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射得兴安桥上的残雪渐渐消融。

已任军政部军事调查部长的王之佑，带着两名警卫员，心事重重地从桥上走过。

自从情妇凌雪芝意外被杀后，他终日里意志消沉，他在想自己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一切已无可回头，无法挽回，再回想着唐聚五的义无反顾，让他羞愧不已。

正在走着的时候，前面的吵嚷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就见前面两个男子围着一个女人在吵嚷。

“啊——你们放开我，我不能跟你们走。”一个衣着素雅的女人在哭诉着。

“不走也中，把钱都还上吧。”一个尖声尖气的男人嚷着。

“我已经还你们一半了，你们容我去挣呀，这样纠缠我能要出钱来？”

“我们家的爷已等不及了，你要么今天把钱还上，要么就随我们走，从了我们爷，余下的钱也不要了，你还能当个少奶奶。”一个憨声不耐烦地叫着。

王之佑冷眼看去，那个女人面容娇柔，体态婀娜，一件金丝羊绒大衣掩饰不住那温婉的风姿。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不会和你们走的。欠钱我可以还，不能这样为难我。”女人的高跟鞋在雪地上踏出了混乱的印迹，而她的如羔羊样的渴求保护的样子让王之佑不觉心生怜悯。

“住手——不得无礼！”王之佑厉声大喝道。

“你是哪位呀？来个管闲事的。”那个说话尖声的黑衣男子转身冷眼看了看面色有些苍白的王之佑。

“这个闲事我就要管了。”说话间王之佑向身后的警卫一挥手，那两个便衣警卫上前立刻将这两个制住了，枪顶在了他们的脑壳上，这二人立刻磕头如捣蒜。

“爷，我们就是来要账的，惹您不开心了，对不起。”

“这下，就叫我爷了？你们这样的泼皮我见多了。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们。”

“爷，那我们怎么向我们家的爷交代呀。”憨声的家伙小声说道。

“什么事，这样为难人家一个姑娘。”王之佑还有事要办，不想多纠缠。

“这位爷，她欠我们家二爷钱，还有四千元没有还，我们也是跑腿的呀，这……这回去怎么交代呀。”

“你们二爷是哪里的？我会会他，总可以吧，钱我给还了。”王之佑心想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就是个大数了。

“我们二爷就是张总理家的霖佑二爷。说来也是两年前二爷可怜她，这女人为了赎回她母亲抵债的房子，向我们钜财隆票号借了钱，她一个月就还那么点，做生意的也要银钱周转呀，您看，而且她当初说好的两年内还清，这都眼看快过年了，她还是没有还完。”

“哦，张霖佑张二爷呀，这事我管定了，你们不要难为她了，我回头我让手下把钱给你们二爷送去，把我的名帖交给你们二爷就行了。放她走。”说着王之佑从怀拿出了自己的名帖递了过去。

说话声音尖细的那个家伙接一看，上写着——“满洲帝国军政部军事调查部部长中将王”，连忙点头：“是王将军，小的们眼浊，我们一定转达，请放我们走吧。”

“放开他们，狗奴才。”王之佑骂着这两个人的时候，一时间也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警卫松开了这两个人，两个推起了立在路边的自行车，飞身上车，快速跑开了。

那个女人显然是有些惊魂未定，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粉色的围巾，无助又焦灼地看着跑开的两个黑衣男子。

她握着围巾的方式竟然与凌雪芝一模一样，而她那淡粉色的围巾也好似在哪里见到过，这一切在王之佑的心底泛起了涟漪。

她显然是有些吓坏了，泪眼中闪动着无助与惊恐，她垂在肩头的波浪卷发显得是那样的知性而优雅。

王之佑走上前去，拾起了雪地中的白色小皮包，拂去了上面的几点雪泥，递上前去：“这位小姐，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藏蓝色的呢子大衣却遮盖不住他军人挺拔而坚毅的气质，他丹凤眼中闪耀着那种历尽风雨的沧桑之感，唇上短须更显出成熟稳重，她有些钦慕，又有些惧怕，不自觉地深施一礼：“啊……啊先生，您帮了我，我却无以为报……谢谢……谢谢。”

“小姐，不需害怕了，他们不会再打扰你了，你放心，好了。”王之佑说话间眼睛不自主地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她向身后一招手，警卫递过了公文包，他接过来，从中拿出了两叠钞票，“我随身就这么多，你先收下，毕竟还要生活呀。以后有什么难处就到军政部找我。”

她从惊恐中缓解过来，她拉住了他的手，微笑着说：“我听那个谢老七叫您王将军，您的大恩我不知怎么样能报答，您的钱我就更不能收了。”

“说什么呢？女孩子在这乱世中生活本就是风险很大的，遇到这样的事，我就要管。这钱也不多，你别嫌少，先收着。”

“那……那……”这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她眼中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不要客气了，就这样吧，让我的警卫送你回家，我还要有事要办。就这样。”说着，王之佑似乎不再想多说话，仿佛帮一个急需帮的人，就可以了，别无他求，其实是他已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和真情，他感觉这个女人与凌雪芝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了，他怕再说一会儿话就真的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这个女人望着他继续前行伟岸的背影，心潮澎湃，还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留下的警卫向这个女人敬礼，微笑着说：“小姐，将军让我送您回家，您请吧。”

“啊……兄弟，你去忙吧，我自己能行。”

“不行的，我们将军安排的事我一定要完成好。”

“我要去上班的，就是前面的陆军病院，不远的，我走过去就是。”

“这么巧？我们将军也要去那里，那正好了，省得我多跑一圈儿了。”

“是么？那……那……那……王将军，你等等我——”说着她拖着皮包笑逐颜开地跑了上去。

“小姐，你慢点呀，雪地路滑。”这个警卫快步着向前跑去。

走在前面的王之佑听到了她的喊叫声音，心中不由得一喜，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不过步伐显然是慢了许多。

“我说你还是将军呢，人家喊你，你是站住呀！”这女人跑了几步，明显是有些感觉乏力，娇喘的哈气不时地在寒冷的天气中涌现。

那个小警卫打消了几分尴尬：“报告将军，这位小姐也是去陆军病院，她要去上班，我们同路。”

王之佑故意转回身来，大笑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这位小姐您要去上班？你就在陆军病院上班？”

那个女人显然有些在撒娇，她把手中的皮包向王之佑掷了过来，爽朗地笑着：“还将军呢，不坐车也就罢了，人家喊你还装作没听见，假清高——哈哈——”

王之佑有些不知所然，他抬双手接过了皮包，仿佛是接过了飞跑过来的那个女人一样。

那女人大笑时不小心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了似的。

王之佑毕竟行伍出身，他快跑几步连忙上前抱住了她窈窕的身体，这一抱不要紧，二目相对，是凝视还是渴望？是激动还是疑虑？万般滋味也只有这二人才能体会得到。。

“小姐，雪地路滑，你可要小心了。”王之佑的大手明显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腰间传递出来的温度。

“将军，你……你的大手好有劲儿……”这女人稳住了身子，她注视后又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右手根本没有用力却做了推开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