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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的肋骨(GL)》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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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把一本书都放在一起。<hr size=1 />窗外的雪缓缓飘落。

北京的第一场雪早了几天到,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会是不错的晴天。

窗户开着,外面的风带了几片雪花飘进来,雪花飘落到了地板上,屋子里的热气让它们很快融化,成了水珠子。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是丢在烟灰缸里的烟头,渐渐熄灭,随手丢在床单上的手机开始作响,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呜呜的声响被掩饰住,它的主人没有听到。

手机响了好几次,熄灭过会儿又亮起。

打电话的人耐心十足,想跟着她耗时间。

不平静的一段时间后,它坚持不下去,放弃了无谓的努力,手机恢复平静以后,屋子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柳夏年走下车,雪花从昏暗的头顶落下,她抬头看天空,路边昏黄的路灯发出的光芒笼罩着她,白色的雪花在温暖的金色光芒中缓缓落下。

她把车子锁上,走进大门。

打开门,看见一只金色高跟鞋和黑/色/网/状/丝/袜/随意丢弃在她面前,脱下鞋子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冰箱门前的另外一只高跟鞋。

冰箱门开着,光自缝隙里流泻而出,屋子里的灯感应到人的温度而自动亮起,瞬间眼前的黑暗被驱散。

冰箱门上的磁贴夹着的提醒被人撕成粉碎,丢弃在地上,一块碎片上写着的日期是三天前的,柳夏年想起自己有三天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她来了多少天。

屋子一贯干净没有太多尘埃和多余的东西,好像是随时准备着打仗撤离,警报一响转身就走。

她放下公文包,打开暖气,等着屋子的温度变暖。

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吃饭时间,外面下起了雪。

打开为沐未央准备的客房的房门,房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轻推开,里面没有光芒,烟味酒味随着冷风向她扑来。

脚步声被羊毛地毯吸收,脚步轻到与雪花落下没有什么区别,她看到开启的落地窗,凌乱却没有人的床,也看到躺在地上蜷曲成一团的沐未央。

沐未央缩起身体的时候变得非常小,身上盖着秋天时候用的棉被,头发散落一地,脚边是喝光了的酒瓶子,拎包被她随手扔在床上,里头的化妆品手机卫生棉条等一系列的东西都掉了出来,滚在床单上。

柳夏年打开橱柜将冬天的厚棉被取出,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控制着力道,当作她还是醒着的,随时会醒来。

关上了门拉上窗帘,打开暖气,再小心翼翼的掩上门。光随着门的关上而离开这个房间,屋子里的人还睡着,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过。

沐未央张开眼睛,看见眼前一片昏暗,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从下午开始喝了点酒,疲劳的身体自然而然调整为休息状态,倒下就再没有起来过,自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幸亏地毯买的高级,不至于难受。

她的身体缩成一团,身上盖着两层棉被,厚厚的棉被带着新鲜阳光的味道,想起柳夏年这个有洁癖的女人没准早早的就开始晒棉被。

窗帘闭合,她撩开窗帘一角,看到天色完全黑了。

展开身体的时候,脚边的酒瓶被踢到,残余的酒液流淌出来,酒精味道在屋子里蔓延,酒很快被地毯吸收干净。

赤/裸的身体从棉被里钻出来,走进浴室,靠着墙在上面摸索着开关,找到后打开,拉开门进去,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和浴巾。

空气里的饭菜香味开始蔓延,自厨房里传出来。

沐未央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饭菜上桌的时候,她用浴巾挤压自己的长发,吸收水分,走到客厅时候,柳夏年刚好端着碗筷出来。

柳夏年抬眼看了她一眼,为她放好碗筷,把她的饭端给她,然后坐上自己的位置,一起吃饭。

她们都习惯了沉默,无话可说又觉得说了也没意义。

沐未央不定期出现,然后突然消失。

柳夏年不会问她为什么来或是什么时候走。

吃完饭,路过柳夏年的书房,她在看书,桌子上堆着几本书,就足够把她的身体挡住。

柔软的短发刚没过耳朵,发色较淡,在台灯的光芒中浮动着一层金色。

沐未央在她书房门口停顿了脚步,看了她许久,再迈开脚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的酒瓶已经被收走,凌乱不堪的床重新收拾平整,东西放进包中,放在桌子边。

沐未央跳上柔软的床,躲进被子里,狠狠的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见这场雪一直下一直下,把整座帝都整个世界都给淹没了,世界被冰封冻结,一切都如寒武纪时候一样保持千万年的永恒。

2.玩偶

沐未央起来洗了一个澡,在滚烫的水中闭上眼想今天要做的事情。

热水的温度超过一般人能承受的范围,沐未央却喜欢沐浴在这个温度的热水中,肌肤被浇成了粉红,火辣如针刺。

她自浴室出来,裹着浴巾,身上的水还不停的往下滴。

昨晚的雪持续了一个晚上,从阳台往下望去是地上白茫茫一片,好像小时候顽皮的孩子挂下的泡沫碎屑飞扬覆盖了大地。

柳夏年买的屋子不是很高,能把下面看的清清楚楚,连早上出去上班的人走过雪地留下的脚印也能看明白。

早起的人把雪地踩出了一条道路,停车场里留着几个雪人,还有些穿的严严实实的小孩子在堆雪人。

冬天来得比她预料的要早,好像帝都的秋天就那么几天,秋高气爽,天气无比的高,高大的梧桐落了一地的黄叶,她在那个时候离开北京到上海去,等从上海回来,北京已经是冬天了。

拉开的窗户被一只手关上,挡住了她看风景的视线。

柳夏年也顺便把窗帘拉上,看沐未央就裹着一条浴巾露出大半洗得发红的肌肤的样子,说:“小心着凉了。”

“死不了。”沐未央笑着说。

床上放着刚从干洗店里拿来的衣服,上面的酒精香水和乱七八糟的味道被化学物质洗去,干干净净。

沐未央在柳夏年面前解下浴巾,往地上丢,穿上内裤和胸罩。

柳夏年靠在墙上,手插在裤袋中,看着沐未央的背,在她的脖子上看到几处红色暗痕,心里了然,不动声色的说:“最近还忙么?”

胸罩有些紧了,沐未央挺起胸膛,手绕到后面把扣子扣上,受凉而挺立起来的乳、尖还没得到自由的呼吸就被塞进了束缚中,她拉扯着胸罩的带子,说:“还好,前几天接了一个广告,明天开始拍。”

“哦。”柳夏年没有追问下去。

沐未央回头,问她:“听说你和你的女友分了?”

“谁告诉你的?”柳夏年反问道。

沐未央摸摸自己的鼻子,说:“这圈子里都是三八,不用问就知道。”

柳夏年微扯嘴角,说:“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你真睡糊涂了。”

半年了?沐未央楞了片刻,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她与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都分手那么久了,自己却依旧觉得好像是不久前的事情,时间概念在慢慢消失。

她坐在床沿穿丝袜,这等私密的事情从来不避着柳夏年,柳夏年安静地站在一边,沐未央知道她肯定是还有话要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有话不能快些说么?”火红的内衣和黑色的丝袜勒着她的肌肤,她坐在凌乱的床上与柳夏年对视,柳夏年的影子被背后窗口投射进来的冷光拉得很长,长到投射在她的身上,像是俯身跪在她面前伏在她的腿上。

这份暧昧的味道似抽烟时候吐出来的烟雾,吞进肺里,在身体的血管里弥漫开来。

沐未央翘起的腿换了一个姿势,她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保持与她对视的姿态。

柳夏年的沉默让她着急起来,她放下脚,双脚并起,像一个乖女孩等着长辈的训话。

柳夏年开口,说:“我在你的烟里找到几根自制的香烟,你需要作解释么?”她像是在审犯人,沐未央是她的犯人,这里是柳夏年的房间沐未央的家,别弄错了场合。

沐未央拿过自己的包,里头有一包女士烟,细长的女士烟里有几根自制的香烟,里面混着大麻。柳夏年拿过那包烟,整包丢进厕所的马桶里,让水冲走。

“你侵犯了我的**。”沐未央先声夺人。

“是你丢东西的时候丢出来,而我也是无意间看到。”所以不算是侵犯**,而且柳夏年没有把烟私自处理掉,反而留到现在,等事情说开后再丢。

“好吧,这些是大麻,他们给的。”沐未央抓抓自己的头发,湿漉漉的头发饱含水分将她的手指缠住。

她舔舔唇角,抬头去看柳夏年,怕在她眼里看到任何的不屑。

“你有抽么?”柳夏年平静地问。

“没有。”沐未央笑道:“我又不是白痴。”

柳夏年不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假,得到答案后就信了。

“过年去哪里过?”换了一个话题,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沐未央不费时间去想,说:“总之不是家里。”沐未央不想回家,过年应该是快乐的事情,就算从小到大没有一次过年快乐过,至少不该是让自己难受的。她也不知道今年能去什么地方过年,别人都去团聚了,她有大堆的地方可以去。

柳夏年出去了,说早饭还在锅里,别忘记吃了早饭再走。

“啰嗦。”沐未央的话和关门声混在一起,一同消失。

沐未央拉开窗帘往下望去,柳夏年的车子发动离开,消失在自己能看见到的道路的尽头。

呼出的空气在玻璃上凝结出了一层白雾,她在上面写了柳夏年的名字。

缓了一天的神经立刻绷紧起来,她的身体也习惯了这样的操劳,自然而然进入状态。

经纪人打来近百通电话她都没有接,到了公司看见她在指着别人骂,口水都喷到人脸上,沐未央敲了好几下门,才让她注意到,站在那里的年轻女员工几乎要哭出来了,灰着脸跑了。

“耍大牌是不是?连句话都不说就走……”

“生病了感冒了,就这样。”沐未央随便说了一个理由,她要走就走,你能拿她怎么办。

可怜了经纪人,气刚出到一半不得不收回来。

她吞下剩下的气,忍着,拿来策划摔在她面前。

“什么时候?”沐未央伸手翻开,问。

“现在。”

“哦。”起身,拎上包出发。

沐未央走进摄影棚,在门口收起伞,伞上积的完好的雪花瞬间化成了水珠子,一滴水珠子渗进她的长发里,沿着头发滴进衣领中。

微凉的感觉自她脖颈上传来,沿着脊椎传遍全身。

她觉得冷,哪有不冷的道理,外面是冰天雪地的零下,却还穿着短裙丝袜和高跟鞋。看一尘不染的镜子里所映照出来的美丽女人,跟一只野猫一样,把全部的力气都花在好看地方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仰起高傲的脖子和尖锐的下巴,表现出桀骜不驯的一面,越是这样越是觉得舒服。

她在脑子里想着躲被窝里把暖气开到最大缩成一团睡得昏天暗地,但是她把脑子里的慵懒的自己藏起来,把脚上的高跟鞋踩得跟野兽的蹄子一样,一步步走向聚光灯打亮的摄影棚里。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团团忙碌的人像一只只的工蜂,而中间被众人包围的也不是女王蜂,也是任劳任怨的出卖色相的女人。

卖身体的年轻女人都已经笑一个上午,聚光灯自四面八方打开,把她们眼睑上的弯曲假睫毛照出了黑影,她们或笑或冷酷,年轻的脸庞如雕塑一般精雕细琢。

沐未央在化妆室里排队,一群人挤在化妆室外面的走廊上,镜头前公主一样娇贵或是圣女般纯洁的女人现在裹着简单的布料抽烟跟人聊天,脸上上了些粉底,等着化妆师过来叫她们。

里面的人更多,沐未央没兴趣在里面等,空气不流通,化学物质的味道浓重,跟进了染料工厂一样。

等着的人中有人从人群里认出了沐未央,抬手招呼她过来。

“come,未央,过来。”lizy嗓子因为吸烟而沙哑低沉,是法国女人味道的性感。沐未央走过去,那人帮忙挪了一点屁股。

沐未央走过去,勉强沾了点位置,lizy掏出烟给她:“你吃什么药了,精神那么好?”

沐未央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嘴边,与她的烟头相对,借火,吐出烟雾后,才说:“我只是把你玩乐的时间拿来睡觉了。”

“切。”lizy推了她一下,又拉着她的衣服把她拉过来,在她耳边说:“有更对胃口的地方,要去么?”

“以后再说。”沐未央显得意兴阑珊,一根烟几口就抽到头了,起身把烟头丢在垃圾桶里。走到对面垃圾桶,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摄影棚,好像是换了一个组在拍,全黑的幕布背景,一个穿着白色长婚纱的长发模特坐在椅子上,那件婚纱长得过分,光是裙摆就有数十米长,散开以后就是一大圈的涟漪,上面点缀了无数蝴蝶结花边等小东西,好几个工作人员分散在四周为她把裙摆弄好,中间的模特眨眼一看像是洋娃娃。

沐未央咬着香烟,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灯光太强,她刹那之间被这光芒刺疼了眼睛。

模特有着天然的黑色长发,直到腰际,肌肤雪白无暇,光打在上面,如照在瓷器上。

五官表情什么的都看不清楚,只记得那种感觉,那里好像是坐着一尊美丽的中国瓷娃娃,一群人非常高兴的按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样子去打扮她。

“在看什么?”lizy也走了过来,她让开的位置很快被人抢占,看着自己失去的位置,lizy发出抱怨。

沐未央指指那边方向,说:“那里是什么人?”

“那些是公司请过来的零散模特,有需要的时候过来帮忙一下。”lizy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失去的地方。

沐未央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她聚精会神看中间的模特,可是总是不能如意,总有人挡在她面前,来来往往,自她视线里进出,这些人都很忙乱,为她整理服装,补妆,摆放道具。

而她呢,却好似木偶,与这个忙碌的世界隔离开来,毫无关系。就好像她住在玻璃柜台里的小小世界,任由外人参观她,她视若无睹。

拍摄很快开始。

他们一下子找了两个摄影师,从各方面开始拍,拍摄开始的瞬间,好像人偶的开关被按下,这尊无情无欲的木偶瞬间充满了感情,她的感情从眼睛里冒出来,被冰雪冻住的身体悄然融化,肢体语言是不可思议的丰富。

“那个模特你认识么?”沐未央拉来lizy,问她。

lizy这才专心去看,看了几眼,说:“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为什么你会那么问?”沐未央奇怪地反问,她不知道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么?

lizy说:“人家都叫她瓷娃娃,从她出道开始每个人都在传她的名字,你居然会不知道。”

沐未央叹一口气,说:“我真不知道。”

“ok……那也别抓狂,不是你的错,我明白我体谅。”lizy先躲一边去了。这时候化妆师的助手出来叫下一批的人进去,沐未央不在其中。

她趁着空隙看她拍照。她很美,越是走近越发觉得漂亮,她的五官玲珑精致,是流行人宠爱的那种样貌,天生就是做模特的料,在镜头前毫不胆怯。

看她的眼神,舒展的身体,甚至是一根头发的末梢都在发出低沉的呼唤:“注意我,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永远都别把视线移开……”

还没拍多少张,摄影师就停了下来,他们低头看了下相机里照片的效果,挥手示意大家结束了。

“ok。非常完美,收工。”另外一个带着相机挥手走了,剩下是工作人员的事情,收拾东西整理道具顺便安排下一场。

灯光暗下,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刚才还是光彩照人的星星黯淡了下来,这个过程快的就好像一颗流星划过,眼前一亮,便是漫天的黯淡。

她美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却找不到焦点,精致的容颜失去了覆盖在上面的光芒,成了冰冷的曲线。

她慢慢低头的时候,像从复生的人回到了木偶,和童话里一样,夜晚偷偷变成人跳舞狂欢的玩偶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又变成了僵硬的物体。

旁边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大约是她的经纪人的样子,她把她带离这里,从人群的视线中走开。

沐未央对这个人满是好奇,眼前总不能褪去那一刻留下的残影,仿佛是海中的妖女,用甜美的歌声在抓人的魂魄。

她有这样的吸引力,可是却只在片刻出现。

她到底是谁?沐未央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发出了叹气,是化妆师提醒道:“把嘴巴闭紧。”

沐未央闭上嘴巴,粉扑到脸上,等过去后,她问:“你知道刚才那组里面的那个模特叫什么名字么?”

“你是说eva?”

“瓷娃娃叫eva?”

“你也叫她瓷娃娃么?的确她像一尊瓷娃娃一样,她的肌肤是天然的好,只要上一层薄薄的妆就够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模特有那么好的肌肤。”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就是她?”

化妆师的手停下,说:“哼,唯一有资格让沐未央你妒忌的也就她了。”

沐未央对着镜子里的他露出一抹充满了魅惑的笑,说:“你觉得她跟我有得一比?”

“错。”他纤纤玉指往沐未央脑门上一拍,说:“你们俩没法比。”

沐未央皱眉:“这是什么话?”

“别给我皱眉,毁了老娘的妆就叫你这样上镜头。”化妆师兰花指一点,沐未央忙放松脸部肌肉。

“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

沐未央分出精神听他说。

那个女孩其实与沐未央一般年轻,如果是普通女孩子,长得平凡一些,有一对普通却恩爱的父母,应该是快乐的。如果有一个哥哥更好,被宠的无法无天,虽然说叫人头疼,却是幸福的事情。

她有一个宗教狂热的艺术家父亲,作为艺术家,总有一根疯狂的神经,沐未央比谁都了解,偏执自我放纵与虐待,他们总要去违背常理来证明自己是干净的,没有被这个世界玷污。

她自小被养在阁楼里,这事情也是从报道上听说的,一个小女孩自小被隔离人世,像是养小鸟一样关在鸟笼子里,她父亲为她造了一个阁楼。他说要把这个孩子是天使。所以要一直干净下去。

这种胡话当然没有人会相信,天使,这年代谁还会去相信真有不穿衣服长鸟翅膀的小胖孩子。

那个脑袋发热的男人以为自己的信仰被嘲弄,因而愤怒,更加疯狂。

他的一生没做过什么大事情,画没人会去买的所谓意识流的画,靠有钱的寡妇救济过日子,另外就是画他的那个天使,在生前却不拿出来。

他所画出来卖的画被当做是垃圾丢弃,生前穷困潦倒,靠救济过日子,eva是他唯一的模特,也只有叫她做他模特的时候,他才会去找她,走进高高的阁楼里,打开那扇生锈的铁门,唤她名字。

几年前在某家报纸的一个小小版面报道过这件事情,那个版面不大,被更加震撼人心的贪官包二奶的事件挤到角落里,出现了几行字,一个记者以客观的语气稍微的描述了几句。

男人死在自己的画室里,生前碌碌无为,死后那些油画被炒到高价。

画中的人物都是eva,赤/裸的天使一样的女孩,由此她被人冠上了异样的眼光,或是**禁忌的感情。

她的阿姨,四十多岁还是小姑独处的老女人,继承了这个生前不得志的男人的一切,包括他的女儿。

eva是她的生财工具。化妆师说这句话的时候皱起纤长的眉,露出嫌恶的表情。

她的阿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模特,在肌肤细腻面容姣好的年纪赚了些钱,但是钱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女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把年轻的资本挥霍干净,但是年龄却是不断在推进,她很快被人遗忘,消失在新人不断涌出的T台上。

“那个老女人吸毒,还养小白脸,钱都是从她身上榨的,她带EVA到处去接单子做,不过她有生意头脑,绝对不接低档次的任务。现在EVA是越来越红,她是狮子大开口,把价钱不断往上加,迟早有一天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哦?”沐未央看见镜子里的眼睛,明明白白在问,那她呢?

“那女孩什么都听她的,没人找她拍照,没准她就把她介绍给各个老板……”

还没说下几分钟,工作人员过来催这里的人快点,化妆师跟他们吵起来,说:“快你娘快,没看上面给的任务么?十几个啊,你当我们是蜘蛛精是不是?跟你老大去说去,不服是不是?不服老娘去跟他理论。”

“好了好了,大家让一步。”有人出来调停,没什么作用,很快又闹起来。

沐未央自闹成一团的人群中间穿过,人群安静了下来,看她走过,总觉得她的笑容是带着嘲讽味道。

沐未央总忘不了那个女人的脸,以至于在人群里寻找那张精致完美的脸庞,说实话EVA应该去做雕塑而不是人,至少是永远保留年轻,不会腐朽。

拍摄时候的服装是长裙,拖了好几米的裙摆,空隙走到角落里歇息片刻,毫不介意裙摆拖地,反倒是喜欢这样的感觉,木质地板与丝绸摩擦,她的头皮都会跟着发麻。

角落里已经有人在,穿着长风衣的长发女人低头坐在木头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是等待的姿态。

她身边没有别人,这个时间是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还在忙碌,她一个人坐着不知道在等谁。

再过去一点是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小门关着,一个老女人在打电话,宝贝宝贝叫个不停。

沐未央拿着她那个小包包在里头寻找东西,偶尔一眼投向坐在椅子上的陌生女人,恰对上她的侧脸。

在光线不是非常充足的角落里,洁白的肌肤仿佛是夜里明亮的月亮,自有光芒。

近距离看,EVA果然有着一张细腻的脸,脸上五官精致美丽,加之她不说话,仿佛是死物一样,是一目了然,不再有其他表情。

沐未央自从知道是她以后,眼神就不自觉的往她身上看去,想知道下一眼看去,她是否有别的变化,比如笑了,皱眉了,或是不悦地等着她。

可是没有,她一动不动,不吸烟不骂娘也不左右看去,安静地坐着,也许一连坐上十几个小时,她就当是一秒钟的事情。

没有烟了,她在包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还剩几颗奶糖在角落里,而她完全没有印象那是自己塞进去的。

“下一个场景开始了。”那边大嗓门的工作人员满场跑着叫人去了,是时候回去,沐未央中了邪一样特地多走了几步从坐在木椅子上的瓷娃娃面前走过,把一颗奶糖塞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里。

指尖触碰了她的掌心,是温暖干燥的。

这一刹那,好像世界原是黑白,自指尖开始,各种颜色蔓延。

原来她有温度,不是雕塑。

一颗糖球突然放进EVA的手心,她慢慢抬起头,眼前所能看见的画面是黑色的丝绸长裙,和丝毫不输黑色丝绸的长发,拖地的长裙如涟漪挡开,眼前的背影有几分不真实。

她又低头,长裙的裙摆一点点从她的视线里游开。

“小女孩,该走了。”她的阿姨从工作间出来,显然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而满意,给她平时吝啬给的笑,语气轻快了起来。

EVA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起身,她的阿姨对她的迟钝生气,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她就像一个本就该被/操/纵的木偶一样,不去主动动她就不会行动,她的阿姨显然对她这种愚钝感到不满。

EVA被她拉着走,从后门出去,外面又在下雪,地上的雪好不容易积了一层,却因为车子的来往而被碾成了污水,路边有些地方还保留着雪的洁白,白雪之下偶尔露出一点红色,是前几日环卫工人换上的盆栽花。

EVA与她的阿姨在楼下等人来接她们,EVA偶尔会抬头去看看正落雪的天空,纤长的睫毛如羽毛一般轻盈。她的阿姨频繁地看自己的手机,抱怨连连,高跟鞋踩在阶梯的污雪上,溅起一些脏水,落在她的长筒丝袜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个的斑点。

一辆血红色的车子缓缓开来,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她的阿姨忙拉开车门把EVA塞进车里,再钻进副驾驶座,质问他为什么那么晚才来。

EVA的长风衣衣摆被车门夹住,她看了一眼,而后视线落在蒙着一层白茫茫水雾的玻璃窗上,外面是如老旧电影一样飞驰而过的风景,打着五颜六色伞的女人小心翼翼走过水洼,车子与一个穿着黑色裙装的路人擦肩而过,溅起的水珠子溅了她一身,那女人尖叫起来,在尖叫声中,车子开远了。

EVA总是看着别处走神,她的阿姨的爱人自后视镜里看她,后面跟放着人一样巨大的洋娃娃一样,安静不说话,任由人摆布。

他早就想动她了,那么漂亮的女人看着就心痒,没准到时候也是一动不动的,怕是怎么样了都不会说出去。

只是身边的老女人把她看得紧,一步步跟着像老母鸡一样,一旦流露出这个意思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配?省省吧你,想都别想,你就配给老娘舔高跟鞋……”

走入住了好几年的老屋子,EVA像一个乖巧的小女孩,不需要大人出声指使,自己乖乖走到小房间里去。

在光照不足的老房子里,EVA表现得像一道幽灵,能把人吓住,脚步无声地走向最里面的小房间,然后轻声关上,不再出来。

这个老房子已经造了好几十年了,而EVA与她的阿姨是住了近十年,从她爸爸死了以后就搬到这里来,那时候是因为没有钱,找了这个地方落脚,她的阿姨自然是不满意这样的破房子,想等以后发了财手头有了钱换个好的屋子,谁知道等到有了钱EVA却不合作了。

她对屋子无比的挑剔,唯有在熟悉的地方才能安心睡觉,当初她的阿姨满心欢喜换了家,带她过去,谁知道她却无法安睡,一整夜都坐在床边,不出声却也不回去。

几天下来,她的阿姨想这样下去死的最快的不是EVA肯定是她自己,狠心卖了新买的房子回到老房子里过。

EVA比一只猫还好养,不挑吃不挑喝,占据小小的房间,连声音都没有。比什么工具都好用,有人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做模特是十足的适合。

她的阿姨很快就和情人在客厅里就抱在一起,浪声浪语肆虐,反正里面只是一个木头人,即便是听见了,也不会做声。

EVA一直住在小小的房间里面,越是小越喜欢,她现在的这个房间就放得下一张加长的小孩木床,仅有的小窗子窗帘拉紧,透进来的光微弱,这个时候这里看起来像她的那个阁楼。

她躺在床上把腿蜷缩在身前,已经被体温软化的糖球还捏在手心。

沐未央固执地认为,属于她的东西最好一直都是她的,要么没有曾经,否则就别变节。

她不过出去几天,回头发现属于她的东西都纷纷染上了别人的味道,气得想一把火烧了柳夏年的家。

如果她手中有火把,她真会去做。

如果日后她知道今天是一切故事的转折点,她会转头掏出打火机来,把房子烧了,把柳夏年跟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陈墨染烧死在屋子里。叫她们从现在开始变成一对分不开的冤魂。

她不知道,所以她还想要是有火把就好。

她遇见了陈墨染,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回到柳夏年家中,在门口遇上一个瑟瑟发抖的良家妇女。

这人是女人的年纪,熟女的身材和发育不完全的小女孩的眼神,胆怯和懦弱是属于这个青涩年纪独有的武器,叫人忍不住心软,而她的大胆与妄为又是踩踏一切防线的凶器。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有柳夏年的味道。

5.驱逐

柳夏年谈过的恋爱比天上的星星要多,在她漫长的数十年的生涯里,她总没有空虚和寂寞的日子。

倒不是说她这个人乱,她总有本事拿爱情做消遣。

她的气质卓越,中性风格恰恰流行,又有本事,哪里都吃得开,只是她交往过的对象大部分是与她一个等级的人,仿佛是在寻找一个棋逢对手的战意。

沐未央记得印象最深的是柳夏年曾交往过的一个女人,现在还在演艺圈子里,手段极其了得,堪称蛇蝎心肠,而今换了口味,想挑战年轻妹妹了?

沐未央把那人叫进来,想她也是柳夏年这漫长人生里的匆匆过客,她对实力不如自己的人投以高贵的藐视。

进了屋子就踩到一地的碎片,所能看到的瓷器玻璃都已经化作了地上的残骸。

而施虐者坐在沙发上,风轻云淡。

沐未央不气疯才怪,她看两人在她眼前演戏,画面倒是好看精致,但是愚蠢。

一切都是愚蠢的。

她暗骂一句狗女女,离开了犯罪以及爱情狗血剧的现场。

到她熟悉的屋子里,她把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抛向大床。

柔软的床垫将她的身体承载,再如波浪一般起伏涌动。

她闭眼就想起那个可怜的娃娃,精致的瓷器做的洋娃娃,柔软的黑色长发,洁白无暇的肌肤,她不动声色的好似玻璃做的眼珠子。

沐未央有种冲动把这个娃娃弄死再放在自己床头让她陪着自己。

她直觉上觉得,她与她很像。

凡是艺术家都是疯子,不是疯魔不成狂。

沐未央一直是别人家里的寄居者,即便是那个家是她亲生父亲的,她依旧这样认为。

父亲是父亲,给了她身躯和骨血,却是在长大以后才相认。

她的父母相识与相爱的过程,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说过,记忆里沉默不言的母亲只有在舞台上的时候才像个女人。她曾是军人,文工团里的一枝花,才能仿佛是天生所携带的,沐未央遗传了她太多东西,包括那愤世嫉俗的表情。

沐未央是她毁灭的开始,怀孕生子,父不详。

自沐未央有意识以来她便没有父亲,在照片中寻找母亲当年的模样,母亲靠唱歌为生,沿海边刚开放的某个城市里拥挤了大量自别处而来谋生的漂亮女人,其中就有她的母亲。

在她母亲离开的时候她像乡下的一只小狗一样被关在家里,门被锁住,她隔着绿色纱门看外面的世界,学会耐心等待。

她以为她的一生就应该是这样,没有父亲是理所当然,母亲如此也是理所当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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