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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上的爱情》第一章 车站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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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9月9日,丹水市火车站7号站台停靠着一辆绿皮火车,这是一趟起点站的列车,人群熙熙攘攘,却不显得匆忙,送行的人三三两两,大多都没有离别的忧伤,而是一种喜悦的心情洋溢在脸上。

九月,大学新生入校,火车站才会有这样的场景。

站台上最闹杂的就是这些十七八岁花季般年龄的大学生,他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新鲜和向往,也对离别的城市和亲人有一些恋恋不舍,因此他们用兴奋、张狂、冷酷来喧器自己已经长大,可以拥有自己的独立世界。

5号车厢门前,有一对男生显得格外惹眼,一个高挑、一个墩厚,高个子男生穿着白衬衫、蓝色仔裤,身形挺拔、相貌俊美,一举一动透着优雅。矮胖子男生穿着红色体桖、黑色大腿裤,身形圆润、相貌嘻哈,像尊弥勒佛一样飘洒。两人的性格迥乎不同,高的文静,胖的闹喧。真是世间万物来点缀,你高我矮,你胖我廋,你沉静我喧闹,青菜萝卜也都有人爱,才不枉叫着花花世界更是那画画世界,画出亲情、友情、……唯独爱情更需要的是用手去握。一牵手就是一辈子。

“志高,记住了,到了学校要常写信、打电话回来。”一位中年妇女眼睛很大、很亮,齐耳短发,神采精神,她对着那个高个子俊美青年说话时,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挽她臂弯的那位秀美女孩儿身上,可是那个高个俊美青年的心思好像不在眼前,他目光越过众人,伸直了胳膊向远处大约二十米的一个卖《丹水市日报》的小个子不停地招手,那卖报纸的小个子看上去年龄应该比他们都小一些,他也看见了那青年,展颜一笑,收了刚卖的报纸钱后,忙朝他站的地方挤过来。

“你妈的嘱咐记住了吗?”紧挨中年妇女站着的一个比叫‘志高’青年还高一头的笔挺中年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出身,一脸严肃,他应该是秦志高的父亲,见秦志高对他母亲的叮嘱没反应,脸色顿时一凝,低沉着嗓子道。

不知是那个叫‘志高’的俊美男孩遥视神情太专注,还是站台上人声太嘈杂,他居然没有反应。这下子,他父亲立马火爆脾气升腾,大声呵斥,“秦志高,你妈给你说的话听清楚了吗?”

“……嗯嗯……,知道啦!在外面我会学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胖子宋远方。”叫秦志高的青年显然对父亲有些忌讳,听怒声忙支应着,这下更显出他是把娘千里行母担忧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你妈叫你常写信、打电话回家。什么照顾……谁……没心没肺……”他父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哦……”秦志高这下听清楚了,忙低头回应,脸上有些尴尬。

“秦叔叔,我们会常给你们打电话、写信的,还有雨凤。”胖子宋远方一脸的嬉笑、逢迎着忙打圆场,“叔叔,我爷爷以前也常说我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胖子宋远方的一番话,像和煦的微风一样,气氛又转回祥和。

此时,卖报纸的小个子已挤过人群,跑了过来,手里举着报纸,“志高哥,给,今天的,一路顺风啊!”小个子看来与秦志高挺熟,说完后见秦志高去包里掏钱,忙把报纸往胖子手里一塞,他知道是亲人道别,也不叨扰,扭身又挤进密密匝匝的人群,往别处去卖报纸了。

秦志高边从包里掏钱出来,边道,“洪泰,谢谢你帮我们买……”抬起头来,小个子早已没了踪影。他只好把钱又装进包里,又把胖子递过来的《丹水日报》折叠好后塞进背包,他要留在火车上来打发时间。

“真服了你,竟然爱看报纸。”名叫宋远方的胖子皱一下眉头,咧一下嘴。

见秦志高没有搭理他,又扭头对挽住中年妇女臂弯的那美女道:“雨凤妹妹,你放心,到了学校,我帮你看住他,若有漂亮女生亲近他,我都给他挡下。”

美女生一听这话,不仅没被逗笑,反而脸色更加凝重,忧心忡忡更甚。

“呸,呸,呸……,你看我这臭嘴,我的意思是,你看他这觉悟,也就喜欢报纸,大学里肯定是一门心思奔在学习上。他就是个学痴,其他就是白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很清楚的。”胖子随机应变能力很强,急忙转移话题。

“说谁呢?……”志高用手指重重弹了一下胖子的头,“你才是个白痴。”

胖子疼的忙一缩大脑袋,女孩子这才甜甜一笑,两只水灵灵的丹凤眼漾满情意的看着高个子青年秦志高。

秦志高的母亲也跟着笑了,“志高,我说写信、打电话是多跟雨凤写信、打电话。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远方懂人事。”

“哦。”秦志高这次算是没有走心,低低的回应了一声,然后走近女孩,伸出双臂,“好了,雨凤妹妹,高兴些,来拥抱一下。”说完上前轻轻地拥了一下女孩儿,又道,“我这是去上大学,又不是上前线,别那么沉郁。好歹,我和胖子是一个学校,而且是一个系的,有胖子这个开心果,我不会寂寞的,你在影楼要常和张景、李淼淼、王丽一起出去玩。世界需要开心,越开心就越会拥有更大的宇宙。”

一下子,所有人员的脸仿佛都春风吹拂的绽开了笑颜。

这时,车站催促旅客登车的警笛声鸣起。女孩金雨凤的脸上又飘起忧郁。

“好了,好了,快上车吧!火车要开了”男人总是铁血豪情,没那么多牵丝柔情,也不想看到太多的纠结,秦志高的父亲既催促又安慰道,“几个月就寒假了,省城又不太远,念想了,就去转转,坐火车也就六七个小时。”

秦志高父亲秦川催促他们快点上车的原因,还有就是不希望宋远方过些时候感悟到亲人热烈,而自己的落寞无奈。宋远方家庭是一个磨难很深的家庭,多亏宋远方是一个性格开朗,活着就好,要求不高的人。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似石头般坚硬,宋远方知道如何去排解忧伤,否则他早被打倒在地,无法生存下去。

宋远方的二哥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名叫宋远耕,在一家个人办的‘美花花卉山庄’打工。宋远方的大哥宋远程身材伟岸、冷峻严肃,在一家国企公司当老总,如今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心中早忘却了这对血脉兄弟,胖子宋远方是爷爷含辛茹苦,一手拉扯长大的……

两个男孩背着行囊,拉着火车门旁的把手,火车上过道里人流如潮,他们挤过人群,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自己的座位,两个临窗的位子。火车票是那个叫洪泰的卖报小个子排了一夜的队才买到的,他感谢秦志高为他摄影,并选登上了《丹水日报》,标题是‘小个子大报纸。’图片是个子矮小,不到一米三的洪泰,满面汗水和笑容,手里举着一张比他差不多大的报纸。恍如蚂蚁撼大树。“知识的年代,不比个头,只比知识丰富的大脑,生活就像报纸一样内容无穷,只有你肯读报、你就会越来越有知识,也就越来越富有……”这篇文章和照片使丹水很多人都认识了他,他的报纸销量大增。

秦志高秦川父亲与金雨凤父亲金泉是野战部队的战友,两人曾经一起参加过中印战争,生死的铁杆兄弟,退役专业后,金泉在单位上一路高升,可秦川在的单位却倒闭了,失业后不再另行安排,秦川在部队当连长前是战地记者,摄影自然一流水平,金泉为了帮助他,建议秦川开一家照相馆,谋生计,也自由不受人管,他知道秦川刚烈的性子不适应地方的溜须拍马、逢迎钻营。秦川这些年来,妻子王彩云做临时工有一天没一天的工资,秦川单位效益也不好,根本就拿不出多少钱来,金泉赞助给他,秦川非要两人合资才干,于是就成了现在的影楼,其实有百分之八十的资金都是金泉掏的。

可能是潜移默化,秦志高从小酷爱摄影,十四五岁的时候,摄影技艺水准已经很高,外采拍摄的照片有很多都被丹水日报选中做宣传题材用。

胖子宋远方将行囊在行李架放好,却没有坐下来,便将头伸出车窗外,再看一眼丹水市,离开这里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在胖子的心中有股莫名的恨这座城市,这地方伤透了他的心。二哥说好来送行,也不见踪影,火车就要开了,他恐怕是请不准假,私企老板的时间就是金钱,工人的时间都是私企老板管着。胖子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失望的把头縮回车内。秦志高知道胖子心里所,他的眼睛余光瞅着检票口那片现在已经没有人进来的地方,希望奇迹出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火车开始像一条绿色长龙缓缓东移。金雨凤和秦志高父母跟着火车一起挪动脚步,恋恋不舍,但距离越拉越远。

突然,秦志高把头伸出车窗外冲站台检票口高声大喊,“远耕哥,我们在这儿......在这儿......远耕哥......”

跟着宋远耕一起走出检票口的还有一个身穿红色鲜亮的连衣裙女孩儿。

“二哥......”胖子激动得泪花溢出,也忙站起身,把头和手伸出车窗外摇摆。车站安全员冲他们吼着,不要把头和手伸出车窗外,可是根本就不管用。

瘸着腿的宋远耕远远听见喊声,扭头看到他们,见火车已经开动,着急一奔,没想到自己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吓得秦志高和胖子停止了喊叫。

这时,只见他身边那个红衣女孩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袋子,飞快朝秦志高和胖子的位置奔去,红色的连衣裙像一团风吹着滚动的火焰,迅疾无比。

火车汽笛长鸣入天,开始了加速,女孩用劲最后力气,向前猛地一冲,一挥手,把袋子从车窗外下面掷进去,胖子宋远方接住了袋子。

“你二哥给你买的东西,......带在路上吃,袋子里还有钱......放假了......”红衣女子又紧跟着火车跑了一阵,气喘吁吁的喊着,可惜后面声音被火车的速度和汽笛声给淹没了。

“二哥......保重!”胖子宋远方冲着站台大声喊道,声音里有些哽咽。

“放假了,回二哥这儿来,......”宋远耕挥挥手,声音里满是牵挂。

胖子宋远方再也抑制不住感情,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秦志高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着他。胖子伤心了一会儿,猛地一抹眼泪,吸上一大口气,自责道,‘男人流血不流泪,我怎么也跟个娘们似的。’稳了稳情绪,保持了镇定,抬起头来,再看向站台,可是站台已经太远的浓缩成一个小黑点了。

“你不要命了!”火车安全员跑过来大声训斥,女孩充耳不闻,看着远去火车,弯下腰呵呵傻笑,火车渐行渐远……

“远耕,这是女孩子是谁?胆子真够大的,有魄力。”宋远耕也快步从后面跟了上来,当兵出身的秦川对此女孩都感到钦佩,忙问宋远耕。

“秦叔,这是我老板的女儿,叫季美花,花卉山庄离市里有几十里山路,不好走,她说刚好开车到市里来送花,顺带送我来,不想在花店到火车站这段路上堵车,所以给耽搁了。

这时候,季美花已气喘吁吁地转回来,一边用手擦拭着满脸汗水,一边笑着说:“上中学时,我体育成绩最好,男生都不如我,长跑每次我都是全校第一,我不信还追不上这刚开跑的火车了。还行,没有误事。”

宋远耕,忙替季美花介绍,“美花,这是秦……秦叔、王……王姨,雨风姑……姑……娘。这是……是我们老板的女……女儿,叫季美花。”宋远耕小时候有一个结巴玩伴,一激动开始结巴起来。

“你怎么又开始结巴了,不是让你别激动,慢慢的讲话吗?又没有狼撵你!”

“一定慢慢讲话,不激动,不……不激动。”

众人看着宋远耕一副囧像,季美花一副严肃劲,这一对绝对是活宝,心中不由一乐。

季美花轻声嗔完后,忙对秦川等人打招呼,“秦叔、王姨,雨风妹妹好!”季美花一点也不拘谨,大大方方的,好像遇见多年不见的亲朋好友、热诚满腔、毫无介意。

“季美花,真是名如其人,招人喜欢,老板的女儿一点架子都没有。”秦志高母亲王彩云一把拉住女孩子手赞美着。

金雨风不露声色,心里觉得季美花不咋的,毕竟金雨凤家势显赫,父亲是市里土地局长,爷爷还曾官致副市长,所以能放在她眼里的人还真不多。她只是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

“什么老板的女儿,我家就是一种花的,我一卖花姑娘,就是那…那……什么,我怎么也结巴上了,都是你,宋远耕,你害的……”

“就是那朝鲜电影放的那《卖花姑娘》。”宋远耕忙替她想起来。

“对,《卖花姑娘》,我,穷人家孩子,混口饭吃而已。”女孩白了宋远耕一样,谦逊的笑着,接着又道:“季美花这名字,我妈倒是想我貌美如花,结果我在花丛里找遍也没找到我像的花。”说到这里季美花转头望向金雨凤,“雨凤妹妹,你猜猜我最后在哪找到像我的花?”季美花也不顾及金雨凤对她的瞧不起、避而远之,一伸壮手拉住金雨凤的纤纤细手道:“妹妹就是美人蕉,花丛中最亮丽的花。我啊,在花丛里就没地儿,最后还是我妈告诉我,到菜地里去找,进去一找就找到了,你看我像不像葱头花,上下一统粗,头上顶个圆头,哈哈,也美,但奇特。”

“哈哈哈……”大家都被季美花逗出眼泪花来,送别的忧郁一下子全给冲淡了,一行人高兴的走出火车站,来到广场。

“叔、姨、妹妹,坐我的花车,我送你们回去。”季美花一指广场靠近马路边上的停车场上那辆色彩鲜艳的双排座厢厢式车,车厢板上万花丛中,印着“美花山庄花卉车”几个人形立体字。

眼前猛然一亮,它跟一般拉花的货车不一样,那些拉花车要不敞开车厢,车在行驶途中花被疾风吹得悲惨万状,要不就是全封闭,吹不到风却缺氧,搬下车来整个花全都蔫儿了。而这“美花山庄花卉车”车厢做得跟公交车一样,大玻璃窗,开、关可以调节通风,美观亮丽,就连车厢顶也有玻璃窗,不怕风吹日晒,还可以迎接天降甘露,就是一星期不卸货,也依然茁壮成长、盎然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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