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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迷攻计》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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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慎之顷刻就愣在了当场,一切仿佛都已经静止了,他没有语言去形容如今他心底的这种失望,即使这预示着,他自己将可以健康的活下去,可是这个喜讯对他来说,却比噩耗没有好上多少。因为自己若是活着,便证明杨岄依然再与死亡赛跑。他失力的跌坐在杨岄的榻旁,尝试了许久,却不敢伸出手去,只怕自己伸出之后,触摸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你刚才说的,他性命无碍,不日便可以痊愈。”顾慎之仰头看着叶千骄,眸中满是倔强的期待。

“是无碍,但是……”叶千骄皱了皱眉,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顾慎之抢了先:“不要但是,我只想知道,他身上的毒到底还没有解药?”

“有……”叶千骄开口道,可是他的语气,却并不像他的话一样坚定,“只是……”如果在每一次的回答之后,都没有这么一个转折,那该多么美好。

“只是什么?”顾慎之平静了下来,安心听着叶千骄的解释。

“只是方法尤其凶险,稍有不慎,命在旦夕,而且他现在的身子不适宜解毒。”叶千骄蹙眉道:“我昨夜好不容易下了一步险棋,让魏先生肯将自己的功力传给慕楚,枯云说,那种方式,需要解毒者拥有极其浑厚的内功,可以将自己体内的毒蛊逼至某一处,然后用金针定穴的功夫,将那些毒永远的封住,其实说实话,这并不是解毒,只是弃车保帅而已。”

“那有几层的可能性可以保命?”

“依照目前的情况,一层也没有,因为我们还没找到蛊母,让它将慕楚体内至今仍存活的蛊吃掉,活的蛊是不能被控制,也不能被毒杀,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蛊母放入慕楚的体内,将那些蛊前部吸食。但是这个过程太过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叶千骄说完这些,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也便是我一定要让枯云和族长一起上路的原因,那个给慕楚下毒的人,据说是一个祭魂族的叛徒,若是找不到他,便找不到杨岄的蛊母,所以只能请他们重新修炼一只蛊母,在这期间,我的任务就是为慕楚续命。”

顾慎之终于明白了,杨岄可能不会死,却会很痛苦的活着。可是,顾慎之也很清楚的知道,杨岄绝不是苟且偷生的人,那日他决绝的离开青阳的别院,便是一种死亡的宣誓。他要用自己仅剩的生命,来为自己铺就一条登帝之路,如今这条路已经快要抵达巅峰,却还只剩下最后的那两步台阶,一旦他醒过来,亲手将那台阶休整一气,那便再也没有人,还能留住杨岄的脚步,即使那个人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到勉强他痛苦的活着。

***********

夜幕又降临了,这时离昨天晚上顾慎之出现在这小院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但这却是他生命中第二个让人难耐的十二个时辰。顾慎之闭目做在杨岄批阅军报政务的太师椅上,单手支着额角,略略蹙眉。

叶千骄离开了房间,如今正在阿宝的房里,那小家伙中间醒了几次,倒是坚强的紧,不哭也不闹,一副男子汉小丈夫的模样,挽着绷带到杨岄的房中看了几眼“小叔”,才被叶千骄给劝了出去,他们师徒多日不见,早也想念的紧,反倒顾慎之觉得自己精神不济,再加上牵挂杨岄,便将两人请了出去,如今房中只身下他与杨岄,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说几句贴己的话,可惜另一个却是昏迷不醒的。

顾慎之睁开眼睛,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是一团乱麻,靠在榻上扪心自问,自己会去当这个皇帝吗?从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顾慎之有的便只有私仇,而不是国恨,那些所谓的权势,于他,从未得到过,更枉却去谈失去。他的身份从来就是让那些有狼子野心的人,满足自己的权利**而已。势单力薄,就算依靠杨岄的军队夺得了大权,彼此所有承受的痛苦,只怕会比现在更多上无数倍。

窗外又下起了雪,白茫茫的一片,落在雕花窗棂的花格中,厚厚的一层。房间里很暖和,雾气聚集在窗纸上,映着房中人的身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顾慎之提起毛笔,那是昨日杨岄批阅军报所用,如今参上了冷却的茶水,重新调了墨汁,还能写很多字。只是每一个字都似乎有千斤重一般,他了起来却放不下,他放了下去,却动不了。千言万语凝在胸口,而笔下的宣纸,依旧一片空白。

顾慎之长叹了一声,声音中无不充满着释怀与坦然,手中的毛笔终于落了下来,但跃然纸上的却并非是一句话,或者是几行字,而是一副素色人物工笔画。寥寥几笔的勾勒,便足以能看清作画者的心意。

画上是三个人,杨岄,阿宝,还有顾慎之自己,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的修饰,两个大人各据一旁,中间的小娃牵着两个大人的手,神情恬淡,脸上笑容可掬。顾慎之停下笔来,等着墨迹在空气中慢慢阴干,他手中的画笔,终是没有在拿起来。

慕楚……你我一生瓜葛至此,总也要有个了解。顾慎之解下腰间的玉石模仿,放在手中左右旋转,等到他手中动作停止之时,玉石魔方的底部,竟然出现了四个阴刻的字体“太子萧善”。

这一枚玉石魔方,乃是当年顺贞皇后亲赴云州之前,先帝赐给她的“承诺”,先帝曾向顺贞皇后许诺,若是她真的能请动杨定边,解夙京之围,先帝便立她腹中之子为太子。若皇后第一胎不是男孩,便由第二胎继任,总之,只要是顺贞皇后的亲子,将来便可以封为太子,继任帝位。只可惜当年顺贞皇后在云州流产,这枚玉石魔方也从此消失。只不过,外界盛传先帝赐给顺贞皇后的是一枚玺印,而心思细腻的顺贞皇后却派人将这玺印制成了一个魔方。

顾慎之找来一方印泥,将印章按里面微微用力,这二十几年天下各方势力巨变,也不知道这方印章还有多少效用,但若杨岄有心要当这个皇帝,有没有这个玺印,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烛光如豆,床上的人虽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却呼吸平稳,顾慎之知道杨岄又逃过了一劫,他的生命力总是如此的旺盛,在他的脸上所应该看到的,应该是生机勃勃的明天,而不是死气沉沉的过去。顾慎之跪坐在杨岄的床前,天气寒冷,他的腿脚又泛起了老毛病,是不是酸疼肿胀,此时这样坐在他的床前,姿势还显得有些僵硬。顾慎之将脸贴在了杨岄的脸颊上,伸出膀子环住了他道:“慕楚,我还是决定离开,在我不在的那几年,你活的比现在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顾慎之的眼中不知何时落下了眼泪,滑落到了两人面颊的紧贴处,床铺上昏睡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不过接着烛光,似乎也能看见他眼角处泛着淡淡的泪光。

顾慎之接着说道:“再回想的仔细点,除却你六岁之前,我背着你玩的那些日子,那之后的每一次相遇,对你我来说,却都是一场灾难,我早已在那些灾难中被弄的遍体鳞伤了,再没有任何的能力,能陪你继续走下去。”顾慎之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杨岄苍白的脸颊,伸出手指将刚才自己留下眼泪擦去,随即支起身子,无奈的笑了笑道:“我走了,把辰阳照顾好,便是对我的交代。”

顾慎之披上来时的镶白狐毛大氅,从杨岄的房中退了出去,此时业已更漏,万籁俱寂,小院因为昨夜的事情无端多了许多的侍卫,将顾慎之出来,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是否仍旧有可疑的人物。顾慎之踩着雪,一路来到前院,因为魏卓然的保密,前院的侍卫并不知道昨夜刺杀的事情,其中大部分都是以前看守宿州行宫的旧部,也有一部分是云州的兵马,顾慎之随身带着杨岄的令牌,自然是来去自如。

顾慎之走的是偏门,守门的人验过了令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将他放了出去,门外是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宿州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街灯在雪夜中若隐若现,顾慎之漫无目的的走着,将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留在身后,他显然已经无处可去了,可是,他又是那么的不得不离开。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孤注一掷,倘若他在,那么杨岄便有了放弃的理由,倘若他走了,那么或许他会有活着的理由。与其在他身边,看着他不做挣扎的放弃,倒不如离开,让他完全没有放弃的理由,人但凡在这世上还有所牵挂,便会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的往岸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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