队……”

坦尼斯希望刚萨不要继续强调这件事情。因为听起来好像骑士自言自语的想要说服自己。他瞪着越来越靠近的要塞,觉得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呐喊,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但是他现在既没办法移动,也没办法思考。飞行要塞现在已经完全离开了云朵的遮掩,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要塞现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回忆起第一次在卡拉曼看见要塞的景象,一开始就让人惊骇莫名,让土兵土气低落。这次,和以前一样,他还是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

在邪恶的天才龙骑将艾瑞阿卡斯的率领下,黑暗之后的牧师和黑袍法师在圣克仙黑暗神殿的深处携手合作,将一座城堡和地基连根拔起,让它浮在空中。飞行要塞在上次战争的时候攻击了许多城镇,最后一个就是卡拉曼。它几乎成功的攻陷了这座严阵以待的都市。

飞行要塞飘浮在魔法所造成的云朵上,伴随着七彩的闪电,越飞越近。坦尼斯可以看见三座高塔的窗户中放射出来的光芒,平常在地面上听起来很正常的声音,一旦从空中传来,就变得有些邪恶。因此,他们就站在原处,听着军官下令的声音、金铁交鸣的声音。在他的想像中,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听见黑袍法师准备施展法术的吟唱声。他可以看见恶龙情懒的沿着要塞周边飞行。随着飞行要塞越来越近,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边缘有一座破碎的广场。其中一面墙壁因为被硬生生地从地面上拔起而破碎得乱七八糟。

坦尼斯无助的看着,但他内心的声音依旧不停的叫喊着。两千名骑士!还是在最后一刻召集来的!只有几个中队的飞龙。法王之塔当然可以守得住,但代价会很高。不过,他们也只需要守住几天。到那个时候,雷斯林已经被打败了。奇莱拉攻击帕兰萨斯城也没有理由了。在那个时候,更多的骑士也会增援法王之塔,以及更多的善龙。也许他们终于可以在这边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她。

她破坏了龙骑将和安塞隆的自由人民之间的共识。她离开了圣克仙的庇护,来到了外界。这是他们的机会。他们可以击败她,甚至俘虏她。坦尼斯的喉咙觉得有些难过。

奇蒂拉会让自己被活抓吗?不会,当然不会。他的手握紧剑柄。当骑士试着要攻下要塞的时候,他会在现场。也许他可以说服她投降。他可以确保她受到公正的对待,被当作值得尊敬的敌人——我在想些什么啊!坦尼斯摇摇头。他竟然像思春的少年一样做白日梦。不过,他仍然确定自己和骑士是站在同一边的……

坦尼斯从下方的阵地中听见了号令的声音,忍不住多此一举的往外看。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威。由恶龙所散发出的恐惧,比弓箭更有杀伤力。蓝色和黑色的翅膀现在已经开始在云端浮现,恐惧袭向每一位坚守阵地的骑士。年长的骑士,经历过长枪战役的老兵紧紧的握住武器,努力的和充满心中的恐惧搏斗。较为年轻的骑士,第一次面对这种恐怖景象的战士们,则是害怕的低下头,有些甚至羞愧万分的哭叫着,背过身不敢观看眼前的景象。

坦尼斯看着那些害怕的战士,自己也不禁咬紧牙关。他也感觉到同样的恐惧排山倒海的卷来,感觉到胸口气闷,胆汁涌到喉间。

他斜眼瞄着刚萨爵士,看见他紧抿嘴唇,知道他也在经历相同的恐惧。

坦尼斯抬起头,可以看见那些和京兰尼亚骑士并肩作战的青铜龙在高塔上空编队飞行。在受到攻击之前,他们不会轻启战端,因为这是善龙和恶龙在战争结束后的约定。

不过,坦尼斯看见身为领袖的克萨,骄傲的抬起头,锋利的爪子在闪电的光芒中闪闪发光。

至少,在龙的想法里,战争很快的就会开始。

但是,脑中的那个声音依旧不停的骚扰着坦尼斯。一切都太简单了,太轻松了。奇蒂拉的阴谋绝对不止于此。

要塞越飞越近。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恶心的巢穴,坦尼斯忍不住想。龙人真的就攀爬在飞行要塞四周!他们爬遍了每一寸的空间。他们胖短的翅膀伸出,吊挂在地基和每一个高塔上。他们邪恶的面孔从窗户内往外探头探脑。敬畏的沉默降临了法王之塔(除了某些被恐惧击溃的骑上哭泣声之外),只剩下那些龙人摩擦翅膀的声音,以及微弱的吟唱声,那是牧师和法师邪恶的力量保持这个怪物漂浮起来的施法声。

要塞越飞越近,骑士们越来越紧张。低声的命令传达下来,剑从剑鞘中拔出,长矛架在防御工事上,射手弯弓搭箭,大量的水被放置在战各位置附近,随时准备熄灭敌人造成的火焰。广场中的骑士排成战斗队形,随时准备迎战那些从天而降的龙人。

克萨在天空上将手底下的飞龙排成了战斗队形,将它们拆散成以两、三只组成的小队,飘浮在天空,随时准备如同青铜色的闪电一样扑向胆敢来犯的敌人。

“下面需要我。”刚萨说。他抬起头盔说,接着他戴上头盔,走出指挥所,抵达了观测塔,他的军官和助理随待在侧。

但是,坦尼斯没有移动,也没有回应刚萨爵士对他的邀请。他脑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持。他闭上眼,背对窗户。他挣扎着试图阻挡住那可怕的龙威,阻挡住那死亡要塞的影像,专注于内心的那个声音。

最后,他终于听懂了。

“天哪,不可以!”他低声说。“我们多愚蠢啊!怎么会这么大意呢!我们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她所玩弄了!”

奇蒂拉的计划突然间清晰了。她仿佛就站在他身边解释一切的阴谋和诡计。他的胸口被恐惧紧紧攫住,猛然张开眼,冲向窗台。

他的拳头重重的相在石制的窗台上,撞得皮破血流。他也将茶杯撞倒在地上,碎片和咖啡倒了一地都是。但是他根本没注意到那满手的鲜血和地上的碎片。他只是抬头看着奇异,被云朵所遮盖的天空,注视着那不断逼近的要塞。

它已经进入了长弓的射程。

它接着进入了长矛的射程?

坦尼斯抬起头,几乎被耀目的闪电给弄瞎了眼。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龙人盔甲上的装饰,可以看见人类佣兵脸上的微笑,可以看见飞龙闪亮的鳞片。

然后,它就离开了。

没有任何的武器和法术发射出来。克萨和青铜龙不安的飞行,愤怒的看着邪恶的同胞,却因为誓约的限制而不能先动手攻击。骑士们站在防御工事上,引颈看着那巨大恐怖的人造物飞过他们头上,擦过法王之塔的顶端,几颗小石块跟着掉落在广场上。

坦尼斯咒骂着冲向门口,正好撞上一脸困惑走进来的刚萨爵士。

“我不明白,”刚萨爵士本来正在和随从说。“她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她在干嘛?”

“他准备要直接攻击帕兰萨斯!”坦尼斯抓住刚萨的手臂,几乎把他摇得口吐白沫。

“这就是达拉马一直想要说的!奇蒂拉准备攻击帕兰萨斯!她根本就不打算浪费时间在我们身上,现在她也没有这个必要!她已经直接绕过了法王之塔!”

刚萨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太疯狂了,”他冷冷的说,边拉着胡子。最后,他恼怒的将头盔扯掉。“神哪,半精灵,这算是什么战术啊?这让她的后方完全没有防御力量!

即使她攻下了帕兰萨斯,她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固守。她将会被帕兰萨斯城和我们的部队给包夹。不行!她一定得要在这边把我们打败,才能进攻主城!否则我们就可以轻易的击败她,她根本无路可逃!”

刚萨对着助理说。“也许这只是虚张声势,让我们减低戒心。

我们最好开始防范要塞从另外一个方向——““听我说!”坦尼斯暴怒道。“这不是虚张声势。她准备要直接前往帕兰萨斯!当你们这些骑士抵达那里的时候,他的弟弟就已经跨出了时空大门!她将会攻下那座城,好整以暇的等待他君临天下!”

“胡说八道!”刚萨皱眉道。“她没办法这么快攻下帕兰萨斯。

善龙将会和他们对抗。该死,坦尼斯,即使帕兰萨斯人不算是骁勇善战的军人,但光靠数量他们就可以撑下去!“他不屑的说。”骑士们可以立刻进发。我们在四天之内就会赶到。““你忘记了一件事情,”坦尼斯坚定但是有礼貌的推开挡路的骑士。他转过身,大声说道。“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个会让这场战斗势均力敌的要素索思爵士!”

第十八章

藉着强壮后腿的一跃,克萨冲入空中,优雅的飞出了法王之塔的围墙。巨龙强壮的翅膀很快的让他和骑士超越了速度缓慢的飞行要塞。但是,坦尼斯心情沉重的注意到,要塞的速度还是快到足以在明天清晨抵达帕兰萨斯。

“不要太靠近。”他提醒克萨。

一只黑龙飞了过来,在他们的头上慵懒的绕着大圈,监视他们。其它的黑龙翱翔在一段距离之外;当他们和要塞处在同样的高度后,坦尼斯也可以看见蓝龙在要塞灰色的尖塔旁飞舞。坦尼斯认出其中有一只特别壮硕的蓝龙就是奇蒂拉的座骑,蓝天。

奇蒂拉呢?坦尼斯思索着,徒劳无功的试着从挤满了龙人的窗户看见里面是否有伊人的芳踪。那些龙人对他指指点点的,让他突然开始担心是否会有人认得他,他将斗篷的兜帽套上脑袋。接着,他苦笑着抓抓胡子。在这种距离,奇蒂拉只会看见龙背上有一名孤单的骑士,多半会被当作是骑士们的信差。

他可以清晰的想象要塞里面的对话。

“我们可以把他射下来,奇蒂拉大人,”她手下的军官将会说。

奇蒂拉熟悉的笑声在坦尼斯的耳中回响。“不用了,就让他把消息送到帕兰萨斯城,让他们知道有什么好消息。让他们紧张一下吧。”

紧张一下。坦尼斯擦擦脸,即使在山脉中的冷冽气温下,他皮甲底下的内衣依旧又湿又黏。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把斗篷再拉紧了些。他的肌肉酸痛,他习惯于乘坐马车,而不是骑在龙背上;这样的情况让他开始有些想念温暖的车厢。然后他耻笑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摇摇头,试图保持清醒(不过是一个晚上没睡觉,怎么会感觉起来这么累?)他强迫自己忘记小小的不舒适,转而思考眼前所面对不可能的难题。

克萨尽力不去搭理眼前那些挑衅的黑龙。青铜龙加快速度,最后那些只是被派来监视的黑龙终于转回头去。要塞被远远的抛开,毫不费力的越过了会阻挡于军万马的险峻高山。

坦尼斯试着要想出一些计划,但是他所想到的事情都必须先处理好其它更重要的事情,直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笼中不停奔跑的白老鼠一样永远绕着圈子追着自己的尾巴。至少目前刚萨爵士已经用尽所有威吓的手段,好不容易才让阿摩萨斯下令手下的将军们动员当地的民兵(帕兰萨斯城的将军头衔是用来奖赏好人好事的。所以,没有任何一个拥有将军头衔的人真正当过军人),不过这次的动员只是被当作另一次放假的藉口。

刚萨和他的骑士们站在一旁,强忍着笑意,看着当地的民兵跌跌撞撞的集合起来。

在那之后,阿摩萨斯城主发表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演说,每个民兵都非常满意自己的英雄事迹,纷纷喝得酩酊大醉,自得其乐。

坦尼斯一想起那些胖酒保、大肚商人、细皮嫩内的裁缝师拿着武器不知道听着谁的命令,笨拙的样子,就气馁的快要掉出眼泪来。这样的乌合之众,就是明天将在帕兰萨斯城的大门抵抗死亡骑士和骷髅战士的王牌。

“阿摩萨斯城主?”坦尼斯质问道,边猛力推开宫殿的大门,几乎撞上开门的门僮。

“就就寝了,大人,”门僮说,“现在才不过是清晨——”

“把他叫起来。谁是骑士的首领?”

门僮圆睁双眼,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死!”坦尼斯暴跳如雷。“智障,谁是最高阶的骑士!”

“那应该会是玫瑰骑士马克汉爵士,”查尔斯从另外一个房间出现,用冷静、高贵的声音说,“要我请——”

“是的!”坦尼斯大吼道,接着,注意到宫殿里面的所有人都用仿佛看着疯子一般的眼光看着他,想起慌乱并无济于事;他这才深吸一口气,双手搓搓脸,恢复了镇定。

“是的,”他用镇静的语调说,“派人请马克汉爵士以及法师达拉马一起过来。”

最后一个要求似乎连查尔斯也难倒了。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最后大胆直言道,“我实在非常抱歉,大人。但是我没有办法把消息送到——送到***师之塔去。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踏进修肯树林,连坎德人都不行!”

“该死,”坦尼斯的火气又升了上来。“我一定要和他见面!”他飞快的想着念头。

“你们一定有地精犯人吧?他们可以通过修肯树林。抓个地精来,保证释放他,给他钱,给他半座城,把阿摩萨斯交给他,随便你怎么弄!只要让他踏进那该死的树林——”

“没有必要,半精灵。”一个声音说。黑袍法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走廊上,让坦尼斯吃了一惊,把门僮吓个半死,甚至连查尔斯都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的力量果真很强,”坦尼斯走近黯精灵法师。查尔斯对不同的仆人分头下令,派一名去请马克汉爵士,另一名去叫醒阿摩萨斯城主。“我需要和你私下谈谈。请跟我来。”

达拉马跟在坦尼斯身后,冷静的笑道。“我真希望我可以接受你的夸奖,半精灵。

但是我只是靠着观察才推测到了你的来访,不是靠什么读心术。从我研究室的窗户,我看见了青铜龙降落在广场中。我也看见你走进宫殿中。我和你一样有事要谈,因此我来到了这里。”

坦尼斯关上门。“快点,在其它人来之前赶快解决。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朝着这边来了吗?”

“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我派人通知你,但是你已经离开了。”

达拉马微笑道。“我的间谍是用飞的。”

“就算是吧。”坦尼斯嘀咕道。他四口气,抓抓胡子,接着拍起头,仔细的打量着达拉马。黯精灵站着,双手叠放在黑抱中,冷静自持。这名年轻的精灵看起来的确是那种在紧急状况下可以倚靠的人物。很不幸的,没有人确知他会站在谁那边。

坦尼斯揉揉额头。这实在太混乱了!以前简单多了,这句话听起来实在真像某人的祖父!当善恶可以清楚的分辨,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时候,那真是黄金年代。现在,他竟然必需要和邪恶联手对抗邪恶。这怎么可能?伊力斯坦从白金碟上读到的是,“邪恶自相残杀”。他愤怒的摇摇头,意识到自己在浪费时间。

他得要相信这个达拉马,至少,他必须相信他的野心。

“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索思爵士吗?”

达拉马缓缓的点点头。“你很聪明,半精灵。那么你也相信死亡骑士将会攻击帕兰萨斯罗?”

“这很明显,不是吗?”坦尼斯说。“这一定是奇蒂拉的计划,这样才能够让双方的势力旗鼓相当。”

黯精灵耸耸肩。“对你的问题,我只能够回答没有。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至少现在不行。”

“你呢?你可以阻止他吗?”

“我不敢离开在时空大门旁边的岗位。我现在来是因为我知道雷斯林离出口还很远。

但是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更靠近。现在是我最后可以离开***师之塔的机会。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找你的原因,我要警告你。时间不多了。”

“他快要赢了?”坦尼斯难以置信的瞪着达拉马。

“你太小看他了,”达拉马轻蔑的说。“我告诉过你,他现在力量很强大,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法师。他当然决要获胜了!但是那代价……那代价多么的大……”

坦尼斯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当达拉马提到雷斯林时难以掩饰的那种骄傲。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有必要的时候会杀死夏拉非的学生。

“至于索思爵士,”达拉马冷冷的说,从坦尼斯的脸上看到了端倪。“当我一发现他一定会把握机会报复这个他痛恨的城市时,这段是他传说中的过去。我通知了威莱斯的***师之塔——”

“当然!”坦尼斯松了一口气。“帕萨理安!法师公会。他们可以——”

“却没有任何回应,”达拉马不管对方的干扰,自顾自的说下去。“这里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信差发现没办法靠近该处,而且,对于我这位无形无影的信差来说,这并不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

“喔,”达拉马耸耸肩。“我会继续尝试的。但是我们不能够靠他们,虽然他们是唯一力量强大到可以阻止死亡骑士的法师。”

“帕拉丁的牧师。”

“——才刚皈依不久。在修玛那个年代,据说真正高阶的牧师可以籍着帕拉丁的神力使用某些圣言来对抗死亡骑士。即使是这样,现在克莱恩上也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力量。”

坦尼斯思索了片刻。

“奇蒂拉的目标将会是***师之塔,以便能够和他弟弟会合,对吧?”

“还有试着阻止我。”达拉马声音紧绷的说,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奇蒂拉能够通过修肯树林吗?”

达拉马耸耸肩,坦尼斯注意到,他的冷静突然之间显得像是装出来的。“树林在我的控制之下。它将会阻止所有的生物进入,不管他们是活的还是死的。”达拉马再度露出微笑,但这次并不是真心的。“顺带一提,你的地精在那其中没办法撑过五秒钟。不过,奇蒂拉有一个雷斯林给她的护身符。如果她仍然拥有那个护身符,有勇气使用它,而且索思爵士在她身边的话,她的确可能进得去。

一旦她进入了,她还必须面对高塔的守卫,他们并不会比树林里的逊色。不过,这些都是我必须担心的,不是你的烦恼——““有太多事情是你必须担心的了!”坦尼斯爆发道。“给我一个护身符!让我进去高塔中!我可以面对她——”

“喔,是啊,”达拉马露出大感兴趣的笑容。“我知道你以前面对她的辉煌记录。

听着,半精灵,你光是要守住这座城市就必须花费所有的精力。而且,你也忘记了一件事,索思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想要奇蒂拉死。他想要让奇蒂拉变成他的宠姬。

他告诉过我。当然,他必须要做得不落痕迹。如果他可以把她弄死,同时对帕兰萨斯复仇,他的目的就达成了。他对雷斯林没什么兴趣。“坦尼斯突然间觉得从灵魂的深处传来一股寒意,一时间没有办法回答。他的确忘记了索思的目标。半精灵打了个寒颤。奇蒂拉做了很多邪恶的事情。史东死在他的矛尖下,无数的人因她的一声令下而魂归离恨天,更多的人因此而受折磨,或是继续的受到折磨。

但她应该受到这种恐怖的处罚吗?无止尽的折磨,永远被无底深渊的怪物当作妻子?

黑暗遮住了坦尼斯的视线。头晕,虚弱,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洞边缘,正在往下掉落……

有种被包裹在柔软黑布中的感觉,他感觉到强壮的手支撑着他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冰冷、光滑的玻璃碰触着坦尼斯的嘴唇,白兰地刺痛了他的舌头,温暖了他的喉咙。

他迷糊的抬起头,看见查尔斯正低头看着他。

“你不吃不喝的赶了很远的路,黯精灵是这样跟我说的。”查尔斯身后是阿摩萨斯城主苍白着急的脸。他穿着白色的睡衣,看起来十足是个孤魂野鬼。

“是的,”坦尼斯嘟哝着,把杯子推了开来,试图要站起来。但是,他感觉到房间在脚底下摇晃,决定最好还是不要乱动。“你说的对,我最好先吃点东西。”他打量着四周,寻找黯精灵。“达拉马呢?”

查尔斯的神情变得相当严肃。“谁知道呢,大人。也许逃回他的魔塔去了。他说和您之间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必须先向您告退,请厨子为您准备早餐了。”查尔斯离开时,先让年轻的马克汉爵士走了进来。

“您用过早餐了吗,马克汉爵士?”阿摩萨斯城主有些迟疑的问,他之前已经因为黑袍法师可以在他的宫殿中自由来去而感到不知如何是好。“不用?那么我们就只需要三份早餐了。你的蛋要怎么料理?”

“我们现在似乎不太应该讨论蛋的问题,大人。”马克汉爵士微笑着瞄了坦尼斯一眼。半精灵紧锁的双眉、疲倦的神色都让他们大略猜测出状况有多危急。

阿摩萨斯叹口气,坦尼斯知道城主只不过是想要拖延不可避免的结果。

“我今天清晨刚从法王之塔回来——”他开口道。

“啊,”马克汉爵士轻松的坐在椅子上,拿了杯白兰地。“刚萨爵士捐了个口信给我,告诉我他预计今天早上就会遭遇到敌人。战况如何?”马克汉是个年轻富有的贵族,英俊、善良、好相处。他在长枪战役中战功彪炳,在罗拉娜的指挥下赢得许多场不可能的胜利,也因此被推升为玫瑰骑士。但坦尼斯记得,罗拉娜曾经告诉过他,这名男子的勇气似乎太过轻易,感觉好像是在游戏一样,完全的不可靠。(“我一直有种感觉,”

罗拉娜若有所思的说,“他会和敌人作战完全是因为当时没有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记起了她对于这名年轻骑士的评价,听见了他轻松、不太在乎的语调,坦尼斯忍不住皱起眉头。

“没有任何的战斗,”他说。阿摩萨斯的表情惊愕,随即又如释重负,十分的可笑。

坦尼斯差一点就笑了出来,不过,坦尼斯担心自己会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硬是忍了下来。他瞄着马克汉爵士,后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没有战斗?敌人没有出现——”

“喔,他们来过,”坦尼斯苦涩的说,“来过又走了。就从我们头上。”他比着天空。“呼咻。”

“呼咻?”阿摩萨斯脸色变得死白。“我不明白。”

“飞行要塞!”

“天哪!”马克汉爵士吹了声口哨。“飞行要塞。”他心不在焉的抚平身上衣服的结纹。“他们并没有攻击法王之塔。他们直接飞过了山脉。这表示——”

“他们计划把手上所有的力量拿来攻击帕兰萨斯。”坦尼斯替他说完。

“但是,我不明白!”阿摩萨斯城主看起来有些迷惑。“骑士们没有阻止他?”

“这不可能,大人,”马克汉爵士摇摇头。“唯一攻击飞行要塞的方法就是用飞龙攻击。”

“而在投降所签署的合约中,善龙除非先遭到攻击,否则不能够动手。我们在法王之塔只有一中队的青铜龙。要有更多的龙,包括了银龙和金龙,才能够阻止飞行要塞,”

坦尼斯疲倦的说。

马克汉爵士靠在椅子上思索着。“这附近的区域有一些银龙,如果他们看见恶龙的逼近,的确会马上出动。但是他们的数量并不多。也许我们可以求援——”

“要塞并不是我们最大的危机。”坦尼斯说。他闭上眼,试着不要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像是在不停的转动。他到底怎么搞的?老了,他想。老到不适合冒险了。

“这不是吗?”阿摩萨斯看起来已经快要因为这额外的打击而崩溃了,但他贵族的血统让他尽可能的保持表面上的镇定。

“索思爵士一定会和龙骑将奇蒂拉一起出动。”

“死亡骑士!”马克汉爵士微笑着南咕道。阿摩萨斯爵士脸色白得可怕,让送食物来的查尔斯一把东西放下,立刻关心的跑到主人身边。

“多谢,查尔斯,”阿摩萨斯用僵硬、不自然的声音说。“给我来点白兰地好了。”

“能够来一大瓶白兰地更好,”马克汉爵士一口喝光杯中的酒。

“也许彻底喝醉更好,反正清醒也没多少用。怎么样也打不过死亡骑土和他的大军……”年轻的骑土设有继续说下去。

“诸位应该先用餐。”查尔斯在让主人比较舒服一点之后,坚持道。啜饮一些白兰地已经让阿摩萨斯的脸色恢复了红润。食物的香气让坦尼斯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饿了,所以当查尔斯把桌子搬过来,为他们上菜的时候,他并没有抗议。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摩萨斯结巴的说,下意识的将餐巾打开。“我——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死亡骑士。我的曾曾曾祖父曾经参与过索思爵士的审判。这个索思爵士就是绑架了罗拉娜的那个,对吧,坦尼斯?”

半精灵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有回答。

阿摩萨斯举起手,询问大家的意见。“但是他能对一座城市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依然没有人回答。不过,也不需要了。阿摩萨斯看着半精灵严肃、疲倦的脸孔,和那个苦笑着,忧郁的用刀子在桌巾上戳洞的年轻骑士。他得到了答案。

阿摩萨斯站起身,早餐一点也没动,餐巾从他的膝盖上掉落,他走过这间豪华的房间,来到一扇全由手工雕刻的玻璃落地窗前。

窗户中间一块没有彩绘的玻璃正好构成了帕兰萨斯城美丽的观景窗。天空是黑暗的,充斥着那奇怪、翻滚的云朵。不过,这风暴似乎只增加了底下城市的祥和与美丽。

阿摩萨斯站在那边,手放在丝质的窗帘上,低头看着这座城市。今天是市集的日子。

人们走过宫殿,往广场集中,谈论着奇异的天空,手上提着篮子,摸着小孩子的头。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坦尼斯,”阿摩萨斯最后终于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想到的是塔西斯和索拉斯,西瓦那斯提和卡拉曼。你想到的是在法王之塔阵亡的朋友。你想到的是在上次战争中牺牲、受苦的人们;那时,帕兰萨斯却毫发无伤。”

坦尼斯依旧没有回答。他沉默的吃着早餐。

“还有你,马克汉爵士——”阿摩萨斯叹气道。“我听见你和你的骑士那天的笑声。

我听见你嘲笑帕兰萨斯的人会带着钱包上战场,拿金币丢敌人,边大喊着‘走开,走开!

’,希望能靠这样打败敌人。”

“要面对索思爵士,这和用刀剑的效果没什么差别片马克汉耸耸肩,露出嘲弄的笑容,把白兰地杯子交给查尔斯装满。

阿摩萨斯头靠在窗户上。“我们从来没想过会遭遇到战争!一向都没有!在过去的历史中,帕兰萨斯城一直是一个祥和的城市,一个象征美丽和光明的城市。即使在大灾变中,诸神也烧过我们。

现在,在全世界都享受和平的时候,我们竟然遭遇到这样的命运!“他转过身,苍白的脸孔扭曲着。“为什么,我不明白!”

坦尼斯把盘子推开。他伸着懒腰,靠回床上,试着舒展僵硬的肌肉。我的确是老了,变得又老又柔弱。我怀念早已逝去的时光。

我怀念早已逝去的朋友。我厌倦了看人们在毫无意义、愚蠢的战争中牺牲生命!他重重的叹口气,揉着模糊的眼睛,趴在桌上。

“你提到了和平。什么和平?”他问道。“我们就像是父母每天争吵的小孩一样,现在,至少他们两人和平相处。我们整天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我们知道,只要发出最细微的声音,争吵又会再度开始。这也叫和平!”坦尼斯苦笑着。“你只要说一句假话,大人,‘波修士和他的精灵马上会杀过来。胡子摸诸方向,矮人就会马上封锁索已了王国的大门。”

坦尼斯看着阿摩萨斯城主,坦尼斯看见那人低下头,他注意到那细嫩的手揉着眼睛,肩膀低垂下来。坦尼斯的怒气消退了。他对谁生气?命运?神?

坦尼斯疲倦的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美丽、面临末日的城市。

“我没有答案,大人,”他静静的说。“如果我有答案了,我想我就会盖间神庙,然后有一大群的牧师跟着我。我只知道不能够放弃。我们一定要继续想办法。”

“再来一杯白兰地,查尔斯,”马克汉爵士再度伸出他的杯子。

“干杯,诸位。”他举起杯子。

“敬尝试……和死亡的节奏起舞。”

第十九章

门上传来一声轻响。坦尼斯吃了一惊。“请进,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叫道。

大门打开了。“我是查尔斯,大人。你叫我在换哨的时候叫你起床。”

坦尼斯转过头,看着窗外。他之前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通。但春天的夜晚相当温暖,并没有什么微风吹拂。除了偶而从云端之间跳来跳去的粉红色闪电之外,天空一片漆黑。现在当他的注意力集中的时候,他可以听见换哨的哨声、刚上哨的哨兵交谈的声音,以及下哨休息的人离开的脚步声。

他们恐怕休息不了多久了。

“多谢你,查尔斯,”坦尼斯说。“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当然,大人。”

管家走了进来,轻柔的将门关上。坦尼斯又看了桌上的纸张几眼。然后,他坚决的抿起嘴,再毅然绝然的加上两行字。接着他将沙洒在纸上,快速的吸干多余的墨水,开始小心的重读这封信。但他的两眼突然变得雾茫茫,自己的笔迹也变得模糊不清。最后,他只能放弃,签上自己的名字,将文件卷起来,拿着它发呆。

“大人,”查尔斯说,“你还好吧?”

“查尔斯……”坦尼斯转着手指上一个由黄金和钢铁熔铸的戒指,他的声音中断了。

“大人?”查尔斯询问道。

“这是封给我妻子的信,查尔斯,”坦尼斯低声说,不愿意看着管家。“她人在西瓦那斯提。今夜这封信就得送出去,在——”

“我很了解,大人。”查尔斯说,往前走了一步,接过信。

坦尼斯满怀罪恶感的羞红了脸。“我知道还有更多重要的文件必须要送出,像是骑士增援……等等的,但是——”

“我刚好有位信差,大人。事实上,他是西瓦那斯提的精灵。

他很忠心,而且,说实话,如果他能够因为任务而离开这座城,他会更感到光荣的。

““多谢你,查尔斯。”坦尼斯叹着气,梳理着一头乱发。“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她能够知道——”

“这是当然,大人。我能够理解的。您不需要多想了。您的印章?”

“喔,当然。”坦尼斯脱下戒指,用力的压在查尔斯滴在文卷上的热蜡上,留下了白杨树叶的徽记。

“刚萨爵士已经抵达了,大人。他现在正和马克汉爵士会面。”

“刚萨爵士!”坦尼斯的眉头舒展开来。“太好了。我——”

“如果方便的话,他们想要和你会面,大人。”查尔斯沉着的说。

“喔,没有问题,”坦尼斯站起来。“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任何有关飞行——”

“还没有,大人。你将会和每个人在宴会厅现在改装成兵棋室的地方会面。”

“多谢,查尔斯。”坦尼斯说,惊讶于自己终于有机会说完一句话。

“还有任何需要吗,大人?”

“不用,多谢,我知道。”

“很好,大人。”查尔斯鞠躬,手中还拿着信,替坦尼斯打开门,然后将它锁上。

在等待了片刻,看看坦尼斯是否有进一步的要求后,他再度鞠躬,离开了此地。

坦尼斯站在那边,依旧挂念着那封信,非常感谢这里的阴影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泪痕。最后,他断断续续的吸口气,坚定的走向由宴会厅改装成的兵棋室。

坦尼斯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眼角却瞥见什么东西动了动。他转过头,看见一个黑暗的身影从空气中现形。

“达拉马?”坦尼斯惊讶的说,离开那扇尚未打开的门,走向黯精灵。“我以为——”

“坦尼斯。我找的是你。”

“你有新消息吗?”

“没有你想要听到的消息,”达拉马耸耸肩说。“我不能够待太久,我们的命运就如同在刀锋边缘跳舞一样的危险。但是我给你送来了这个。”他伸手进挂在腰间的黑天鹅绒袋子,掏出一只银色的手镯,拿给坦尼斯。

坦尼斯接过手镯,好奇的打量着它。手镯本身有四寸宽,是纯银打造的。从它的宽度和重量来看,坦尼斯推测,这是用来戴在男人手腕上的。手镯稍稍有些磨损,上面镶嵌着许多在火把的光芒下闪闪发亮的黑色石头。这是来自***师之塔的宝藏。

坦尼斯小心的拿起它。“这是——”他迟疑着,不大确定他想要说些什么。

“有魔力吗?没错!”达拉马回答。

“雷斯林的?”坦尼斯皱起眉。

“不是。”达拉马露出嘲弄的微笑。“夏拉非不需要像这样的魔法防御。这是塔中原先的收藏。这是样非常古老的物品,年代毫无疑问的直逼修玛的时代。”

“这有什么功能?”坦尼斯怀疑的看着手锡,依旧愁眉不展。

“这让穿戴者可以抵抗魔法。”

坦尼斯抬起头。“索思爵士的魔法?”

“任何魔法。这将会让你对死亡骑土的真言术,‘灭’、‘冻’、‘盲’免疫。这也会让配戴者不会感觉到他所散发出来的恐惧气息。

同时也让穿戴者不受他的火系和冰系的法术伤害。“坦尼斯专注的看着达拉马。“这真是个宝贵的礼物!这让我们有了一线生机!”

“如果那人能够活着回来,再感谢我也不迟。”达拉马将双手收拢入袖中。“即使他不能够施展魔法,索思爵士也是名可畏的敌人,更别提那些跟随的手下了。他们忠诚的誓约连死亡亦无法抹消。是的,半精灵。请等你回来之后再感谢我。”

“我?”坦尼斯惊讶的说。“但是,我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用剑了!”他专注的瞪着达拉马,突然怀疑起来。“为什么找我?”

达拉马的笑容更明显了。杏眼闪动着笑意。“那就把它拿给随便一个骑士吧。让他们用这个物品。你会明白的。请记得,这是从黑暗之地来的。它认得出自己人。”

“等等!”坦尼斯发现黯精灵准备要离开,连忙抓住他手臂。

“再一下子就好。你说有消息——”

“跟你没关系。”

“告诉我。”

达拉马暂停片刻,两道眉毛因为这延迟而紧锁起来。坦尼斯感觉到精灵的手臂肌肉十分紧绷。他很害怕,坦尼斯突然发现。即使当这个念头越过他脑海的时候,他看见达拉马恢复了自制冷静。他英俊的面孔又变得毫无表情。

“这位牧师,克丽珊娜小姐,已经受到了重伤。不过,她还是设法没让雷斯林受到伤害。他现在毫发无伤的去找寻黑暗之后了。

女皇陛下这样跟我说。“坦尼斯觉得喉咙一紧。“克丽珊娜呢?”他沙哑的说。“难道他就弃她不顾?”

“当然。”达拉马对这个问题似乎微微的感到惊讶。“她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坦尼斯低头看着手中的手镯,非常想要对准黯精灵闪闪生光的牙齿丢过去。但是,他及时想起自己可没有任意生气的权力。多么疯狂、怪异的状况,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伊力斯坦前往高塔,安抚***师的病痛……

坦尼斯猛然转过身,愤怒的离开。但他的手中依旧紧紧抓着手镯。

“当你戴上手镯的时候,它的魔力就启动了。”达拉马的青音穿透了坦尼斯猛烈的怒火。他几乎可以发誓黯精灵在偷笑。

“坦尼斯,怎么搞的?”刚萨爵士询问刚走进兵棋室的半精灵。

“我亲爱的朋友,你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没什么。我——我只是刚听到一些让人困扰的消息。我很快就没事了。”坦尼斯深吸一口气、看着所有的骑士。“你们自己看起来也不太好。”

“再干一次杯?”马克汉爵士举起白兰地林。

刚萨爵士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年轻的骑上毫不在乎的一口喝干饮料。

“要塞已经进入了目视范围。它已经跨过高山。黎明前就会抵达。”

坦尼斯点点头。“和我推测的一样。”他搔搔胡子,疲倦的操揉眼睛。瞄了酒瓶一眼,他摇摇头。不行,这只会让他一睡不醒。

“你手上拿着什么?”刚萨伸出手握住手镯。“某种精灵的幸运符吗?”

“我可不会——”坦尼斯正准备警告他。

“要命!”刚萨吃了一惊,猛然将手抽回。手镯匡当一声掉在手工编织的地毯上。

骑士痛苦的抓住手。

坦尼斯弯下腰,捡起手镯。刚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它。马克汉爵士强忍着笑意。

“法师达拉马带给我们的。这是从***师之塔中找到的,”坦尼斯不管刚萨爵士不赞同的表情。“这将会给配戴者抵抗魔法的能力,也是唯一让某个人可以靠近死亡骑上的宝物。”

“某个人!”刚萨重复道。他瞪着自己的手。碰到手镯的手指都已经烫伤了。“不只这样,它还放出一股足以让我心脏停止的电流!

那个鬼家伙可以戴上这个东西?““我可以,”坦尼斯回答道。“这是从黑暗之地来的。它认得出自己人。这和你们骑士对帕拉丁的誓言有关系,”他嘀咕着,觉得脸涨得红通通的。

“把它埋起来!”刚萨低吼道。“我们不需要黑袍法师给我们的东西!”

“大人,以目前的状况看来,恐怕我们必须要尽可能的接受一切的协助。我也必须提醒您,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是我们和他都是站在同一边的!马克汉爵士,你保卫这座城市的计划是?”

坦尼斯将手镯丢进包包中,尽量不去注意刚萨爵士的目光,转过身看着略微有点惊讶的马克汉爵士。后者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很快的开口,解决了眼前的僵局。

索兰尼亚骑士正从法王之塔日夜兼程的赶来,他们至少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够赶到帕兰萨斯。他已经派了一名信差去警告善龙,但是,就情况看来,他们似乎也没办法及时赶到帕兰萨斯。

整座城市都已经进入了全面警戒的状况。阿摩萨斯以简短的演说对民众说明他们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机。他们并不惊慌,这让刚萨十分难以相信。喔,的确有些富人打算贿赂船长,从海路逃出此地。但是没有任何船长愿意在这样乌云密布的状况下出海。

旧城的城门已经开启了。想要逃离这座城,冒险进入野外的也没有人阻止他们。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这样做。至少,在帕兰萨斯城中,骑士和城墙提供了更多的保护。

坦尼斯个人认为,只要市民们一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他们可能宁愿冒着进入野外的危险。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如人们脱下了昂贵的衣物,换上朴素的工作服,开始将每个容器装满水,以便对抗可能的火灾。住在新城中(没有城墙保护的)

的居民被疏散进入旧城,此地的城墙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尽可能的经过补强。小孩子们被安置到酒窖或是其它的地下室中。商人打开仓库,分发必须的补给品。打铁匠免费的分送武器,熔炉的熊熊烈火一直燃烧到半夜,打造刀剑、盾牌和盔甲。

坦尼斯看着整座城,发现大多数的人家还是灯火通明的。人们在彻夜准备一个完全没为法预防的清晨。想到寄给罗拉的信,坦尼斯忍不住叹气。虽然他知道会伴随着争执,但他还是必须选择工事安排的地方。他猛然转过身,打断马克汉的话。“你猜他们计划攻击哪里?”他询问刚萨爵士。

“我想这很简单。”刚萨拉拉他的胡须。“他的战术应该会和卡拉曼当地一样。尽量让飞行要塞靠近一点。要塞在卡拉曼并没有很接近,因为善龙挡住了他们的攻势。但是,”他耸耸肩,“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龙群。一旦要塞飞过了城墙,上面的龙人就会开始降落,试图从内部占领这座城。恶龙将会攻击——”

“索思爵士将会冲向城门!”坦尼斯接续道。

“骑士至少应该来得及赶来这边阻止他们搜刮我们的尸体!”马克汉爵士再度将白兰地一口喝干。

“还有奇蒂拉,”坦尼斯沉思着。“她将会尝试着前往***师之塔。达拉马说没有生物可以穿过修肯树林。但是他也说,奇蒂拉有个雷斯林给她的护身符。她可能在闯入之前会先等待索思爵士,也许他会是个好帮手。”

“如果高塔是她的目标,”刚萨爵士十分强调如果这两个字。很明显他依旧不相信任何有关雷斯林的故事。“我猜测,他会利用这场战斗来当作幌子,掩护她的龙群飞入城墙,降落在尽可能靠近高塔的地方。也许我们可以沿着树林部署骑上,试着阻止她——”

“他们没办法靠得够近,”马克汉爵士插嘴道,随后又补充说明道。“大人,修肯树林对于任何靠近几里之内的人都有不好的影响。”

“而且,我们会需要骑士对抗索思的部队,”坦尼斯说。他深吸一口气。“……我有个计划,诸位愿意一听吗?”

“请便,半精灵。”

“你认为要塞会从空中攻击,而索思爵士将会从前门进攻,制造足够的混乱让奇蒂技能够抵达***师之塔。对吧?”

刚萨点点头。

“那么,我们尽可能将青铜龙的背上装载骑士。让我骑火光。

因为那个手镯给了我抵抗索思爵士最佳的防御,我会和他单挑。其它的骑士可以集中精力在他的随从上。反正我也有私怨要和索思解决。“坦尼斯看见刚萨已经开始摇头,急忙接着说。

“绝对不可以。你上次战争的时候表现非常好,但是你从来没受过训练!要和索兰尼亚骑上单打独斗——”

“而且还是个死翘翘的索兰尼亚骑士!”马克汉爵士酸醺醺的咯咯笑道。

刚萨气得胡子发抖,但是他强忍住,继续冷静的说,“——一名受过训练的骑士。

索思身经百战,你却没有经过训练,你一定会失败的,不管你有没有手镯。”

“没有手镯,剑术的高强与否一点意义也没有,”马克双爵士指出,边又喝了另外一杯白兰地。“能够指着你说个字就让你死掉的人实在有很大的优势。”

“拜托,大人,”坦尼斯插嘴道,“我承认以前所受过的正式训练十分有限,但是我用剑的时间比你还要长,大人,几乎是你的两倍。我的精灵血统——”

“去你的精灵血统!”刚萨嘀咕着,恼怒的看着完全不理他的马克汉爵士,后者正举起瓶子准备再来上一杯。

“如果逼不得已,大人,我可能必须要用我的阶级来下令。”坦尼斯静静的说。

刚萨胀红了脸。“该死,那只不过是荣誉职的骑士头衔!”

坦尼斯笑了。“骑士信条可没有注明这种差别。不管是不是荣誉职,我都是玫瑰骑士。而我超过一百岁的年纪,大人,让我成为资历较深的骑士。”

马克汉开始露出笑容。“喔,看在神的份上,刚萨,请允许他去送死。这***还有什么差别?”

“他喝醉了。”刚萨咕哝着,尴尬的看着马克汉爵士一眼。

“他还年轻,”坦尼斯回答道。“大人,您考虑的如何?”

刚萨的眼中闪着怒火。当他看着半精灵的时候,愤怒的辱骂溜到嘴边,但它们从未溜出口边。刚萨知道,胆敢面对索思的人其实是把自己陷入死地中,不管他有没有魔法手镯,都是一样。他一开始假设坦尼斯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愚笨,才会没办法看出这一点。

他看着半精灵凹陷、阴郁的眼神,明白自己再次误会了他。

他干咳了两声,硬是把这些话给吞了回去。他对马克汉爵士比了个手势。“看看你能不能把他弄清醒,半精灵。然后你最好赶快到你判断的位置去。我会让骑士等待你的。”

“多谢你,大人,”坦尼斯低声说。

“愿帕拉丁与你同在。”刚萨压低声音说。他握了握坦尼斯的手,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坦尼斯看着马克汉爵士,他依旧挂着笑容看着空空的酒瓶。他并不像他所假装的一样醉,坦尼斯想,或者是不像他所想要的一样醉。

半精灵走到窗边。他往外看去,开始等待黎明。

罗拉娜:我亲爱的妻子,当我们一周之前分离时,我并没有想到这次可能会分离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这辈子的大半时间都是彼此分隔的。但是,我必须承认,现在和你身处不同的地方并不会让我感到伤悲。相反的,这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但是,如果雷斯林的计划成功了,恐怕整个克莱恩将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

我必须说实话,亲爱的。我实在不认为我们任何一个人能够侥幸存活。我毫不恐惧面对送命的可能性,至少这点我可以很骄傲的承认。但是我没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死亡,我感到满腔的怒火。上次的战争,我可以奉献勇气。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我也没什么需要留恋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苟活下去过。我像个守财奴,贪婪的累积我们之间的快乐,不愿意放弃。我想到了我们的未来,我们想要拥有的小孩。我想到了你,我亲爱的,我的死亡将会带给你多大的哀伤。因为哀伤和愤怒的泪水,我已经看不清楚这页的书信。

我只能够这样子安慰你,但愿这次的分离是我们的最后一次。

再也没有事物可以让我们分离。我会等你的,罗拉娜,在那时光静止的空间中。

某一天晚上,在那永恒和煦如春,永恒的黄昏中,我将会看着那条路,见到你走向我。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你,亲爱的。夕阳的最后一线光线照在你金色的头发上,你的眼中充满了让我心中甜蜜的爱恋。

你将会到我身边。

我会抱住你。

我们将会闭上眼睛,进入永恒的梦乡。

回归

守卫躲在旧城哨所的黑暗阴影中。他可以听见外面有其他守卫紧张的,压抑着兴奋的交谈着,设法彼此壮胆。老守卫忿忿不平的想,他们一定至少有二十人。夜哨的人力已经加倍了,下了哨的人也宁愿留在这里,不想要回去。在他头上,城墙上,他可以听见索兰尼亚骑士缓慢,稳定的脚步声。更高的地方,有龙类拍击翅膀的声音,还有他们用彼此之间龙类的秘密语言交谈的声音。这些是刚萨爵士从法王之塔所带来的青铜龙,和地面的人类一样,不敢稍有松懈的捍卫着领空。

他可以听见四周的声音,那是逐渐逼近末日的声音。

这个念头只是出现在守门人的脑海中,当然不是那么精确的言词,“逼近”和“末日”这两个词都不是他会用的字汇。但不论会不会说,这个念头依旧在那边。守门人是个老佣兵,他遭遇过很多类似这样的夜晚。他曾经像是门外的那些年轻人一样,虚张声势,兴奋的谈论着白天将会有的丰功伟业。他的第一场战斗,却因为太害怕而忘得一千二净,到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

不过,在那之后还有许多场战斗。你会习惯于那恐惧。它会像刀剑一样,变成你的一部分。想着战斗到底会不会开始并没有任何的差别。早晨还是会降临,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也还可以看到黄昏。

突如其来的金铁交鸣声和骚动声让守门人跳出了沉思的状态。

他嘴里不停的嘀咕着,依旧感觉到一样的兴奋,把头探出哨所外面。

“我听见声音了!”一名年轻的守卫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差点喘不过气来。“就——就在那边!听起来像是盔甲撞击的声音,有一整群部队!”

其他的守卫也开始往外探头探脑。即使是索兰尼亚骑士也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从新城通往旧城的大道。墙上平日就点燃的火把又额外的增加了许多。它们在地面上照出了一个光圈。但那光圈大约只有二十尺的半径,让那之外的黑暗看起来更深沉。老守卫现在也可以听见那声响,但是他并不慌张。他的经验告诉他,黑暗和恐惧足以让单枪匹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大军逼近。

他踏出哨所,挥舞着双手,大喊道。“回到你们的岗位去。”

年轻的守卫们因此而回到他们的岗位上,但依旧准备随时作战。老守卫手放在剑桶上,稳稳的站在街心,等待着。

的确,进入光圈范围中的并不是龙人的部队,而是一名大汉(其实大的可以当作两个人)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坎德人的家伙。

两个人停下脚步,在火把的光芒中眨着眼睛。老守卫开始评断他们的实力。大汉没穿着斗篷,守卫可以看见他身上穿着的盔甲。

那副盔甲以前可能曾经光耀闪烁,现在却沾满了灰色的泥浆,甚至有许多地方显得焦黑,好像他刚从火场逃出来一样。坎德人也是全身沾满了相同的泥巴,不过,他很明显的把一些泥巴从鲜艳的蓝色绑腿上给弄了下来。大汉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他和坎德人看起来都像是刚从一场战斗中脱身的样子。

真奇怪,守卫想。应该还没有任何战斗发生才对,至少我们没有听说过。

“两个家伙都不好惹,”老守卫注意到大汉的手轻松的放在剑柄上,打量着四周,衡量着现在的处境。坎德人则是像平常一样好奇的看着四周。守卫有些惊讶的看见坎德人手中拿着一本厚重巨大的皮面书。

“表明来意。”守卫挡在两人前面大声的说。

“我是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和大书搏斗了一阵子,终于空出一只小手。他对着守卫伸出手。“这位是我的朋友卡拉蒙。我们是来自索——”

“我们做的事情和这里是哪里有关,”那名叫卡拉蒙的男子用友善的声音说,但是他脸上严肃的表情让守卫呆了片刻。

“你是说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守卫怀疑的问。

“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大汉冷冷的回答。“我们弄丢了地图。看见这座城市有灯光,我们自然朝着这里前进。”

是啊,那我就是阿摩萨斯城主了,守卫想。“你在帕兰萨斯城。”

大汉看着他的身后,然后回头看着守卫,后者只到他的肩膀那么高。“那么我们背后的一定是新城罗。人都到哪里去了?我们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都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们在警戒中。”守卫用头比了比。“每个人都进到城墙里面了。我想你们现在也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那么,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你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半个大陆。”

大汉摸着许久未刮的下巴,露出懊恼的笑容。“一整瓶的矮人烈酒可以让你忘记所有的事情,对吧,长官?”

“说的也是,”守卫低声回答。更可疑的是,这个家伙的眼神不只锐利、清澈,而且还有着朝向某种目标迈进的坚定决心。看着那双眼睛,守卫摇了摇头。他看过这样的眼神,那是一个慷慨赴死的人的眼神。

“你愿意让我们进去吗?”大汉问道。“从你们的状况看起来,似乎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

“我们可以用得上像你这样的壮汉,”守卫回答,他低头看着坎德人。“但是我总不能把这个家伙留在这边当诱饵吧?”

“我也是个战士!”坎德人自豪的说。“我救过卡拉蒙一命呢!”

他整张脸亮了起来。“你想要听听吗?这个故事真是超棒的。我们在一个魔法要塞里面。雷斯林带我到那边去,他先杀掉了我的朋友——算了。不管怎么样,有三个黑暗矮人攻击卡拉蒙,他滑了一跤,然后——”

“开门!”老守卫大吼道。

“来吧,泰斯,”大汉说。

“可是我正说到精彩的地方!”

“喔,对了,”大汉先捂住坎德人的嘴,然后慢慢转过身,“你可以告诉我今天的日期吗?”

“一二五六年,第五个月,第三天,”守卫说。“还有,你最好找个牧师看看你的脚。”

“牧师,”大汉自言自语的说。“这就对了,我都忘记了。现在有牧师了。多谢。”

他和坎德人走过大门的时候回头大喊。当坎德人挣脱大汉的手之后,守卫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呸!你实在应该洗手的,卡拉蒙。我——呸呸呸!要命,嘴里有泥巴!——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喔,没错,你应该让我说完的!我刚好讲到你踩到血,摔倒的地方——”

守卫摇摇头,看着两人的背影。“这里面一定有内情,”随着大门关上,他自言自语道,“我打赌连坎德人也没办法编出那样的故事。”

第二十一章

“上面怎么说,卡拉蒙?”泰斯跟起脚尖,试着要越过大汉肩膀的阻挡。

“嘘!”卡拉蒙恼怒的低语道。“我正在看。”他摇摇手臂。“别缠上来。”大汉正在急忙的翻阅着从阿斯特纽斯处拿来的编年史。

但他现在已经停下了翻阅的动作,正专注的看着其中一页。

他叹了一口气,毕竟这本书是他抱来的!泰斯靠着墙壁,无聊的四处乱看。他们站在帕兰萨斯城夜间用以照亮街道的火盆底下。

坎德人猜测现在已经快要黎明了。乌云遮住了日光,但整座城还是开始慢慢染上一种灰蒙蒙的色彩。低温的浓雾从海边卷了过来,漂浮在街道上。

虽然大部分的窗户中都有灯光,街道上却没有什么人。市民们被告知除非他们是民兵的一员,否则应该尽量待在室内。但泰斯还是可以看见女人的面孔在玻璃后面焦急的等待着。偶而有个男人跑过他们面前,手中握着武器,冲向城市的大门。一名男子拿着生锈的剑冲了出来。一名妇人跟在后面,啜泣着。他弯下身,温柔的亲吻她,接着吻了她抱着的小男孩。接着,他立刻转过身,快步走向他的目标。当他走过泰斯面前的时候,坎德人可以看见他脸上有着两道泪痕。

“喔,不好!”卡拉蒙嘀咕道。

“什么?什么?”泰斯大喊着,想要看见卡拉蒙在读的那页书。

“我念给你听,‘在第三日的清晨,飞行要塞出现在帕兰萨斯的空中,伴随着而来的是大群的黑龙与蓝龙。在要塞抵达的同时,旧城门的外面出现了一个邪鬼,光是他的出现就让许多饱经阵仗的老兵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多看。”’“‘仿佛从夜色之中诞生的索思爵士,黑玫瑰骑士,骑在一个有着由火焰构成的双眼和四蹄的梦魇上,来到了城门外。没有任何人阻挡得住他,他大刺刺的往城门走去,守卫在他的眼前四散奔逃。”

’“‘然后他停了下来。”’“”‘帕兰萨斯的城主’,“死亡骑士用一种来自死灵之界的空洞声音说,”将你的城市献给龙骑将奇蒂拉。将通往***师之塔的钥匙献上,奉她为这座城市的领袖,她将会容许你们继续和平的过活。你的城市将不会被摧毁。‘“”

“‘阿摩萨斯城主站到城墙上,低头看着死亡骑士。他身边的许多人别开头去,害怕得无法直视。虽然城主的脸色死白,但他依旧抬头挺胸的站着,所说的话将勇气带回给那些丧气的人们。”’“‘”把我们的回答转告给你的龙骑将。帕兰萨斯在和平与美丽的环境中度过了数百年。但是我们绝不愿意用自由来换取和平或是美丽!“’”

“‘”那么就用你们的小命来换取吧!“索思爵士大喊道。他的部队一瞬间凭空出现了。十三名骷髅骑士,跨下骑着有着火焰双眼和四蹄的妖马,站在他背后。在他们身后,双足龙拉着由人骨所建成的战车,其上是那些被诸神诅咒必须侍奉索思的精灵女子们。这些怨灵手中拿着寒冰做成的刀剑,光是她们的尖啸声就足以致人于死。’”

“‘索思爵士举起带着铁手套的隐形之手,指着矗立着、挡着他去路的城门。他念了一句咒语,极寒的冻气扑向所有的旁观者,让他们的灵魂也感受到这澈骨奇寒。城门上的钢铁开始覆盖上寒霜,接着变成了坚冰;索思说了另外一句咒语,结冻的门立刻炸成千万片的碎片。”’“‘索思的手放了下来。他冲向那破碎的大门,妖兵们紧跟在后。”

’“‘在门的另外一边,等着他们的是骑在青铜龙火光(龙的密名是克萨)背上的长枪英雄,半精灵坦尼斯。死亡骑士一看见敌人,立刻想要用真言术消灭他的敌人,”灭!

“但半精灵坦尼斯受到抗魔法手镯的保护,并没有受到法术的影响。不过,在这一波攻击中保护了他性命的手镯,再也无法帮助他——”’“再也无法帮助他!”泰斯打断了卡拉蒙的念诵。“那是什么意思?”

“嘘!”卡拉蒙继续念下去。“‘——再也无法帮助他。他所骑乘的青铜龙因为没有魔法的防护,死在索思的法术下,逼得半精灵坦尼斯必须徒步和索思爵士战斗。索思爵士照着索兰尼亚骑士的惯例——即使在死后,这依旧束缚着死亡骑士——下马迎战半精灵。半精灵坦尼斯英勇的战斗,但却不是索思爵士的对手。他倒了下来,身负重伤,胸口插着死亡骑士的剑——”’“不可以!”泰斯吃了一惊。“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让坦尼斯死掉!”他伸出手,抓住卡拉蒙的手臂。“我们快走!还有时间!我们可以找到他,警告他——”

“我不行,泰斯,”卡拉蒙静静的说。“我必须要去***师之塔。

我可以感觉到雷斯林的力量把我吸引过去。我没有时间了,泰斯。““你不是说真的吧!我们不能就这样让坦尼斯送命!”泰斯瞪着卡拉蒙,睁大眼睛低语道。

“不行,泰斯,我们不行,”卡拉蒙脸色严肃的看着坎德人。

“要救他的是你。”

这个想法几乎让泰索何夫停止了呼吸。当他最后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时,听起来有点像老鼠的声音。“我?可是,卡拉蒙,我又不是战士!喔,我刚刚是有跟守卫说过——”

“泰索何夫。柏伏特,”卡拉蒙严厉的说,“也许诸神把事情这样安排只是为了让你感到快乐。有可能,但是我很怀疑。我们是整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得要负起一些责任。我现在才明白。我现在很清楚这件事情。”他叹口气,有一瞬间,他的脸上充满了哀伤,让泰斯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卡拉蒙,”泰斯可怜兮兮的说,“我也愿意尽量负起责任。可是——我真的只是这个世界很小的一份子而已,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索思爵士是又大又丑的一份子。而且——”

号角声响起,接着是另外一阵号角声。泰斯和卡拉蒙都安静下来,静待这声音停止。

“这就是了,对吧。”泰斯柔声说。

“是的,”卡拉蒙回答。“你最好快点。”

他阖上书,小心的将它放进泰斯在新城里面找到的一个旧背包。坎德人自己也找到了一些袋子,还有一些卡拉蒙不知道的有趣东西。接着,大汉把手放在泰斯头上,摸摸可笑的马尾巴。

“再见了,泰斯。谢谢你。”

“可是,卡拉蒙!”泰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觉得很孤单、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你会去哪里?”

卡拉蒙抬头看着***师之塔,高塔深深的插进乌云之中。塔的最顶端有着奇异的光芒,那里是研究室和时空大门座落的地方。

泰斯跟着他的目光,看着高塔。他看见乌云环绕着它,诡异的闪电在四周跳跃。他记起上次接近修育树林偷看的经验“喔,卡拉蒙!”他哭喊着,抓住大汉的手。“卡拉蒙,不要……等等……”

“再会,泰斯。”卡拉蒙坚定的将泰斯从他身上拔开。“我一定要做。你知道如果我不做会怎么样。你也知道你一定要去。现在最好快一点。要塞现在搞不好已经飞过了城墙。”

“可是,卡拉蒙——”泰斯暖泣着说。

“泰斯,你一定要去才行!”卡拉蒙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难道你要袖手旁观,看着坦尼斯白白牺牲吗?”泰斯收回了手。他从来没有看过卡拉蒙这么生气,至少,不是针对他。在他们以前的冒险中,卡拉蒙也从来没有对他大吼大叫过。“不是的,卡拉蒙,”他小声的说。“只是……我不确定我可以做什么……”

“你会想出办法来的,”卡拉蒙皱着眉头嘟哝着。“你以前每次都有办法的。”他转过身,留下泰斯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背影。

“再——再见了,卡拉蒙,”他对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喊道。“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汉转过身。当他开口的时候,泰斯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便在喉咙里一样。“我知道你不会的,泰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样。”他挥挥手,继续往前走。

远远的,泰斯就可以看见修肯树林的黑暗阴影,没有任何光线可以驱散的阴影,高塔的守卫都潜伏在其中。

泰斯呆立了片刻,看着卡拉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说实话,他暗自希望卡拉蒙会突然改变主意,转过身大喊,“等等,泰斯!

我会和你一起去救坦尼斯!“不过他没有。

“这就变成了我的责任了,”泰斯叹气道。“而且他竟然还对我大吼!”他踌躇了片刻,往另外一个方向,也就是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一颗心掉到了沾满泥巴的鞋子里面,让两只脚重得不得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从死亡骑士的手下将坦尼斯救出来,而且,他越想,就越觉得卡拉蒙会把这个责任交到自己身上没什么道理。

“不过,我的确救了卡拉蒙一命,”泰斯自言自语道。“也许他终于发现——”

突然间,他停下脚步,动也不动的站在街心。

“卡拉蒙把我给甩了!”他大喊着。“泰索何夫。柏伏特,你就像佛林特说的一样,是个宇宙无敌大猪头!他把我给摆脱了!他准备要去送死!派我去救坦尼斯不过是个藉口!”泰斯闷闷不乐的看着两个方向的街道。“糟糕,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他低声说。

他往卡拉蒙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他又听见了号角声,这次其中带着尖锐、明显的警告意味。接着,泰斯可以听见,压过号角声的是坦尼斯发号施令的声音。

“可是,如果我去找卡拉蒙,坦尼斯就会死翘翘!”泰斯半转过身,朝着坦尼斯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他又转回来,马尾巴跟着他举棋不定的甩动着。坎德人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难以抉择过。

“他们两个人都需要我!”他痛苦的大叫。“我该怎么办?”

然后——“我知道了!”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就是这样!”

泰斯用力的呼了一口气,这次飞奔向城门。

“我会救出坦尼斯,”他抄小径穿过小巷子,边气喘吁吁的说,“然后我会再回来救卡拉蒙。坦尼斯甚至可以帮我的忙。”

泰斯冲进另一条巷子,把里面的野猫吓得到处乱跑,边恼怒的皱起眉头。“不知道我救这么多人可以创造出多少可歌可泣的传说来,”他吸着鼻子说。“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烦了!”

正当换哨的号角声响起时,飞行要塞正好抵达了帕兰萨斯城的上空。高大、颓法的高塔和城墙,高耸的石墙,充斥着龙人部队,光芒闪动的窗户,现在都看得一清二楚。

要塞缓缓的往下飘,地基停在滚动的魔法乌云上。

旧城的城墙上挤满了人,市民、骑士和佣兵。没有人开口。所有的人都紧抓着武器,肃穆的看着天空。

不过,其实还是有人在看到要塞之后说了话。嗯,其实是好几句话。

“喔!”泰斯敬畏的压低声音,双手彼此紧握着,惊喜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实在太好了!我都忘记了飞行要塞看起来有多么壮观雄伟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随便什么代价都可以!来搭乘这样的一座要塞!”然后,他叹着气,摇摇头。“现在不行,柏伏特,”

他用佛林特的声音,严厉的对自己说。“你有正事要做。现在,”他四下打量着,“城门就在那里。要塞在那边。阿摩萨斯城主在城墙上……哇!他的脸色看起来真可怕!

死人的气色还比他好看多了。

但是坦尼斯在——啊!“一群面色凝重的人走了过来——他们是一群牵着马匹步行的索兰尼亚骑上。没有欢呼,也没有交谈声。每个人的神色都一样的凝重,每个人都知道此次可能一去不复返。

他们的领袖是一名满脸胡腮,和他们刮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形成对比的男子。而且,虽然他穿着玫瑰骑士的盔甲,但是走起路来并不像其它人一样的轻松。

“坦尼斯一向讨厌铠甲,”泰斯看着朋友走近。“现在他竟然穿着索兰尼亚骑士的盔甲。不知道史东会怎么想!我真希望史东现在在这边!”泰斯的下唇开始颤抖。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滚了下来。

“我真希望有又勇敢又聪明的人在这里!”

当骑士走进城门的时候,坦尼斯停下来转过身,压低声音吩咐着命令。巨龙拍击翅膀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泰索何夫抬起头,看见克萨盘旋着,率领着其它的青铜龙就战斗位置。飞行要塞此时也越降越低,越来越靠近城墙。

“史东不在这里。卡拉蒙也不在这里。柏伏特,没有其它人在这里,”泰斯低声说,闷闷不乐的揉着眼睛。“你又再一次的必须全靠自己了。我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坎德人的脑袋里面开始出现千奇百怪的点子,从用剑威胁坦尼斯(“我是说真的,坦尼斯,把手给我举高!”)到用大石头给坦尼斯的脑袋来上一记(“喔,坦尼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暂时先把头盔脱下来?”)。泰斯甚至黔驴技穷的考虑到要说实话(“你知道吗,我们回到过去,又回到未来,卡拉蒙在世界末日的时候从阿斯特纽斯的手中拿到了这本书。而且,就在最后一节的前面,里面有提到你是怎么死的,而且——”)。

突然间,泰斯看见坦尼斯举起右手。银光一闪——“对了,”泰斯松了一口气。“我就这么做,这本来就是我最擅长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面对索思爵士,”坦尼斯神情凝重的看着四周的骑士。

“我要你们用骑士信条和骑士规章发誓。”

“坦尼斯,大人——”马克汉爵士说。

“不,我不准备和你们争辩这件事。骑士们,你们在没有魔法防护的情况下和他对抗根本没有任何的胜算。你们每个人的力量都必须用来对抗他的部队。现在,如果你们不发誓,我就会下令你们离开战场。发誓!”

在紧紧关上的城门之后,一个空洞的声音要求帕兰萨斯城无条件投降。骑士们面面相觑,感觉到那非人的声音让他们害怕的冷汗直流。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这其中只有巨龙拍击翅膀的声音。天空中青铜龙、银龙、蓝龙和黑龙,怨恨的瞪着彼此,等候开战的号令。坦尼斯的龙克萨,漂浮在靠近骑上的空中,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准备下来协助坦尼斯。

然后,他们听见了阿摩萨斯城主的声音,尖锐而紧绷,却隐含着勇气和力量,回答了死亡骑上。“把我们的回答转告给你的龙骑将。帕兰萨斯在和平与美丽的环境中度过了数百年。但是我们绝不愿意用自由来换取和平或是美丽!”

“以骑士信条和规章之名,”马克汉爵士柔声说。“我发誓。”

“我发誓,”他身后的其它骑士也跟着说。

“多谢你们,”坦尼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知道大多数的人活不了多久了……他也想到了自己,他愤怒的摇摇头。“火光——”把龙召唤下来的命令已经到了坦尼斯的嘴边,从身后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了咒骂声。

“喔!别踩我的脚,你这个大笨马!”

有匹马嘶吼起来。坦尼斯听见一名骑士咒骂着,一个尖利的声音无辜的回答道,“这又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马踩到我的脚上!佛林特对这些臭东西的看法还真是正确——”

其它的马匹已经因为大战将临和骑士们紧绷的情绪而不停的摇动着耳朵,紧张的喷气。其中一匹马往旁边走了开来,他的主人紧抓着组绳,手忙脚乱的想要将它拉回来。

“控制好这些马!”坦尼斯转过身体紧张的喊。“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我过去!不要挡路。什么?这是你的匕首吗?你一定是不小心弄掉了……,,坦尼斯可以听见城门后面传来了死亡骑士的声音。

“那么就用你们的小命来换取吧!”

从他的前方,则是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坦尼斯,是我,泰索何夫!”

半精灵的心开始下沉。在那一瞬间,他实在不大确定是哪个声音让他感觉到冷汗直流。

但是,已经没时间多想了。坦尼斯转过头,看见城门变成坚冰,炸成千万片碎片…

…“坦尼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臂。“喔,坦尼斯!”泰斯紧抓不放。“坦尼斯!你最好赶快跟我去找卡拉蒙!他正要去***师之塔!”

卡拉蒙?卡拉蒙明明死掉了!这是坦尼斯的第一个念头。但是,泰斯不是也死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因为害怕而吓疯了吗?

有人开始大喊。坦尼斯迷糊的看着四周,看见骑士头盔底下的面孔变得死白,他知道索思爵士和他的手下已经进入了城门。

“上马!”他慌张的试图扳开坎德人的手,后者像是章鱼一样的死抱着不放。“泰斯!没有时间了——快点放开手,该死!”

“卡拉蒙快要死了!”泰斯歇斯底里的大喊。“你一定要救救他,坦尼斯!”

“卡拉蒙……早就……死了!”坦尼斯大喊道。

克萨降落到他身边,喊出战前的吼声。其它邪恶和善良的巨龙,纷纷亮出锐利的爪子,开始了肉搏战。一瞬间,战斗就开始了。天空中充满了闪电刺眼的光芒和强酸中人欲呕的臭味。飞行要塞中也响起了号角声。龙人们欢欣鼓舞的大喊,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皮翅张开来,降低他们落地时的速度。

同时,索思爵士无血无肉的身体散发出明寒的死气,越逼越近。

但,坦尼斯用尽全身的力量也无法甩开泰斯。最后,半精灵气得浑身发抖,抓住泰斯的腰带,猛力把他丢到附近的巷子里面去。

“给我待在那边!”他吼道。

“坦尼斯!”泰斯恳求道。“你不能够出去!你会死的。我知道!”

坦尼斯最后怒火中烧的看着泰斯一眼,开始飞奔向城门。“火光!”他大喊着。巨龙飞向他,在他身边的街道上降落。

“坦尼斯!”泰斯尖声大叫。“没有手镯,你没办法对付索思爵士!”

第二十二章

手镯!坦尼斯看着手腕。手镯不见了!他转过身对着坎德人冲去。一切都太迟了。

泰索何夫已经发足飞奔,仿佛小命就靠自己的两只脚一样。(泰斯在瞄了坦尼斯的脸一眼之后,也真的认为恐怕小命不保。)

“坦尼斯!”马克汉爵士大喊道。

坦尼斯转过身。索思爵士骑在梦魇上,身后是帕兰萨斯城残破的城门。火焰的双眼紧攫住坦尼斯的双眼。即使在这样的距离,坦尼斯也可以感觉到那活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气息。

他能怎么办?手镯又不见了。没有手镯,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机会了!坦尼斯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感谢诸神自己不是个骑士,不需要光荣的死去。

“快跑!”他用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的嘴唇说。“快走!你们根本不可能对抗这些妖物!记住你们的誓言!撤退!把你们的命用在对抗那些活物上——”

就在他大喊的时候,一名龙人降落在他面前,爬虫类的面孔因为嗜血的渴望而扭曲着。坦尼斯百忙中想起来不可以刺杀这个怪物,因为他将会化成石头,卡住攻击者手上的武器。坦尼斯用剑柄敲在他的脸上,踢了他肚子一脚,最后才跳过对方倒下的身躯。

他可以听见身后传来马匹惊慌失措的嘶叫声和马蹄声。他希望骑士们听到了他最后的命令,但他没有时间去确认这件事情。如果他能够找到泰斯和那个手镯,一切都还有希望……

“坎德人!”他对着巨龙大喊,手指着那个在街道上狂奔的小身影。

克萨立刻起飞,强而有力的翅膀不时擦到两旁的建筑,扫落许多的砖块和碎石?

坦尼斯跟在巨龙身后。他没有回头。他不需要。他从那些痛苦的哀嚎和惨叫声中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天清晨,死神在帕兰萨斯的街道上走着。在索思爵士的率领下,妖兵们像是一阵寒风一样席卷入大门,横扫眼前所有的敌人。

在坦尼斯赶上巨龙的时候,克萨已经咬住了泰斯。他咬住泰斯的蓝裤子,像是最有效率的狱卒一样,把他头上脚下的摇晃着。泰斯新找到的包包打了开来,一堆戒指、汤匙、餐巾和半块乳酪都掉到地上。

但就是没有银手镯。

“泰斯,手镯在哪里?”坦尼斯质问道,非常想要自己接手摇晃坎德人。

“你…你绝对…绝对…找…找不…到…它的……”坎德人回嘴道,牙齿不断地猛烈撞击着。

“把他放下来,”坦尼斯对巨龙说。“火光,看着他。”

飞行要塞现在停在城墙上,邪恶魔法师和牧师在努力的对抗银龙和青铜龙的攻击。

在刺眼的闪电和四散的黑烟中,实在很难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坦尼斯确定似乎看见了一只蓝龙在一团混乱中离开了要塞。应该是奇蒂拉,他想,但是他没有时间可以担心这件事情。

克萨把泰斯丢了下来(几乎差点头看地),他张开翅膀,看着城市南边敌人集结着,居民猛烈还击的地方。

坦尼斯走过去,低头看着缓缓站起,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的小犯人。

“泰索何夫,”坦尼斯的声音中有压抑着的愤怒。“这次你太过份了。这个玩笑可能会让数百名无辜的人丧生。把那个手镯还给我,泰斯,而且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刀两断!”

半精灵原先以为他会听见一些奇怪的藉口或是抽抽噎噎的道歉,却没想到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的泰斯却依然毫不退缩的瞪着他。

“这很难解释,坦尼斯,我真的没时间解释。但是,即使你留下来对抗索思爵士也不会造成任何的改变。”他真诚的看着半精灵。

“你必须要相信我,坦尼斯。我说的是实话。这不会有任何差别。

本来就要死的人依然会送命,。而且你也会死。更糟糕的是,整个世界也会跟着完蛋。但是如果你没死,也许整个世界也会没事。现在,“泰斯把包包全部调整到定位,坚定的说,”我们得要去救卡拉蒙。“坦尼斯瞪着泰斯,然后,他疲倦的拉掉又热又闷的头盔。他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吧,泰斯,”他精疲力尽的说。

“告诉我卡拉蒙的情况。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

泰斯的脸担忧的扭曲起来。“这就是问题了,坦尼斯。他可能已经死了。他至少活不了多久了。因为他准备要试着进入修肯树林!”

“修肯树林?!”坦尼斯看起来十分吃惊。“这不可能!”

“我知道!”泰斯紧张的抓着马尾巴。“但是他试着要进人***师之塔阻止雷斯林——”

“我明白了,”坦尼斯自言自语道。他把头盔丢到地上。“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说我开始明白了。我们走吧。那个方向?”

泰斯的面孔亮了起来。“你要来吗?你相信我?喔,坦尼斯!

我好高兴!你真的没办法想像要照顾卡拉蒙是个多重大的责任。这边走!“他着急的指示着方向。

“有任何我可以替你效劳的事吗,半精灵?”克萨煽动着翅膀,渴望的看着天空上的战斗。

“除非你能进入修肯树林。”

克萨摇摇头。“我很抱歉,半精灵。即使是龙也没办法进入这受诅咒的森林。我祝你好运,但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

巨龙拍打着翅膀,飞人空中朝着龙群混战的方位飞去。坦尼斯沉重的摇着头,快步往树林的方向走去,泰斯小跑步的跟在后面。

“也许卡拉蒙走不了那么远,”泰斯满怀希望的说。“上次我和佛林特来的时候,我就不行!而坎德人是什么都不怕的呢!”

“你说他要试着阻止雷斯林吗?”

泰斯点点头。

“那么他可以的。”坦尼斯朋郁的预测道。

只是靠近修肯树林就已经耗尽了卡拉蒙每一丝的勇气和精力。

不过,光是凭藉着毅力,他就比任何没有携带护身符的生物都要靠近修肯树林。现在他站在那些黑暗、沉寂的树木前,浑身颤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试着再跨出一步。

“我会死在那里,”他舔着干湿的嘴唇,喃喃自语道。“但是那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差别呢?我以前面对过许多次的死亡,上百次!”

他握着剥柄,往前移出了一步。

“不,我绝不会死!”他对着树林大喊。“我不能死。我身上还有太多未了的责任。

我绝对不会……被几棵树就给挡住!”

“我在比这里还要黑暗的地方行走过。”他毫不退缩的往前走。

“我曾进踏进过威莱斯森林。我走过踏向末日的克莱恩。我看过世界的终结。不,”

他坚定的说。“这座树林里不可能有我无法抵抗的恐惧。”

卡拉蒙说完这句话,一鼓作气的走进修肯树林。

他立刻就被扑天盖地的黑暗给遮挡住了。这好像让他又回到了***师之塔,克丽珊娜用神力弄瞎他的时候。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他开始恐慌。黑暗中似乎有生命!

可怕、邪恶的活死人……卡拉蒙的肌肉变得虚弱无力。他四肢着地的趴了下来,无边无际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的唆泣不止。

“你是我们的了!”一个声音嘶声道。“你的血,你的体温,你的生命!都是我们的!我们的!走近一点。把你甜美的血液、温暖的肉体都给我们吧。我们好冷,好冷,好冷,冷得无法忍受。走近点,走近一点。”

恐惧席卷向卡拉蒙。他只要转过身,跨出几步就可以逃出这个恐怖的地方……“绝不,”他在那让人窒息,嘶嘶作响的黑暗中挣扎着。“我一定要阻止雷斯林!我一定…

…要继续……下去。”

卡拉蒙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深入自己的内心,发掘出那让他的双胞胎弟弟克服虚弱、征服死亡也要达到目标的冥顽不灵。他咬紧牙关,在泥地上一寸一寸的,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这是非常勇敢的行为,但是他并没有爬很远。他瞪着眼前的黑暗,呆若木鸡的看着一只无血无肉的手从地下伸出。如同大理石一样冰冷、光滑的手指拉住了他,开始将他往下扯。他使尽浑身解数,试着要挣脱开来,但是其它的手又抓住了他。他们的指甲深陷入他的肌肉之中。他感觉自己被地面缓缓的吸入。嘶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干枯见骨的嘴唇亲吻着他。冰寒澈骨的低温冻结了他的心脏。

“我失败了……”

“卡拉蒙。”一个担心的声音说。

卡拉蒙动了动。

“卡拉蒙?”接着,“坦尼斯,他醒过来了!”

“感谢上天!”

卡拉蒙张开眼。他抬起头,看着满脸胡子的半精灵,后者正用混和着疑惑、惊讶、敬佩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着他。

“坦尼斯!”卡拉蒙迷迷糊糊的坐直身,依旧因为恐惧而显得有些迟钝。他毫不迟疑的用强壮的手抱住朋友,难以克制的哭泣着。

“我的朋友!”坦尼斯说,但他自己的眼泪也让他无法再继续下去。

“你还好吗,卡拉蒙?”泰斯靠近问道。

大汉断断续续的吸气。“是的,”他用颤抖的手捧住头。“我想还好。”

“那是我看过人类所做的最勇敢的事情。”坦尼斯靠着墙壁,严肃的说。“最勇敢……也是最愚蠢的。”

卡拉蒙胀红了脸。“是啊,”他低声说。“你也知道我的。”

“以前我算是,”坦尼斯搔着胡子。他的目光转向大汉壮硕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他脸上所露出坚毅的神情。“该死,卡拉蒙!

一个月以前你还是个倒在我眼前的烂酒鬼!你的大肚脯几乎垂到地上。现在——““坦尼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卡拉蒙在坦尼斯的帮助下,缓缓的站起来。“我只能告诉你这样。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怎么离开那个恐怖的地方呢?”他看着四周,发现树木的阴影在街道遥远的另外一端,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是我发现你的,”坦尼斯说。“他们那些东西正要将你拉到地下。那里可不是个安息的好地方,朋友。”

“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这个,”坦尼斯微笑着拿出一个银色手镯。

“是它让你进来的?那么也许——”

“不行,卡拉蒙,”坦尼斯小心的将手镯塞回包包里,意味深长的看了泰斯一眼,后者露出非常无辜的表情。“它的魔力只足够让我抵达这些被诅咒森林的边缘,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的魔力在衰退——”

卡拉蒙渴望的表情消失了。“我也试过了我们的魔法装置,”他看着泰斯说。“它也派不上用场。我本来就不抱太大的期望。它甚至没办法让我们通过威莱斯森林。但是我一定得试试才行。我——我甚至不能够让它变形成需要的形状!它差点在我的手中分解,我就不敢进一步的尝试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声音因为绝望而颤抖着,爆发道,“坦尼斯,我一定得抵达***师之塔!”他的手紧握成拳。“我没有办法解释,但是我看过了未来,坦尼斯!我一定要进入时空大门阻止雷斯林。我是唯一可以办到的人!”

坦尼斯惊讶的将手放在卡拉蒙肩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泰斯也这样告诉我,故事勉强算是类似。但是,卡拉蒙,达拉马在里面……而且,你到底要怎么样进入时空大门?”

“坦尼斯,”卡拉蒙用少见的严肃表情看着朋友,让坦尼斯惊讶的眨着眼睛。“你没办法了解,而且也没有时间解释。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要进入***师之塔!”

“你说得对,”坦尼斯在困惑的看着卡拉蒙片刻之后,“我不明白。但是我愿意尽全力帮助你。”

卡拉蒙沉重的叹气,低下头,肩膀软垂下来。“多谢你,我的朋友,”他简单的说。

“我已经孤独的面对这些挑战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如果没有泰斯——”

他看着坎德人,但泰斯并没有在专心听。他羡慕的目光投向漂浮在城墙上的飞行要塞。战斗正围绕着飞行要塞的四周和地面热烈的展开。城南方冒起的黑烟和尖叫声、金铁交呜、马蹄声都构成了一场人间炼狱的交响曲。“我打赌一定有人可以开着飞行要塞飞到***师之塔,”泰斯兴奋的看着它。“呼咻!一下就飞过了树林。毕竟,它的魔法和树林的魔法都是邪恶的,而且它又很大——我是说飞行要塞,不是说树林。可能要花很大的魔力才能够阻挡它,而且”泰斯!“坎德人转过头,发现坦尼斯和卡拉蒙都站在那边,瞪着他。

“什么?”他惊觉的喊。“不是我做的!不是我的错——”

“只要我们可以爬上去!”坦尼斯看着要塞。

“魔法装置!”卡拉蒙兴奋的从盔甲底下的包包里面拿出那个装置。“这可以把我们传送到哪里去!”

“把我们弄到哪里?”泰索何夫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带我们……”他跟着坦尼斯的目光,“哪里?那里!”坎德人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晨星一样。“真的?真的吗?传送进飞行要塞!太棒了!我准备好了。走吧!”他的目光转向卡拉蒙手中的魔法装置。

“但是那只能传送两个人,卡拉蒙、坦尼斯要怎么上去?”

卡拉蒙不安的清清喉咙,坎德人突然明白了。

“喔,不要!”泰斯大喊着。“不可以!”

“很抱歉,泰斯,”卡拉蒙用颤抖的手很快的将那个不起眼的项链转变成灿烂的珠宝权杖,“但是我们要杀进去一定会遇到很强烈的抵抗——”

“你一定得带我进去,卡拉蒙!”泰斯大喊着。“这是我的点子!

我可以打仗!“他在腰带里面一阵乱搜,拔出了他的小刀。”我救过你一命!我也救了坦尼斯一命!“泰斯看见卡拉蒙的表情,明白这次他在这件事情上不会退让,他只得转过身,抱着坦尼斯恳求道。“带我和你一起去,也许那个装置可以传送三个人。两个人再加上一个小坎德人。我很矮。也许它不会注意到我!求求你!”

“泰斯,不行,”坦尼斯坚定的说。他把坎德人拉开,走到卡拉蒙身边。他举起一根手指警告道,脸上的表清泰斯再熟悉不过了。

“我这次是认真的!”

泰斯站在那边,脸上渴望的表请让卡拉蒙的心几乎跟着一起沉了下去。“泰斯,”

他柔声说,跪在那名沮丧的坎德人身边。“你知道如果我们失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这次需要坦尼斯,我需要他的力气、他的剑。你明白的,对吧?”

秦斯试着露出微笑,但是他的下唇开始颤抖。“是的,卡拉蒙,我明白。我很抱歉。”

“而且,这还是你的点子,对吗?”卡拉蒙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

虽然这个想法让坎德人好过了些,但是却没有鼓舞起半精灵的信心。“不知道怎么搞的,”坦尼斯前咕着,“就是这让我很担心。”

坎德人的表情也是一样。“泰斯,”当卡拉蒙站到他身边之后,坦尼斯恢复了原来严肃的表情。“答应我你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就躲在那边,也不可以出鬼点子!你保证吗?”

泰斯的表情反应了他内心的挣扎,他咬住嘴唇,两道眉毛凑在一起,边翻搅着自己头上的马尾巴。突然间,他睁大了眼。他微笑着,松开了手,马尾巴也跟着弹回他的背上。“当然,我答应你,坦尼斯,”他脸上的表情如此的无辜,让坦尼斯忍不住发出哀嚎声。

但是现在他也无能为力了。卡拉蒙已经开始吟唱启动装置的咒语。在消失在魔法迷雾中之前,坦尼斯只看得到泰斯露出快乐的笑容,边用另外一只脚摩擦着另一只腿的后面,边和两人道别。(译者注:传统上中指和食指交叉摩擦代表所发的誓言不算。至于用两只脚来做同样的事情?那当然更是大大的不算了。)

第二十三章

“火光!”泰索何夫在坦尼斯和卡拉蒙消失在视线中之后,立到自言自语道。

坎德人转过身,对着战况最激烈的城南奔去。“因为,”他推断道,“那里也是巨龙作战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计划中最大的缺点。“要命!”他抱怨道,边停下来抬头看着天空。满天都是巨龙用爪牙互去、施展魔法、喷吐能量和强酸彼此攻击。“我要怎么样在这一团乱中找到他?”

坎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剧烈的哈咳起来。他看着四周,注意到空气变得烟雾弥漫,原先因为黎明而泛灰的天空现在被橘红的火光所照亮。

帕兰萨斯陷入了烈火之中。

“这样可不算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泰斯嘀咕道。“坦尼斯又告诉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所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和他们在一起,而他们现在又待在上面,搞不好惹上了一大堆麻烦。我又被卡在一个被烧得乱七八糟、被抢被砍的城镇里面。”坎德人努力的思考。“我知道了!”他突然说。“我可以向费资本祈祷!以前几次都有用的,好吧,我认为有用啦。反正又不会痛。”

泰斯发现下载龙人的巡逻队往他的方向冲来,为了避免有人打搅他的祈祷,于是他躲入黑巷中的一堆垃圾后面,看着天空。“费资本,”他严肃的说,“就是这个时候了!

如果我们没办法逃离这个困境,就像我老妈说的一样,那么我们就只能把银币丢进井底,和母鸡一起住进去。虽然我也搞不清楚她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蛮紧急的。我一定要和坦尼斯和卡拉蒙在一起。你知道他们没了我什么事都办不好。要和他们在一起,我需要一头龙。这应该不算什么。我可以要求更过分的,像是你也许可以跳过中间人,直接把我呼然上去。不过我没有那么过分。只要一头龙。就这样而已。”

泰斯等了等。

什么事都没发生。

泰斯猛力的叹气,又继续严肃的看着天空,继续等了片刻。

仍然什么都没有。

泰斯长吁短叹了片刻。“好吧,我承认了。我愿意奉上一个包包,也许甚至两个包包里面装的东西,来换取飞进飞行要塞的机会。我说的是真的。至少是剩下来的实话。

而且我每次都会帮你找到帽子……”

但是,不管他怎么卖力的挥手,还是没有龙出现。

最后,泰斯放弃了。他发现那群龙人巡逻队已经离开了,于是从小巷中的垃圾堆后面站了起来,走到外面的街道上。

“好吧,”他咕哝道,“我想你可能很忙,费资本,而且——”

就在那一瞬间,泰斯脚底下的地面弹了起来,空中充满了飞溅的砖块和碎石,如同落雷一般的响声震聋了坎德人,然后……是一片寂静。

泰斯站了起来,拍掉绑腿上的灰烬。泰斯试着在烟尘中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一瞬间,他以为像是在塔西斯一样,又有另外一栋房子倒在他身上。但是他发现并不是这样。

一只青铜龙躺在街心。他浑身沾满了鲜血,翅膀展开在街道上,撞倒了几栋建筑,尾巴也跟着撞倒了另外几栋。他的眼睛闭着,腰间有着许多伤口,看起来好像没有呼吸。

“又是这样,”泰斯恼怒的说,瞪着那只龙,“这可不是我所想的!”

在那一瞬间,那只龙抽动了一下。一只眼睛睁了开来,似乎努力的试着调整焦距。

“火光!”泰斯沿着巨龙肥大的腿跑到头上,和巨龙眼对眼。

“我正在找你呢!你伤得会不会很重?”

年轻的龙似乎正准备要回答。此时突然出现一个黑暗的阴影,盖住一人一龙。克萨的眼睛张了开来,低吼一声,虚弱的试着抬起头,但他似乎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泰斯抬起头、看见一只巨大的黑龙对着他们冲下来,很明显的试图要了结眼前的敌人。

“喔,不行,你不可以!”泰斯大声说。“这是我的青铜龙!是费资本把他送给我的。嗯,我要怎么对付龙呢?”

修玛的故事挤进泰斯的脑海,但是没有多大的帮助,因为他又没有龙枪,甚至连剑都没有?他掏出小刀,满怀希望的看着它,接着摇摇头,将它塞回皮带中。好吧,他现在只能尽力了。

“火光,”他爬上巨龙宽大的肚皮,边对他说。“你躺在那边装死就好了,可以吗?

我知道你多么想要和敌人搏斗,光荣的死去。

我有个朋友是索兰尼亚骑士。但是现在我们可没有那个本钱来争荣誉。我有两个现在还活着的朋友,如果你不能帮我飞上去,他们可能就活不了多久了。而且,我今天早上其实已经救了你一命,虽然可能不太明显,你至少欠我一次。“是克萨听懂了,服从命令,或者只是昏了过去,泰斯也搞不太清楚。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多少时间去担心这一点。他伸进包包旱面翻来搅上,竟然掏出了坦尼斯的银手镯。

“没有人想的到他会这么样不小心,”泰斯自言自语的将它套上自己的手腕。“一定是当他照顾卡拉蒙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幸好我把它捡了起来。现在——”他举起手臂、指着那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吐出致命酸液的黑龙。

“停!”坎德人大喊道。“这只龙的尸体是我的了!是我找到的!

不对……是他自己掉在我面前的。差点把我给打成肉酱。所以你最好滚开一点,千万不要用你那恶心的酸液搞坏了这具尸体!“黑龙迷惑的停了下来,瞪着地面。她其实也常常将这样子的东西赏给地精或是龙人;但是她从来不记得给过坎德人。她刚刚在战斗中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因为失血和鼻子上的伤口而觉得头重脚轻,但是,她依旧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从来不记得自己遇到过邪恶的坎德人。她必须要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有第一次。这家伙的确戴着毫无疑问是由黑魔法创造的手镯,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手镯的力量在阻挡着她的魔法。

“你知道这最近龙牙在圣克仙可以卖到多高的价钱吗?”坎德人大喊道。“更别提龙爪了。我知道有个巫师光买一只爪子就愿意出三十个铜币!”

黑龙皱起眉。这个对话太愚蠢了。她全身上下都很痛,又觉得很生气。她决定直接把眼前的敌人和那恼人的坎德人一并消灭,她张开嘴……突然间背后被另外一只青铜龙猛力的抓了一下。黑龙愤怒的尖声大叫,试图重新升空,另外一只青铜龙则紧跟在后。

泰斯叹口气,在克萨的肚子上坐了下来。

“火光?你——你伤的不重吧?”受伤的龙到底要怎么医治?

“我——我可以帮你去找个牧师,虽然他们现在都应该因为蔓延的战火而相当的忙碌……”

“不,坎德人,”克萨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没有必要,”他睁开眼,善龙摇摇巨大的脑袋,伸长脖子看看四周。“你救了我一命,”

他迷惑的看着坎德人。

“两命,”泰渐兴高采烈的纠正。“首先是今天早晨从索思爵士手下救了你。我的朋友卡拉蒙,你应该不认识他。拿到了一本记载有未来会发生事情的书,不过,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把它改变了,所以应该说是未来不会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你本来会和坦尼斯一起迎战索思爵士,然后两个人都死翘翘,不过因为我把手镯偷走了,所以你现在应该不会了,喔,我是说不会死了。”

“的确。”克萨转过身,伸出一只翅膀,仔细的检查了片刻。上面有许多的割伤,以及不少的血迹,但至少还没有破洞。他就在着迷的泰斯面前照样的检查了另外一只翅膀。

“我也想当一只龙,”他叹口气说。

“当然。”克萨慢慢的伸展青铜色的身体,站了起来,并且将尾巴从被撞倒的屋子底下抽了出来。“我们是神的选民。我们的生命十分的漫长,精灵的生命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燃烧的蜡烛一样的短暂。而你们坎德人和人类的生命则短得像是流星一样。我们吐出来的气息就足以致人于死,我们的魔法只有最强大的法师能够相抗衡。”

“我知道,”泰索何夫试着隐藏他的不耐烦。“现在,你已经确定一切都可以动了吗?”

克萨藏起自己的笑容。“是的,泰索何夫。柏伏特,”龙慎重的说,伸展开双翼。

“每样东西都可以……动了,照你的说法。”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而且,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

“两命。”

“两命,”龙退让了,“我必须要为你服务。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载我去飞行要塞!”泰斯立刻准备爬上巨龙的背。他感觉到克萨的爪子将他从领子给提了起来。“喔,多谢你送我一程。不过其实我本来可以自己爬上来的——”

但他并不是被放到巨龙的背上。相反的,他发现自己被抓在克萨的大脑袋前面。

“这对你来说非常危险,坎德人,”克萨严厉的说。“我不能够让你有任何危险。

让我把你带去索兰尼亚骑士那边,他们正驻守在法王之塔——”

“我已经去过法王之塔了!”泰斯大喊大叫。“我一定要去飞行要塞!我跟你说,呃,我跟你说半精灵坦尼斯!你知道他吗?他就在那上面,而且,呃——他交代给我一些重要的呢——任务,要去收集一些情报,而且,”泰斯赶快说完。“我现在完成了所以一定要赶快拿给他。”

“把情报给我,”克萨说。“我会转交给他。”

“不——不行,这——这没有用的,”泰斯结巴的说,小脑袋瓜飞快的转动着。

“这是——这是坎德语!而且,呃没办法翻成普通话!你呢,应该不会说坎德话吧,火光?”

“当然会,”巨龙正准备要说。但是,看着泰索何夫满怀期望的小眼睛,克萨吟了序。“当然不会!”他低吼道。他慢慢,小心的将坎德人放到两翼之间的背部。“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带你去找半精灵坦尼斯。因为我们这次没有载骑士,所以没有龙鞍。

抓紧我的鳞片。”

“是的,火光,”泰斯兴奋的大叫,把自己身上的包包通通都安置好,用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青铜色的鳞片。“对了,火光,”他大喊道,“你应该不会做一些特技动作,像是一百八十度翻滚,或是急速俯冲吧?因为,虽然这样很好玩,但是我身上没有绑任何东西,所以可能会不小心……”

“不会的,”克萨微笑着说。“我会尽快、尽可能安全的把你送到那边,好让我可以再度加入战斗。”

“准备好罗!”当青铜龙冲向天空的时候,泰斯配合着小腿一夹,感觉自己很有气势。克萨随着上升的气流,飞上了帕兰萨斯城的天空。

这次的经验并不好玩。泰斯低下头,屏住了呼吸。几乎整个新城都陷入了熊熊烈火中。因为居民已经疏散了,所以龙人可以轻而易举的逐家逐户搜寻战利品,有系统的放火烧城。善龙勉力阻止了黑龙和蓝龙彻底摧毁旧城,没有踏上和塔西斯相同的命运。城中的战士们则是分身乏术的应付龙人。但索思爵士的部队所到之处都造成惨重的伤亡。

泰斯俯瞰下去,可以看见骑士的尸体和马匹像是被小孩弄坏的玩具兵一样散落在街道上。

泰斯眼睁睁的看着索思所向披靡的往前进,他的手下毫不留情的残杀那些挡路的生灵,怨灵的嚎叫声盖过了死者的惨叫声,直达天际。

泰斯痛苦的吞咽着,“喔,妈呀,”他低语道,“万一这是我的错怎么办?我其实不太确定。卡拉蒙并没有继续把书念给我听。我只是假设——不,”泰斯坚定的回答自己。“如果我没有救坦尼斯,那么卡拉蒙就会死在树林里面。我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且因为这实在是一团乱,所以我就不多想了,再也不想了。”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再想这个怪异的问题和地面上继续发生的悲剧,泰斯扫视着四周、试图从烟雾中看清楚天空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见身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一只巨大的蓝龙从修肯树林附近的街道上起飞。“奇蒂拉的龙!”泰斯认出那只蓝龙。但那只蓝龙身上没有骑士,四处都看不到奇蒂拉的踪影。

“火光!”泰斯警告道,转过头去,注意到那只蓝龙发现了他们,开始改变方向朝着他们而来。

“我知道了,”克萨看着蓝天。“不要担心,我们已经靠近你的目标。我会先把你放下去,坎德人,然后再来面对我的敌人。”

泰斯转过身,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很靠近飞行要塞。所有有关奇蒂拉和蓝龙的念头都跑出他的脑海。从这个角度看起来,飞行要塞甚至更是壮观。泰斯可以清楚的看见要塞底下那些巨大、不规则的岩石碎块,它们都曾是这个城堡的地基。

魔法的云朵在四周翻滚,让它飘浮在空中,闪电在高塔之间奔留着。泰斯研究着要塞,发现旁边有许多巨大的裂缝,这一定是由于把城堡从地面上拔出来的可怕力量所造成的后遗症。光芒从要塞的三个高塔中和各个窗户内散发出来,但是泰斯在外面看不到什么生命的迹象。不过,他敢拍胸脯跟所有人保证,里面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家伙!

“你想要去哪里?”克萨问,语调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哪里都可以,谢谢你,”泰斯礼貌的回答,了解巨龙迫切的想要回去参加战斗。

“我不认为大门是个好选择,”巨龙突然间一个侧滚,开始在要塞的上空盘旋。

“我把你送到后面去。”

泰斯本来想要说声谢谢,但是他的肚子一阵翻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肚子里有东西想要跳到地面,一颗心卡在喉咙里面,而巨龙盘旋的动作让他的这两样东西都开始往两边甩。然后,克萨乎飞着往下冲,顺畅的降落在废弃的广场上。泰斯花了点时间把自己的五脏六腑调整到定位,匆匆忙忙的就从龙背上跳了下来,窜进阴影中,没时间考虑什么礼貌的问题。

一旦他踏上了地面(好吧,某种在空中的地面),坎德人突然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

“再会,火光!”他挥舞着小手大喊着。“多谢!祝你好运!”

即使青铜龙听见了他说的话,他也没有回应。克萨正急速的爬升,试图争取时间。

蓝天出现在他的背后,红色的眼中充满着仇恨。泰斯耸耸肩,小叹一口气,离开了他们俩的战斗。他转过身,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站在要塞的背后,只剩半个广场的地方,另外一半很明显的留在地面上了。泰斯注意到自己实在有点太过靠近边缘了,于是急忙的走向要塞本身的高墙。他轻声的移动着,用坎德人与生俱来的潜行技能悄悄的在阴影中无声无息的前进。

他暂停下来,看着四周。有一扇门通往广场,但那是个上面钉着铁条的巨大木门。

虽然门上有一个看起来非常有趣的领,让坎德人的小手痒的不得了;但是,他在思索了片刻之后,推测多半门后也会有个看起来非常有趣的守卫。最好还是找个窗户爬进去就好了。就在他头上刚好有一扇有光透出的窗户。

偏偏是在头上很高的地方。

“要命!”泰斯嘀咕着。窗户距离地面至少有六尺高。泰斯往四周找了找,找到一大块破碎的岩石;在满身大汗的努力之后,他终于将石头推到窗户底下。他爬上岩石,小心的往窗户里面看。

两名龙人变成的石块倒在地上,脑袋都已经被打碎。另一名龙人倒在旁边,脑袋跟身体分家了。除了这些尸体之外,并没有其它人在这间房间里面。泰斯踮着脚尖,把头伸进去,用心的倾听。从不远的地方传来金铁交鸣和狂暴的叫声,其中还有一声震耳的怒吼声。

“卡拉蒙!”泰斯说。他爬进窗户,跳了下去,很高兴的发现要塞动也不动的静止在空中。他再度侧耳倾听,可以清楚的听见熟悉的吼叫声变得更大声,中间还混杂着坦尼斯的咒骂声。“他们真好心,”泰斯满意的点点头,边快速的冲向走廊,“他们在等我呢!”

泰斯冲进一个两侧都是黑色石墙的走道,暂停片刻,试图搞清楚方向。战斗的声音就在他头上。他看着走廊的另外一端,可以看见有道楼梯通往那个方向。为了预防万一,他掏出了小刀,不过在路上连个鬼都没遇到。整个走廊和那狭窄、陡峭的楼梯都空无一人。

“哼,”泰斯咕哝着,“这里的确比城里面要安全多了。我一定要记得跟坦尼斯提这件事情。提到这个家伙,他和卡拉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在往上爬了至少十分钟之后,泰斯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被火把照亮的黑暗。他发现到,这段阶梯是夹在城堡高塔的内外墙之间不断往上升的通路。他依然可以听见战斗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卡拉蒙和坦尼斯似乎就在墙的另外一边,但是他找不到任何方法靠近。

他心情沮丧,小腿酸痛的停下来思考。

我可以往回走,绕另外一条路上去,或者我也可以继续往上冲。往回走虽然对腿比较轻松,但却可能会有很多人等着招待我。

上面至少应该会有扇门吧?不然他们干嘛盖条楼梯?

这部分的推理比较吸引他,于是泰斯决定继续往上走,即使这代表了战斗的声音现在变成在他脚底下,突然之间,就在他开始思考这条阶梯是不是某个喝醉的矮人所开的玩笑时,他来到了顶端,找到了期待已久的那扇门。

“啊,一道锁!”他揉搓着手说。他已经有好久没开过锁了,他很害怕自己的技巧会退化。他用老练的眼神打量着那道锁,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门把上。让他非常失望的是,门把一转就开了。

“喔,好吧,”他叹着气说,“反正我也没带开锁器。”他小心的推着门,往里面看去。里面除了一道木头栅栏之外,什么都没有,泰斯又将门推开一小点,挤进门内,发现自已站在塔内的一个狭窄的阳台上。

格斗的声音现在在石壁间回响,变得更清楚了。他匆忙的在阳台的木制地板上奔跑着,靠在木制的栅栏上往下看,仔细的打量着武器撞击声。叫喊声等等各种杂七杂八噪音的来源。

“你好哇,坦尼斯。你好哇,卡拉蒙!”他兴奋的大喊。“嘿,你知不知道要怎么样飞这个要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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