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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花无痕》第三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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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悠从小就非常喜欢花,各色各系各种各样,她总觉得每朵花都好像拥有着一段美丽的往事,或是忧愁,或是喜悦,然后她们把自己的往事筑进梦里,太过沉溺,于是她们长成了自己梦的样子,同时也拥有着自己梦的颜色……茗悠懂花,她梦想着要一家自己的花店,她的母亲同她一样做着这样的梦,于是她们母女开了这家花店,而这家花店也成了她的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她的店有着一个别致的名字,这是她和母亲一起取的,名叫“潋滟”。

是汤显祖《紫箫记?拾箫》里的句子:“云母帐前灩瀲,多则过十千枝光滴滴的露影琉璃。”她的妈妈在她幼时跟她一起读过的书里看到这句,她的母亲喜欢,待她稍稍大了些,也对这句子爱不释手。就索性让她们的梦和这个句子有了瓜葛。

婴儿想要一个**,稍微大一些就想要一个拥抱,再大些,想要之物也随之变迁,不同的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这个事实,很多人知道,但不理解——人是善变的动物,于是人们的生活也开始了各种曲折。有的人倾尽一生只是为了回家,有的人不遗余力的只是想要流浪……生活斑斓多姿,有时却异常喑哑。想要拥有一件东西,是人的本能,感觉也是一样。从这种意义上出发,她们母女都是为了感觉可以云端漫步的勇者。

这天雨水着了魔,从白天一直咿咿呀呀呻吟到夜里才敢噼里啪啦的大声聒噪起来。茗悠从自己的花店走出来。习惯性的擎着自己的那把鹅黄色小伞,她黑色的高跟鞋在雨天的画面中显得突兀,但不失优雅,这是茗悠,她总是能自己把自己打扮的恰好。

一路上湿漉漉,黏黏的。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整理了一下那条酒红色绣着精致流苏的围巾——那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在茗悠的眼里,那就是独一无二……她衣领口上绣着的那朵鸢尾的金线在夜色的配合下若隐若现,模糊的东西总有惹人好奇的美感,恍若散发着氤氲的光芒。

一个人的孤单太冷清了。

她关了花店以后就去找斐然了。

行至半路,她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斐然的那条围巾她忘记带了,斐然唠叨了自己很多遍,这次如果她再忘记,她无法想象可怕的后果。茗悠赶紧半路折回,好在尚且不远,一切都还来得及。回到花店,她开了灯,一眼就看见了那条已经被自己精心包好的围巾,正安静躺在深褐色泛着暗暗微光的前台,花店里低垂的复古吊灯很安静,灯光把那些花的影子剪辑成一片一片,投摄在湿润的壁纸上……平日里习以为常的景致此刻是这样淡雅,她突然发现,并且发起了呆,真好看。

看来自己本来缓慢的节奏,终究也会错漏些什么。

雨声更大了一些,她决定过一会儿等雨势小一些再出发。茗悠很喜欢听歌,喜爱音乐和喜爱花一样。她随手打开了音箱,里面放着的正是肖邦的《雨滴》……她喜欢肖邦,也听过肖邦的不少逸闻轶事,其中有一个是关于肖邦的启蒙老师的,她很感兴趣。是说虽然肖邦从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了音乐天赋,但是有别于其他神童音乐家的是,那时的他并不喜欢钢琴。肖邦的第一位钢琴教师是个奇怪的人,他总是穿着淡黄色的大衣和裤子、漆皮长靴以及颜色华丽但很俗气的背心——据他说这是在一个拍卖行买的波兰最后一个国王的衣物。而且他总是带着一支长铅笔,常用来敲那些迟钝和不守规矩的学生的脑袋和手指。他使肖邦喜欢上了钢琴,而且弹得非常美妙。茗悠喜欢肖邦,更喜欢他的这位老师,因为是他让自己迷恋的肖邦成了她喜欢的肖邦的模样。

就像迷恋花儿和音乐,好的东西要有人发现它的好。茗悠每次听到肖邦的音乐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他的这位老师。

就在此时,“丁玲……”的一声,门前的风铃响了,茗悠知道这是有客人来了,可是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客人呢?可这是真的,从滂沱大雨中冲进来一个人,他身上黑色的雨衣不停地滴着水,湿哒哒,以至于刚进门不就周身就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水圈。

他满脸的慌张与急促不说,还大声喘着气。

“你好,请问有雏菊吗?”声音忐忑。

茗悠正忙于沉醉自己的音乐和冥想,果真是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开的是个花店,她不能拒绝客人啊。

花,可以用来欣赏和怀缅;花店,却是一个买卖的场所。

“有。”她答到。

“麻烦你,所有的雏菊我都要了。”那人匆匆地说。

“什么?“茗悠一脸惶惑。

“是的,我都要了。”那人的语气更加笃定了一些。

“好,我这就帮你包起来。麻烦你稍微等一下。“茗悠虽然不太确定,但还是去执行了这看似无理的买卖,赚钱还不好吗?

“您先请坐,我帮您打包。”茗悠给客人找了一把椅子,让他等着。打包那么多花需要时间。

那“黑衣人”这才慢慢地坐下来,取掉了头上雨衣的帽子,确定了这里有花,他的惊慌少了几分。

“这是《雨滴》?”那人道。

“是啊,很应景呢……”茗悠一边回答着一边打量着这个男人,他大概三十五岁左右,皮肤很白,两条浓浓的眉毛好像镶嵌在一块冰上,让人感到寒冷,但是他的眼睛却很漂亮,这在男人中间并不常见,清澈,但却,失了些神彩。

“若在平时,不是雨天,想必会明媚一些。”茗悠偷偷想着。

茗悠心里想着,但总觉得用“漂亮”这个词去形容一个男人,总是显得阴柔,大部分的人都不认可的东西,她虽然敢想,但也只是敢在心里嘀咕嘀咕罢了。

“我也喜欢这首曲子”他淡淡地说,语气又沉又低。

“你是音乐教师吗?”茗悠问。

“不是。”

“那是做保险的行业?”

“也不是。”那人说。

“为什么这样问我?”他好奇地问回茗悠。

“因为我总觉得你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从一进门你就在寻找。”

“可是那跟我的职业什么关系?”男人反问。

“这说明你没有安全感,但是你又想找到,所以我猜想你是不是做保险行业……”茗悠自顾自说,“你知道,当一个人在一种职业里呆的时间久了,身上就会透露出特别。“茗悠手中一支一支的白色雏菊被轻轻拂过,每片花瓣都被打扮得精心,像待嫁的新娘。

“我不是做保险行业的,但是我敬佩那些有勇气做保险行业的人。比如买满某种保险几年就会在那个期限后得到回报……我羡慕他们拥有能够那样自信自己还能活到期限之后的勇气。”黑衣男人解释着。

“你看起来很冷。”茗悠说。

“我只是让自己保持冰点。”男人苦笑着。

“你说话很有意思。“茗悠被这个人的回答惊了神,这是云天走了以后,茗悠第一次有了心情与一个路人交谈。

“包好了,一共一百九十九支。”茗悠说,“这个数字真好……”她淡淡的补了一句。

“谢谢。”

“很喜欢雏菊吗?”茗悠问。

“喜欢。”男人答。

“多喜欢?”

“就像你喜欢《雨滴》一样……”

“你知道我多喜欢?”茗悠更加愕然,疑问的语气中夹杂着被这陌生客人的一些精致的自负引来的不满。

“好音乐是不掺杂人性的,正如好故事不需要梗概。”男人说。

茗悠看着他,不,这次是望着。

她没有想到受离别情绪影响,不太正常的自己在这时说出的话竟然也会同样有一个不太正常的陌生人来应答。

不过反而令她平静了不少。

付完钱,男人推门走了,跟来时一样迅速神秘。

好在茗悠在云天离开的事实下也无心他人琐事,更没有过多精力去计较。

大部分女人都是这样,更何况茗悠?在她的心里,她总觉得,任何与人有关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只是因为生命有了长度,这些毒才得以终止。除非是得到了她信任的亲近的人,别人的毒,都是她断然拒绝的对象。

太致命。

“女人和男人上了床,在男人心里面,其实已经变了。”她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不容否认这种教诲在对她和异性的交往上产生了副作用,她自己也知道,她经常会表现得过度的小心拘谨。

“雨停了。”茗悠对自己说了一声。她拿起斐然的围巾,蹑手蹑脚绕过那些她视若珍宝的花儿,关了音乐,关了灯,关了门。

夜色已然更浓,如墨迹般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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