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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赵子龙》第十章 泜水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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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旺一行带着二十二个孤儿,推着刘奉灵柩,在路非止一日,辗转回到了老家澄底村。.按照本地风俗,刘冰霞戴孝给乡邻们磕头报丧,为父亲办了隆重的葬礼,将刘奉遗骸安葬了。一切迎来送往的事务均由赵三旺夫妇帮助料理。

按照刘奉遗愿,二十二个孤儿全部安顿在刘冰霞家中。赵云的母亲王香姐是个心软之人,见这些孩子可怜,便主动要求搬过来,和任红昌一起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赵三旺又跑到县城聘请了先生,为孩子们授业解惑。赵云、刘冰霞、任红昌等人一边修习学业,一边习练武艺。那任红昌生性温柔贤淑,心灵手巧,知书达理,很受众人喜爱。

与任红昌想比,刘冰霞更具有一股侠义之气。不过,在针黹女红家务料理上,刘冰霞自愧不如。有一次,刘冰霞要把孤儿们的一堆破衣烂衫扔掉,任红昌道:“霞妹妹,交给我吧。”

刘冰霞道:“这么脏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让任姐姐拿,还是我去扔吧。”

任红昌捧在手里说:“这东西还有用,怎么能丢掉呢。”

刘冰霞笑道:“我们家虽不是富商大户,也不在乎这点旧衣服啊。任姐姐太小家子气了吧。”

任红昌抿嘴一笑,拿着走了。过了几天,刘冰霞屋里多了几个漂亮的坐垫,上边还绣着花鸟鱼虫各种图案。刘冰霞见了爱不释手,本以为是新买的,一问才知道是任红昌用那些破旧衣服制作的。刘冰霞又惊又喜,使劲锤着任红昌的肩道:“任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爱你爱得都变成恨你了。”

任红昌遮挡着笑道:“死丫头,你轻点行不行,我怎么经得起你的拳头。”

刘冰霞笑道:“从现在开始,我发誓要学针黹女红了,以后这些孤儿的衣服我全包了。”

她煞有介事地找来针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做成一套衣服,却是袖子一反一正,裤腿一长一短,没把大伙笑死。刘冰霞气得拿起剪刀把衣服报废了,说这活比练武难上百倍千倍,我还是专心练武吧。从此,再没见她拿过针线。

任红昌还会一手绘画的绝活,有空就给大家画像,赵云、刘冰霞、任举等人练武的形象被她画得栩栩如生。刘冰霞对自己的画像爱不释手,挂在墙上,每天都要欣赏无数次,嘴里不住赞叹自己的飒爽英姿。众人笑话她,她却若有所思地说:“老实说,生活中的我确实没有画中的我正气凛然,但我会不断改造自己,完善自己的,一定要成为一名十全十美的女侠。”

众人看着她娇憨的样子,纷纷投去爱怜的目光。

大家在澄底村习文练武,养蚕耕种,生活甚是愉快,不觉就是三四年过去了。赵云个子长高了许多,直生的细腰扎背,飞眉俊眼,英气勃勃,马上步下的武艺更加娴熟。

这天,赵云刚刚回到家,赵三旺就慢吞吞告诉他,说金銮山山主苏暲派人找上门来了,劝他躲避一下。赵云道:“咱们又不亏欠他的,怕他什么。”

说着抬脚进屋,见椅子上坐着两个彪形大汉,却是侯七、侯八。两个人早年间曾和赵云交过手,被打得一败涂地。这次听说派他们来送信,开始不敢来,后来一想,苏暲看重赵云的本事,一旦赵云入了伙,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上司。于其躲避,不如先主动和他化解矛盾,于是就带着满腔诚意来了。他们见赵云进来,急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道:“赵少侠,久违了。”

赵云本不想理睬他们,但考虑到上门就是客,不可过于慢待人家,只好抱拳道:“二位请坐,不知找小人有何见教?”

侯七惶恐地说:“赵少侠,以前多有冒犯,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担待。其实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从上次交手我就知道,赵少侠将来必成大器,呵呵呵呵……”

赵云一摆手说道:“这个就别提了,我这人从不记仇,你们放心就是了。你们就说这次来有什么事吧。”

侯八清清嗓子道:“我们奉大王之命,特来请赵少侠上山议事。这里有大王亲笔书信一封,另有薄礼一份,请笑纳。”说着将书信和一张礼单递过来。

赵云先不要他的礼单,只把书信接过来看了看,信中写道:“早年间,本座就爱慕赵少侠才干,曾派人相邀。奈何当时少侠尚且年幼,未曾答应。现在一晃又是数年。多年来,本座多次闻听少侠事迹,驱虎狼、澄泜水、诛姚寿、救孩童、兴丐帮等等,足见少侠英雄本色,豪杰意气。本座一向爱惜人才,思慕少侠犹如百川之望大海、旱苗之望甘霖。古人云,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生在世,当成就一番英名伟业,岂能老死于田亩之中,辜负一身盖世才华?故此,本座特特恳请少侠择日来金銮山一聚,共图大计,万勿推辞。再拜顿首。”

赵云看罢,知道苏暲怀有狼子野心,十分恼火。但他清楚金銮山势力庞大,新近又听说张辽、夏侯杰也在那里入了伙,绝不像姚寿那样不堪一击。于是平心静气地说道:“二位可回复你家大王,就说赵云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农家子弟,只想躬耕田亩,采桑养蚕,侍奉双亲,享受平凡的天伦之乐,无意于功名之事。请你家大王另请高明就是了。今日天也不早了,也不留二位用饭了,请速回转吧。”说完将礼单推回张一手里,对二人下了逐客令。

侯七、侯八见赵云不想入伙,胆子又壮起来,说道:“赵少侠可能有所不知,我家大王一般不会给人亲笔书信。今日派我们来,实在是好大的面子,望赵少侠领情。”

赵云听他们语气软中带硬,反唇相讥道:“有情之人才会领情,小人本就无意,何来领情之说。”

侯七、侯八虽然是赵云手下败将,但他们都是骄横惯了的山贼,平时看到的百姓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哪受过这种脸色?有心发作出来,又怕不是赵云对手,只好边走边嘟哝道:“这样的话,怕少侠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的。”

赵云用手一指门外,冷笑道:“多谢二位关心,请便吧。”

侯七侯八刚走,门外又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问道:“请问这是赵云赵大侠的家么?”

赵云道:“正是,敢问客人找赵云有何见教?”

那人道:“在下名叫张梁,巨鹿人氏,有要事想见赵大侠,莫非阁下就是赵云?”

赵云道:“在下赵子龙不过一名农家子,哪敢称什么大侠。不知张壮士有何要事?”

张梁左右环顾了一下,赵云出于礼貌,忙请张梁进屋倒茶。

张梁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问道:“不知赵大侠可曾听说民间有一个太平道?”

赵云道:“闲聊时听人讲到过,好像是专门给人治病的。这又如何?”

张梁道:“实不相瞒,太平道乃是家兄张角所创。”

赵云肃然起敬道:“原来阁下是张教主令弟,失敬失敬。听说你们弟兄三人,张角、张宝、张梁,最是乐善好施,免费给人治病消灾,从不计个人得失。这是行善积德,惠及万民的好事,在下甚是佩服。”

张梁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赵大侠赞成本教,那我就实话实说。今日我登门造访,就是想请赵大侠加入本教,协助家兄推行教义,广施恩惠,普救苍生。不知赵大侠意下如何?”

赵云为难地说:“我只不过是个种田的,又不懂什么医术,不能给人看病,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张梁道:“赵大侠多虑了,你加入本教,不用行医治病,只管施展你的武艺就是了。”

赵云扑哧一笑,道:“张壮士此言差矣,行医治病是救人,动刀动枪是伤人。二者水火不容,怎么能合并到一起呢。总不能先让我把人打伤,再请你来医治吧。”

张梁也哈哈笑起来,道:“赵大侠真会开玩笑。这么说吧,以你看来,当今天下形势怎样?”

赵云道:“太平道只管治病救人就是了,何必管天下大事,这是皇上和王公大臣的事啊。”

张梁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我豪杰之士,更应以天下为己任,怎能不管?”

赵云道:“在下年幼,久居僻壤,对天下之事知之甚少。”

张梁道:“不妨说说看,只是闲谈而已。”

赵云道:“以在下愚见,自桓帝以来,奸宦当道,政令滞塞,赃官污吏若过江之鲫,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离文景之治、光武中兴之时差得远了。”

张梁道:“既然这样,该当如何?”

赵云道:“理应扫除奸恶,澄清吏治,广施仁政。夺贪官财货而让利于民,收暴富田地而划归于众,使得耕者有其田,商者有其业,老有所养,幼有所哺,病有所医。从而安抚民心,稳定天下,逐步恢复文景、光武盛世也。”

张梁道:“赵大侠所言甚是,这也是普天之下亿万百姓的梦想。然而,如果奸恶扫不去,吏治澄不清,又该如何呢?”

赵云反问道:“以张壮士看来该当怎样?”

张梁道:“那就该揭竿而起,将这狗皇帝和他的走狗帮凶一并杀光,我们自己做皇帝,建立自己的朝廷,推行自己的仁政。”

赵云大惊,道:“张壮士之意是要造反么?”

张梁坚决地点了点头。

赵云不以为然道:“张壮士所言甚是不妙。自古以来,推翻旧制,取而代之的多了,本朝即是从大秦手中夺过来的。当初高祖也是打着铲除暴政,救民水火的旗号,可是一旦他自己坐了天下,又给了苍生多少好处?相反,从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到刘项楚汉争霸,经过多年战乱,不知多少人战死沙场尸骨难收,不知多少人抛妻别子离乡背井,不知多少人缺吃少穿饥冻而死,不知多少妇女惨遭蹂躏,更不知多少孩子流离失所,最后换来的只是少数人的荣华富贵,普通百姓依然食不果腹。由此看来,终结一个朝代代之以另一个朝代,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张梁道:“根本的办法是什么呢?”

赵云道:“这个我说不好,我只觉得如果能有一种制度,使得天下人共享财富,平均分配,少了大家都少,多了大家都多,那样最好不过了。无论如何,现在造反是不行的。老百姓不要求锦衣玉食花天酒地,只要能吃饱饭,哪管天下姓刘还是姓张。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假使众人跟随你们弟兄造反,推翻刘家天下,接下来必是你张家坐天下。到那时,只有你们张家和你们的手下臣子享受了荣华富贵,老百姓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甚至经历一场战争之后,还不如现在生活得好,而且中间还要死好多好多人。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作为练武之人,我的观点是,只可平定天下,而不可扰乱天下。”

交谈了半天,张梁见这赵云是个尊奉圣贤之道的人,知道难以拉他入教,就要起身告辞。赵云道:“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张壮士还是用过饭再走不迟。”

张梁想要推辞,架不住赵云执意挽留,只好却之不恭了。房子县这一带山民自古有留客的习惯,只要是吃饭时间或者天色已晚,随便遇上哪位客人,哪怕只是问路的过路人,就要无偿留他食宿。赵云也不例外。这种淳朴习俗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不一会酒饭上来,尽是腌肉山鸡之类,喷香可口。张梁胃口大开,饱餐一顿。

近来任红昌的剑法也大有长进,每日缠着赵云和刘冰霞传授新招。从柏畅城向北三里多路,便是崆山。山腰密林中有一片空地,甚是清静。四周花团锦簇,清香宜人,很适合练武。以前赵云和刘冰霞经常来这里拆招对练,刘冰霞的飞雪银针也是在此处练成的。有时候任举也一块来。任红昌极爱摆弄花草,利用练武休息的时间,把周围花草间的荆棘藤蔓拔掉,使得那些杜鹃、山桃之类越加显得稠密夺目。只是近来山上来了一伙强盗,据说是金銮山设立的分舵。那些人一到就在山上建立营寨,不许周边百姓上山砍柴采桑。赵云不理会他们,照样去那里练武。

看着任红昌每次来都摆弄花草,赵云笑道:“我们练武之人,只以龙腾虎跃、刀光剑影为乐。若留恋这些花花草草,就缺少阳刚之气了。”

任红昌那张灿若晚霞的脸庞与四周的繁花交相辉映,乍一看几乎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花。

听了赵云的话,任红昌嗔怪道:“看云弟弟说的,喜爱花草怎么就缺少阳刚之气了?当年箕子和微子在首阳山只以采薇为乐,不吃不喝,直至饿死,何等气壮山河。还有那个色艺双佳的侠女邓婵玉,也是喜欢花草的,常以披戴女萝为美。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赵云一边抽出宝剑,一边摇手笑道:“好好好,任姐姐博古通今,我可说不过你,不和你抬杠了。”说着用剑刃嗖地削断了一只小飞蛾。

刘冰霞道:“才是呢,每次我想不起诗文中的句子,一问任姐姐,管保答得准确无误,还外加阐释。我真服你了,你简直就是女才子、女状元。”

赵云道:“让任姐姐练武就糟蹋你的智慧了,我看你更应该去考状元,将来做个女宰相什么的,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强似舞刀弄枪?”

任红昌笑道:“快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上天了。我不过是个女儿家,终究成不了大器。倒是云弟弟,你文武兼备,将来必是定国安邦之才。”

赵云叹道:“羞死人了,到现在书还没读完,武还没练好,不幸师父就作古了。唉,再还到哪里去找师父那样文武双全,德艺双馨之人啊?”

说起这个,三人都沉默不语了,心里一阵隐隐作痛。

刘冰霞先打破僵局说道:“任姐姐,你不是一直想学飞雪银针吗,从今日起我就开始教你如何?”

任红昌喜道:“太好了,我看你发射飞雪银针样子特别好看,好生羡慕。有朝一日我能达到你的境界就好了。”

刘冰霞道:“我还差得远呢。父亲生前能用一根银针穿住三只飞着的蚊子,我连两只都穿不住。”

任红昌从花丛中抬起头来,惊叹不已。

刘冰霞自豪地说道:“这还不是最神的,我亲眼见过父亲用银针叉住跳蚤呢。”

刘冰霞这两年也长开了,身条像山坡上的小松树一般挺拔,乌黑的秀发衬着一张洁白如玉的圆脸蛋,嘴角两个精致的小酒窝,煞是可爱。

任红昌道:“休说是蚊子、跳蚤,就是能叉住知了我就满意了。”

刘冰霞拔出一根银针唰地钉住树杈上一只知了,笑道:“人都是这样子,学艺之前总是说如果我能学会百分之一就不错了。及至到了百分之一,又羡慕别人会的更多,又想再进一步。就像看戏里的神仙变化,总说如果我会一变就行了。真要是让他学会一样变化之术,他就会得寸进尺,想变得更多,永远不会满足。”

任红昌学着刘冰霞的样子,将银针捏在指间,说道:“所谓艺无止境,正是人的这种永不知足的精神,才推动学问技艺不断完善发展。你的腕子是怎么弯曲的,我的好像不对。”

说完向那只知了瞄了瞄,随手打出,但银针偏到了一边,落在地上。任红昌并不灰心,捡起来一连打了十几次,每次都落空。

赵云见二人专心学习飞雪银针,便独自钻过密密麻麻的枝叶繁花,到一道悬崖边习练剑术。以他现在的武艺,在平坦的地方打打杀杀还可以,一旦到了险峻陡峭之处,就难以像师父刘奉那样游刃有余。为了克服这个缺点,赵云总是跑到悬崖、屋顶、大树之上锻炼灵活性。正在纵跃腾挪,不知什么时候苏樱走了过来。赵云问道:“霞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任红昌道:“刚才任举来叫冰霞,说村西两户佃农灌溉时因为地界发生了纠纷,赵大叔请冰霞回去帮着处理。”

赵三旺在管理刘家的账目上心细如丝,生怕出现差错对不起刘奉的嘱托,因此哪怕是一分一毫的误差都要及时报告刘冰霞。开始刘冰霞并不在意,让他自主决断。赵三旺哪肯自作主张,逢事不经刘冰霞点头决不办理。刘冰霞无奈,一来二去也习惯拍板定调了。赵云对此习以为常,没说什么。

任红昌打趣道:“我看冰霞不但武艺好,人又长得漂亮,你们两个真是天生的一对。”

赵云第一次听到别人谈起自己的婚姻之事,顿时羞得满脸发烫,结结巴巴说道:“任姐姐净说笑话,霞妹妹是大家千金,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一个穷小子,怎么敢异想天开。”

任红昌毕竟要大两岁,在男女之事上更成熟一些,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不说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天上的一对?不信回去问你娘,她早想让冰霞给你做媳妇了。”

赵云脸更红了,心里突突乱跳,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口说道:“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也?”

任红昌越发笑得厉害了,说道:“找媳妇要趁早,晚了怕会被别人抢去的。真要到那时候,冰霞嫁了旁人,别说你后悔,连我们也会替你惋惜的。”

赵云实在不精于此道,不自然地笑道:“就算是那样,还有任姐姐这样的绝代美人等着我哩。”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劲,一时僵在那里手足无措了。

任红昌只想拿赵云寻开心,不提防他会来这么一句,顿时也羞得粉面通红,无言应对。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只有满山的杜鹃花在和风中轻轻摇曳。

过了一会,赵云打破僵局说道:“任姐姐,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任红昌也已经恢复常态,点头道:“好吧,我们边走边看看山景。说实话,自从来到澄底村,我还没有认真看过这里的山水呢。”

赵云道:“这都怪我,自从把那二十二个孤儿接到这里,全靠你帮着我母亲日夜操劳。要不是你心灵手巧,忙里忙外,我母亲一个人累也累死了。”

任红昌望着越来越低的夕阳,掐下一朵野花道:“那些孩子渐渐都长大了,总这样白白养着他们也不是办法。我考虑该教他们一些谋生的手段,以便将来能够自立。”

赵云道:“任姐姐真是看得远。说实话,因为有霞妹妹的看顾,我还真没有替这些孩子打算过将来的事情。我总以为冰霞手里的金银足以养活这些孩子,从没想过他们还需要去挣钱糊口。”

任红昌笑道:“即使飞禽走兽也要自谋生路,何况是人呢?谁能靠别人养活一辈子呀。孩子们长大后要成家立业,要娶妻生子,总不能大家都吃喝冰霞的吧?你呀,学文练武还可以,对这类家务事真是一窍不通。”

赵云道:“不对不对,我干农活蛮在行的,只是不考虑这些琐事罢了。”

任红昌道:“那是因为有你父母呢。像我们这种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人,想事情总要多一些。”

赵云有些感伤,说道:“你错了任姐姐,包括霞妹在内,我们都是把你当亲骨肉看待的,怎么能说是寄人篱下呢?”

任红昌叹口气说:“话虽这么说,你们真的对我比亲骨肉还亲。可是,我总有一种飘蓬般的感觉。想我小时候在老家木耳村,爹娘是那样的精心呵护,生活是那样的无忧无虑。我虽然没生在官宦之家,但自小也是锦衣玉食,享尽荣华。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唱歌跳舞。我父亲虽为商人,闲暇时却好舞文弄墨,经常邀请文人雅士来家里聚会,请一些歌姬来助兴取乐。我看那些姑娘的眉眼舞姿特别美妙,常跟他们学些动作。我父亲自知身份低下,因此并不鄙视歌姬,还鼓励我学习舞蹈。我还不到十岁,就跳得有模有样,经常受到众人的夸奖。那时候我是多么快活,多么开心呀。唉,人生无常,这才几年光景,那些日子就已经恍如梦中了。每当想起这些,我就想大哭一场。”

赵云被任红昌的话深深打动了,脑海里也闪现出儿时的种种往事,十四岁的孩子居然也有了光阴荏苒的感触。

赵云道:“不管怎样,你毕竟有过那么美好幸福的童年,比起冰霞要好多了。她小时候经常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虐待,回想起来,心里该是多么痛苦啊。”

任红昌苦笑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个片段,你以为我就没有过痛苦的经历么?”

赵云笑道:“像任姐姐这样温和柔美的人,也有苦难经历么?”

任红昌笑道:“这是什么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的苦难恐怕比冰霞要严重百倍千倍。”

赵云道:“此话怎讲?”

任红昌轻叹一声,眼睛望着远方道:“说来话长了。实不相瞒,我体内流的血和冰霞一样,也是皇家血统。只是由于家遭变故,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赵云道:“这怎么可能,你不姓刘啊。”

任红昌道:“父亲曾经告诉我,我们原来是姓刘的。说来惭愧,我祖父本是洛阳府的少府大人。只因为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全家被判流放边疆。走到半路,遇到黄河发大水,一家人大都被淹死,只剩下祖父和父亲。父子二人在逃难途中,又不幸走散。我父亲当时才八岁,一个人懵懵懂懂跑到了山西地面。要不是遇到一个姓任的客商搭救,恐怕早饿死了。那个客商见我父亲已无家可归,就收留了我父亲。他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现在的姑妈。他把我父亲认作儿子,从此我们就改姓任了,那个客商就成了我的爷爷。我爷爷生前很慈祥,对我同样呵护备至。可是好景不长,我弟弟刚一出世,母亲就去世了。也是在那年,我爷爷也死了。后来父亲给我们娶了一个后娘。那婆娘像只母老虎一样厉害,整天不给我好颜色,动不动就打骂我。当时虽然有父亲护着,可是我父亲经常外出做生意,哪里照顾得过来。有一次我父亲不在,我一个人在屋里跳舞,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那婆娘破口大骂,罚我跪在地上。我刚一跪下,她就一脚把我踢出了门外。我心里痛苦极了,抱上弟弟逃出了家门。那婆娘对我那时还不满周岁的弟弟也一样狠心,经常趁奶妈不在时用针扎我弟弟的小**。我抱着弟弟逃到二十里外的县城里,又险些被人贩子拐走。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们又饿又冷,弟弟不停地啼哭。我们来到一个烧饼摊前,想讨一口热饭吃。旁边一个貌似憨厚的老头过来,问清了我家的情况,说是我家的亲戚,要带我到他家去。我抱着弟弟正跟着他走……”

赵云急切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居然相信陌生人的话!”

任红昌说:“我当时才十岁,又从没有出过门,哪知道外边世道的凶险?”

赵云道:“后来怎么样了?”

任红昌道:“也是吉人天相,不该我们倒霉。我正跟着那老头往前走,忽然遇见了一个熟人。那人名叫王允,是一个穷困书生,经常来我家和我父亲一起饮酒谈诗。他认出了我,上前询问老头。老头见势不妙,落荒而逃了。要不是王允先生,我们姐弟俩早被拐卖了。说起来我还是比较幸运的,第一次是王允先生救了我,第二次是你救了我。”

赵云笑道:“也是咱们有缘,相隔千里,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任红昌道:“是啊,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遇见了你们这些好人。说真的,我现在都不想走了,真想在澄底村落户。”

赵云道:“只要你喜欢,这里就是你的家。”

任红昌抿嘴一笑,没有说话,一双摄人魂魄的大眼睛转向了延绵无尽的绿水青山。

夕阳金色的光华漫山遍野普照过来,将树木的叶子照得晶莹透亮。任红昌绚丽的脸庞被映衬得柔美而清晰,睫毛、鼻梁、下巴仿佛是精心剪裁过一般。二人全身沐浴在流水般温暖的斜晖之中,心情因为环境的舒适而格外愉悦。

赵云望着任红昌美丽绝伦的面庞,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柔声说道:“任姐姐,你好美。”

任红昌莞尔一笑,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位正直善良的少年。他像自己一样,依然稚气未脱,但丰富的阅历已经使他开始成熟。他那张单纯的脸已经显现出最初的棱角,清澈的双目中英气四射,对女孩子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任红昌忽然想到,莫非自己的终身将要托付给这个少年儿郎?

回到家里,天已经擦黑。刘冰霞处理完村西的事情,和赵三旺也回来了。吃过晚饭,刘冰霞邀请大家去河里捉鱼。今年以来,天气持续干旱,泜河里的水少了许多,鱼儿常常自己跳上岸来,河边每晚都有很多人捉鱼捞虾。任红昌不知怎么老提不起精神,想早点睡觉,一个人先回屋去了。赵云和刘冰霞带着几个孩子拿上家什,欢笑着去了河边。二十二个孤儿经过精心治疗,张卓、王钜、刘元、刘孟、刘韬等几个孩子基本恢复了正常,其余也都生活的非常快乐。

一轮圆月从东山头上升起来了,泜河里银波荡漾。两岸的麦和山林像罩上一层透明的白纱,茂密的枝叶依稀可辨,偶尔传来几声布谷鸟的鸣叫。远处隐隐飘荡着恣肆的笑声。

赵云和刘冰霞指导孩子们把鱼钩撒开,不一会就捕到几条鲤鱼,不过都不大。刘冰霞要用渔网,赵云说:“水太浅了,渔网被河底的杂物挂住就麻烦了。”

刘冰霞道:“我们往河中间走一走,中间的水深一些。”

赵云脱掉鞋子,说道:“好吧,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下去张网就行了。”

刘冰霞是个贪玩的女孩子,连忙也把鞋子脱下来道:“我也去我也去,我们一人抻住一头。”

赵云说:“不用抻,我把一头拴在这几株荷花上就行了。一会你们看准了,我把鱼扔过来你们赶紧捡,当心它跳回水里去。”

刘冰霞不甘落后地说:“我去帮着你捉鱼,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说着抢先下了水。

张卓几个孩子也要下水,刘冰霞吓唬道:“你们都老老实实在岸上呆着,别淹着你们。”

张卓道:“没事,我们都会游泳。”

刘冰霞说:“不行,现在是夜里,万一不小心滑倒就危险了。”

这时赵云已经走到了河中央,冲这边喊道:“没关系,拿上鱼篓都下来吧,水只有二尺多深了。记着别再往东走,小心漏下去。”

刘冰霞笑道:“再往东就是地下河了,这可都是你惹的祸。”

赵云道:“这不能怪我,别听人们胡言乱语,我可没有驾水的本领。”

刘冰霞道:“不管有没有,反正神童的名字是改变不了了。索性你就装神弄鬼吧,说不定那些迷信的人会把你当神仙供养呢。”

话音刚落,忽见赵云扑通一声跌倒在水里,身体全部沉进水下。众人吓了一跳,急忙呼叫,却不见赵云站起来。刘冰霞连忙跑到赵云跌倒的地方,想把他拉上来,可是哪里还有赵云的影子。众人惊慌失措,扯开嗓子不停地呼唤,刘冰霞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张卓埋怨道:“刘姐姐,都怪你,夜里说什么鬼呀神的,说不定云哥哥真的被河神掳去了。”

刘元反对说:“不可能,云哥哥是会驾水的神童,河神拿他是没有办法的。我们快去看看,云哥哥是不是漏进了地下河。”

刘韬道:“你刚说云哥哥会驾水,就算他漏进了地下河又有什么?”

刘冰霞打断孩子们道:“你们别乱说了,这里离地下河还有一段距离,云哥哥不可能掉进去。我看云哥哥……”说到这里又不敢往下想了。

张卓突然哭道:“云哥哥是小白龙下凡,现在八成是归天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众孩童闻言也都哭起来。刘冰霞的眼泪滴滴答答掉在了水中。

大家正在伤心,赵云突然从几十步远的地方冒出头来,哈哈大笑。众人一看赵云没死,破涕为笑,哄地一声围了过来。刘冰霞恨得杏眼圆睁,往赵云身上狠狠打了一拳,生气地说:“你把我们都吓死啦!怎么开这种玩笑?!”

赵云笑道:“你不是说让我装神弄鬼吗,我先装给你看看。”

刘冰霞道:“哪有装这么长时间的,我真以为你被水冲走了呢。”

赵云笑道:“这么浅的水,连一只鸡也冲不走,怎么能淹死我呢。”

刘冰霞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收住怒容,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水这么浅,你是怎么游到那边的。”

赵云道:“我是趴在河床上爬过去的。”

刘冰霞道:“这怎么可能,你身子移动时应该有水花,我们应该看见的。可是刚才我大睁着两眼,却没看见一点动静,你竟然游出去这么远。”

赵云笑道:“我是学着乌龟的样子慢慢爬的,你当然看不见水花了。”

刘冰霞佩服地笑道:“绝了,云哥哥,真有你的。要是换了别人,别说是爬过去,就算是憋这么长的气,也给憋死了。”

赵云道:“那当然,忘了?我是会驾水的。”

刘冰霞粲然一笑,指着水面道:“看,一条大鱼!”

几个人争先恐后扑过去,把网一提,原来是一条大草鱼。不,是两条!不对,三条!还有两条三斤多重的大花脸!太棒了!刘冰霞和孩子们一样欢呼雀跃,她皎洁如玉的笑脸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愈发皎洁,分外迷人。

过了一会,鱼篓已经满了。赵云说:“今天收获不小,我们回去吧。明天早上让我娘给大家炖鱼吃。”

刘冰霞道:“我最喜欢喝鲫鱼汤,一会回去我们就熬鲫鱼汤吧。今晚月光这么美,我们摆上一桌酒席,对月抒怀,让任姐姐给大家吟诗如何?”

赵云道:“任姐姐怕是早已经睡了,何必打扰她。”

刘冰霞笑道:“睡了也不行,我非把她吵起来不可。”

孩子们看那些大鱼可爱,抢着要背鱼篓。刘冰霞说:“你们背不动,还是让云哥哥背吧。”孩子们不依。赵云说:“要不这样,你们一人抱一条,剩下的我来背。”孩子们这才一人抱住一条鱼,欢呼着向家里跑去。

这些日子,任红昌练功总是心不在焉的。飞雪银针中有一招花开并蒂,乃是两根银针同时发出。刚出手时是两根在一起,到了中途突然一分为二,一根奔上路,一根奔下路。当初刘冰霞学这一招仅用了半天就掌握了基本技巧,可是任红昌一连练了五六天还没抓住要领。刘冰霞心直口快,说道:“任姐姐,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懂。”

任红昌道:“搞不懂就是笨,还说什么聪明?”

刘冰霞道:“不是笨,我看你心思根本就不在练功上。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魂被他勾走了。”说完自己先咯咯咯笑起来。

任红昌脸一红,伸手就去拧刘冰霞的嘴巴,刘冰霞笑着跑开了。任红昌不罢休,一个纵跃飞了过来。刘冰霞见她施展武艺,来了兴致,飞身上了树梢。任红昌毫不示弱,也飞跃上去。二人就在丛林间展开了追逐,好像两只小鹰般灵活。

几个来回之后,任红昌气喘吁吁,摆摆手说:“我不行了,你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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