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京城大雪，林府之内是一片欢声笑语，寿宴之上，宾客往来，人潮如织，林氏的主人们都打起了精神应对，倒有了一丝宾主尽欢的氛围。

无论是真情或是假意，无人会在这个时候找林府的不痛快，林府与秦府的联姻已是榜上钉钉，勋贵世家与军政大臣之间的联姻，让林府一时风光无二。

这次老夫人的寿宴更是空前盛大。

然而与前院的繁华不同，偏远的一处小院中，林家当家人以及秦府众人皆是面色阴沉。

两家本想趁此机会宣布林家嫡长子林修言与秦府小姐秦语的婚事。

然而，却突然传来秦府小姐被一侍从轻薄的消息，虽及时发现，未铸成大错，但终究对名声有些损失。

两家婚约怕是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南楚对女子名声极其重视，若是传出去，秦语的一生怕是就此毁了。

在这个时节发生这样的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后宅阴私之事。

但当时发现的人众多，林府虽及时遮掩，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林家主，这事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们秦府绝不会善罢甘休。”院中响起秦夫人隐含怒火的声音，因为要遮掩耳目，院中除了两家当家人以及当事人之外再无其他人。

林家主林立面露思索，很快便做出决定，低声道。“秦夫人，不要着急，此事绝不会影响到两家婚约。”

“当时看到的人众多，这事儿根本遮掩不住，如何不会影响两家婚约？”秦夫人道。“林家主怕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秦夫人话落院中一片沉寂，秦语安静的站在秦夫人旁，低垂眉目，昏暗的阴影遮住了她的面色，无人看到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心。

本是为林舒桐设计的局，原本该名声尽毁的人也是她，不料却是低估了林舒桐的警惕性，更是被其反制。

不过，秦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世家之中，龌龊众多，利益为先。别说她此时清白并未被毁，没有铸成大错，便是毁了，又能如何？林家为获得秦家的军政支持，怕是会不择手段。

林舒桐啊！林舒桐！即便你没有中招，又能如何？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

果然，院中响起林立淡然的声音。“秦夫人放心，当时情况混乱，怎么能说那女子就是秦语小姐呢？”

话落院中一片沉寂，秦夫人面露思索，秦语嘴角的弧度微微变大，林修言不发一言。

“你是说，找个替身。”秦夫人问道。

林立点了点头。

秦夫人又道：“能参加这寿宴的哪个不是人精？当时小语的衣着明显不是普通人能穿上的，其他家的小姐又岂是能让我们拿捏，从哪里找这样一个替身？”

“母亲，舒桐妹妹不是和我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裳吗？并且寿宴上也有人在这个方向看到过舒桐妹妹。”秦语缓声道。

颜色一样本就是她刻意为之，林舒桐会过来也是她派人引过来的，但只要微微引导，便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怎会如此巧合，难道是林舒桐设的局，林舒桐名声本就不好，只要稍加暗示，人们便会深信不疑。

林修言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秦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心，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在撇到林立警告的目光时，终是挣扎片刻，低下头去。

“岂有此理，秦语小姐放心，小女顽劣，在院中玩耍一时不察，被一侍从轻薄，请秦夫人放心，此事不会影响秦语小姐，林府一定会给秦府一个交代，能为两家婚约作出贡献，也是她的荣幸。”

林立的声音响起，在秦语说出这样一条建议时，林立就意识到，林舒桐怕是碍着秦家的眼了，这事也不会那么简单，不过舍弃一个庶女，得到秦府的支持，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双方达成共识。

在回去的路上，林立对林修言道，“林舒桐性子顽劣，不守妇道，辱没门楣，将其流放边境混乱之地，至此与林府再无关系。”

“父亲！！”

林修言震惊的看着林立，“舒桐她明明......”

话未说完便被林立打断，林立瞧着这个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子，隐含警告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她怀着什么心思吗？秦家不能得罪，林家也并不是非你这一个继承人不可，你好自为之。”

说完，林立抬步离开。

只留下原地遍体生寒的林修言。

——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林舒桐满脸震惊，不敢置信。“哥哥，他也同意了。”

“是啊，小姐，这是老爷和少爷共同的决定”丫鬟满脸焦急的。“小姐，你快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兄妹之情，父女之情终究比不上权力诱惑”林舒桐满脸惨然，跌回到椅子中，仿佛失去了生气，凄然一笑。

喃喃自语道。“呵呵，好一个替身，也好，断了我的念想。”

“小姐！去了那混乱之地焉有活路在，他们这是要了你的命，你快想想办法，或许我们可以逃出去。”

“跑不出去的。”林舒桐摇了摇头。

“他们下定决心要拿我去讨好秦家，又怎么会出现纰漏。”

“就当是我用这条命还了林家的生育之恩吧。”林舒桐绝望道。

“小姐！”丫鬟面露急色。

林书彤不再言语。看着窗外落雪寒梅的景色，屋内温暖如春，但她的心境却与这凌冬的寒意别无二致。

无论多么不甘，林家主的决定无人可以违背，流放之路如期到来。

离开当日，无人送别，“做人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失败啊！”林舒桐心想，望着这个生活了数年的京城，恍惚间竟是无比的陌生。

直到最后，也没有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可以死心了，林舒桐放下车帘，不再回头。

一路行车，风波数起，边境之路，自是无比凶险，却总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对于这些，林舒桐心知肚明，是念着情意也好，为了安抚那愧疚不安的良心也罢，早在那一次次的默认之后，她就再也不会奢想了。

——

北离，国师殿，殿中，淡淡的熏香缓缓盘旋，两道人影正在其中对弈，一人身着金色龙袍，剑眉星目，面露威严，另一人身着淡青色道袍，袖口绣着星盘的图案，笑容浅淡，给人的感觉有些冷漠。

正是季心与北离皇帝。

“陛下似乎有些困惑”季心淡淡道。

北离皇帝执棋的动作一顿，随后放下棋子，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