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考虑，是你的家事，梅姨为什么死抓着顾维不放，你心里不会一点数都没有。既然你不想扯破脸，我自然没有继续纠缠的意义，但是顾维要是在你尹世琛的左右受了半点伤害，这笔账我可都要在你一个人身上讨回来。”

白楚说着拉起顾维，作势要离开，尹世琛哼声说道：“我是维维的舅舅，你这样想，应该是多虑了。”

“我就是个疑心重的人，说话办事就是不会过脑子，今天尹家发生这样的事，哼，真是让我这样一个外姓人都觉得心寒。”白楚话音一落，便也不再看尹世琛一眼，硬拉着顾维便向外走，顾维小跑着才勉强跟上他。

“唉，我包没拿。”顾维拽了拽白楚的手臂，他却头也没回的说道：“明天再说。”

古纹饰吊顶的正中央一盏昏黄的水晶灯点亮了暗角那一处的昏沉。

那处昏沉里，倚靠着昏沉的人。

尹世琛把手里的纸巾狠狠的皱成一团，放在餐碟里，看着它渐渐的松开，又伸手把它团皱了，捏得紧紧的不放。

“少爷，您不开心吗？”梅姨一双红肿的手紧紧地攥着布格围裙的一角，凸出的眼球里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珠。

“没有。”尹世琛将那团纸丢进餐碟里，起身要离开，梅姨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少爷，您别赶我走好吗？”

尹世琛缓缓地将将衣袖上的手拉开，别过头去，“我会给你充足的钱让你养老，你，也该歇歇了。”

“我不需要养老，我，我不累的，少爷，求求您，您别赶我走。”梅姨上前一步又要抓住尹世琛的胳膊，却被他刻意躲开，“有些话我本不想多说，但是，也请你能够正视你自己的位置，你那一些自以为是帮助的手段，其实是在毁了我。”

“少爷。”梅姨原本微开的唇角又紧紧抿上，她缓缓的低下头，肉乎乎地下巴抵在胸前，好像是此番便能把眼泪都流进心里。

“我能做到这样，也全是因为我父亲，还请你识得大体。”尹世琛对于身后的人全然没有留念，他故意将背影留给她，那个伤痕累累的背影，承载了他太多的痛，太多的伤。

他缓缓的走上楼梯，然而每一步都被他踩得异常踏实，他爱极了这样踏实的感觉，就像是早晚都有热乎的饭菜，换季都有暖和的衣服，他在想，若不是卑微如此，渴望如此，他会不会是另一副模样，一副令人喜爱的模样，一副至少自己都不会讨厌的模样。

夜，是一个深黑色的真空罩子，慢慢的，慢慢的，吸食了人们的全部精力，空留下一副副疲惫的躯壳在世间游荡。

车子开下山道，迎面的便是昏黄路灯点亮的城市边缘。从车窗向内望去，白楚正专注的开着车，一旁的顾维眼神稍有呆滞，像是散了魂一般。

白楚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想什么？”

“啊？”顾维被白楚的一句话叫醒，她麋鹿般的眼，忽闪着光芒，与这夜色说不出的般配。

白楚握在方向盘上的中指有频率的敲了几下，而后再无半点声响。顾维抿了抿嘴，转过头看了一眼外面，那一片阴森，吓得她又转回了身。

“我们今天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她的手指在不停的搅动，白楚记得第一次见她，她便是这番。

白楚忽尔刹了车，顾维幸好是肩膀还系着安全带，否则这准不撞得头破血流。顾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口燃烧的火焰，但责问的话还是破口而出：“白楚，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白楚没看她，继续启动车子，“你既然这么惜命，还纠结那些做什么？”

顾维静默着没说话，是啊，她那么惜命，还纠结那些做什么，她或许只是纠结尹世琛的处境，或许尹世琛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坏，她不会逻辑性看问题，但她却读得懂他眼里汹涌如洪水的悲伤，那样流淌在眼眶里的晶莹，她或许还看得懂。

此时车子已流入城市的车海里，斑驳的霓虹灯将车窗照得五彩斑斓，像是贴了一层彩色壁纸。

“今天，梅姨又吓到你了？”白楚从身旁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她，顾维拿起便喝了大半瓶，那一阵急喘的呼吸过后，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说道：“嗯。”

“那时候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白楚在红灯亮起时，停下车子。

“我不想说，就不说。”顾维将头扭到一旁，故意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

“下次记得说。”

“什么？”顾维蹭了蹭身子，将头靠在车窗上。

“我帮你欺负回去。”绿灯亮起，那辆黑色的车子再次移动，像是尘埃里的心，在痛苦的厮杀中，也会有爱情为他亮起绿灯，而那一丝光亮，会让他欣喜若狂，会让他迷失自己，会让他忘却他还在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