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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观海传奇》第5章 第三十回 幽谷鹿鸣清泉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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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韩世聪随着那紫衣侍女走入长廊之后,周芷若便一直在阁楼中端坐等待,手边的茶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她却始终没有动过一口。过得片刻,忽听得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着青色大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阁中。此人生得一张四方脸,神情倨傲,目光如炬,身材壮实,虎步生威。周芷若斜眼瞥了他一眼,目光便移向窗外。只听那紫衣丫鬟小茹娇声道:“你怎么来了?”那青衣男子向她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道:“晚上好,小茹姑娘,宋某此番前来,乃是要向圣姑汇报一些重要的情报。”小茹笑道:“你先坐坐,圣姑正在屋中和贵客叙事,待方便之时,便会让阿柳和阿杨去通报她老人家。”青衣男子也不多问,依旧是客客气气地道:“有劳小茹姑娘了,我在这里等等。”

周芷若听他语音十分熟悉,微一思索,便即恍然:“这人应该就是那青龙堂长老宋剑涛了,当初在小珠山听过他说了很多话,决计错不了。”既知身份,下意识地又瞥了他一眼。宋剑涛初进阁楼,一路小心翼翼,暗自盘算如何向圣姑禀告一些事情,并未注意到椅子上的来客,此刻和小茹对话完毕,目光才转向周围,忽见周芷若一脸漠然地瞥了自己一眼,顿时心头一震,嘴角微微一扬,道:“想不到竟能在这里碰见大名鼎鼎的枪圣姑娘,真是幸会幸会。”说完又拱了拱手。小茹见他认错了人,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周芷若慢条斯理地抢先道:“原来是老朋友宋长老,请恕秦某眼拙,刚注意到有人进来,幸会幸会。”她说此话时,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身子却一动未动。小茹听她如此一说,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觉不便多言,当即退开一旁,心下倒也暗暗觉得好笑。

宋剑涛见周芷若说话时眼睛几乎都没往自己这边看,而且神情冷漠,言语之间显然也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有气。他本是个目中无人的剑客,自带几分狂傲之气,忍不住哼了一声,但此刻毕竟身在圣姑的阁楼之中,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看了小茹一眼,道:“既然秦姑娘都来了,那位和圣姑交谈的贵客莫非便是杨玄杨老弟?”小茹微微一愣,只听周芷若依旧抢先道:“过会不就知道了,难道和我一起同行的只能是杨大哥吗?”宋剑涛沉默了片刻,忽又哼了一声,低声道:“秦姑娘,你杯中的茶水怎么动也不动?是嫌太凉了吗?”周芷若冷笑道:“宋长老可真是闲不住嘴。”正说话间,只见眼前黑光一闪,一柄未出鞘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横在二人座位之间的长几上,长几上的两只茶杯和一个茶壶居然不偏不倚地立在剑鞘之上。

周芷若轻哼一声,心道:“这家伙是在显示功夫,不过他这一手剑法倒是俊得很。”只听宋剑涛悠悠地道:“也不劳烦小茹姑娘重新添水了,我来给贵客热热茶。”右手猛地往剑柄上一撘,片刻之间,那乌黑的剑鞘竟已被烫得微微变色,又过片刻,两只茶杯里的茶水已开始散发热气,跟着那茶壶盖子又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缕白烟从壶嘴缓缓冒出。他这手功夫一露,小茹以及在场的绿衣丫鬟个个花容失色,有几个已忍不住惊呼起来。

周芷若显然也已体会到对方内功深湛,实乃一流高手之境,秀眉微微一蹙,心道:“这宋剑涛身为暮月教第一大堂青龙堂的长老,武功着实不可小觑,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堕了我峨嵋。。。哦不,铁英山庄的威名。”想到自己仍在冒充秦缃绮,忍不住露出笑意,道:“宋长老性如烈火,自然爱喝滚烫的茶,而小女子天性好静,还是温和点的茶水更合口味。”说着便伸手按上剑鞘的另一端。围观的侍女见她一只纤纤玉手就这么往那烫得发红的剑鞘上伸去,更是吓得面色惨白,待得她的手掌按住剑鞘,发出“嗤”的一声,那些侍女早已转身的转身,蒙眼的蒙眼,根本不敢再看。

伴随着几缕白烟顺着周芷若的指间窜出,那剑鞘逐渐冷却下来,周围躁动的空气似乎也逐渐沉静了下来。侍女们偷偷瞥了几眼,见二人均无异样,均是面面相觑。小茹心想:“峨嵋派周掌门确实名不虚传,不知那枪圣秦缃绮可有这等功力?”她当初虽随着圣姑前往轩烽台观战,但那时秦缃绮和冯千月均是以琴音对战,外行人实在难以瞧出蕴含其中的深奥道理,因此也无法断定二人功力究竟相差几何。而此时宋剑涛早已疑心大起:“怎么短短几个月不见,这姓秦的内功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莫非她是有了什么奇遇不成?”虽是疑窦丛生,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暗施功力,与对方的内劲相抗,然而仅过得片刻,便觉得对方的内力连绵不断,似乎永无止境。这份内劲显然与自己的刚猛内力截然相反,偏重阴柔一路,刚柔相交,刚猛的一方总是显得咄咄逼人,但阴柔的一方往往会趁虚而入。

此时此刻,宋剑涛终于明白自己遇到了生平罕见的强敌,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青龙堂堂主,短暂的惊诧过后,已然安定自若,深吸一口气,将九成内力凝于右手之上,刚猛的内力仿佛瞬间在剑鞘表面形成了一堵火热的气墙。宋剑涛的独门内功名为“凤行天阳功”,修炼到一定程度时,体内的真气仿佛被点燃一般,此内功若想修得大成,须得长期经历炼狱般的痛苦。宋剑涛花了整整二十年才将这凤行天阳功练至圆满,整个人便如同一座火山一般,周身内息就像是缓缓流动的岩浆,各处要穴仿佛是一个个火山口,一旦全力施展,无疑等同于火山喷发,这份力道简直是势不可挡。从他混迹于西域武林开始,已有无数高手葬身在他烈火一般的掌力之下,虽比起他真正的成名绝技“腾蛟剑法”还不算什么,但也足以震慑群雄了。

然而周芷若的九阴神功终究是中土武林集大成之果,任凭对方的邪功如何强劲,总能将其化为无形,九阴真气所到之处,几乎无孔不入。两股极强的真气在这剑鞘上交汇,二人周围的陈设已开始颤抖起来,甚至连阁楼的地面也微有异样,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剑鞘以及放置其上的茶壶茶杯却是纹丝不动。众侍女见此情景,早已躲至墙角。小茹虽和她们一同躲开,但仍是缓了一口气,娇声喝道:“宋长老,不可无礼,还请速速收手。”宋剑涛脸上不禁冒出丝丝冷汗,此时此刻,二人内力相交,一方若是擅自松手,必定非死即残,心下暗道:“这小茹姑娘根本不懂武学之道,既然事已至此,即便圣姑怪罪下来,也总好过丢命。”

周芷若所想的则是另外一回事:“这宋剑涛的内力虽不及九阴真气博大精深,但贵在强劲厚重,若是斗久了于我虽无大损,但终究也是空耗内力,眼下这摩苍宫之行不知是福是祸,不可在此浪费精神,不如早些结束争斗。”心念此处,暗暗加深了力道。只听得“叮”的一声,剑鞘上的茶壶茶杯突然笔直地向空中窜出,发出“嗤嗤”的声音,显然这些器具即将被二人的真气击碎。

围观的众侍女见此情景,均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脸,生怕茶具的碎片将她们的脸蛋割伤。然而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两只茶杯和一只茶壶竟然都是轻飘飘地向下缓落,并未爆开,只是表面均裂出了一些细纹。几滴茶水顺着裂纹缓慢地渗出,刚滴下两滴,茶杯茶壶便已安然落在剑鞘之上,连位置都几乎和先前不差。

周芷若如星辰一般的双眸此刻也不禁瞪得有些大了,心下暗奇:“这是怎么回事?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道横穿了进来。”既生疑惑,便缓缓将内力撤开,不再与对方相抗。只听宋剑涛冷冷地哼了一声,借着二人罢斗之际,一把将几上长剑抓于手中,缓缓站起身来,面向二人身后的窗户,笑道:“好一手‘澹澹功’!杜老弟,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叙?”话音刚落,只听得附近传来一阵轻笑,跟着白影一闪,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已站在阁楼中央。

周芷若冷眼瞧了瞧此人,但见他约莫三十左右年纪,生得一副俊美之面,身形健壮,鼻梁高耸,留着淡淡的八字胡,嘴角始终带着自信的微笑。此人飞身入阁,鬓发飘起,加之白袍宽松,衣角微扬,乍一看去,倒是颇具仙气。宋剑涛露出一脸勉强的微笑,冲周芷若稍一示意,慢条斯理地道:“这位是我们白虎堂的杜老弟,他向来喜欢钻窗户,有门也不会走的,本教四大长老之中,就数他。。。”话未说完,就被这白衣青年笑着打断道:“你这话说得实在太俗,远方佳客在此,还是我来自我介绍吧。”说着转身冲周芷若拱了拱手,又道:“在下杜让,‘白芷杜若’的‘杜’,‘周王陟乔岳,列辟让英声’的‘让’,峨嵋派周芷若姑娘,在下的名字和阁下的闺名倒也颇有瓜葛。”

他此言一出,宋剑涛不禁大惊,失声道:“什么?你说她是谁?她不是铁英山庄的秦缃绮吗?”杜让皱了皱眉,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眯着眼道:“你就不能声音小一点么,这样大吵大嚷,也不怕唐突了佳人。”周芷若见他表情夸张,心下觉得好笑,但对其仍存着十分的戒备之意,神色却依然恬淡如水,波澜不惊。此时众侍女早已就位,小茹笑道:“还是杜长老眼力好。”杜让冲她微笑点头,道:“这位周姑娘貌若天人,眉宇之间自有一派宗师的气度,那秦家小妞属于带着些江湖气息的大家闺秀,在凡夫俗子眼里,或许你们两个很相像,但在我的吊纹虎眼之下,这区别可就大了。”

宋剑涛冷笑道:“按照老弟的作风,多半和那什么‘吊纹虎眼’无关,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暗中跟踪人家峨嵋掌门了?”杜让嬉皮笑脸地道:“还是老哥了解我,我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作为一名大盗,轻功自是我的基本素养,跟踪个把人更如家常便饭一般。”宋剑涛冷冷地道:“连圣姑的客人你也敢跟踪,老弟的胆子可是越来越肥了。”杜让笑道:“彼此彼此,老哥还不是一样和圣姑的贵客动起手来了?若非在下来得及时,怕是这茶水都要溅得佳人一身。”周芷若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起劲,虽多半是玩笑,但争锋相对之意却也再明显不过,心下暗想:“这俩人一个是青龙堂长老,一个是白虎堂长老,虽是兄弟相称,但显然话不投机,却不知那任大欢、魏星海和他们关系如何?”

宋剑涛忽然表情一变,微笑道:“本教当之无愧的西域第一大盗,这次忽然驾临‘暗香阁’,是不是有什么宝贝要献给圣姑?”杜让笑道:“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空手来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玉制的茶杯,放于掌心,道:“这是一只战国玉杯,是在下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掘了几十处古墓得来的,着实是一件宝物。”小茹女孩心性,忍不住率先走上前去,刚看了一眼,便发出惊叹之声,道:“当真是千年磨砺,温润有方,这可真是宝玉中的宝玉!”

杜让嘻嘻一笑,指着玉杯的边缘,接口道:“更难得的是这杯口,简直是浑然天成,打磨得细滑无比,就像是千年的雨水冲刷而成的,几乎都看不出人工的迹象。”小茹连连点头,道:“这玉杯可有名字?”杜让道:“既是盗墓得来,自然是初见天日,就算原本有什么好听的名字,咱们也不知道。”顿了顿,又道:“不如就让在下给它起个名字吧。”小茹道:“杜长老才高八斗,倒也担得起这个任务。”

杜让微微一笑,转向周芷若,举杯道:“自古好物配佳人,这玉杯不如就叫‘若盈杯’如何?”小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可以可以。”宋剑涛则站在一旁,冷笑道:“杜老弟用圣姑和峨嵋掌门的名字来命名此杯,一下子讨好了两位佳人,在下佩服。”杜让笑道:“老哥显然还未明白此名的内涵,所谓‘若盈’,就是‘仿佛装满了’的意思,此杯聚天地之灵气,载万物之精神,即便杯中无茶无酒,也是‘满溢’的状态,便如江海下百川。”小茹再次拍手笑道:“杜长老大才,圣姑得见此杯,定然欢喜无限。”

周芷若起初对杜让的反复示好并不在意,一直漠然视之,此刻听他解释“若盈”的含义,顿时想起了什么,忽然站起身来,道:“等一下,这么说来,你们这位圣姑的名字里是有个‘盈’字是吗?”她冷不丁防这么一问,宋剑涛和杜让一时哑然,均眼望着小茹。小茹抿嘴一笑,道:“没错呀,反正此间也没有外人,说了也不打紧,圣姑她老人家闺名里确实有一个‘盈’字,我们教主常唤她‘盈儿’。”周芷若心头大震,只听杜让接口道:“当然啦,也只有教主敢这么称呼,我们这些人平时可不敢直呼其名。”周芷若道:“那她。。。那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圣姑她老人家贵姓?”宋剑涛、杜让和小茹面面相觑,小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这我们可就不知道啦,在我们暮月教,教主和圣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是没有人敢去随便打听的。”说着斜眼看了宋剑涛和杜让一眼。宋剑涛点头道:“那是自然。”杜让笑道:“我的胆子当然也没有宋老哥说的那样肥。”

周芷若秀眉微蹙,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杜让笑道:“周掌门似乎心事重重。”周芷若抬起头,微一侧目,跟着淡淡一笑,道:“我在想,宋长老给圣姑带来了重要的情报,杜长老给圣姑献上了美妙的玉杯,本座远道而来,该送些什么给圣姑好呢?”也不等其他人答话,便冲着小茹招了招手,又道:“可否给我倒一大杯清水?”小茹不明其意,忙依言而行,用一只硕大的瓷杯盛来一杯清水。周芷若一只手端起瓷杯,另一只手指着茶几上的茶壶,道:“方才在下不慎将这茶壶震裂,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该当弥补才是。”说着便伸手按上壶身。此时茶壶中的茶水早已顺着裂纹流干,茶几上到处都是水迹,只见周芷若纤手微微一颤,壶中的茶叶立时飞出,尽数掉落一旁。

围观众人虽不明所以,但见她出手震飞茶叶,而那早已裂纹遍布的茶壶居然没有碎开,均是大吃一惊。宋剑涛心道:“她这手功夫巧劲十足,实不亚于杜让的‘澹澹功’了。”而此时杜让已然拍手叫好起来。周芷若举起那装满清水的瓷杯,柔声道:“茶水和茶叶都已去除,现在该加入纯净的水了。”说着便将清水缓缓倒入壶中。众人凑近细看,更是瞠目结舌,但见一大杯清水全部倒完,竟没有一滴顺着裂痕流出壶外,只有几缕寒烟顺着壶嘴飘出。杜让惊道:“这。。。这水莫非刚倒进去就已经冻结了?”

周芷若将瓷杯放在一旁,伸手抓住茶几,朗声道:“大功告成,现在请将我们的礼物取出,赠予你身边的人吧!”说着微一使力,茶几顿时被远远推开,直朝着那幽暗的走廊移去,走势甚快,但上面的茶具却丝毫未动。待得茶几刚进入走廊,只听得“咚”的一声,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黑暗中伸出,搭在茶几边缘,茶几顿时停住。这只骨节明晰的手随即轻轻将茶壶举起,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之上。众人的目光随之聚集,只见那捧壶之手似乎轻轻颤动了几下,一阵清脆的响声传来,那早已裂纹遍布的茶壶居然在他手中完全化为了细末。随着碎屑散落,一只棱角分明的冰壶出现在他的手上。

韩世聪缓缓从暗处走出,微笑道:“古人吟‘一片冰心在玉壶’,今人有‘一方玉人赠冰壶’,这是替师父送给你的。”说完便将冰壶递给身边一人。淡粉色衣衫伴随着轻缓的步子微微飘动,圣姑庄重却又带着笑意的俏脸也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宋剑涛初时并未认出韩世聪的面貌,待稍作观察,蓦地一惊,心道:“竟然是他!这家伙的头发怎么变黑了?”下意识地握紧了剑鞘,但表面上仍是十分恭敬,躬身道:“宋某见过圣姑。”顿了顿,又道:“想不到是铁英山庄的少庄主来了。”韩世聪道:“自小珠山一战已有数月,宋大侠别来安好?”宋剑涛道:“托教主和圣姑的福,在下一切尚可。”周芷若仔细端详着圣姑的面貌,但见她姣好的面容着实和韩世聪有几分相似,心中已然认定了那个不可思议的结论,连忙通过“隔江闻啼”传声道:“她。。。她莫非真的就是你妹妹?”韩世聪冲她微一点头,随即又暖暖地一笑,仿佛在向她传达心中的喜悦。

周芷若既知真相,霎时间百感交集,既有惊喜,又有疑虑,待要继续传声,只听得圣姑韩盈儿不紧不慢地道:“天色已晚,宋长老可是有要事禀告?咱们长话短说。”宋剑涛道:“是。”向后稍退了两步,毕恭毕敬地道:“启禀圣姑,诸葛玉峰和庞豫今天下午已出发分别前往璇玑门和峨嵋派,昼夜加急,预计两个方向均二十天可到,邀请函的行文完全按照圣姑的意思书写,只字不差。。。”周芷若听他说到此处,心下大宽:“原来他们今天才出发,这样倒也不错,之前我还担心他们会很早到达,还嘱咐静玄师姐招待数日再走,现在看来倒也不必了,他们二十多天到达峨嵋,稍停两日,回来时便无须昼夜兼程,差不多两个月便能到达坐忘峰,这样静迦一行和静玄一行也不必互相等待过久。”只听宋剑涛继续道:“至于铁英山庄,属下已将行装整点完毕,原定今晚便可出发,不过。。。”韩盈儿柳眉一扬,道:“不过什么?”宋剑涛看了看她身旁的韩世聪,又微微瞥了一眼周芷若,正欲开口,便被韩盈儿抢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他们两位是我的客人,和你此行没有关系,庞豫不必召回,你也务必前往胶州。”宋剑涛埋头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出发!”说完立刻转身,朝着阁内众人稍一示意,便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韩盈儿也不多看他一眼,而是微笑着对杜让道:“你手中这只玉杯可真是漂亮得紧。”杜让嘻嘻一笑,道:“漂亮就对了!这是杜某献给圣姑您老人家的礼物,美其名曰‘若盈杯’。”韩盈儿伸手接过,笑意更甚,道:“杜长老神通广大,一般人偷不到的东西,你往往都能信手拈来。”杜让昂首道:“为盗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话未说完,便被韩盈儿打断道:“眼下盛会在即,你这位千里眼、顺风耳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哪里也别去了,你门下那些弟子整日不见你的踪迹,习武的状态也是大不如前,难道还想要我替你管教他们不成?”她说此话时,笑容已然收起,神态变得极具威严。

杜让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慌了神,忙摇手道:“岂敢岂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拜托大欢兄替我料理堂中事务啦,莫非这家伙。。。”韩盈儿冷笑一声,道:“任大欢?你还真是‘拜托’对了人,这家伙自己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风雷堂都管不过来还能有功夫帮你?嘿嘿,眼下他更是连人影都找不到了。”杜让惊道:“什么?他。。。他没在。。。没在那里了?”他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瞧了韩世聪和周芷若一眼,神情十分警觉。

韩盈儿漫不经心地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了解他的去向,反正朱雀堂的兄弟们已经去找他了,多半近期也就寻着了。”杜让道:“要不我也去帮帮忙?毕竟。。。”韩盈儿忍不住又笑了笑,道:“你就算了吧,你们两个呀,就是属于那种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平时懒散惯了,也怪我和教主,对你们两个太过宽容。”杜让苦笑道:“教主和圣姑宅心仁厚,宽宏大量,恩泽万众。。。”韩盈儿不想听他说完,便摇了摇手,道:“你赶紧回你的白虎堂去吧,也不看看现在都多晚了。”顿了顿,又微笑道:“你的玉杯我很喜欢,多谢了。”说完便即转身,背对着他,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杜让自然十分识趣,朝着众人挨个作揖,跟着身子一闪,又从窗户钻了出去。

周芷若似笑非笑地道:“这人挺有趣,怎么来的还怎么走。”韩盈儿转过身来,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道:“要不是这家伙武功冠绝四堂,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们早按教规罚他不知道多少回了,又岂能容他这般。。。”话未说完,仿佛惊醒了一般,连忙微笑着走到周芷若跟前,弯腰行了个礼,柔声道:“盈儿见过周掌门。”跟着冲左右挥了挥手,一旁的众位侍女纷纷离开,阁楼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韩盈儿微笑道:“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啦,现在就剩咱们自家人了。”说着忽然拜倒,正色道:“感谢周掌门在哥哥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他,这份恩情,我们韩家永世不忘!”

周芷若连忙俯身将她扶起,道:“不必如此多礼。”五指刚握住对方手掌,便觉得对方竟似十分柔弱无力,显然没有丝毫武功可言,待得对方身子站定,便下意识地向韩世聪传音道:“你妹妹几乎没有什么内力,倒也是奇怪得紧,却不知。。。”她本想说“却不知对方又是如何习得那摄魂之术的”,但想起此刻着实不适宜提及这些令人不快之事,便即打住,不再多说。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和韩盈儿短暂地相接,却忽然发现对方正在盯着自己微笑。

周芷若蓦地一怔,却听韩盈儿柔声道:“周掌门是在用传音之术和哥哥说悄悄话吗?”

周芷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霎时间多种念头在心中划过,尚未开口,只听得韩世聪已然惊道:“妹妹,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练过。。。”韩盈儿抿嘴一笑,轻声道:“难道一定是要练过什么武功才能听到你们的对话吗?”说着又快速地眨了眨眼睛。韩世聪和她从小为伴,知她性情素来温婉,也只有和自己开玩笑时才会露出这种竟似于古灵精怪的表情,霎时之间,方才涌出的那一丝戒意已然烟消云散,正欲开口,只听韩盈儿又微笑道:“哥哥,周掌门,你们不用紧张,小妹虽然功夫不行,听不出你们在说些什么,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用心去感应的,至少我能感觉出你们在用暗语对话。”顿了顿,见韩世聪仍是一副略显木讷的表情,笑意更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哥哥,要知道,人在说话时的眼神和脸皮的细微颤动,都是和平常不一样的。人们能够从音律中听出情感,同样的,只要留心观摩,人的面相所蕴含的信息,可比丝竹发出的声音更加包罗万象。”

韩世聪听她这番话说得颇有些耐人寻味,心道:“想不到妹妹的观察力竟是如此惊人!当初在海客村,我一直觉得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还处处以哥哥的身份指点她,现在看来,和真正的她相比,我自己才是小孩。”暗自苦笑,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师父一眼,但见周芷若清丽的面庞此刻似乎显得有些苍白。此时的她,虽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但心中已然升起几分寒意。她嘴角含笑,凝视着眼前这位令人琢磨不透的少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和徒儿故事里的韩盈儿显然已不是同一个人了,暮月教圣姑果然名不虚传,只言片语之间,便足以摄人。”

韩盈儿摇了摇手,道:“算啦算啦,怪我多嘴,破坏了气氛。”似乎也不愿在“传音之术”这个话题上深究,只是幽幽地看了看窗外,脸上缓缓显现出一副温暖的表情,转过身来,微笑道:“今天是正月十五,咱们三个自家人一起团聚团聚,吃个团圆饭。”韩世聪自是乐意,周芷若亦无异议。

这团圆饭安排在摩苍宫顶层的另一处阁楼里,房间布置得亦是十分雅致,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虽不算尽奢,但也足显贵气。屋中只有这“一家三人”,侍女们都远远地站在屋外,没有圣姑的招呼,谁也不敢走近。席间,韩盈儿时不时地说一些当年和哥哥隐居时的趣事,韩世聪则心花怒放地将这些故事逐一润色,周芷若面带微笑,且听且酌,她很清楚地知道,此刻对于韩世聪而言,亲情已然高于一切,尤其这份亲情还是他当初“仇恨”的根源。韩盈儿绝口不提之前和哥哥的那番对话,那描绘出的“霸业雄图”,此刻仍然藏在二人的心底。韩世聪当此团圆之景,自然也不愿多说,毕竟来日方长,善恶是非,自己显然有足够的决断,若有迷惘之处,亦可和师父、杨兄、林庄主等人商议,也不必急在眼下。

酒过三巡,周芷若缓缓举起玉杯,道:“韩家小妹,我单独敬你一杯。”韩盈儿微笑举杯相碰,二人一饮而尽。放杯起箸之际,周芷若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韩盈儿见她面露哀愁之色,不禁奇道:“周掌门怎么啦?是酒菜不合口味吗?”周芷若摇了摇头,低声道:“韩家妹子,不瞒你说,我是在感慨天道之不公。”韩盈儿听她如此一说,忽然双眸放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天道不公?周掌门是在抱怨世事?莫非她有揭竿之意?”略有些急切地道:“愿闻其详。”一面说一面替她斟酒。

周芷若又轻轻一叹,苦笑道:“自打我执掌峨嵋,我派便一直多灾多难,鞑子好不容易被赶走,却又遭遇玄冥帮之厄,好不容易收复峨嵋,镇派之宝倚天剑却又落入西域歹人之手,韩家妹子,你说说,这是不是命运对我不公?”韩世聪听师父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及此事,也缓缓放下杯筷,侧耳倾听。

韩盈儿心中虽略有些失望,但仍能体会到她的难处,毕竟她和她都是女子,那种有追求有抱负的女子,于是微微一笑,道:“周掌门对我韩家有恩,不知小妹能否帮得上什么忙?别处不敢说,但在西域,我想还没有暮月教找不到的东西。”她这番话说得轻声细语,慢条斯理,似乎还饱含着一种柔中带刚的力量。周芷若闭上双眼,摇了摇头,道:“这忙恐怕韩家妹子是帮不上了,实不相瞒,眼下这倚天宝剑恐怕就在贵教的某个角落里。”

韩盈儿微微一愣,道:“此话怎讲?”周芷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微笑道:“倚天剑丢失事关重大,我们曾为此事向璇玑道长求助,据他所说,宝剑似乎在贵教右护法沈空鸣手里。”她这番话说得慢条斯理,柔声细语,但听在韩盈儿的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不由得身子一震,皱眉道:“这。。。这不可能吧,璇玑道长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周芷若道:“从我们离开云观海阁,也不过一个多月,按照道长的意思,至少当时那宝剑是在沈护法手中的,不过我们也未能确切地证实。”韩盈儿喃喃道:“一个多月前。。。一个多月前。。。可能吗?有可能。。。也不大可能。。。”

周芷若稍微顿了顿,又道:“不过呢,前不久我倒是亲眼见过有人手持倚天剑和我叫嚣,此人武功高强,剑法诡异,竟使我未能空手夺刃。”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举起酒杯,又道:“倘若真如道长所说,此人就是贵教的沈护法,那贵教可真是藏龙卧虎了,像他这等武功,当世恐怕已没有几人能是他的对手。”说完便将杯中酒水饮尽。韩盈儿道:“前不久?那是多久?”周芷若道:“也就是几天前吧。”刚一说完,只听得“叮”的一声,韩盈儿手边的筷子应声落地,只听她正色道:“几天前?不可能,那就绝不会是他!”她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似乎觉得有些失态,深吸一口气,神色稍显镇定了一些,低声道:“不过听周掌门的意思,似乎并不认识我们沈护法,你可否说说此人的身段?”周芷若道:“身段?那是属于比较修长那一类。”见韩盈儿的秀眉再次皱了起来,接着又补充道:“此人蒙着面,而且是全部蒙着那种,据我们猜测可能眼睛不大好,或者说可能是个瞎子。”

韩盈儿听她这么一说,神情完全缓和了下来,道:“那显然就不是他了,虽然身材符合,但我们沈护法眼神可好着呢,更何况。。。”她话未说完,忽听得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缓缓传来。韩盈儿大为不悦,冲着门的方向喊道:“谁呀?这么不懂规矩的吗?”门外传来小茹的声音:“启禀圣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跟您汇报,片刻也耽误不得了。”韩盈儿知道小茹的脾气,素来十分守礼,听到是她的声音,便已知有要事发生,听她如此一说,显然更是十万火急之事,于是跟周韩点头示意,便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小茹也不进屋,只是连忙在她耳边嘀咕了一番,说完便向后退了好几步。韩盈儿听完她的耳语,一言不发地站立在门口,连身子也不动一下,似乎是愣住了,由于背对着饭桌,周韩二人也瞧不见她的表情。过了片刻,只见韩盈儿缓缓转身,面色凝重地走到饭桌前,垂首道:“周掌门,哥哥,这会儿教中出了点事,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你们俩先慢用,不用等我。”

韩世聪见她脸色苍白,连忙站起身来,道:“盈儿,你怎么了?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吗?”韩盈儿摇了摇手,道:“不要紧,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说完便向二人行了个礼,快步走出门去,又将门轻轻掩上。周芷若见韩世聪依旧木讷地站着,便轻声道:“你家妹子是个厉害的人物,不必那么担心,更何况你也听到了,这毕竟是人家门户之事,你担心也没什么用。”微微一笑,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刚才我提到沈空鸣,你妹妹似乎也有些紧张。”韩世聪缓缓坐下,叹了口气,道:“她当然会紧张了,师父有所不知,之前在阁楼里,盈儿跟我说了,那沈空鸣在一个月前已经死了。”周芷若着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说什么?他死了?”韩世聪点了点头,道:“至少盈儿是这么说的,当时我只是随口打听了一下此人,她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听,应该也没必要骗我。”

周芷若陷入了沉思,将手中的空酒杯把玩了片刻,忽然皱眉道:“徒儿,刚才你妹妹和我打听那蒙面人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韩世聪奇道:“倒是没感觉出来,师父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吗?”周芷若道:“一开始,我只是跟她说‘有人手持倚天剑’,并没有说此人是蒙面的,按理说,如果你是她,第一反应应该是怎么向我打听?”韩世聪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打听此人相貌了。。。”话未说完,便想起了什么,只觉得心中升起一阵凉意,正欲开口,便被周芷若抢先道:“没错,但你妹妹却直接打听身段而不是相貌,这说明什么?”韩世聪惊道:“这。。。莫非盈儿也没见过沈空鸣的相貌?这怎么可能?”

周芷若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一面轻轻敲着桌子,一面幽幽地道:“在我看来,这摩苍宫内虽然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流涌动,处处生怪,你妹妹能够在这种地方发号施令,实非凡人之所能为。”韩世聪叹道:“今日这一切变数,当真是令我做梦也想不到,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怕盈儿。”顿了顿,又道:“倒不是怕她的心思和手段,而是怕她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师父,这一路走来,不管是别人所说,还是我们亲眼所见,这暮月教中之人均非善类,盈儿终日和他们混在一起,终究。。。”他话未说完,却被周芷若打断道:“江湖之事,实难以善恶之分断言,若是和天下大事有所勾结,那更是是非难料。”她微微一笑,又道:“你妹妹是一个胸怀天下之人,这一点我能看出来,现在我倒是对这个暮月教越来越感兴趣了,这个帮派绝非传言中那么纯粹和简单,肯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隐藏其中。”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过得片刻,轻微的敲门声缓缓响起。韩世聪打开房门,见是小茹带着两名侍女,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周芷若站起身来,道:“我们这顿团圆饭吃得也够久了,如果我没猜错,小茹姑娘是来接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的吧。”小茹微笑道:“周掌门料事如神,小妹遵照圣姑的旨意,接二位贵客前去谷中歇息。”韩世聪奇道:“盈。。。圣姑她去哪里了?她和我们一起去吗?”小茹道:“圣姑让我转达一下对二位的歉意,实是因为有重大教务需要处理,她分身乏术,只得拜托小妹作为领路人了。待她处事完毕,便来和二位贵客一叙。”韩世聪虽见她满面善意,但心中仍是疑窦丛生,正自不知是否应允之际,只听周芷若微笑道:“如此就有劳小茹姑娘了,请带路吧。”韩世聪略有些茫然,只听周芷若已然向自己传声道:“别傻站着了,连你最亲的妹妹还信不过吗?”韩世聪咧嘴一笑,心道:“这暮月教即便是龙潭虎穴,至少盈儿也不至于害我们。”

二人跟着小茹等侍女上了一辆马车,似乎正是来时那辆。蹄声嘚嘚,过不多时,便停了下来。二人缓步走下马车,呈现在眼前的是好大一片山谷,在夜幕的笼罩之下,只能依稀瞧见零星的树木轮廓,月光惨淡,实是无法将眼前的景色尽数呈现。在小茹的指引下,二人绕过一处树林,来到两间华丽的房舍跟前。小茹停下脚步,笑道:“到地方啦,这里就是我们谷中的上房,是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的,你们俩一人一间,这就去歇息吧,明天咱们再见。”刚说完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韩世聪刚反应过来,一个“哎”字还没说完,只见对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韩世聪叹了口气,看着身旁的周芷若,道:“师父,咱们真要在这里歇息吗?”周芷若道:“既来之,则安之,多加小心一些,也就是了,况且有你妹妹在,也不会出什么事。”她说完此话,轻轻一笑,便走进东面那座房舍,随即掩上了门。

韩世聪也不再多想,缓步走入西面的房舍。房中早已点起了十余只烛台,台身皆是金灿灿的,设计得也颇具异域风格。屋中光线明亮,可见墙壁四周皆为玉石所制,雍容华贵之余也不显得俗气。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风物栩栩如生,但瞧笔墨用料均和中土的绘画方式有着很大的区别,仿佛是墨汁中掺杂了油料,而且很明显不是毛笔的作品,整幅画看起来虽少了些写意之气,但画面本身却显得更加圆润。屋中的大床更是别具一格,乃是纯银所制,床身的四角均竖着一根银柱,柱身雕刻着细腻的图案并镶嵌着红色的宝珠,整个床身的线条均是由曲面构成,流畅且富有节奏感,和中土上等的红木大床完全是两种风格的奢华之气。韩世聪也无心细细观赏,简单洗漱之后,很快便吹熄了蜡烛,只身躺在床上,心道:“尽管那沈空鸣已经死了,但倚天剑究竟是不是还在这暮月教中呢?”

屋外忽地传来一阵风声,尽管身处暖乡,韩世聪仍感到有些莫名的心寒,转而又想:“不知盈儿究竟是去处理什么事了?怎的会如此抽不开身来?”辗转反侧良久,只觉得困意丛生,很快便睡着了。次日清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韩世聪朦朦胧胧之间,心下仍觉得有些奇怪:“眼下已是深冬时节,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鸟儿聚集吗?”走下床来,穿戴完毕,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霎时之间,韩世聪已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只见这山谷之中鲜花遍布,茂林繁盛,惠风和畅,鸟儿的歌声充斥其间,漾起一片勃勃生机。韩世聪心下赞叹:“这里简直就如同春天一般,实在太美了!”心情不自觉地开阔起来,那些烦恼和戒心在这片刻之间似乎已消失殆尽。他走出屋外,双眼微咪,大口地吸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心下忽念:“不知师父是否也见到了这番美景?”下意识地便往东面的房舍走去。

待他走到周芷若的房前时,却发现房门早已大开。韩世聪驻足不前,扣了扣门板,先是轻声喊道:“师父,您醒了吗?”见无人应答,便提高了嗓音,连喊了几声,仍是杳无人音。韩世聪心下一凉,连忙走入屋内,只见陈设如初,床铺整洁,而周芷若却并不在屋内。一阵不安之感涌上心头,他再也无暇欣赏美景,左顾右盼之间,却发现地面上有一排浅浅的脚印,一直朝着南面延伸开去,瞧模样似乎便是师父的脚步。韩世聪定了定神,回到自己屋内将两把宝剑背在身后,顺着脚印,径直向着山谷的南方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便跟着脚步的指引进入一片树林,林中青松挺拔,还熙熙攘攘地生长着一些翠竹,竹松交相辉映,倒也是一番奇特的景象。

韩世聪缓步慢行,刚行得数步,忽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似乎是一种茶香。他愈往前走,香味愈盛,过不多时,只感觉周身已被这茶香环绕。他四下张望一番,只见前方不远之处似乎隐隐有烟冒出,而香气似乎便是从那边传出的。韩世聪心道:“莫非是有人在煮茶?这香气还真是挺特别的,几乎令人陶醉。”

他加快脚步,朝着烟雾的方向跑去,很快便瞧见一处模样别致的小屋,整个屋身呈拱形,依稀便是摩苍宫的风格,墙面朴实无华,屋门半开半掩,神秘之中却透着几分莫可名状的亲和感,而在小屋的一旁,放置着一个硕大的铜炉,形状仿佛古鼎,有三足两耳,一阵阵白烟从炉身的小孔中飘出,伴随着沁人脾肺的茶香。韩世聪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赞叹道:“好一座风炉,好一壶香茶!腾波鼓浪,三沸育汤,此间主人莫不是茶圣陆羽转世?”话音刚落,只听得屋内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跟着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韩少侠谬赞,老朽实不敢当!”韩世聪心道:“这人居然知道是我。”未及多想,又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徒儿,进来坐坐吧。”正是师父周芷若的声音。韩世聪心下一喜,笑道:“好的!”便即踏上两步,缓缓打开屋门。

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些竹制的常见家具,唯独那两口巨大的水缸显得颇为醒目。正对着屋门的是一张方桌,周芷若端坐桌旁,俏面含笑,手持一只木制茶杯,正自闻香,而坐在她对面的,则是一个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宽额方脸,美髯飘摆,目光如炬,虽微微有些驼背,但神情之中颇具威严。韩世聪冲他和周芷若各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道:“见过师父,见过这位大哥。”跟着又道:“却不知刚才。。。”那美髯男子呵呵一笑,道:“韩少侠是在找那位‘老朽’吗?正是在下。”韩世聪听他声音与方才那人一样,不由得笑道:“这位大哥见笑了。”美髯男子摆了摆手,道:“嘿,没什么见笑的,老朽已年逾古稀,只是大部分人都看不出来罢了。”韩世聪见他表情严肃,知他绝非玩笑,心下着实吃了一惊:“难道此人竟有返老还童之能?”一时语塞,竟呆住了。

美髯男子指了指桌边的木椅,道:“少侠随便坐吧。”韩世聪见周芷若亦点头示意,便依言坐下,回过神来,只觉得屋中茶香愈发醉人,瞧着桌上的茶杯,只见茶色墨绿,宛如碧玉,液面上漂浮着些许汤华,使得整杯茶显得极富灵气,忍不住赞道:“古人云‘惟兹初成,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多半便是如此了。”美髯男子抹须一笑,道:“韩少侠饱读诗书,老朽佩服得紧。”说着便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跟着又轻轻一叹,道:“不过话说回来,在如今这个年代,懂茶的人并不多了,品茶之人大多将目光都聚集在了茶叶本身,实在是谬之极矣,殊不知这煎茶之水才是重中之重,辅之以恰当的火候,即便是最下等的饼茶,也能煎出最上等的味道。”

韩世聪点头道:“前辈说得没错,《茶经》有云‘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前辈这茶多半便是山水之作了。”美髯男子忍不住拍了拍手,笑道:“少侠真知己也,当下的年轻人心浮气躁,能潜下心来读《茶经》的可真是太少了。”说着看了周芷若一眼,又道:“即便是你师父这等脱俗雅士,也仅窥品茶之径,不懂制茶之道。”周芷若笑道:“在下可不是什么脱俗雅士,早年是渔夫之女,眼下不过是一介武士。”美髯男子双眼一眯,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异,摆了摆手,道:“周掌门太谦虚了,你的母亲薛芸当年可是襄阳城第一才女,便是你父亲周勤,在逃难之前,也是个满腹经纶的文人呢,否则以你母亲之能,怎会相嫁?”周芷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惊道:“练老伯,这是真的吗?从小到大,父亲可从未跟我说过这些,您。。。您究竟是。。。”

美髯男子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微笑着转向韩世聪,抹须道:“说了半天,还未向韩少侠自我介绍,老朽姓练名心,乃是这摩苍谷中的养鹿人。”

韩世聪奇道:“练前辈所指的‘养鹿人’是什么意思?”这位名叫练心的老者微笑道:“眼下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咱们还是继续聊聊这茶吧。”周芷若知他刻意回避和自己父母有关的问题,也不再多问,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表情上却毫无异样,只是笑了笑,道:“练老伯光要和人家聊茶,却始终未曾招呼人家品茶,这般凭空无据,便如纸上谈兵,既无实际意义,亦非待客之道。”练心白了她一眼,道:“怎么,要切磋一番吗?”韩世聪听他语音有异,忙摇手道:“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前辈莫要动怒,师父绝无恶意。”周芷若笑道:“傻徒儿,不用你在这里打圆场,练老伯只是说了这里的规矩。”

韩世聪不明其意,只听练心嘿嘿一笑,道:“没错,凡是想喝这仙茶,必须先和老朽切磋切磋才行,周掌门方才也正是因为赢了在下,才得以品茶。”周芷若道:“我赢了,难道我徒儿就不能沾光了?”练心道:“当然不能,你赢只能算你自己的。”韩世聪看了看身边的二人,奇道:“那究竟是要切磋什么呢?茶艺?还是琴棋书画之类的?”练心稍微抬了抬头,道:“老朽可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所谓切磋,当然是较量武功了。”忽然收起笑容,又正色道:“不过老朽无论如何也不会和韩少侠切磋的,这仙茶咱们谈论可以,让你品尝可就免了,我这里的规矩此时此刻对你不适用。”韩世聪虽对这茶香心生向往,但并非极嗜此道,然而眼下听他如此一说,且态度竟似强硬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不免有气,但仍是温言道:“看来这人和茶之间还是讲究缘分的,前辈能喝,师父能喝,却只有在下偏偏不能,多半还是因为在下道行不够,配不上这茶。”周芷若轻轻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半眯着眼道:“练老伯,您瞧不起我峨嵋派弟子倒也罢了,难道连堂堂铁英山庄的庄主也不放在眼里?”听口气显然是半开玩笑。

练心浓眉一横,但脸上却带着微笑,道:“韩少侠莫要生气,这是对你好,也是对我好。”伸手捏了捏嘴边的胡须,又道:“或许是闻茶闻多了的缘故,老朽这只鼻子倒是特别好用,据我所闻,少侠近来似乎一直在饮用含有何首乌和川穹的酒水,我这茶所用之水和这两种药物犯冲,贸然饮茶恐有性命之忧,少侠若是伤了性命,在下多半也是命不久矣。”韩世聪听他如此一说,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不能喝了,请恕在下方才失言。”练心微笑不语。

周芷若也着实吃了一惊,心道:“我一心想再看看这位神秘老者的武功路数,岂料竟有此节,幸亏徒儿没喝这茶。”皱了皱眉,点头道:“多谢练老伯提醒,没想到这仙茶也会有如此禁忌,这么说来,徒儿还是不喝的好。”顿了顿,又道:“却不知这煎茶之水究竟为何处取用,竟会和这两种药物犯冲?据我了解,一般的‘山水’可不会和药材有任何冲突。”

练心笑道:“这当然不是一般的‘山水’,而是取自一种神泉,名为‘长春泉’。”

韩世聪和周芷若听到“长春泉”这三个字,心下均是一惊:“这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里记载的‘长春泉’吗?亦或仅仅是同名而已?”韩世聪见师父似乎欲言又止,目光中还带着几分示意,于是定了定神,道:“长春泉?这名字倒是颇有仙意,和这片山谷很相称呢,即便外边积雪皑皑,谷中仍是一片春日朝气。”练心微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摩苍谷曾经就叫做‘长春谷’,或者说全一点,就叫做‘不老长春谷’。”

他此言一出,韩世聪和周芷若心下均是惊喜交集:“想不到传说中的不老长春谷竟然便是此处!”跟着又瞬间回忆起《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秘笈中记载的地图,按照图中方位所指,这不老长春谷的位置确实离那缥缈峰不算远,尽管二人来摩苍宫时乘坐的马车无法看到外边的情景,但仔细算来,将赶路的时辰换算成距离,倒也相差无几。这短短的片刻之间,二人的内心世界便如激起了汹涌的海浪一般,但周芷若毕竟涵养颇深,韩世聪也早已不是当年初入江湖的莽撞青年,因此在二人的极力克制下,表情几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周芷若微笑道:“原来如此,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练心奇道:“明白什么了?”周芷若道:“练老伯终日生活在这不老长春谷中,难怪可以长生不老,永远都是中年人的模样。”练心举起面前的茶杯,笑道:“周掌门说笑了,光生活在这谷中可是没用的,所谓不老长春的秘诀,还是在这由长春泉水制成的茶中。”说完将杯中茶饮尽。韩世聪见他这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心下暗自思量:“按照书中所指,这长春泉水应该只是练功时辅佐之用,想不到练前辈仅靠饮用便有如此功效,若是和书中记载的内功搭配起来,却不知会有何等惊人的变化?”只听周芷若道:“如此说来,还真是要感谢练老伯赐予的神泉水了,莫非小女子也能和练老伯一般永葆青春了?”

韩世聪心知师父是在套对方的话,便只端坐一旁,一言不发。练心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仅仅这几杯茶未必能起到太大的效用,来日方长,周掌门今后可多多入谷,时间久了,自然就可以和老朽一样保持年轻了。”周芷若看了韩世聪一眼,叹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徒儿当真就没这等福分了吗?假如他不再服用那些药材,需要过多久才能饮用这长春泉水呢?”练心皱了皱眉,道:“至少也得过个三年五载。”周芷若似乎有些吃惊,随即又微微一笑,道:“那么,到底是三年还是五载呢?”练心“嘿”了一声,摇了摇手,从座位上站起,背对着二人,道:“总而言之,短期内他是不能喝的,周掌门就不必再问了。”

韩世聪虽对医理所知不多,但这长春泉水与川穹等物的冲突竟会有如此漫长的缓和期,倒也大大出乎他的认知,心中疑惑渐增,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然我试一试?”眼见练心正背对着自己,正欲伸手触碰茶壶,忽听周芷若道:“徒儿,今日你虽无缘饮用这仙茶,但既然咱们都听练老伯这般形容了,难道你就不想去亲眼看看这不老长春泉究竟是何等模样吗?反正我是想去一睹仙容的。”韩世聪见师父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在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便将手缩回,笑道:“当然想看了,反正喝也喝不到,看看总是好的,不知前辈可否成全?”

练心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来,眯着眼道:“周掌门是可以去看的,至于韩少侠,还是先胜了我手中这只竹棒再说。”说话之间,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两根五尺来长的绿竹棍。

韩世聪微笑道:“那晚辈就斗胆和前辈切磋切磋了。”说完便站起身来,又回头看了师父一眼。周芷若道:“大家点到为止吧,就像之前我和练老伯比试那样。”也缓缓起身。练心嘿嘿一笑,大步朝着屋外走去,韩周二人紧跟其后。三人来到屋后的一大片草地上,周芷若替韩世聪保管包裹和宝剑,远远地站在一边。练心将手中竹棍扔了一根给韩世聪,朗声道:“来吧,韩少侠,让我见识见识铁英山庄大当家的神奇武功。”韩世聪听他声若洪钟,足见内力深厚,又见他说话之间,周身衣冠隆起,稍显驼背的身子此刻又弯曲了一些,心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倒也不敢怠慢,下意识地回首看了师父一眼。周芷若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传音道:“根据我之前的体会,这练老伯的武功比石长碧略强一些,虽不足为惧,但也不可大意。”

韩世聪精神一振,冲师父点头示意,握紧手中竹棍,面向练心,也朗声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练心微微一笑,道:“来了!”蓦地身子一侧,手中竹棍向前点出,直朝对方肩头打来。韩世聪见对方这一击来得冷不丁防,棍头未至,带出的劲风已将脚下的草地掀得呼呼作响,当即将手中竹棍挥出相迎,这一迎乃是使上了七成绵力,更是以棍代剑,随手将《玄门九令》中“涣”字诀的起手式使出,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两支竹棍相交,竟发出如铁器触碰一般的声音。二人毫不怠慢,均不给对方喘息之机,手中招式层出不穷,转眼之间,只听得杂声交错,两只竹棍仿佛化作两股绿色的气流,将二人周身牢牢笼罩,伴随着飞舞的身法,久而久之,便如同两团绿球在不停地相互碰撞,根本无法分辨谁是练心谁是韩世聪了,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周芷若在一旁观战,虽明知二人仅是比武,绝非以性命相搏,但见二人数十招一过,当真是眼花缭乱,触目惊心,不由得痴了。只听练心哼了一声,忽然向右侧一闪,将竹棍撑在地上,跟着身子借着这瞬间的支力猛地往韩世聪的头顶跃去,在半空中忽又将竹棍提起,自上而下,顺势挥舞,如同手握毛笔,凌空题字一般,浑厚的棍风立时将对方包围得水泄不通。练心这一整套独门功夫名为“千岩洗”,乃是他本人苦修多年自创而成,所谓“木落千岩,秋空如洗”,这套功夫使到极致,便是包罗万象之态,无论手持何等兵刃,均可游刃有余,摧枯拉朽,持棍便是独树一帜的棍法,持剑便是凌厉绝伦的剑法,持刀便是气势磅礴的刀法。眼下他撑棍跳起,跟着又出棍制敌,这一招乃是“千岩洗”中的“百尺竿头”一式,意在出奇制胜,虽是怪异之招,但其中却蕴含着博大精深的内劲,这转瞬之间扬起的棍风已逼得韩世聪胸口发闷。

高手兵刃相搏,当一方始终自上而下掌控局面,另一方便很难进行突破,但韩世聪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见此情形,倒也丝毫没有慌乱,知道对方处于制高优势,自己若仍是以独门剑法迎接,终究无法占据主动,立时心生一计,手中竹棍使出一记“犹”字诀,将对手缠住,跟着瞬间又变换为“敦”字诀的收手式,看准时机,棍头猛地点向对方棍身,这一击虽看似朴实无华,但却已是玄门剑法的精髓所在,内力到处,练心的棍身忽地一偏,身子也随之稍有挪移。韩世聪眼见机会来了,迅速将自己的竹棍撤开,左手探出,使出一记峨嵋派基础掌法,顿时将对方的竹棍笼罩在自己的掌风之下,跟着手掌一翻,将对方棍身牢牢握住。这一下出其不意,练心身子仍在半空之中,而手中兵刃却已被对方攥于手心,这一瞬之间的画面,便如同在放风筝一般。

练心刚回过神来,正欲抽出竹棍,忽觉身子一颤,跟着手臂发凉,体内的真气仿佛正在被慢慢抽走,冷哼一声,大声道:“好家伙,你居然会北冥神功,嘿嘿,却又能奈我何?”正欲调动内息反拼,忽觉一股雄浑的内力顺着棍头又强袭而来,蓦地一惊,道:“这是什么功夫?”连忙撤开右手,左手顺势拍向对方手腕处。韩世聪双手持棍,见对方这一掌来势猛烈,也不敢硬接,便即将对方的竹棍抛出,收手侧身,从容避过,再定睛时,对方早已接过竹棍,厉风呼啸,棍头已然逼近自身不到一寸之处,连忙挥棍还击,顷刻之间,二人又斗在一起。

周芷若见韩世聪似乎占着上风,但却仍是高兴不起来,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不对,不对,这练老伯武功深不可测,与先前和我切磋的时候相比,眼下他的功夫可要高出几个档次了,莫非他之前是在故意让我?这是。。。欲擒故纵之计?”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好精彩的对决,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练先生,您筋骨应该也活动得差不多了,该收手啦,莫要得罪了我的贵客。”周芷若顺声看去,只见一人身着绿衫,粉面桃腮,妙目流盼,正是韩盈儿到了。

练心听得叫唤,眉毛一扬,一副恍然之态,大喝一声:“罢手!”也不理会对手招式,立刻将手中竹棒横在身前,跟着双脚在地上一点,身子便如离弦之箭,顿时飘出数丈。韩世聪见状,也当即收棒侧身,轻轻吁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只见韩盈儿正挽着周芷若的手臂,缓步而来。他微微一笑,道:“盈。。。原来是圣姑大驾光临。”韩盈儿轻轻松开手,跟着使劲鼓了鼓掌,笑道:“韩庄主好厉害的武功,我们练先生居然都无法占得上风,在下可真是开了眼界。”转向身旁的周芷若,又道:“当真是名师出高徒。”韩世聪和周芷若正欲自谦一番,只听练心已抢先道:“圣姑明鉴,这韩少侠着实是老朽生平罕见的强大对手,不过话说回来。。。”韩盈儿不等他说完,便即打断道:“话说回来,我们练先生自然也没有使出全力,对吧?”练心咧嘴一笑,也不回答。韩盈儿表情缓缓变得严肃起来,眯着眼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练先生会和韩庄主动手,这可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呢。”

练心听她这么一说,身子似乎猛地一颤,先是愣了片刻,随即低下头,小声道:“老朽原本也拒绝和他切磋,不过后来他只是提出要亲眼瞧瞧神泉,并非要饮用仙茶,于是老朽才按照规矩来办。”韩盈儿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奇道:“你在说些什么呀?什么叫‘并非要饮用仙茶’?为啥韩庄主不能喝你的茶?”练心一怔,显得有些茫然,跟着“哦”了一声,将药物相冲之事和她说了。韩盈儿听罢,微一沉吟,道:“原来有这等事,嗯,还真是多亏了练先生细心。”

韩世聪笑了笑,道:“圣姑,刚才我和练前辈的比武还没有结果,眼下若想得见神泉,还是得先分个胜负。”韩盈儿呵呵一笑,道:“可以啦,可以啦,我刚才已经看明白了,你占了上风,算你胜了,咱们一起去瞧瞧那长春泉。”正说话间,忽听得耳边传出一阵阵呦呦的鸣叫声,时快时慢,时近时远,声调悠长婉转,宛如乐器之音,听在耳里倒是十分舒服。这声音一出现,练心和韩盈儿当即站立不动,表情似乎变得有些凝重,却又透着几分骄傲之色。周芷若见二人表情变化实快,奇道:“这是什么动物的叫声?”韩盈儿回过神来,恢复了笑颜如花之态,道:“这是鹿鸣声,所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此情此景,倒是和这古诗的描述十分相称。”

练心将手中的竹棒轻轻颠了颠,道:“既然鹿儿要回来了,我是不是得先去迎接一下。”韩盈儿点头道:“你去吧,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两位嘉宾就由我带他们去看神泉吧。”韩世聪心道:“职责所在?哦,是了,这练前辈之前介绍自己是这摩苍谷中的养鹿人,那看来就是指的这‘鹿儿’了。”练心拱手道:“那老朽先行告退。”话一说完,便即扬长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韩盈儿笑道:“外人走啦,哥哥,周掌门,咱们边走边聊,那长春泉离这里不远的。”周芷若道:“那就有劳韩家小妹了。”于是三人便向东结伴而行。

韩世聪道:“盈儿,你是一个人过来的?你的几位侍女都没跟来吗?”韩盈儿道:“没错,我只是想一大早过来看看你们,也就不必招呼她们了,人多口杂,免得麻烦。昨晚我临时有事出门了一趟,没能送你们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周芷若道:“没关系,这里景色怡人,温暖舒适,昨晚休息得很好,多谢韩家小妹招待得如此周到。”韩盈儿道:“这样我就放心啦。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呀,你们是怎么跑到练先生那里去啦?”说着便看向韩世聪。韩世聪道:“我早上起来发现师父不见了,便出去寻找,没想到误打误撞就找到了那里。”周芷若不等韩盈儿将目光投来,便解释道:“我起得早,便去附近的林子里散散心,忽然闻到那沁人脾肺的茶香,于是便被吸引到那里了。”她顿了顿,又道:“在此之前,我和练老伯也交了一次手,不过那时候他却故意示弱,远不及方才那般武艺超群,不知是何缘故?”她这句话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也是在询问韩盈儿。韩盈儿果然笑道:“他这人呀,脾气古怪得很,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他全力交战,周掌门觉得能打赢他吗?”周芷若道:“这倒也不好说,估计最多也就是平手。”韩盈儿拍手道:“你们两个的武功看来都已经是登峰造极啦,在这广阔的西域,除了笑君,基本上应该没什么敌手了。”韩世聪听她话中有话,看了周芷若一眼,奇道:“盈儿,这练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是你们暮月教的吗?”韩盈儿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了,他就是如今在西域武功仅次于笑君的我教左护法。”

韩世聪微微一惊,道:“这可真是出人意料!”跟着又笑道:“你们暮月教人才济济,也难怪能够号令西域群雄。”韩盈儿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要号令群雄,也不是光靠武功就能实现的。”忽然又“嗤”的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铁英山庄更是人才济济呢,且不说你,便是你们那位第二把交椅,也不见得比练护法差。”韩世聪道:“你是指林庄主?”韩盈儿道:“正是。”韩世聪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自打碧素堂第一眼见到林凡潇,直至今日,韩世聪也只是偶尔见到林凡潇略施内功,却从未见他真正和人交手,唯一一次机会还是在轩烽台比武之时,但却因为救治高文俊而弃赛了,因此究竟他实力如何,自己倒也无从知晓。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过得片刻,韩盈儿忽然放缓了脚步,指着不远处一段山崖,道:“你们瞧,那里就是长春泉了。”说完便抢步向前,韩周二人紧跟而上,行得数步,便听得耳边响起潺潺的流水声,却不知从何处传出。韩盈儿带着二人翻过两座巨大的岩石,终于长吁一口气,站立原地,笑道:“好啦,到了,这下你们可以看清楚了。”韩世聪顺势望去,但见眼前出现好大一片断崖,而在这断层之间,一阵阵清水连绵不断地从一处山壁的破洞中涌出,发出令人着迷的声响。水流温柔地穿过山间嶙峋的怪石,仿佛在抚摸着它们不断愈合的伤口,动中有韵,涓涓不息,便似吐纳天真地秀,使得整片山崖散发着生命意蕴。周芷若由衷赞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韩世聪道:“想不到世上竟有泉水以这样的方式涌出,着实开了眼界。”

周芷若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水囊,俯身装满泉水,凑到跟前,轻轻闻了闻,双眼微眯,似乎十分陶醉,微笑道:“泉水三千,我取一囊饮,不知可否?”说着便望向韩盈儿。韩盈儿笑道:“周掌门请便,这长春泉水若是生饮,更是别有一番甘甜之味。”弯下身来,双手捧了些泉水,喝了一口。周芷若道:“如此多谢了。”也饮了一口囊中之水,但觉入口果真甘甜绝伦,比起先前练心所烹之茶,更是别有一番清新滋味。韩世聪见二人喝得甚是舒服,心中大感遗憾,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可惜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可真是馋人。”韩盈儿打趣道:“谁叫哥哥你乱服别人开的方子了,怕是见人家姑娘生得好看,就不管不顾了。”韩世聪只感到脸上微微发热,讪讪道:“盈儿你现在也学会胡说八道了。”蓦地想起了什么,瞬间只觉得心中一凉,忙道:“等一下,难道盈儿你竟知道这方子是谁开给我的?我可一直没跟你提起过啊。”

韩盈儿笑道:“傻哥哥呀,这里毕竟是西域,我既然想打听哥哥的动向,怎么可能连你身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呢?你也不想想之前你们是在哪里遇到小茹的,不就是在那婉舒姑娘的家里么?”韩世聪奇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方子是她开的呢?”韩盈儿道:“这丫头向来有点邪门,我的人暗中观察她好久啦,知道她酷爱调制各种药酒,哥哥,你忘了吗?之前咱们轩烽台见面,你可是一头白发呀,然而后来你在这丫头家里待了一晚,第二天却成了一头黑发,想来定是她给你调了什么方子。”韩世聪心道:“难怪之前在宫中和盈儿见面,她对我头发变色之事并无异感,原来她早就料到缘由了。”于是点头一笑,道:“算你猜得对。”忽又神情凝重起来,道:“盈儿,刚才你说一直在暗中观察婉舒姑娘,究竟是为何?这样一位普通的农家姑娘,又如何吸引了你圣姑大人的目光?而且。。。你又观察到了什么呢?”韩盈儿笑出了声,道:“哥哥你说话还是这么含蓄,你是想让我说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并且目前究竟在哪里,对吧?”也不等韩世聪回答,便叹了口气,道:“很可惜呀,说实话,这两个问题我真的一个也不知道。”

韩世聪大奇道:“哦?你们暮月教教众遍布西域,居然连这个也查不出?”心下暗想:“之前五大门派掌门在山洞口迎接婉舒姑娘,显然他们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盈儿作为暮月教圣姑,难道竟没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什么?而且婉舒姑娘既然被何朝宇他们接走了,又怎会去向不明?这根本不合情理啊,究竟是盈儿在刻意隐瞒还是说暮月教的人根本就没跟踪到缥缈峰去?”正思索间,只听韩盈儿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有些人若是故意隐藏身份和去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发现的。”韩世聪听她语气不似作伪,又见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心下一凛,满腹疑虑一时间倒也不知从何说起。

忽听周芷若道:“等等,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咱们。”韩世聪一惊,道:“什么?在哪里?”未等得周芷若回答,耳边忽又传来先前那呦呦的鹿鸣声,跟着眼前似乎有个紫色的影子突然闪动了一下,这一动乃是瞬间之事,韩世聪虽有所察觉,但却无法分辨究竟是从何处闪出,下意识地大喝一声:“什么人?”当即凝气于脚尖,使出螺旋轻功,身子立刻弹出,落于泉水旁侧的一处岩石之上,跟着一个起落,又飞身上了另一处高点,虽只是轻微点地,但内气所至,脚下的岩石立刻被敲出好几块石子,这些石子如离弦之箭一般撞向附近的山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待得韩世聪身子站定,却已看不到丝毫可疑的迹象了,那紫色的影子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周芷若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刚才那紫影究竟是什么人?一个人的轻身功夫竟能如此出神入化?”向四下扫了一眼,似无异状,于是喝道:“快回来吧,敌我难明,不可久探,况且此人武功应该不在你我之下,不能鲁莽行事。”韩世聪先是沉默了片刻,跟着远远地应道:“好吧!”又原地眺望了一番,便欲返回。

周芷若柳眉深锁,淡淡地问道:“韩家小妹,刚才是谁在暗中偷窥我们?你对这里比较了解,能说说吗?”她眼睛注视着韩世聪的方向,并未冲着韩盈儿说话,然而这句话说完,却始终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复。周芷若回头一瞧,却见韩盈儿正单膝跪地,双手捂着肚子,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口中还不时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周芷若大惊道:“韩家小妹,你怎么了?”连忙俯下身来,握住她的肩头,但见她表情痛楚,豆大的汗珠顺着娇嫩的脸颊不停地下落,略有些发黑的嘴唇不停地冒出一丝丝白烟。而此时韩世聪已然从远处回来,听见师父的叫声,又见韩盈儿这番情景,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连忙一个箭步蹿至二人跟前,扶住韩盈儿的手臂,颤声道:“盈儿,盈儿,你怎么了?”韩盈儿仿佛没有听见二人说话一般,口中的白烟越吐越盛,很快便萦绕在三人周围。

韩世聪不知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便在此时,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清香,正惊异间,只见韩盈儿猛地呼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跟着喘息道:“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她此刻开口说话,嘴角已然带着些许笑意,而方才有些惨白的脸色已然红润了起来。韩世聪关切地道:“你真是吓死我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韩盈儿摇了摇头,利索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没事啦,用你们江湖中人的话来说,可能就是真气走岔了。”她一面说话,一面拍打着自己的裙子,生怕方才蹲下时弄脏了。

韩世聪听她如此一说,心中稍安,也笑了笑,正欲开口,忽听周芷若冷冷地道:“韩家小妹,现在长春泉水的毒性应该已经从你体内消除了吧。”韩盈儿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奇道:“周掌门在说什么呀?什么毒性?”周芷若轻轻摇了摇头,道:“方才你口吐白雾,所散发的气味与长春泉水的味道几乎一样,这已经是显而易见之事了。”顿了顿,又正色道:“事实上,从练老伯阻止你哥哥喝茶开始,我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愿坦诚地告诉我们吗?”韩盈儿似乎有些愣住了,轻声道:“告诉你们什么?”周芷若微微一笑,道:“之前你曾说过,‘要号令群雄,也不是光靠武功就能实现的’,现在请你告诉我们,那究竟是靠的什么呢?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韩盈儿低头沉默了半晌,忽又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笑道:“周掌门,您这么说可就不对啦,方才的泉水可是您自己忍不住喝的,而且之前您也说了,您是自己主动到练心那里喝茶的,也没有人逼您。我想。。。咱们之间可能有误会了吧?”周芷若笑道:“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你的,韩家小妹。”顿了顿,又道:“我今天上午刚进林子,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茶香,这种香气早已超越正常的水准,一般人确实很难拒绝,假如我猜得不错,你们西域那几大门派的首领应该都是‘主动’去找练老伯讨茶喝的,而练老伯也和对我一样,‘认认真真’地输给了他们,每次差距都很小很小。想来练心护法一身绝顶武艺,却屡屡‘惜败’给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实在是太屈才了,唯独刚才和你哥哥一战,他才终于展现了应有的实力。韩家小妹,这手‘欲擒故纵’之计,也只有像他那样张弛有度的高手才能和你配合完成,可谓是‘大宗师能屈能伸’。。。”韩盈儿连忙打断道:“周掌门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您完全是可以凭真本事打赢练心的,不需要像其他人那般相让。”她这番话本是脱口而出,然而刚说出口便后悔了,这分明已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周芷若轻轻一笑,继续道:“说来也是荣幸,中土各大门派,我周芷若竟然成为第一个喝下你们长春泉水的人,想必在那摩苍大会期间,也会有越来越多和我一样的人有幸来此品茶吧,韩家小妹,我猜得对吗?”一滴香汗顺着韩盈儿的面颊缓缓流下,她尴尬地笑了笑,道:“周掌门心思缜密,小妹佩服。”当此情形,她不去否认,便已是承认了。事实上,她可以有无数借口可以搪塞过去,但眼下她的心思居然完全被对方猜透,何况还是当着哥哥的面,令她着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满腹的智慧谋略一时间竟无用武之地。面对这位年长自己好几岁的江湖女子,堂堂暮月教圣姑竟然也一时语塞。

周芷若道:“之前练老伯曾说,这长春泉水喝下之后可保持年轻,这一点我是相信的,然而它显然也有很要命的毒性,否则那紫衣人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助你将其排出体外。不知可否将其中厉害告诉在下?”韩世聪着实大吃一惊,心道:“难道刚才那紫影闪过,竟是来帮助盈儿解毒的?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有如此厉害的轻功?”韩盈儿也是一脸惊诧之色,道:“周掌门竟然能看到他出手?”周芷若笑道:“我只是随便一猜,没想到真猜中了,且不论那人是谁,请韩家小妹先回答我的问题,这泉水究竟毒在何处?”韩盈儿也报之一笑,道:“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实不相瞒,这长春泉水喝下之后,虽有驻颜之效,但却不能再离开这摩苍谷半步,否则便会瞬间老去,染疾而亡。”

韩世聪耐心地听她们说话,只觉得心中感到一阵阵刺痛,直至此刻,终于忍不住道:“喝下这泉水便不能出谷?普天之下哪有这等药理?”韩盈儿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哥哥,我说的是认真的,这真没有骗你们。”关于这“出谷即死”的传说,自打北宋年间便已在这不老长春谷附近广为流传,当初大理宣仁帝段誉率众陪同王语嫣前来寻求不老长春之秘,也曾听当地的采燕客说起过,只是当地人不明其中道理,仅仅知道谷中的居民不能出谷,出谷即死,也没有人去追根溯源,破解玄机。事实上,这便与这长春泉水有着直接的干系,北宋年间,谷中泉水远比如今丰盈,当地居民长期饮用此水,均是脸白唇红,年轻美貌,然而出谷之后,若五天之内不再次饮用长春泉水,体内的血脉运作将产生逆转,从而导致急剧衰老,进而体弱多病,到后来即便是略感风寒也会取人性命。

韩世聪凝视着她的眼睛,喝道:“盈儿,既然如此,那就快帮我师父解毒!除了刚才那种诡异的排毒之法,你们应该也有解药吧?快拿给她!”他这一生之中,从未如此严厉地和他亲妹妹说过话。韩盈儿叹了口气,忽然露出一副诡异的笑意,道:“说实话,解药是有的,但却没有永久的解药。”周芷若半眯着眼睛,道:“或者可以说是‘不应该有’,就像是对西域那些人一样,仅仅赐给他们一些短暂的抑制药,让他们定期来这里,向伟大的暮月教教主和圣姑‘朝拜’。”

韩世聪忽然回想起之前在阁楼里和韩盈儿的对话,此刻仔细玩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丝凉意:“之前我说我不愿意利用师父来达到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盈儿便因此先下手为强吗?”霎时间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哼了一声,道:“好!那我也和师父一起向圣姑朝拜!”掉转身来,忽地一跃,来到长春泉跟前,猛地将头扎入水中,大口地喝了一阵,跟着抬起头来,纵身返回。满面的泉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配上他悲哀的表情,便如泪水洒落一般。

【本回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参术修颜驻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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