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晓心头大震,顿时再也坐不住，趔趄地下床往病房外奔。

钟意吓了一跳，忙跟在后头企图扶住前一刻还昏睡了好几天的病人,可惜病人头也不回,跑得比她还快。

钟意欲哭无泪,只得压低了嗓音在后头唤她：“嫂子，你等等，别摔了啊！”

初晓晓充耳不闻，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记得钟意刚才满脸纠结说出的话——

“那天江队为了护着你，不小心挨了一枪,之后还……”

哐当！

床头柜的水果盘被瞬间掀起的棉被扫过，倒了满地。

挨了一枪……

怎么会挨了一枪呢……

初晓晓跌跌撞撞来到钟意所指的病床，不等敲门，便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正静静躺在病床上,睫毛垂落,俊朗的脸庞与印象中相比消瘦了不少,衬得五官更为英挺。

“江……江衍……”

一出声，便是毫不掩饰的惊恐与悲戚,初晓晓抚上面前人冰凉的侧脸，指尖止不住的抖动。

“大嫂,你别哭啊，”钟意顿时慌了,“没事的,江队肯定没事的。”

“江衍！江衍！”

初晓晓前一刻好不容易才略有气色的脸庞瞬间又是煞白一片,脑袋空白。

怎么会这样……

“江衍……”初晓晓的眼泪像断线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掉,手足无措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泪水蒙了眼睛，影影绰绰的世界里，她突然又开始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所有令她恐惧的画面，那些沾染着无数鲜血的叫人作呕的场景，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害怕，”初晓晓抽抽噎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念着念着又紧握住江衍冰冷的手，靠在自己的脸侧，“我就只剩你一个了，你不是说你会陪着我吗……”

“……”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初晓晓也不清楚这话究竟是说给江衍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明明泣不成声，还是絮絮念叨着。

“不是说以身相许，非你不嫁吗，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

“你上回给我的糖我还没来得及吃呢，这么多天肯定化了，”初晓晓哀声道，“你重新买给我好不好……”

“……”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有好多好多的缺点，你哪里不喜欢，我改还不行吗……”

“……”

“你别不喜欢我，”初晓晓说，“你别丢下我。”

初晓晓意识涣散，俯身亲了亲江衍的脸。

再抬头时，余光却见那人湛黑的双眸微微睁开，动也不动的定定看着她。

一瞬间，仿佛掠过了万年光阴。

初晓晓怔然，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江衍的声音轻而缓，似有些忍俊不禁，但却沁着少有的柔情。

“不用改，”江衍轻声道，“这样就挺好的。”

初晓晓：“……”

初晓晓愣了半晌，接着哭得更厉害，鼻涕眼泪一大把，直把江衍惊呆了，连忙招呼钟意拿来纸巾，然后接在手里，手忙脚乱替她擦眼泪。

直到初晓晓哭累了，心绪也平静下来。

她越想越不对劲，还挂着泪痕的眼睛滴溜溜在江衍哭笑不得的脸上转了好几个圈，才喉咙发紧地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江衍半坐在床头，手还攥着她冷汗涔涔的掌心，闻言抬眸看她一眼：“嗯？”

初晓晓的嗓音里还残留着几不可闻的颤抖：“你都听到了多少？”

江衍稍一沉吟，慢悠悠道：“喜欢我，特别喜欢我。”

初晓晓：“……”

江衍：“以身相许，非我不嫁，除了我谁都不要。”

初晓晓：“……”

江衍：“别不喜欢你，别丢下你。”

江衍一边说着，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深厚，抑制不住地从似笑非笑的唇角溢出来。

初晓晓羞赧到不行，她刚才……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鬼？！

“我我我……”初晓晓咬唇，“你你你……卑鄙！”

江衍满脸无辜，摊手：“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初晓晓：“……”

默了半秒，二人不约而同扭头，终于意识到病房还有第三个人。

钟意：“！！！”

钟意打了个冷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了半天的透明人，终于在此刻有了细微存在感，可却如芒在背，莫名觉得被这两个人盯着，还不如当透明人呢！

钟意：“我……”

初晓晓：“你不是说……”

“是枪伤啊，”钟意委屈到不行，“擦伤也是伤，也很严重的，稍微打偏一点就没命了。”

初晓晓：“……”

钟意：“大半个月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烧到快四十度呢，连江夫人都担心你俩以后会不会傻到一块儿去。”

江衍：“……”

初晓晓：“……”

钟意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况且我都跟大嫂您说了，江队应该没事的，可您没理我啊。”

初晓晓：“…………”

初晓晓双颊绯红，一直烧到了耳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不管，你们肯定都是一伙的！”

江衍闻言轻咳一声，立即招来初晓晓的一记斜眼，止不住的嗔恼。

一见这表情，江衍下意识眉尖微动。

“还有你，”初晓晓瞪道，“你明明就是装睡！”

江衍：“我……”

初晓晓：“你早就醒了对不对？！”

江衍沉默一秒，变脸比变天还快，蓦地“哎呦”一声，眉心蹙成了小山。

初晓晓：“？？？”

江衍倒吸一口凉气：“嘶——又开始疼了。”

初晓晓：“啊？”

初晓晓怀疑地望向江衍，一时也没弄清江衍究竟是不是糊弄人的，便听江衍又道了一句：“伤口疼。”

初晓晓倏然一僵，连忙倾身：“伤、伤着哪了？”

钟意也是一怔，也没想到当初某个满脸糊着鲜血还若无其事的人，隔着大半个月了，居然开始喊疼了？

这事情发生的太玄幻，以至于钟意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但联想到自家队长曾几何时秀恩爱的做派，一瞬间心如明镜，被喂了满嘴狗粮。

她一个单身狗做错了什么？

孤单寂寞冷也就罢了，整天忙死忙活的，难道还要继续留在这里被人摁在地上狠狠摩擦吗？

不行！当然不行！

单身狗也是有尊严的！

所以钟意当机立断，也忘了床头的呼叫按钮，张嘴就道：“我我我……我去叫医生！”

说罢急匆匆退出门去，差点撞上赶来投喂的江母。

好在江母手脚麻利，这才护紧熬了一上午的宝贝鱼汤，瞧了眼慌手慌脚的钟意，念叨：“这是咋了？慌慌张张的？”

说着顺手推门。

钟意小声阻拦：“阿阿阿阿姨，等等……”

可惜迟了。

房门推开，江母一眼就瞅见紧紧挨着靠在一起，面对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两个人。

初晓晓正满心忧虑，唯恐江衍有什么闪失，任江衍怎么劝阻也要去看他腹部的伤口。

只是伤口还没看见，便听江衍突然没了声。

对方耐人寻味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病房门口，又再度回到她的方向。

初晓晓不解，也顺着江衍之前的眼光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初晓晓：“……”

江母：“……”

江母也没闲着，目光在江衍和初晓晓之间来回转，最后盯在初晓晓死活不放，紧紧揪住江衍不知是裤子还是衣服下摆的那双手上。

江母：“咳咳……”

江衍扶额：“妈，你怎么……”

一句话未毕，被江母给打断。

江母语重心长看他一眼：“你们，你们继续……”

江衍：“……”

初晓晓：“？？？”

“哎呦，这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也太冲了，我去楼下溜达几圈，”江母想了想，又补充道，“年轻人嘛，我也能理解……”

江衍：“…………”

初晓晓：“？？？？？？”

江母：“记得别太过，回家有的是时间。”

初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