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直挺挺地跳下来，跟她面对面站着，离她不过两寸远。他用爪子剥开她的衣服，手在她身上摸索几下，眼神里带着几分欢喜，像是发现了什么至宝。

这眼神里，没有情欲的味道，而是单纯的欢喜，此刻，他眼前的这具娇美的身体，对他来说，就相当于棺材里洁白如雪的皮毛，睡觉都得垫着，时不时摸上一摸。

桃宝儿渐渐就没那么抖了。她闭眼，就当自己是一根木头。

不是当，她本来就是棵木头，若不是被他们带走了，她还长在凤螭河畔，开一树粉嫩桃花，结一树沉甸甸的桃儿。

等了好久，僵尸终于摸够了。桃宝儿见他松手，便欲去穿衣服，哪晓得她正要穿，僵尸又摇头，一手按在她手臂上，还嚯嚯了两声。

僵尸：“不穿好看。”

衣服没身子白。

这一次，桃宝儿梗着脖子没顺从他。

“不让我穿衣服，我就不烤鱼，不掏鸟蛋，不做吃的。”

僵尸手依旧按着她的胳膊，还用爪子刮了两下衣服，在衣服上刮出了一道裂缝。

桃宝儿瞥了一眼，她没急，慢慢道：“我在水潭边瞧见动物脚印，这林子里肯定还有别的动物，等天亮了我们一块儿去抓，你用法术把猎物围起来就行，抓到了用剑把肉割下来，切成薄片，放在剑身上，一片一片烤得油滋滋，我还发现了几种调料，撒上去定然香喷喷的。”

被放在一旁的仙剑莫名一抖。

她说的很慢，声音软软的，还细细的讲了做法和味道，发音的时候还爱卷着舌头，那是因为舌头白日里被他扯疼了，说话还有点儿含糊，此刻在夜里听来，有一种甜甜糯糯的味道。

僵尸觉得自己眼前好像真的有香喷喷的食物出现，他按着桃宝儿的手都默默松开了力道。

桃宝儿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继续说：“不给我穿衣服，我就不做了。”

僵尸眼睛微微泛红，又嚯嚯她。她瞪着眼睛跟他对视，心里头其实还是有点儿怕，但是，这一点儿她必须坚持，否则，她难不成一丝不挂地在山上生活。

那样的话，真是生不如死了。

最终，僵尸掰开她的嘴，扯了一下桃宝儿的舌头才恨恨离开，只不过他走了几步之后又返了回来，直接往水潭里走，膝盖以下的位置都没入水中。

桃宝儿不知道他要干嘛，她也没关注，她把湿漉漉的衣服穿身上，接着把放在一旁的仙剑抱起来，仔细打量。

这柄剑很沉，双手抱着都有些吃力，剑身雪亮透明，像是冰雪冻结而成的冰晶。视线落到剑柄处，桃宝儿看到剑柄的一个小角落刻着两个字，她知道那是字，却不认识是什么字。

她开启灵智才半年呢。当初在水木宫，因不识字被人笑话，她受了委屈心里头难过，储炎就说，以后要教她认字。

她刚刚会认水木宫、会写褚炎和桃宝儿。

还没来得及学更多，她就失去了一切。

用手摸着剑柄上的小字，把一笔一划都记在心里，她想，这应该是剑的名字，这把剑，是有名字的。

它也有灵性，本来就不认可她了，若是乱叫它名字，它肯定会生气，碰都不让她碰。

这山上，只有她和僵尸师父。

可是僵尸师父认字吗？

桃宝儿下意识地回头看，然后，她愣住了。

赤身裸体的男子站在水中月，他肤色莹白，散发玉石之光，长发及臀，宛如黑瀑。似乎感觉到了桃宝儿的视线，他转过身，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不着寸缕，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白色带子，桃宝儿本就看傻了，现在他转过身子，她脸唰的一红，猛地闭眼，连他的脸长什么样子，桃宝儿都没看清。

她双眼紧闭僵在那儿当木桩子，也不知道僵尸师父什么时候才能把那条裹尸带洗干净重新裹上，她傻傻站着一动不动，风吹得湿漉漉的身子冷得慌，桃宝儿索性站着呼吸吐纳，她在河里的时候不也没盘腿坐着，依然有效果。

果然，尝试一阵后，她就觉得浑身上下舒服许多，也不觉得冷了。

又站了一会儿，桃宝儿感觉到一只手落到她嘴上，还没等他掰，她主动张嘴睁眼，看到僵尸已经裹好了身子，她才松了口气，道：“我去找吃的。”

现在，天都亮了。

僵尸眼睛一亮，抓着桃宝儿进了林子，不多时，就困了只野猪，他把野猪卡在结界里，还是桃宝儿用剑杀的猪，在她杀猪割肉的时候，僵尸离得远远的，看都没看一眼。

只是等她开始烤肉的时候，他就粘了上来，亦步亦趋的跟着桃宝儿，撵都撵不走。

吃完饭，桃宝儿把东西都收拾干净，还用潭水洗剑。

洗的时候她摸着剑柄上的字，问正在石头上拍肚子的僵尸，“你认识这两个字吗？”

“我猜，这是宝剑的名字。”

她双手把剑举起来，剑柄对着僵尸的方向，想拿给他看。只是举起来后又觉得可笑，他可是僵尸……

再说，他还不能说话。

就在她把剑放下的时候，僵尸嚯嚯了两声。他很努力地想要发声，奈何依旧是嚯嚯嚯，唯一能发出来的音，只有鱼了。

“你真认识？”陶宝儿问。

当然认识，青华而已，这么简单，猪都认识。

僵尸想到刚刚吃到肚子里的野猪肉，觉得格外满足。

于是，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桃宝儿有点儿高兴，哪怕现在她依旧不知道这剑的名字叫什么，但僵尸师父知道，他已经会发鱼的音了，没准以后也会说别的，到时候，她就知道这剑叫什么了。

晚些的时候，僵尸自个儿跳走了，陶宝儿把白日没吃完的猪肉拿出来切好，正打算烤的时候，看到僵尸回来，手里还拎着只大鸟。

那鸟尾巴很长，看起来很漂亮，一双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眼里好似有泪光。

僵尸把鸟往桃宝儿怀里塞，让她烤鸟吃。

桃宝儿迟疑了一下，就见那鸟好似通灵性一样，眼泪珠子似的簌簌地往外滚。

“还是不吃了吧。”桃宝儿小心说道，僵尸一听，不乐意了，一手戳她额头，一手捏鸟脖子，把鸟都捏得要断气了。

“别呀。”桃宝儿说，“没蛋了。”

留着鸟可以下蛋呢。

没想到她话音落下，一直直挺挺流眼泪的鸟忽然哆嗦了一下。它可是公鸟，那些下蛋的鸟有这么漂亮的羽毛，这么长的尾巴吗？

刚刚生出了一点儿灵智的鸟可怜兮兮地看着桃宝儿，它以为这看起来软软甜甜的女人，该有点儿同情心的呢，就听她说：“养着下蛋好不好？”

僵尸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把鸟放下的时候，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知道了，要是不下蛋再吃。”桃宝儿语气欢快地说。

她还真没同情心，只是想要蛋！

公鸟心里一酸。

刚刚落到地上的公鸟咯咯咯咯叫了几声，然后一撅屁股，真真下了个蛋。

好歹是个鸟妖，虽不能化形，变个鸟蛋出来，还是没问题。

可怜呢！

桃宝儿跟僵尸还有一只下蛋的鸟生活在了向阳村的后山上，日子过得飞快。她每天给僵尸变着法的做吃的，也跟着他学法术，虽然他忘得差不多了，偶尔也会想起一两个，而他想起来的，都会不藏私地教给她。

桃宝儿喜欢这样的日子，她懂得东西也越来越多了。不过，她一旦透露出想要下山的意愿，就会被僵尸嚯嚯嚯地威胁一顿。

她说想下山找回以前的东西都不行。

只能暂时不提。

桃宝儿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早上起来捡蛋和晚上修炼完后猜剑的名字。

“寒霜对吗？”它看起来像冬天结的霜。

僵尸摇头。他搞不懂，为什么猜了这么三个月，她就一个字都没猜对。

剑是白色的，就得是白啊，雪啊，霜的？真蠢。

他看桃宝儿的眼神充满怜悯。

他觉得桃宝儿的脑子，大概只有这么点儿大，那鸟都比她聪明。他用拇指掐着食指，掐了一丁点儿的距离出来，示意桃宝儿的脑子就那么大一点儿。

“冰凌。”桃宝儿又说。

僵尸继续摇头，他已经想起很多东西了，知道得越多，越觉得桃宝儿愚不可及。等哪天下山，看看那山下村民有没读书人，绑上来教她。只是他不爱下山，觉得山下很脏。

太脏了，一想到那山下的村庄，僵尸几欲作呕，整个尸胃口都不好了，寒毛都能起一茬，还是算了吧。

以后他能说话了，他自个儿教！

“玲珑。”猜了三个，都没猜对，桃宝儿便不再说了，她每天只能猜三次，要是继续猜，僵尸师父不会再理睬，偶尔还会嚯嚯他。

他会不耐烦。

山上风和日丽，云雾缭绕，偶尔小雨淅淅，下着下着，水潭那边便会出现一道绚烂彩虹，风景如画。

然山下却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