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四年,腊月初八。
夜幕降临,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漫无目的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他身上的衣服很破。
随处可见的补缀。
随处可见的泥痕。
下了这么大的雪,每家每户都是门窗紧闭的,他光着脚丫走在雪坑里,身后是他留下的一排排足印。
裸露的双脚被冻的通红,他停下脚步,侧目望着店铺里温暖的灯光。
寒风瑟瑟,冰冷刺骨,像个抓狂的疯子一般奋力往他裤管里猛钻。
天冷之后,食物不好找了,像他这样没有家的孩子,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吃了这顿未必有下顿,这顿吃完,就要开始担心下顿能否有的吃,担心自己要么饿死,要么冻死。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现在身体里没有一丁点的热量。
突然,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香甜的味道,他的意识渐渐飘忽起来,步子越来越艰难。
“扑通!”最终,少年体力耗尽栽到了地上。
他想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落到他身上。
他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来今天是腊八节,他也好想喝一口家人亲手煮的腊八粥啊。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他笑了,是讥讽的笑。
从小被丢弃在荒郊野外,一没爹二没娘,他想,他大概是熬不过今晚了。
……
雪,不知下了多久。
洁白如柳絮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少年的后背上,少年趴在雪坑里一动也不动。
“哒哒哒……”仔细聆听,是马蹄的声音。
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由远至近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远处,两匹骏马迈着蹄子朝他冲过来,堆积在地上的雪花,被马蹄荡起一阵阵白浪。
气势凶而猛,骑在马背上的两个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前方趴着一个人。
突然,带着斗笠的男人发现了正前方有什么东西,双手勒紧马绳,“停下!”
一声断喝,另一个脑袋上缠着黑布遮面的男人同样勒紧了马绳强行让马儿停下来。
带着斗笠的男人因为及时勒绳在距离少年稍远一些的位置平安停了下来。
但那个黑布遮面的男人听到带着斗笠的男人下达的命令时,再勒马绳让马儿停下已经晚了。
突然勒住马绳,马儿失了惊。
马蹄在少年头顶上方迟迟不落下。
马背上的男人知晓这一蹄子下去,很有可能会要了那孩子的命!
别说是个孩子了,就算是个成年人被马蹄踩一脚也得伤的两个月下不了床!
带着斗笠的男人安抚住受了惊的马儿,从马背上翻下,去瞧了一眼少年的状况。
瞧见少年的脸,男人怔了一下。
他嘴中念念有词道,“竟然是他……将他带回去!”
黑布遮面的男人唯诺的点了下头。
“是!督军放心。”
少年迷迷糊糊的被男人的属下横抱进富丽堂皇的督军府,府中几个丫鬟见状,忙带路上楼去整理床铺。
“这孩子身子都冻僵了,你们多抱几床褥子来。”
少年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只觉得自己周身陷在一片暖洋洋的地方。
清晨,外面大雪还在下。
少年清醒了过来。
他迷迷瞪瞪的看着四周的环境,人死了之后竟还能尝到生前从未有过的福气。
瞧瞧这水晶灯,好多钱吧?地府阎王爷可对死人真好。
“嘎吱——”屋门被人缓缓推开。
丫鬟端着热腾腾的热水进来,她见少年醒了,温柔的对他笑了笑,“您醒来了,我给您打了热水擦一擦身子,您身上有许多陈年旧伤,所以莫要沾了水,昨夜督军带您回来的时候,您还在昏迷,我们不便靠近您。”
丫鬟对少年说话的语气,一口一个您,敬意满满。
少年简单给自己擦了擦身子,骨节分明的手费劲的抓着毛巾,将水从毛巾里挤出去。
少年的手在颤抖,毛巾蹭在身体上,动作很是愚笨。
收拾好一切,少年被丫鬟从楼上带了下去。
细腻的衣服布料,紧紧贴着皮肤,脚下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好像要把人都给陷进去一样。
颜司明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点燃的雪茄,注意到丫鬟将人给带下来了,他将烟给摁灭在烟灰缸里。
少年见到这个坐在沙发上悠闲自得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你,你是他们说的那位很厉害的将军。”
颜司明看着少年淡笑,“我也记得你,你在战场上表现不错,很英勇。”
如果不是这样,他怕是也不会让颜司明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更不会让颜司明将他给带了回来。
少年揪了揪自己的衣角,看上去很是卑微。
“我、我,我很感谢你昨晚救了我……”
“你原本应该在游击队,为何昨晚会出现在月城?”
关于颜司明的事迹,少年听别人说起过。
两年前上任了月城督军一职,这期间他做的事情,非常受百姓爱戴。
这样厉害的人,偏偏是救了他的人。
少年闷声不坑。
这样的自己。
会让他后悔昨晚救了自己的。
颜司明放下叠在一起的腿,仿佛看透了少年心里想的,“你十岁时,在山上当起了土匪,当了没多久,便跟随游击队上了战场,你年龄不大,但是经历比我这个老头儿还丰富,能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么?”
少年刚开始是不愿意的,但他看到颜司明满脸笑容,等着自己继续讲下去的时候,少年便慢慢放下了戒备。
他,会是个好人么?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