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冬,平安夜前夕。

程宁和万子惠拉着阮音一起去逛街买明天要送人的小礼物。

“你们看，这个耳罩好可爱啊。”万子惠指着货柜上各色的动物耳罩兴奋地说。

还不等程宁和阮音回过神，人已经自觉拿下一直粉嘟嘟的耳罩戴上,还不忘对着她俩嘟起嘴,撒娇式地询问：“我可爱嘛？”

阮音笑了笑,点头肯定道：“可爱。”

程宁闻声望去，立马嗦了嗦身上的鸡皮疙瘩，“音音你别睁着眼说瞎话,看把人惯得,都已经忘了本性了。”

然后对着万子惠埋汰道：“我要不是认识你，真要被你现在这股装可爱的样子给糊弄过去了。”

“哼。”万子惠放下手，语气分分钟回归正常,不屑地笑了下,“你懂个屁，这叫装弱,陈裕知他还就吃这套。男人啊,就是见不得自己的女朋友比他强势。无论嘴上说得多好听，本质上还是喜欢小鸟依人可爱的,不然会很没有恋爱的感觉好不好。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啊啊啊,秀恩爱的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然汪汪声会从嘴边露出来。”程宁捂着耳朵拒绝。

万子惠硬是不放过她，拿下头上的耳罩过去打闹着掰开程宁的手,继续唠叨：“诶，你别捂着啊，我还没讲完呢。你现在不学着点,到时候可是要吃亏的。”

“你传授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自己留着对付班长吧！”

“诶？！你不想听是吧,我偏要讲给你听！”

“你好霸道！我不听我不听，听不见听不见......”

阮音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互相调侃，笑着摇头。

万子惠今晚出来的目的是打算给陈裕知买礼物的，程宁估计就是想买给一群朋友买。

至于阮音，她其实本来没什么想法，就是空闲着跟他们一起出来逛个街。

去年的时候，好像也就是一帮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饭。

然后，没有然后了。

反正来都来了，要不今年买点？

可是他喜欢什么？

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孙禾会喜欢什么，阮音索性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点开对话框。

阮音：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几乎是秒回，简单的一个字跳了出来。

孙禾：你。

阮音：......

他们两个的脑回路是不在一个频道上吗？？

这谁受得住啊？

阮音郁闷了一会儿，没回答。不给他再次打字的时间，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孙禾：你买的我都喜欢。

阮音都能想象得出他现在拿着手机，一脸装逼地淡定样。

阮音：噢。

孙禾：在做什么？

万子惠和程宁打打闹闹地在店里选礼物，阮音看了一眼她们俩，忽然想起来刚才的对话。

——男人都喜欢小鸟依人可爱的。

于是心血来潮准备试试。

低下头噔噔磴一下敲了一行字，选了个符合标准的表情包连带着发了过去。

阮音：和子惠还有程宁在逛街（总之就是贼鸡儿可爱的表情包.jpg）

孙禾：.....

阮音：（可爱表情连击.jpg）

画面静止不动，阮音正纳闷呢。

孙禾：说，哪个野狗子发给你的表情包？

语气还挺严肃。

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应该是这种发展啊？

阮音不解地又把表情包发了一次过去，然后问。

阮音：我这样难道不吸引你？不可爱？

疑问句发过去之后，对话界面静止了许久。

阮音想，可能这招对孙禾根本不起作用吧，刚想发过去解释，没想到就收到了消息。

孙禾：你这么可爱，让我很想弄哭你。

阮音：......

操啊......

“音音啊，你准备买什么呀？”

程宁说着便往这边挨了过来，阮音做贼似的连忙将手机扔回兜里。

“啊？哦。”阮依回过神，胡乱地四处望了望说，“你们喜欢什么？我随便买怕你们不喜欢。”

万子惠指着刚进门就看上的耳罩说：“我喜欢这个。”

程宁笑嘻嘻地说：“我想要那个彩虹手套，挂脖子上那种。”

阮音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干脆地说：“那就买。”

“音音啊......”万子惠忽而眼珠子汪汪地盯着她。

“怎么了？”阮音疑惑。

万子惠反常地扑上来蹭蹭她的肩，崇拜道：“你这样......真的好男友力啊！”

“孙禾呢，你准备给他买什么？”万子惠歪头问。

阮音摇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程宁本来想搭话，没想到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于是点开看了眼。

“我七中的朋友给我发了张露天打篮球的照片诶。”程宁又仔细看了看，眉头一皱。

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音音啊，你要不要看一下......”挣扎了片刻还是将手机递到了阮音的眼前。

阮音凑过去，定眼一瞧。

照片中，篮球场上无数奔跑着的身影，大多糊了焦距，角落里正喝着水的人模样却异常清晰。

可不就是两分钟前还在跟她聊着天的孙禾嘛。

球场边站了不少女生，一个穿着百褶裙校服的女生站在他的身侧，像是在交谈。

好样的。

真是恋爱撒网两不误啊。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比赛。”程宁吐槽道。

“挺上相。”

阮音语气极其平常地说话，平常到程宁忍不住一哆嗦。

一抬头，阮音随手挑下货架上的一件商品，泛泛地说：“买这个好了......”

程宁看了一眼：“......你确定？”

阮音笑着反问：“怎么，不好看吗？”

程宁摇摇头，“哈哈，怎么会，挺好看的。”

万子惠：“我就说打篮球的男生靠不住，招蜂引蝶的。还好我家那个好，就爱读书，也不容易有人找上门。”

程宁一愣，低头看看照片，又看看万子惠。

来回两三次后，小声地打小报告：“陈裕知也在......”

“啊？！”万子惠一跳脚，态度瞬间转变，“妈的！他们在哪儿？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他的皮！”

程宁：“......”

她看她还是先别急着恋爱吧。

太他妈可怕了。

——————————————————

第二天，平安夜。

距离高考还有半年的时间，对于高三的他们来说，虽然还没有进入最后的冲刺复习阶段，可卷子却是总是马不停蹄地来，一刻不带停歇的。

阮音坐在位子上写着刚到手的数学卷子，很专注。

孙禾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看着阮音写。

他怎么隐隐感觉，他的小同桌，今天写得特别认真，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

“说，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前排，万子惠抱着粉红色的小纸袋跑到陈裕知的座位旁，高高兴兴地将礼物递了过去。

陈裕知宠溺地笑了笑，说：“真是误会，我就是被陆鸣叫去凑人数的，下次不去了。”

“乖啦~”万子惠呶呶鼻子，欢腾地说。

孙禾根本没注意前排的俩人腻歪的对话，直到......

“你看，这是音音送给我的耳罩，很可爱吧？”万子惠将耳罩带上，在陈裕知面前摆了摆。

孙禾耳根子一动。

音音送的？

万子惠转过头敲了敲阮音的桌面，“我今天起来更喜欢这个了~”

阮音笔头悬空，笑着说：“喜欢就好。”

“嘿嘿。我早上看见程宁也把手套带出来了，比想象中要顺眼嘛。”万子惠说。

孙禾眼神飘了下。

程宁也有？

那，他的呢。

幽幽地扭头看向阮音，半晌过后。

虽然觉得直接问有点不合适，但孙禾还是问了：“小同桌，我的礼物呢？”

阮音眼神扫向他，停了几秒，答非所问，“你没有什么事要跟我坦白吗？”

孙禾不解，直接回了句，“什么事？”

阮音刷地一下扭回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那不好意思，没有你的礼物。”

孙禾：“？？”

他明显感觉到阮音看自己的眼神开始露骨的差了。

万子惠坐在前排，偷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好不容易等到阮音出去一趟，迅速回过身对着孙禾说道：“别说兄弟我不帮你。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见了什么人，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于是，孙禾终于开始仔细回想了一下。

昨天晚上，他被陆鸣叫出去打球，下场喝水的时候正巧看见了阮音发过来的信息，于是就坐在场边跟她聊天。

然后...球场就莫名其妙来了一堆女生......

有两个还过来跟他搭了两句话，他没听清楚内容，也没在意......

“操！”

万子惠见他已经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说：“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是音音误会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补救吧~”

......

晚自修中间下课。

阮音正喝着水呢，孙禾不知从哪儿把一天没见着的陆鸣从教室外拽了进来。

两人站在她面前，孙禾指着陆鸣义正言辞地说：“小同桌，他有事情要坦白。”

阮音看向陆鸣：“嗯？什么事？”

陆鸣一把牵起阮音的手，嚎啕道：“音姐啊，昨天那事儿真是误会，照片里的东西子虚乌有！那帮女的是七中那些男的找来撑场面的，禾哥根本不知道有姑娘会来。他要是知道，你就是给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绝逼不会跟我去的！你就原谅他吧，你再不原谅他，我就快被他弄死了！”

阮音：“......”

陆鸣话才说完，就被孙禾无情地给仍回自己的座位了。

阮音琢磨了一会儿，瞥了眼斜对角的万子惠，明白了缘由。

孙禾坐下后，单手撑着头，一脸讨赏地望着阮音，“现在我能有礼物了吗？”

解释也有了，隔阂也消了。

买也买了，给吧。

阮音想。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呢。”阮音眼珠子一转，试探性地问他：“你确定要？”

孙禾理所当然地点头，“要。”

“我买的东西你都喜欢？”

“嗯哼。”

阮音眯眼说：“不许后悔？”

孙禾挑眉，“当然。”

阮音十分满意地点着头，将水杯放回桌角，慢蹭蹭地在抽屉里摸索。

孙禾极有耐心地等着。

阮音将礼物拿出来后，提在手上，象征性地抖了抖灰尘。

半分钟后......

孙禾觉得头顶一暖，一顶温暖的帽子盖了上来。

阮音收回手后，嫣然一笑，“喜欢吗？”

孙禾嘴角实在没忍住，抽了两下。

见她一副得逞了的愉悦表情，不由宠溺地问道：“你给男朋友，准备这种颜色的帽子。”

阮音双眸锁定他，“嗯？”

孙禾舌尖舔了下后牙，笑了，“不觉得，有点不合适吗？”

“不会啊，我觉得很合适啊，而且.....”阮音装傻似地睁着眼，眨巴眨巴，“绿色显白，你戴特好看。”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难道.....你不喜欢？”阮音皱眉，“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就不该信了你的话......”

孙禾拿她没办法，忍不住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无可奈何地说：“喜欢。”

顺便还伸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把它戴正。

“正了吗？”

阮音噗嗤一下笑了，“正了正了。”

“呲呲呲——”

教室内的白炽灯频繁闪烁，发出渗人的声音。

两人一抬头，刹那一片漆黑。

从教室蔓延至整栋教学楼，瞬间沸腾。

“哇塞！这是停电了嘛？？！”

“操，那现在是不是不用继续上晚自修了？？！！”

“我们要不趁着来电前先溜吧？待会儿班主任要是来了，就走不了了！”

“我看行！”

“我不敢走啊，要是被抓到怎么办？”

“你看都这么久了还没来电，肯定是真停电了，走吧走吧！”

“耶~平安夜停电真是巨爽啊！”

......

“咻——嘭！”

窗外一声巨响，而后火光四散，明亮又绚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看啊！！！”

“我的天，是烟花诶！”

“市区不是不让放烟花的嘛？！这儿哪来的啊？！”

“谁知道啊，管他呢，好看就行！”

“就是就是，好浪漫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教室里被一帧帧彩色照亮，无数的学生吵吵嚷嚷兴奋地聚集到窗边，伏在沿上仰头望着天空。

一束束耀眼的光束扶摇而上，升至顶端后，随着一声震耳的闷声，炸出一片七彩的花火，而后坠落。

硝烟弥留，斑斓的星子，洒在每一个颗炽热的心尖。

阮音拍拍孙禾的手，看着窗外不断展开的烟火，不禁感叹道：“诶，你快看！好漂亮啊。”

少女的侧颜清透，映出无数繁星。

孙禾双眸缱绻，上身前倾。

目光不离，擒着浅笑声线昏沉，“小同桌，再过半年我就不忍了......”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阮音眼睑煽动，双唇微启。

在连绵交错的光影中，清丽的回应越过芳华，渗入心扉。

“嗯。”

焰火粲焕，从此在年光的长河中。

谁为谁。

埋下一座城，关了所有灯。

———《星星眨着眼》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