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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极一》第十四章 蓑笠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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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您醒了?”媚儿有些吃惊,赶忙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一边,伸手摸了摸徐二郎的额头,“谢天谢地。”

“你是谁?”意识回归,徐二郎终于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挣扎着想要起身。

“我叫媚儿,您现在在我们香春呢。”媚儿起身按住徐二郎,又在徐二郎背后垫了一块枕头。

“香春?香春是什么?”徐二郎有些发懵,隐隐想起了什么,但是再细想的时候,又感觉头脑深处有一种针扎的感觉,不觉间闷哼了一声,头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媚儿见状,赶忙拿出手巾在徐二郎额头擦拭,同时说道:“小公子您大病了一场,才刚刚好起来,不要胡思乱想。”

徐二郎耳中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听清媚儿说了些什么,但也不敢细想,只是闭着眼躺着等待刺痛感消失。

好半天过去了,直到感觉到了手巾的凉度,徐二郎才又睁开了眼睛。

“谢谢。”徐二郎稍稍恢复了气力,声音也大了起来。

“小公子说笑了。”媚儿轻轻一笑,“您先稍稍歇息一会儿,我去端点儿饭食来。您都好几天未进米水了。”

媚儿说完,见徐二郎不说话,也没有多说,端起茶碗起身离去。

屋子里没有了声响,徐二郎感觉到一阵倦意袭来,却又坚强着没有闭眼。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刚才只是小闭了一会儿眼睛,徐二郎就感觉两只眼睛里仿佛藏着千万根银针,明晃晃,闪亮亮,透着寒意,比太阳更亮,比月光更冷,刺的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惧意。

既然不能闭眼,徐二郎就打起精神打量起了屋子。

有钱人。

徐二郎心底浮现三个字。出门游学这些年,跟着酒先生狗窝里住过,山匪强盗的黑水牢住过,大户人家的宅子住过,五十两一晚的上好的酒楼还是住过,但是过去的住过的种种地方,单论奢华和格调,能和这间屋子比的,却从来没有。

“大户人家有钱人。”徐二郎心底给有钱人前面加了几个字,眼睛却在一幅画上移不开了。

这画两尺见方,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手持酒壶,醉卧于青梅之下的道人,道人旁边是一块放着棋盘的青石。画的落款是吴道玄。

“这,这是画圣的真迹?”徐二郎有些呆。他并不认识画圣,这也是他今生见的第二幅画圣的真迹。

第一幅是在某个大户人家中,酒先生带着他去借宿,那主人似乎认识酒先生,取来一幅鸟兽画请酒先生鉴赏。酒先生只看了一眼就说,“是真迹,虽然不是道玄的倾力之作,但也勉强可做传世之宝。”

只酒先生这一句话,那主人便对酒先生施大拜之礼感谢。酒先生向那主人借来此画一个晚上,扔给徐二郎让他体会此画的意境。

“道玄作此画,功力不过用了十分之一,你好好体悟,可得一番感悟。”

那一夜,徐二郎不眠不休,足足观赏此画四个时辰,虽然没有体悟到酒先生说的感悟,但是对于画圣的笔法却已经了然于胸。

那主人的画不足一尺,就已经可做传世之宝,而这个房间里却挂着两尺见方,画圣最擅长的人物之画,此间主人身份的高贵与大气,已不可言。

徐二郎看的入神,连媚儿何时进来都不知道,直到媚儿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公子,外面的小少爷说,您刚才喝的补茶足以补足您这些日的气血,暂时就先不让您进饭了,还说倘若您能活动,便让您出去转转,吹吹风想必会精神一点儿。”

徐二郎点头,昏迷时无知无觉,到没感觉躺几日有什么不舒服,这醒来一会儿,经媚儿这么一说,到真感觉到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难受。虽然不知道媚儿口中的小少爷是谁,但是于规矩于礼,都要出去拜见一番。酒先生已经离开了,自己要是再不活络点,客死他乡想来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二郎应了一声,挣扎着要起身,媚儿见状赶忙上前搀着,直到徐二郎平稳站住,才又把手中的狐皮披在徐二郎身上。

徐二郎裹着狐皮,搀着媚儿走出来才发现原来他们并不是在哪座大户人家的宅子里,而是在一艘画舫上。

徐二郎长睡刚醒,身体僵硬,脚步虚浮,走了几步就大汗淋漓。媚儿看的心疼,拿出手巾擦拭着徐二郎头上的汗珠,徐二郎小声致谢,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着。

终于,两人来到了甲板上,徐二郎才又打起精神,看着四周。

“喂喂喂,看什么看,没出息的样子。”徐二郎还没扫视一圈,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船头传来,定睛去看,就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站起身,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是你?”徐二郎一怔,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夜里,非要买他的鸡,还和他打了一架的侑虎。

“你行啊,一觉睡了五天,我长这么大没这样睡过。”侑虎的声音又传来。

“小主子您说笑了,您刚满月那会儿可有一觉足足睡了七天,当时把老主子吓坏了。”侑虎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徐二郎听着耳熟。

侑虎没有接话,又说道:“还以为你就要一觉不醒睡死过去,没想到你还能醒过来,这样也好,那夜你打我的仇我就有地方去报了,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再打一架。”

徐二郎不接话,继续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此时停在一片大湖之上,这周围除了他身处的这艘画舫以外,还停了十多条差不多大的画舫,别的画舫上也都零星站着几个人。

“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吧。”徐二郎不搭话,侑虎也不生气,只是对媚儿吩咐道。

“是。”媚儿应了一声,松开搀着徐二郎的手刚要施福,就见徐二郎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

媚儿吓了一个机灵,赶忙又扶住徐二郎,才让徐二郎止住了摇晃的身子。

“呵。”侑虎冷笑一声,声音冷冽,“睡了五天就睡成了病秧子,你还有什么资格等待我来报仇?”

“你睡上五天试试。”徐二郎声音不大,但是声音还算清晰。

“你说什么?”侑虎几个弹跳,来到徐二郎身边,用手捏着徐二郎的肩膀厉声问道。

“我说疼。”徐二郎眉头紧簇,身上又冒出了一层虚汗。

“小少爷。”媚儿眼见徐二郎又冒了一头汗,不禁出声惊呼,声音里带着哀求。

侑虎看了一眼媚儿,媚儿赶忙低头。

“废物。”侑虎松开了捏着徐二郎的手。

“单先生,搬个美人椅来,放在船头,我要和这位小公子好好聊聊。”侑虎又喊道。

单相国搬来椅子,放在船头,媚儿扶着徐二郎过去,路过单相国身边时,徐二郎朝单相国点头施礼:“单先生。”

单相国看了徐二郎一眼,嗯了一声,退了几步,站在远处。

徐二郎也不客气,躺在椅子上,裹紧自己身上的狐皮,看着远处。

“你要是不嫌得冷,就在一边候着。”侑虎冲媚儿吩咐道。

媚儿施了个福,退到单相国旁边,远远地看着这边。

侑虎蹲在徐二郎身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本来单相国说你是一个有天大福运的人我还不信,不过今日我算是信了。”

“什么意思?”徐二郎看向侑虎,语气中有着不解。

“这个丫鬟看到没有?”侑虎说,“不过豆蔻的年龄,就有了一副天下第一美人的底子,要是让她再长个两三年,可就没有皇城那些榜上的美人什么事了。这样的女子,竟然会因为你得罪我这个金主。”侑虎阴阳怪气,话里有话。

见徐二郎不搭腔,侑虎又说道:“你可知他们为何是齐聚在此?”

“不知。”徐二郎摇头。

“再过两个时辰便是锦鲤湖钓龙的时间,十年一次,小爷也是第一次看到。本来小爷还想着你若是不醒,等会儿怎么样也要把你叫起来,这等盛况,小爷一个人看没意思。谁知你现在就醒了,要是你还不醒,你猜猜过会儿小爷会用什么方法叫醒你?你可真有天大的福运。”侑虎话里带着冷笑。

“这些人都是钓龙的?”徐二郎扫视了一遍这十多艘画舫。

“钓龙?小爷和单相国都不敢,他们岂配?他们也不过是来饱饱眼福的而已。”

“哦~”徐二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们要是不钓龙,那看谁钓龙?”

“钓龙自有钓龙人。这次的钓龙人应该是一老叟。来了。”侑虎话音刚落,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朝远处看去。

徐二郎也是惊了一下,顺着侑虎的目光向远处看去。

千里宽广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小破渔船,在风浪中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倾倒。

那渔船前头坐了一个身穿蓑衣的老翁,头发黑白参半,看着有些发灰,眼睛微闭,脸上纵横交错,一撮山羊胡已然全白。

那老翁腰间挂着酒葫芦,手里拿着一根寻常竹子做成的鱼竿,鱼竿停在半空,上面挂着一根拇指粗的钓线,落在水中,漾起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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