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抢救手术

“第四至第六肋粉碎性骨折，断端向内移位，怀疑造成心肺挫伤内出血，立即开胸抢救，准备静脉输血，快！游医生，颅部交给你们神经外科了。．”

游向天刚进入手术间就听到急诊科医生紧迫的声音，从而知道这次患者的伤势必定非常严峻，他也不拖泥带水，疾步向手术台走去，一边朗声道：“报告患者情况。”

“患者无名氏，青年女性，车祸致颅部创伤，多发性肋骨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血压75/45，脉搏32……”

急诊护士还在汇报当中，游向天已经走到手术台边上，见患者颅脑血迹斑斑，脸部已肿得认不出原来的模样，整个头部看起来异常的恐怖，情况确实非常不妙！看过患者光片后，他眉头皱了下就开始仔细地为这个伤重垂危的患者检查起来。

跟在游向天后头进入手术间还有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医生，在游向天检查患者头部时他凑到游向天身边问道：“天哥，怎么样？”

游向天收回手，头也不回的说道：“头盖骨骨折并造成颅内出血，小六，立即准备开颅修补血管，我来定位。”

“好，看我的！”娃娃脸全名叫张六军，他也不问游向天是怎么诊断出来的，随之按照游向天说的着手准备开颅手术。

备皮，切开头皮，开颅，固定，清除出血，开始修补脑血管裂口，张六军主刀，动作形如流水，俨然是一位老练的脑外科医生，而游向天则在一旁协助手术进行，两个人配合得井然有序，一场抢救伤重患者的大型手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

“患者血压下降，65/40……”

“60/38……”

“静推多巴胺，快！”

“是！”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在各个医生争分夺秒下，患者又恢复了基本体征，与之同时，开胸检查术已经接近尾声，那边的医生问道：“我这边差不多了，游医生，你那边怎么样了？患者脉搏持续减弱，恐怕不能支撑太久。”

“放心，有天哥和我在，就是死神也要退避三舍！”张六军露出个自信的微笑，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觉又加快了几分，赶在胸腔缝合结束前修补好了脑血管，抬眼瞥了胸腔手术区一眼，大大呼了一口气，“血管修补完毕！我这马上缝合……”

张六军刚拿起手术针线还没来得及动手，游向天忽然拦住了他，指着颅内大脑上一块灰色区域说道：“小六，你看看……”

“咦？”张六军顺着游向天指的方向看过去，灰色质地在白花花的脑组织显得有些刺眼，他转头有些不确定地问游向天道：“脑组织病变？”

游向天肯定地点点头：“是肿瘤，车祸时有可能伤到了瘤体，必须摘除才行。”

“现在？”张六军有些犹豫，“器械不够，要手术恐怕很难完成……”

游向天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没忘记患者还在生死一线的抢救当中，仅思索了一下就下了决定，转头对旁边的手术护士吩咐道：“立即叫手术室另送器械过来，我们要摘除患者的肿瘤。”

护士应声拿起手术室电话准备拨打给器械室，却被急诊科的那个医生叫住了，略带不满的声色道：“你们什么回事，谁叫你们自作主张的？仅仅凭着肉眼就诊断病人患有肿瘤，你们有什么医学根据。”

游向天被问得一愣，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张六军瞪了那个急诊科一眼，一张娃娃脸竟显出一丝凶相，大声道：“天哥的话就是根据，我们医院谁不知道天哥在病理诊断上的能力，什么时候错过一次？哼！”

“就算是得了肿瘤也不关你们的事，我叫你们来协助抢救病人的，可不是叫你们来做脑肿瘤手术的，你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急诊科医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张六军，他有些恼羞成怒，搬出了医院的规矩，眼下这个病人是急诊科的，怎么治疗应该有他来做主，而不是前来出诊协助抢救的神经外科医生。

脑肿瘤的轻重游向天再清楚不过了，见急诊科只顾病人眼前的病情，只得好声建议道：“江医生，如果瘤体出现破裂还不现在摘除的话，恐怕……”

“不要说了，肿瘤又不是今天生成的，治疗也不用急着一时，你又没确定瘤体是不是破裂了。”急诊科江医生恼道，“一个脑肿瘤手术你们也知道要多久才能完成，病人现在这么虚弱，怎么能撑得住这个时间，还是等病人伤势稳定下来再说。”

“可是……”这个伤势颇重的患者能否撑得住长时间的脑手术确实是个问题，游向天也犹豫了，以后再手术摘除肿瘤是目前最保险的治疗方法，可他怕肿瘤受车祸的影响导致患者有更大的危险。

“好了，肿瘤的问题我会交代病人以后治疗的，你们也快点完成手术，早一点送病人去监护室。”见游向天还在犹豫，江医生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游向天把视线从患者大脑病变区慢慢抽离，对上张六军征询的目光，半响才重重的点下了头。

张六军心领意会，操起手中的器械又开始忙起来，他们最终选择了无视病人潜在威胁的肿瘤，手术直接进入了收尾阶段……

无论是开胸还是开颅，手术都很成功，手术一结束，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手术间，回神经外科的路上，游向天有些闷闷不乐，张六军跟上随口安慰他道：“还在想那个肿瘤？又不是我们的病人，想那么多做什么，放心吧，病人发生车祸已经够倒霉了，不会还那么倒霉碰巧破坏了瘤体……”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张六军的安慰让游向天有些释怀了，但心中还是放不下，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老是充斥在心中，只是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每次手术后你都是这样啦，真是服了你。”张六军眼珠一转，邪邪一笑道，“我看你还是打个电话给嫂子，保管你药到病除，什么烦恼都抛在脑后……”

面对张六军的调笑，游向天却当真拿出手机按下了拨号键，只是手机只听得服务员冰冷的提示对方目前关机当中，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失望。

“别那么迫不及待嘛，算算嫂子也差不多要结束进修了，到时候小别胜新婚，你们就可以这个这个……”张六军笑得很猥琐，两个拇指对靠在一起相互摇动着。

“乱说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龌龊！”游向天白了张六军一眼。

“你会这么纯洁？打死我也不相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装老实嫂子才会看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帅没我帅，职位没我高，薪水没我多，唉，难道鲜花总是插在牛粪上吗？”张六军抬头望天。

游向天默然不语，他知道这只是张六军调侃他的一种方式，只是他也没弄明白，这医院里比他优秀的单身医生不少，她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两个人才回到科室就听见广播叫他们两个人马上返回手术室，说是刚才手术的患者出现新状况，需要他们再次出诊。

游向天拍了张六军一下，掉头往手术室赶了回去。

“诶佅麽的，这丫的刚才不是牛叭叭的吗，一出事还不是叫我们。”张六军略带不满的情绪紧跟在游向天身后。

手术室里，急诊科江医生正在手术台边上团团转着，一见两人进来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略显尴尬的说患者可能是因为脑肿瘤出现了状况，目前情况很不乐观。

脉搏呼吸减弱，血压升高，出现抽蓄，部分肌体失去知觉，游向天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立即上前检查患者的颅内压，一番检查下来，游向天果断下了诊断，病人不得不重新开颅手术抢救。

两个人重新消毒再回到手术间，重新开颅，再现脑组织上的肿瘤，如游向天之前的判断一样，病人的瘤体确实是破裂了，目前出血量还不算很大，得赶紧切除肿瘤止血才行，不然后果很严重。

“天哥，要不叫黄老头过来？”张六军对颅脑创伤手术有一手，可对脑肿瘤手术的把握不是很大。

“没那么多时间了，动手吧。”时间紧迫，容不得游向天多加考虑，他这也不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张六军的技术比他这个半路从内科转到外科的医生好多了，做这个手术应该绰绰有余了。

张六军没有再犹豫，在放大镜下，第一刀直切下去。

刀入，血出。

这不是一般的渗血，而是那股鲜血从刀面飙出来，血流很急。

游向天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他竟然在张六军下刀之后才发现这个肿瘤是动脉瘤，如今已造成大出血，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脑动脉出血是每个医生都不愿意碰见的颅脑手术并发症，这得要医生以最快的速度止血，并且在这操作基础上绝对不能损伤到脑组织，不然……

游向天没有想象下去，当前的手术的难度超过了预想，但他和张六军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退路！

止血！

止血！

赶紧止血！

止不住血，一条生命就此完蛋了！

游向天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不管心脏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他都要稳住，可这时刻，张六军一向沉稳的双手竟然产生了微微的颤抖，游向天细心的发现了这个状况，连忙出声提醒道：“小六，稳住！”

“音乐！”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张六军完全明白他现在的职责，不稳住肯定会影响手术进度，要想手术成功率增加，就得把心神都投入手术当中，这播放音乐也只是其中的方法之一。

优雅的纯音乐在手术室间轻轻响起，张六军也似乎随着音乐声恢复了平静，手术的进度也逐一进行，速度较之前更是提升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进行的大脑手术是最耗时间的拉锯战，从止血到完全切除肿瘤，花费的时间比普通手术要多出几倍，即使他们能完成这个手术，也要看患者能不能支撑得住。

车祸下的患者之前又经大手术抢救，身体机能弱到不能再弱了，就在手术还在进行当中，游向天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病人血压下降很快，快没有脉搏了。”

“不好，病人心脏骤停。”

“江医生，电击起搏。”游向天和张六军空不出手来，只有指望急诊科的江医生了，这种紧急抢救方式不正是他们急诊科的拿手好戏么。

啵~

病人没有动静，江医生把除颤能调高到250！

啵~

二次电击过后，监测仪上还是一条直线！游向天大概不信邪，叫道：“300，再来！”

啵~

还是完全没有动静！江医生有些无奈的看着游向天摇摇头，病人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现在又脑动脉出血，想救回来除非发生奇迹，他们只是平凡的医生，不是上帝，奇迹不会轻易发生在他们身上的。

“再来几次看看……”游向天有所不甘心，脑动脉修补术那么难的操作他都完成了，眼看肿瘤也要完全清除，只要经过这一关，患者恢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谁也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再一次次电击，一次次提高能量，可患者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几分钟过去了，游向天也失望的摇了摇头，患者呼吸停止后不做任何人工维持呼吸有5分钟以上就会脑缺氧而脑死亡的，脑死亡的患者再抢救也没有任何意义。

“记下死亡时间吧。”看来之前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他叹了一口气，向张六军递了一个眼色，便退下了手术台，只是那种不安的感觉还是没有完全消去。

患者已经死亡，没有几个医生还愿意呆在一边承受这种压抑的气氛，游向天和张六军纷纷脱下身上的无菌衣，随时准备离开手术间。

手术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一个小护士刚接听一会，小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色，迟疑了一下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患者身份确认了，是我们医院的王……王医生，下面叫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抢救回来……”

“哪个王医生？”病人都死亡了还怎么抢救回来？江医生眉头一皱，这医院里有好几个年轻女性医生都姓王呢。

“是脑外科的王兰医生。”手术室护士一边回答一边偷偷瞄向正准备离开手术间的游向天。

“什么？你说是谁？”游向天呆了一下，那护士说患者是阿兰？他不相信，阿兰现在在外面进修呢。

“是她？啊……”江医生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转过头看向游向天。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护士还是被游向天的怒喝吓得小脸唰的一下变得发白，结结巴巴答道：“门诊那边说的，说患者的包刚送到医院，在里面找到的身份证。”

不可能，他不相信，一定是和阿兰同名同姓的患者，带着心中的恐惧，他两步做一步走手术床尾，抓起死者无菌布单下的右脚，一个显三角形的胎记赫然在目，游向天脑袋嗡的一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身体直直的向后倒去。

不！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游向天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刺眼的亮光让他一下子睁不开眼睛，干脆闭上眼睛，两手轻抚着狂烈跳动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又做这个噩梦了！游向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把那个噩梦排除出脑外，可是有那么一种情绪叫剪不断理还乱，越是不想反而印象更是深刻，都过了那么多年了，每次梦起却总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

忽然，游向天眉毛一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下意识停下了抚摸心脏的手，静静的按压在心脏上，怎么回事，这个不堪重负的心脏怎么会这么快平静下来了？

心脏病是他的老病根了，平时稍微一激动就会犯病，就是服药也要好久才能平复下来，这一次他没有服药呀？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医生，当然知道疾病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立即翻身坐起来想给自己检查一下，才睁开眼睛就发觉不对，不是心脏不对，是周围的环境不对，他竟然睡在一个墓地里！

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游向天有些迷糊了，记得昨天他明明在斯德哥尔摩接受瑞典颁发诺贝尔医学奖的，后来在庆功宴喝多了酒，因为脆弱的心脏不堪重负就在休息室小憩一下的，怎么会睡到一个墓地来了？他又没有梦游的习惯！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棵木麻黄树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他怔怔的看着那棵木麻黄，木麻黄一向都是树干通直，眼前这棵却是罕见的S型，根据他的记忆，唯有老家的八宝山才会生长这么一棵一模一样的木麻黄，但是那棵木麻黄在几年前就已经老化而枯萎死了。

游向天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的墓碑，眼里露出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墓碑上的墓志铭竟然全是一些中文，还有他身边的几个空酒瓶，组合起来都那么的熟悉，这不是他第一次酗酒后醒来的场景么？

这个场景又唤起了游向天内心深处的记忆，那是阿兰下葬的前一晚，他一个人跑到酒吧买醉，后来不知怎的走到阿兰即将下葬的墓地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就遇见正在进行的葬礼，由于当时王家的人对他成见很深，他只能远远的目送阿兰入土为安……

吡呖叭啦，吡呖叭啦，蹦叭……

就在游向天还沉浸在回忆当中时，身后的一阵鞭炮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心中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向鞭炮声那个方向望过去，一个熟悉的葬礼映入他眼中时，他是真的完全呆住了，眼里不禁浮起一丝迷茫，他不是还在做梦吧？

他下意识用力一掐自己，痛！他不是在做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