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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志》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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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杨轩只觉得腰酸背痛,一看姚若和静远,都已经开始收拾,而李伏龙也已不见踪影,说是回家收拾行李,今日就出发。三人同去牵了马车,准备上路,杨轩掏出怀里的几个饼分给他俩充饥,饿了一夜十分难受。出了村子的确有许多车马络绎不绝的朝一个方向走去,想是那一班贺喜的人。看着宾客如此之多,也知道绝对是个大户人家,李伏龙连阿柔家尚且配不上,又何谈人家呢。路上熙熙攘攘的,谈论什么的都有,有的夸两人郎才女貌,有的惊叹夫家家室,有的数落新郎德行不好,还有的骂道纳妾搞这么大排场,好似明媒正娶,全无礼仪规矩。听了一路,才知道这家人也不过是有亲戚在朝,他父亲也是借着光在郡上任职,而这么多宾客,想来都是巴结那个京官的吧。杨轩叹道:“真的觉得李大哥可怜,两人你情我愿,却不能结为夫妻,眼见着她要嫁给别人,想想就心酸。”姚若和静远都相继感叹起来,普通人连自己心仪的女子都不能娶,这天下,尽是显贵豪门的天下。姚若转念一想,安慰杨轩道:“也许那姐姐嫁进富贵人家,日子会过得更好呢,话说回来,她若跟着李大哥,当真会吃很多苦。”杨轩听罢看着姚若道:“你跟着我也会受很多苦啊。”姚若脸一红道:“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跟着你跟着谁!”杨轩拍拍她:“我会拼了命不让你受苦的,我是哥哥嘛。”姚若道:“但愿那姐姐能喜欢锦衣玉食的日子,父亲常说相思苦,若她想念李大哥,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啊。”

日上竿头,路上的车马都走远了,却正撞见主人家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三人遥看那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确实俊俏,后面跟着锣鼓,再往后看不到头,反倒是路旁跟着许多凑热闹的普通百姓,闹着要看新娘子。队伍太大太长,无奈静远要到一旁避开,没一会儿,载着新娘的舆车披着红纱来到他们面前,紧跟着的,还有路旁人群里,那个高声呼喊的李伏龙。李伏龙个子不高,所以一路跟着迎亲队,一路要按着行人的肩膀才能看清车里的阿柔。锣鼓声太响太闹,喜庆欢愉的曲子不绝于耳,行人起哄的声音太吵,呼喊祝福的声音延绵不绝,以至于李伏龙口口声声呼喊的阿柔淹没在良辰吉日的喧闹中,也正巧,碰上眼前驾车的静远一行,杨轩叫他过来搭车,好看得清车上身着嫁衣,浓妆素抹的阿柔。杨轩问他:“你不是要去投军么,怎么还没走。”李伏龙道:“送完她这一程,我便走。”说罢继续呼喊,许是阿柔听见了,也许是她相信李伏龙就在身边,就那么一刹那,她目光到处,正是这辆在路边人群外艰难行走的马车,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李大哥。她猛地掀开红纱,高兴地笑着凝望着李伏龙,路人总算看清了红纱后面新娘子的面貌,无不惊呼,人群中一阵骚动,都羡慕着新郎的好福气。而阿柔笑着笑着,双眸闪烁,两行清泪泼洒在皎月般光洁的脸上,划过红唇,更点缀了几分娇艳。李伏龙早已泣不成声,却也依然努力的做一个笑脸,一面看着阿柔,一面好似自言自语,又似像杨轩他们炫耀似地轻声道:“阿柔真好看,今天格外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阿柔这么好看的样子。”这句话听得杨轩心里一紧,静远在一旁一边赶车一遍摇头叹气,姚若见状也早已哭了起来。是啊,阿柔好看,可这一身红妆不为你,再见应是他人妇,锣鼓喧天,宾朋满座,却叫人无语凝噎,泪眼相看,从此咫尺天涯,人各一方。静远也不忍心看,只道:“都道相思苦,泪眼相见欢,红尘参破处,青灯常相伴。”

人家正主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叫人过来看看情况,杨轩远远地看见一行十几个人朝他们走来,为首的还是昨日打李伏龙的那个大个子,他一见车上的李伏龙便眉头一皱,喝到:“李伏龙!又是你!”李伏龙半晌才听到这一声恫吓,回过头来两眼无光的看着他,大个子一见李伏龙两眼通红,神色呆滞,长叹一口气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听大哥一句劝,死了这条心吧!”李伏龙哀求道:“让我,让我再多看她一会儿吧,我就看看。”那大个子为难道:“你不要惹事,我盯着你呢,你若敢轻举妄动,我废了你!”转身招呼身后随从离开。李伏龙也不在喊叫,就那么一直盯着看着。

没多久,静远一行随着迎亲队伍进了城,宾客蜂拥而至,差点挤破了城门,李伏龙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婚礼。正好静远一行也要在城里投宿,便随他一起,也免得他真的惹出事端。到了人家门前,人家高朋满座,张灯结彩,门口管家收着请柬,李伏龙破衣烂衫背着个破包袱,只能在门外远远地望着。院子里待众人坐定,新郎见新娘满脸眼泪,哭花了妆,目无神色,若有所思,面露愠色不好发作,仍按规矩,夫妻坐下,身前摆上一口鼎,共食鼎中之肉,唤作同牢。随后两人各执一只合卺杯,相对而饮。最后新郎解下阿柔头上的红缨,两人各取一段头发,以红缨系之,礼毕便为结发夫妻。看到这一直在门外的李伏龙终于忍耐不住,疯了似的哭嚎着就往府里冲,那大个子一直盯着他,急忙出门来按住他,杨轩和静远也拉住他。这一叫惊动了院子里的客人们,随即议论纷纷,主人家老爷脸上挂不住,骂道:“哪来的野狗在门前狂吠!来人,乱棍轰走!”阿柔侧目而视,望见门外嘶喊的李伏龙,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随即转过身去,不再回头。大个子没再打他,而是将他拖远了,丢在一边,叹口气便走了。

三人将李伏龙拖到了客店,任凭他一个人呆坐着,也不再管他。第二日一早,杨轩一行还要赶路,也不便在此耽搁,何况与李伏龙萍水相逢也不必为此事太伤脑筋,于是要找李伏龙告别。出门来看,李伏龙已收拾好了,精神抖擞的坐在外面,待几人出门来急忙起身作揖,鞠了一躬,道:“多谢几位,多谢小兄弟,某即刻启程,我们后会有期!”眼前李伏龙像从未经历昨日的一切,今早好像换了个人,杨轩不禁问道:“李大哥,你没事儿吧?”李伏龙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咱们就此别过了!”简短的告别后,李伏龙大步流星的离开,反倒让杨轩他们有点意外。自从离开周家庄,杨轩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世人都是如此,各有各的苦难,望着李伏龙落寞远去的身影,再一想昨日欢天喜地的婚礼竟如此凉薄。马车上,眺望远方的杨轩,不经意间抓紧了姚若。

过了两天,三人终于到了一处树荫浓密的山脚下,远处一块低矮的石碑上,刻着两个篆字,天台。石碑旁有处小路蜿蜒而上,静远就调转马头,由此朝山上去了。此处此处林深叶茂,清净悠远,有百尺飞流,有万丈青峰,泉涌若环佩之音,风来似游龙之状,清新怡爽,静谧流荒,着实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山腰上忽然出现一个亭子,随即传入耳朵的是鼾声如雷,一股子酒气熏天,原来亭子里一个大和尚喝醉了,倚在柱子上睡觉呢。马蹄声嗒嗒作响,吵了那和尚的清梦,他眯着双眼,晃晃悠悠起身来骂:“哎!那,那边的!此处乃是天台山,是,啊,是修佛的去处,你们,你们是何人啊,怎么闯到这来了?”静远一见他便道:“竟是这厮,混账东西又偷着饮酒撒泼!”那和尚见这几人没理他,径直朝山里走,气道:“呔!几个鸟人还不停下!佛,佛爷问话,听不见么?你若硬闯,休怪洒家不客气!”静远怒喝:“孽障!你又出来耍混!还不速回山上!”那和尚怕是不清醒了,也听不得静远说些什么,抄起一旁的方便铲,纵身一跃,直冲向马车。静远暗道不好,这孽障发起狠来着实难缠,外加他天生神力,真元浑厚,内力极强,若是叫他贴上来,这马车算废了,这两个娃娃和这瘦马也完了。不容他多想,静远也蹭的弹出去,运足了气力一拳招呼上去,打了那和尚个措手不及,叫他腾地一下落回亭子,砸起一地烟尘,静远欺身追至,一样落在亭子中,那和尚一个鲤鱼打挺便要还击,静远刚落地便见那大和尚沙钵一样大的拳头带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当即闪开跳出亭子,那和尚一拳扑空,砸在了柱子上,静远落在了马车边上,刚一着地,那大和尚一拳砸烂了柱子,顷刻间那亭子轰然坍塌,把他自己埋了个瓷实。这一拳着实吓坏了杨轩,这人到底多么强悍?静远之强他是见过的,可这大和尚年纪轻轻丝毫不逊色,甚至如果与静远贴身肉搏,怕是静远决占不到半点便宜。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大和尚从瓦砾堆里径直冲出来,灰头土脸却毫发无伤,只是用力摇了摇脑袋,好似清醒了许多,揉了揉眼睛,慢步走到静远身前,静远则准备招架,不敢怠慢,而那大和尚仔细瞧了瞧,忙施礼道:“静远师傅!”话音刚落,只见远处窜出一个人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那大和尚面前,砰地一声,激起漫天尘埃,这种气势,杨轩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尘埃散尽,杨轩看见的,是一个矮小的笑面老和尚,面色红润,须发皆白,看起来年纪很大,精神却很足的样子。那人训斥大和尚道:“道显,你又胡闹!马上和我回山,非好好教训教训你!瞧你闹得,我这好好的亭子!”又转过来对静远道:“这畜生没伤了你吧?”静远笑道:“师叔说笑了,小侄虽武义疏松,却也不至于为他所伤。”那小老头哈哈大笑:“无事甚好,无事甚好!你总摆弄那些草药,我以为你挡不住他的。这畜生莽撞得很,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真元,十分强悍,常人难以招架。他性情又乖张嗜杀,戾气颇重,没事还是绕着走的好。”静远连声应允,那老头随即给了那那道显一个暴戾,喝道:“还不走!告诉你,这个亭子,你修!”说罢两人便走了,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实在是高人,看的杨轩目瞪口呆。静远又回到马车上,杨轩急忙问道:“静远师傅,这两人是什么人啊,这么厉害啊,那大和尚怎么做到打倒一座亭子的?那老头又是谁啊?您叫他师叔,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得多大啊?”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静远晕头转向,静远笑道:“慢慢来慢慢来,我一个一个回答你。”话音刚落,姚若又道:“静远师傅,我们进山这么久了,还有多久能到啊?”静远道:“嗯,还有很久呢,估摸着,天黑之前吧。”两人惊到:“啊?还有这么久呢?”静远道:“是啊,还很远呢,山大啊。那个叫道显的和尚,是我一个师兄下山时收下的徒弟,但是师兄圆寂了,我那个师叔法号清寂,年纪嘛,自然是很大了,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反正我山上出家时就觉得他很老了,还有掌门师父也是一样,掌门法号清空。至于武功嘛,那个叫道显的晚辈上山前就是习武之人,而且武义奇高,他二十多岁就能与我交手不落下风,实在是奇才。师叔和师傅嘛,不用说,以我的水平根本就是学了个皮毛,我根本看不透他们到底有多厉害。”杨轩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像那么厉害啊。”静远大笑:“你啊,远着呢!别说那么高深,就说道显,你要像他一样,最少十年,前提是你是个学武的旷世奇才。”杨轩一听泄了气:“那我什么时候能报仇啊。”。静远安慰道:“我看你筋骨,观你秉性,虽不敢说旷世奇才,却也当是个中好手,是块材料,你肯潜心学武,刻苦勤奋的话,差不了,早晚是个高手!”杨轩勉强高兴了些,又问道:“那您和道显比如何?”静远道:“三七开,他七我三。”杨轩追问:“那卢崇呢?”静远道:“你说你那仇人?四六开,他四我六。”杨轩又叹道:“以那大和尚的本事,我怕是进不得他身,卢崇竟比他还要强上一分,我如何敌得过他。”静远道:“你不是已经废了他一只手了么。如果只是杀人,当真做到出其不意,就算敌不过他,也不是没机会。只是他虽在我们这吴越蛮荒之地为官,听他口音,观其举止,莫不似关中贵族,若他倘真是豪门贵胄,必定势力滔天。光天化日,将兵五百,招摇过市,其猖狂如此,你想偷偷结果了他,难啊。何况你这废了他的手,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必然时时防备,你更难下手。”杨轩看了看一旁的姚若,长叹了一口气。姚若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哥,咱不急。”杨轩坚定道:“我迟早杀了他,杀了他全家,为咱周家庄报仇!为你爹我爹报仇!”说罢,一股杀气腾然而起,静远都不觉打了个寒颤。随后杨轩又对静远道:“静远师傅,我能朝你们要点东西么?”静远道:“你说,只要我们有,应该没问题。”杨轩看着姚若道:“我想要些白布,做两件孝服。守坟是不可能了,在不披麻戴孝,守丧三年,是为人子女之大不孝。”静远道:“这简单,况且这山上本就是清净之处,平日里除了那道显嗜酒如命以外,也都是粗茶淡饭的清淡吃食,三餐有粥,倒是适合你守丧。”杨轩和姚若道了谢,不在言语。

上山寺院里,清寂罚了道显后直落在正殿中,他向前几步,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正在打坐的清瘦老和尚,颧骨颇高,双眼细长,听有人来,缓缓睁开眯缝着的双眼朝外喊道:“开门!一会儿有客到!”清寂急道:“嘿!你知道了!个老怪物!”那瘦和尚轻蔑一笑:“你不也一样,老不死的,谁也别说谁。”清寂问道:“你怎么看?”那瘦和尚道:“红尘大梦戏一场,你我皆是戏中人啊。”良久有吐出两个字:“定数!”

(考研二战中,佛系写书,可能十天八个月也没有一章,不小心看到拙作的朋友们收藏评论什么的,来点儿啊,给点回音,给点动力啊,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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