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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三国》四十八章 在烈日与暴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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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得像发了狂。.太阳才刚出来一会儿,地上已象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路边的柳树,象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的,无精打采的低垂着。道路上尘土飞起多高,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的象烧透的砖窑,使人喘不出气。远处,野狗爬在地上吐出红舌头,马的鼻孔张得特别的大。

骑在马上,由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连手背上都流了汗。本来以为跑起来也许倒能有点风,可是等到跑起来才晓得天气的厉害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人活动的程度。一跑,便喘不过气来,而且嘴唇发焦,明知心里不渴,也极其渴望喝水。不跑呢,那毒花花的太阳把脊背都要晒裂。

我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亲兵,去请程仲德先生和郭晓尹先生过来,还有太史千总。”

“是!”一个亲兵撒腿就往前方跑去。

程昱就在中军,很快就过来了,郭映和太史慈却是远了点,估计要是过来还得有段时间。

“主公,今天的天气太热了。”

“是呀,仲德先生,这样的天气里行军,我怕会有人挺不住,所以请您过来商量个方略。”

“这才启程没有多久,现在不宜停下来,以昱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仲德先生,还是要提前做出一些防备的好,晓尹先生也过来了。”

“主公,有体虚着已经是走不动了,您看,那里的几个人,在树荫下的,有一个是昏迷了。”

“晓尹先生,安排各个营要做好预防中暑的准备工作,还有,子义什么时候可以过来?让子义安排人到前面去打探下,寻找合适的驻扎地点,我们扎营。不能再这样走了,很危险。这样的天气很影响战斗力。”

“主公,我方疲惫,敌人也是一样,在昱看来没有什么危险,只要做好防备,应该没有问题。”

“仲德先生说的是,防备一定要做好,不过,还是扎营吧,我们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解决,正好休整下。”

“是,听凭主公安排。”

“主公,映去寻找太史子义!”

“好,晓尹先生快去吧!”

阳光更厉害了许多: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只觉得到处都闪眼,空中,地上,都白亮亮的,白里透着点红;由上至下整个的象一面极大的火镜,每一条光都象火镜的焦点,晒得东西要发火。在这个白光里,每一个颜色都刺目,每一个声响都难听,每一种气味都混含着由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

道路好象忽然加宽了许多,空旷而没有一点凉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

“主公,寻找扎营地点的斥候已经派出!”太史慈终于过来了。

“子义,斥候们都还可以坚持的住吧?”

“主公放心,斥候都是慈挑选的精装之士,这点炎热还是可以。”

“要注意马匹,我们的马匹都不是什么好马,在这样的天气里更要注意。”

“是,主公,慈已经反复强调了。”

“好,子义做的不错!”

“谢主公!不过,主公,许家的那五百部曲好像是影响不大。”

“哦?是吗?看来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他们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天气了。”

“主公,慈先到前面去了!”

快到正午了,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又赶上这一夏里似乎是最热的一天,步行的乡勇脚心和鞋袜粘在一块,好象踩着块湿泥,非常的难过。骑在马上极慢的往前走,没有主意,昏昏沉沉的,身上挂着一层粘汗,发着馊臭的味儿。

太史慈从前面跑了过来:“主公,前面不远就是扎营地点,斥候已经选好了各个营地。”

“好,子义,中暑的乡勇都妥善安置了吧?”

“回主公,一百多个中暑的乡勇在沿路都有人照顾,等到他们回复过来后就会追赶上来,斥候也在不停的与他们在联络。”

刚走了几步,我觉到一点凉风,就象在极热的屋里由门缝进来一点凉气似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看看路旁的柳枝,的确是微微的动了两下。程昱也在四下里找:“有了凉风!有了凉风!凉风下来了!”大家几乎要跳起来嚷着。路旁的柳树忽然变成了天使似的,传达着上天的消息:“柳条儿动了!老天爷,多赏点凉风吧!”

还是热,心里可镇定多了。凉风,即使是一点点,给了人们许多希望。几阵凉风过去,阳光不那么强了,一阵亮,一阵稍暗,仿佛有片飞沙在上面浮动似的。风忽然大起来,那半天没有动作的柳条象猛的得到什么可喜的事,飘洒的摇摆,枝条都象长出一截儿来。一阵风过去,天暗起来,灰尘全飞到半空。尘土落下一些,北面的天边见了墨似的乌云。

我身上没了汗,向北边看了一眼,把马停住,吩咐中军加快速度,我晓得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不容工夫的。

又是一阵风,黑云滚似的已遮黑半边天。

地上的热气与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的干土,似凉又热;南边的半个天响晴白日,北边的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一切都惊慌失措。

云还没铺满了天,地上已经很黑,极亮极热的晴午忽然变成黑夜了似的。风带着雨星,象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北边远处一个红闪,象把黑云掀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风小了,可是利飕有劲,使人颤抖。一阵这样的风过去,一切都不知怎好似的,连柳树都惊疑不定的等着点什么。又一个闪,正在头上,白亮亮的雨点紧跟着落下来,极硬的砸起许多尘土,土里微带着雨气。

大雨点砸在我的背上几个,哆嗦了两下。雨点停了,黑云铺匀了满天。又一阵风,比以前的更厉害,柳枝横着飞,尘土往四下里走,雨道往下落;风,土,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风过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了无数的箭头。不一会,天地已分不开,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成了一个灰暗昏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

乡勇的衣服早已湿透,全身没有一点干松地方;他们的头发已经全湿。地上的水过了脚面,已经很难迈步;上面的雨直砸着他们的头与背,横扫着他们的脸,裹着他们的裆。他们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不能迈步。

手忙脚乱的,营地总算是扎好了。

雨住一会儿,又下一阵儿,比以前小了许多。

一气跑进了帐篷。抱着火,烤了一阵,哆嗦得象风雨中的树叶。乡勇们根本是连火都没有,耳中刷刷的一片雨声。

到申酉交接的时候,黑云开始显出疲乏来,绵软无力的打着不甚红的闪。一会儿,西边的云裂开,黑的云峰镶上金黄的边,一些白气在云下奔走;闪都到南边去,曳着几声不甚响亮的雷。又待了一会儿,西边的云缝露出来阳光,把带着雨水的树叶照成一片金绿。东边天上挂着一双七色的虹,两头插在黑云里,桥背顶着一块青天。虹不久消散了,天上已没有一块黑云,洗过了的蓝空与洗过了的一切,象由黑暗里刚生出一个新的,清凉的,美丽的世界。连大营里的水坑上也来了几个各色的蜻蜓。

可是,大营里的乡勇们并顾不得欣赏这雨后的晴天。有的帐篷地势太矮,水已灌到帐篷中,大家七手八脚的拿着簸箕破碗等各种工具往外淘水。

最大的损失是被雨水激病,乡勇们都是一样的赶路,大热天的总是一身热汗,而这个地方的暴雨是那么急,那么凉;冰凉的雨点,打在那开张着的汗毛眼上,至少教他们躺在炕上,发一两天烧。

雨后,诗人们吟咏着荷珠与双虹,雨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一场雨,催高了田中的禾苗与野草,可是也能浇死不少的贫苦儿女。在正下雨的时候,大家躲在那随时可以塌倒而把他们活埋了的屋中,把命交给了老天;雨后,他们算计着,收拾着,那些损失。孩子病了,没钱买药,大人们病了,就更了不得了,穷人家,大人病了,便全家挨了饿。一场雨,也许多添几个**或小贼,多有些人下到最卑贱的行业中去;大人病了,儿女们作贼作娼也比饿着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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