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十娘给自己在心里提了个醒，这事有点蹊跷，她不能完全信任徐太妃。

“等下进了徐太妃的宫中，你机灵点儿。”

“若是她要给吃东西，我这里拦不住的话，你要知道看我眼色。”

申十娘对着丽罗殷殷嘱咐，一点点儿把事情掰开揉碎了教给贴身侍女。

知道面前的小姑娘不甚机巧，但此时也只能对丽罗寄予厚望。

“你好好地按照我吩咐的去做，我自会传话给母亲，让她厚赏尹大娘。”

丽罗是申十娘母亲庄子上的家生子，她娘掌管厨房，也算是半个心腹。

不过是去个太妃宫里罢了，又不是皇帝皇后或是谨嫔那里，作甚要这么小心翼翼，丽罗着实想不明白。

但她虽蠢，却懂得一条道理，申十娘是自己的主子，主子说的话都自有思量。

“是，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丽罗眨巴着眼睛，用力点头，以示她是真的将主子的话牢牢记住。

申十娘长舒一口气，“那行吧，你精心地给我装扮上。”

精心打扮，自然需要耗费大把时间。

申十娘又过了一个时辰，方才收拾停当，来到徐太妃的宫中。

她心里算计着，沈恒还有不久便要下雪，即使其中有诈，徐太妃也不会当着她儿子的面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徐太妃宫里静悄悄的，不像是平日里的样子。

申十娘暗暗攥紧了手帕子，面上却不露声色。

“您在这里等一下，奴婢去请徐太妃娘娘。”领路的大宫女将申十娘安排在殿里，便躬身退了出去。

丽罗环顾四周，脸上一闪而过愠色，却又记着主子说的话，不敢表露出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也没人进殿来，便是连盏茶也没上一杯。

申十娘依旧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可丽罗却再也忍不住，她转身蹲在自己主子的面前，愤愤地道：“主子，这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

丽罗的话再也说不下去，脸一白，把头低了下来。

主子凌厉的眼神像是要噬人，从未有过的威压让丽罗不自觉地噤了声，怯怯地改蹲为跪，矮在了地上。

“行了，赶紧的收起你那副样子，便当自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记着我的嘱咐就行了。”

怕人突然进来，申十娘并没耽搁太久，就让丽罗起了身。

再过了半盏茶时间，眼见着就是沈恒下学的时候，徐太妃方才急急地跑进屋。

“哎呀，你看我，真是该打！竟叫你等了这么久。”

徐太妃牵起行礼的申十娘，语带歉意地说道：“恒儿缠了我好几日，说是要吃鸳鸯奶卷，还非得是我亲自做的才行。”

“他从小就懂事儿，难得嘴馋，为娘的自然是要满足这个要求。”

“鸳鸯奶卷的火候太过重要，必得人一直守着，这才耽误了时间，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太妃娘娘一片慈母心肠，十娘又如何不能体谅。”申十娘浅浅笑着，似乎是勾起了什么温暖的回忆，看着鸳鸯奶卷的眼神倒有些发直。

“我小的时候，祖父下了衙，常常带刚出炉的鸳鸯奶卷，给我和皇后娘娘分着吃。”

祖父常常对她和申妙如说，男孩子是要在风雨里摔打的，越是艰苦的环境越能激发骨子里的血性。

女孩子却是要好生养着的，居移气，养移体。大家闺秀的行止坐卧都需要讲究着，这才能品出丰蕴的气质来。

而不是像一盆浅水似的，一眼便看到了底。

她壳子里的灵魂，虽不是原本的申十娘。可这些已经刻进灵魂深处的东西，却不能轻易忘却。

“十娘，十娘。”徐太妃伸出纤纤玉指，在陷入回忆的申十娘面前晃了又晃。

“太妃娘娘，真是抱歉，一时想起了还未进宫时的事情。”

“睹物思人，这都是人之常情，何必说抱歉。”

“既然做闺中女儿的时候常吃这个”，徐太妃拉过申十娘的手，笑语殷殷地劝慰道：“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玉梅，装两盘端上来，再装一盒子给申答应带回去吃。”

“太妃娘娘也太客气了，这是给恒殿下准备的，十娘又怎好贪了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申十娘眼角一缩，嘴上连连推拒。

“况且这还是太妃娘娘亲手做的，鸳鸯奶卷工序复杂……”

“你啊，就别再推了。”徐太妃打断了申十娘的话，佯装生气道：“再要推辞，只当你看不上我的手艺了。”

“那……太妃娘娘一番美意，十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丽罗看着主子轻轻颔首，便几步上前，从玉梅的手中接过盘子。

“尝尝吧，看看味道如何。”

两人重又入座，徐太妃目光炯炯地盯着申十娘，只一昧地要她尝。

越是这样，申十娘越不敢吃。

便从鸳鸯奶卷的形色味一路说到京城里哪位师傅做的最地道。

眼见得实在无话可说，避无可避，申十娘暗暗使了个眼色给丽罗，想让她上来“不小心”打翻这盘子点心。

主子的吩咐大过天，丽罗狠命咬了下嘴角，身子刚动，殿外就传来了通报声。

“恒殿下回宫。”

徐太妃的注意力立时从申十娘身上转移，看向了殿外。

不过几息时间，一个面相老成的少年走进了申十娘的视野。

“给母亲请安。”沈恒一板一眼的行完礼，就垂下头，并不多问申十娘一句。

“这是皇上的申答应。”知道儿子古板的性格，徐太妃只淡淡介绍了下申十娘便不再提。

“可累了吧，娘给你做了鸳鸯奶卷，吃完了再做功课罢。”

再怎么少年老成，倒底还是孩子心性。

沈恒眼睛一亮，便随着徐太妃的手看向那一盘鸳鸯奶卷。

“儿子谢过母亲。”一边说着话，沈恒的腿不自觉地就往前迈了两步。

眼看着儿子难得流露出这种喜欢，徐太妃面上不忍，“先尝两个再去你那儿吃罢，要么等下不热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沈恒便就破例了一回，从徐太妃指着的盘子里拿了一根奶卷放在嘴里吃着，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

却又不经意看到了同样手上举着奶卷子的申十娘，还有她旁边的那盘鸳鸯奶卷。

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沈恒有些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