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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数》第四十章 原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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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当我兴冲冲的“嗖”一下蹦到长庚面前时,他何止刮目,简直是怒目瞪着我,还一把拔下簪在他头上的那支玉笔簪——我知他惯以笔为兵刃,只是拔下来的竟还是头里我送他的那支——并沉下声音同我低喝:“甚么人!大胆闯入冥府!”

我登时一愣。

其时我并未蒙面,大概一身黑衣笼罩下看着多少有些像不速之客,他才没认出来罢。于是亲亲热热的叫他:“长庚!你笨啊!连我也不认识啦?”

长庚一脸困惑,小心翼翼靠近前来,粲然目光在我面上转了好几转,方如梦初醒般恍然道:“你是紫微啊?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没好气道:“怎么跟撞见鬼似的,我成了哪副模样?”

他左右看看,拉住我的手:“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却还是等不及的一边问我,“邢恬小子没抓住你吗,还是你跑出来了?他没欺负你罢?”

我默然笑了笑。

邢恬那白色的宫殿坐落在滚滚冥河的源头。河的两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神情肃穆的小妖们全副武装,戒备极之森严,我们趁着夜色沿河走出老远都找不到一处能说话的地方。终于在河道转弯时看到那片浓密繁茂的尖石丛林,长庚拉着我躲了进去。

“我到底怎样了?”我问他。

长庚飞快的看我一眼,目光又飞快的躲闪开去,支支吾吾道:“其实也没有怎么样……”

我急得跺脚,俯身往河中看去——黑漆漆的夜里,冥河水浓得好像墨一般,哪里还能照出来甚么形容。

长庚忙拉住我:“仔细跌进河里!又没说你难看,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只是换了这件黑衣裳感觉不像你了似的——不说这个了,你这段日子到底去哪了?”

他不知我隐痛所在,倒益发将我惹得不痛快起来:“只不过一件衣裳而已,有那么多门道吗?那你说说以前我怎样?现在又怎样?”

长庚抚掌叹道:“啊呀我真搞不懂你们女人,不过随口说一句,有甚么打紧?以前你向来都是个飘飘然的白衣仙子,可敬可畏而不可亲近。如今穿着这件衣裳,平白倒添了一抹勾魂摄魄的艳色,直叫人横竖挪不开眼了。这么说可满意了?”

“去你的!”我推他一把,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说得我好像跟你邀宠似的。满嘴花言巧语,一准是诳我高兴的。”

他定定的看住我:“说话要凭良心。我认识你这么久,可有诳过你一句半句?”

不知怎地,我竟下意识的回了回头,心想玄儿不在罢……

不不,旁人再怎么对不起我,长庚却是一等一的实心眼老好人,玄儿更是管我叫紫微姐姐,我如何能对不起他俩?

因正色道:“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玉帝要发兵?”

“原来你一直都在啊,”长庚叹道,“敖墨那天急冲冲的进宫,说你被擒了。王母还在纠缠你和文曲私下凡间的事,玉帝却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就要挥兵直下,众人好一番劝说才拦住了。”

我沉默。

半晌才道:“其实他对我一直都不错的。还有敖墨,我以为他再也不愿见我。”

长庚道:“你啊,你知道就好。你妈都不恨他,你一个做女儿的哪来这么大气性?至于敖墨,他怎么会不见你,他都快急死了,非要跟我们一起来找你,你师父好容易才哄住。”停一停又道,“文曲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妈叫我带话给你,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再不能失去你这个女儿。”

温暖而熟悉的钝痛缓缓划过我的心脏,嗡嗡的从一端划透到另一端,胸膛便被剖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口子。我轻声道:“是啊,你们对我都极好的,可是我却对不起你们。文曲……他是死在我的手里。”

“别这么说自己!”长庚急急握住我的手,“敖墨都说了,那不过是一场意外。你对文曲怎样难道我们还不清楚?”

我木然摇摇头,甚么都不想说。

长庚似万般斟酌难言,终狠心问道:“……怎么不听你说起东华帝君?他去哪了?”

我笑笑:“我不知道。”

长庚神色复杂的凝视我。

“——干嘛这样看我,别这么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天文曲出事,我心神大乱,邢恬不知怎样便放倒了我。醒来时已被他关了起来,君明也不知去向,据说是跟……嗨,算了。”

周宛如,这个名字我大概这辈子都再说不出口了罢。

长庚因恨恨的切齿:“好他个邢恬!竟敢这样欺负你!”

我忧伤的别过头去。邢某怎样欺负我,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忽见冥河之畔,有一小队小妖匆匆向我们跑来。我与长庚对视一眼,瞬间隐去身形,只悬在半空细细端详。那队小妖个个半人半兽,均作兵士打扮,步伐齐整划一,除脚步声外更无一人多言。为首领队的妖兵我认识,正是方才酒席上被邢恬甩过脸色的那位绿毛小妖。他这是要去做什么?益发的叫人心生好奇,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黑暗中的巨石林伸手不见五指,石阵奇突似迷宫,凄厉的夜风在石间尖啸回荡,我一个神仙都觉得甚是阴森可怖。

一旁的长庚便轻轻握住我的手掌。

可那一小队妖兵却熟门熟路,左一绕右一绕,石林深处越走越深。

忽听“隆隆”两声闷响,两块拦路的巨石竟一左一右轰然分开,露出个丈许宽的豁口,灰朦朦的光顿时哗的照亮了整片石林,而那队妖兵齐齐跑了进去。

呵,原来竟藏着一道暗门。

那石门上不知施了甚么机关,我和长庚甫一进去便又轰的关上了。我们顾不上多想,只随着那队妖兵继续前进——门里面却是一道向下而行的螺旋石阶。

一圈又一圈,我都不记得我们转了多少圈,眼前倒越发亮堂起来。长庚亦轻声问我:“冥府已是身居地下,可这地下的地下竟还有这番洞天?”

终于,我们来到了石阶的尽头。

妖兵们早已不知所踪,但我们却完全来不及理会,因眼前一切已将我们惊得目瞪口呆:此身所在竟是一处极之广阔明朗的天地。天亮得刺目,好像太阳就在眼前升起——我努力瞧得分明,原来头上竟悬着九颗如日月般夺目的明珠。“日光”之下的茫茫旷野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竟是成千上万,上万万的妖兵!

他们同方才那一小队人马一样妆扮,一个个站得笔直,神色肃杀,手握兵刃,千千万万人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也不知号令官在哪里,又下了甚么令,只听万众小妖齐声高喝:“杀!”

真真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直喝得我心口都为之一颤。而妖兵们却已应声向前,齐刷刷的刺出手中兵刃,那一片雪亮的刀光剑影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只听长庚轻声叹道:“我说得不错罢,玉帝就算果真发兵,我们也未必打得过。”

“打不过就不打了。”我忽道,“横竖我也好好的,大家各回各家,各过各的太平日子,岂不好么。”

长庚转过头看住我:“你真的没事?”

“当然,”我说,“我能有甚么事。”他一直看我,我只得继续道,“没错,刚才确是起了杀心,想结果了邢恬。可如今看来他竟是招惹不得,何苦因我一人而引起一段战事。罢了罢了,我们回家就是了。”

长庚闷闷不乐道:“你有菩萨心肠,我却咽不下这口气,他竟连你都敢囚禁!”

我笑了笑,拍拍他肩头:“走罢,带上玄儿,大家一齐走罢。我背着邢恬溜出来,要是给他发现我不见了可就麻烦了。”

可是已经迟了。麻烦注定要来,又怎么可能躲得掉。

方才那绿毛小妖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同另一只正在指挥妖兵操练的哭丧脸长舌怪嚷道:“高总长请住!太子殿下叫总长您赶紧过去一趟。”

那高总长拖着长长的舌头,口齿不清道:“兄弟可知叫俺做甚?”

绿毛的小妖登时捶胸顿足:“可了不得啦,王妃娘娘不见啦!最奇的是连你家殷伊将军都找不到人了!太子殿下勃然大怒,叫您过去问话呢。”

于是高总长本就哭丧的一张马脸更加哭丧起来:“原来是叫俺去撞枪口,这可不是要命么?好兄弟,你一向能跟太子说上话,陪哥哥走一遭美言几句可好哇?”

绿毛妖脑袋登时摇得拨浪鼓一般:“太子殿下另有活计吩咐给我,兄弟长了几颗脑袋敢不听他的?”他以为哭丧脸不相信他的话,便又急急解释,“说不得这就该走了,金牢里的那位东华大仙要是也不见了,兄弟就自己砍了自己脑袋算了。”</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你好,好久不见,我跪安了</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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