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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羽流云志》第十二章 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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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莫不是不欢迎在下?”

李威赶忙起身:“哪里哪里,只是不知吴兄为何事而来?”

等吴咎坐下,知礼给吴咎看了茶,却见吴咎从袖中掏出了两张薄纸:“家中惯例,文书契约都是月末收账时结算,账房粗心,忘记禀告李兄,还望李兄海涵。”

李威接过一看,果然是两家的分红文书。一式两份,吴家已经签好,只待沈家签字用印即可,刚要唤知礼去拿,这才想起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印鉴,沉吟半晌,只好如实相告:“吴兄,这出门时也不曾想到要用到印鉴,不曾带出来,这小侄儿还没到刻印的年纪,您看可否我明日快马回一趟本家,再送到府上?”

吴咎捻了下胡须:“无妨,只是……在下可否同去?”

“哦?吴兄这是……?”

“不是什么大事,”吴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眉低垂,眼光不离杯中热茶,却话锋一转:“李兄,家中可是说话的地方?”

沈天心中诧异,心说这家里怎么还不是说话的地方?倒是李威心念电转,说道:“吴兄,陋室只有这叔侄二人、贴身书童一个,哪有不能谈的事?”

吴咎一愣,呵呵一笑:“倒是在下糊涂了。上次李兄来,勘破了家中旧事,一番交谈之下,在下深觉李兄是可交之人,只是……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守财奴胆子小,遣人去西山城打听了下沈家。家中仆人听说李兄到沈家不过两日,沈家家主便出了远门,家中还发了次丧,李兄可有此事?”

李威倒是坦然,答道:“确有此事。舍妹遭恶人戕害,家兄远走他乡寻个说法,这在西山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哦?可若是我所猜不错……”说着,吴咎放下茶杯,右手食指在空中呈品字虚点三下,又在中间横划一笔:“李兄,你说我猜得对吗?”

不见李威面色变化,倒是沈天惊起,却见李威挥挥手让自己坐下,也像吴咎一样放下茶杯,一只手放在方桌上,说道:“吴兄说笑了。不知这个‘六’字是取在哪本书、哪篇典故中的?”

“哦?看来在下猜错了?”

“谁知道呢?”李威缓缓站起:“不过吴兄今日若是说不清这‘典故’,就不必走了。”

只见李威右袖突然鼓胀,猎猎作响。起手一挥,一阵劲风由袖中进射而出,“啪”的一声拍在对开的厅门之上,两扇门重重甩在了框上,正厅霎时暗了下来。沈天看不清对面吴咎表情,只能看个大概。吴咎倒是没什么表示,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半晌才开口:“李兄,可知家父留下的影壁之上,说了些什么?”

“佛偈有言世间八苦,”李威如实答道:“只是令尊独独少刻了求不得,回想当年往事,倒也合情合理。”

“那李兄这是何意?”吴咎语气终于有了变化,愤然说道:“莫不是欺我吴家先贤铮铮铁骨不成?!”

李威这才似有所感,沉吟半晌,右袖不再鼓胀,知礼赶忙去打开了厅门。李威深作一揖:“是李某唐突了,还望海涵。只是这事非比寻常,不知吴兄今日为何提起。”

吴咎看了看站在一旁抓耳挠腮的沈天,笑了笑:“贤侄,你这坐禅的功夫该练了。”

“吴叔,您就别消遣我了,”沈天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早晚也会知晓。”李威看了看吴咎,吴咎点点头,李威也就开口道:“吴兄是将门出身,自吴兄祖父辈起,吴家便领兵镇守在南疆朱雀关治下七散关中的星日关中。也不知是不是应了星宿,关外战况不断,一日不得安宁,吴家勉力维持,可传到吴兄父辈,还是出了大事。吴兄……”

吴咎接过话头:“嗯,家中变故还是我来说吧。家父三十有五时,祖父战死,星日关中哪位战死都不算意外,家父遵长幼继任了吴家家主。几位叔祖、叔父全力相助,倒是没有让南蛮讨得好去,半年下来,也能勉力维持之前的拉锯之势。只是这中宫妖女,不光惑乱圣上,拨乱朝纲,还妄图插手军务,派了个阉人到我星日关来,名曰监军,却毁我吴家世代血汗于一朝。”

吴咎虽然说起往事种种,语气却不见半点燥怒,徐徐说道:“阉人官威太大,搅得星日关不得安生。那日一时兴起,非要在关外纵马,恰逢南蛮来攻,差点被南蛮射杀。家父领兵去救,结果全军覆没,只有家父生还,妖后趁此机会革了家父兵权,发配西原。”

“此事虽是妖后作乱,”吴咎喝了口茶,面色依旧如常:“也是家父性格有软弱之处。家中叔父都说让那阉人自生自灭算了,结果家父担心朝中龌龊,还是领关中众兵士去救,没想到被蛮子埋伏,生生掠走我青国近万将士性命。我星日关将士哪个不是刀枪剑雨里滚了三遭,就为了一个腌臜阉人,被蛮子掠走性命。南蛮固然该偿血债,这妖后也不得好死。”

沈天见吴咎说起过家中惨淡往事也是波澜不惊,不禁好奇:“吴叔,您这……”

“娘总说我是个不孝子,不懂国仇家恨,不懂家父心中苦涩。”吴咎放下茶杯,轻叹一声:“可就算父亲千般苦万般苦,又怎换得来星日关万名将士?来了西原,父亲不闻外事,是娘日夜操劳,现如今早已病入膏肓,只等阎罗索命。父亲一生忠孝,对得起家族名号,对得起国家社稷,可欠我娘的又拿什么还?若说我恨妖后十分,怕是恨我父亲也有三分。”

“吴兄……”

“诶,李兄不必多言,我也不是孩童,这话也非意气之言。不过说到恨意,倒是有些过了。贤侄,你记住了,无人可以怀着恨意活下去,谁都不行。”

沈天也不知吴咎突然的开导是何用意,也只好唯唯诺诺应下,吴咎又抽出一封信笺:“李兄,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见见沈九,我有要事和沈家、庄家相商。天儿还小,有些事怕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吴兄,可否和我透个底,究竟是何事?”

“不知是劫还是缘。”吴咎手指桌上纸张:“其实,在下也不过是个信差。这薄纸一张,可抵当年秋风满城。李兄,这可万万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

沈天一愣,这二人不知猜的什么哑谜?每次都只有自己和知礼不懂,真是无趣。刚想告退,却见李威伸出手拦住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着的颤抖:“终是来了,看来这妖后也不过是棋盘里的刍狗,可诛,可诛!哈哈哈!”

只见李威大笑三声,笑出了满脸泪水,沈天见李威又是如此失态,心想定是和当年往事有关。正想着,只听李威说道:“天儿,我们这趟莞城算是功德圆满,我们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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