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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衣冠》第132章 当头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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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督身份尊贵,怎知那狱吏的狠毒。汉绛侯尝言: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徐孝廉只是文弱的读书人怎能经受住刑罚。古语有云:刑不上大夫。况……”

孝廉,举人的雅称。后面的话朱慈烺没心思听也没兴趣听,他现在满脑子的是如何约束法纪收回有功名人的特权问题。

在后世一直有一个误解,那就是在明朝凡是中举的人都不用纳税、服徭役。其实这是错误的想法,朱元璋再糊涂也没糊涂到让举子无限减免的地步。

在明朝初期,因为元朝不重视教育再加上常年的战乱时当时的读书人大量减少,导致朱元璋想找人当官都找不到。为了鼓励民间的向学之风,才赋予读书人各种特权,一度甚至有免死权。此举极大的刺激了中国的教育发展,一度让识字率冠绝历朝历代。

当时规定,秀才终身免徭役,监生、禀生还可每月领一些禀粮。举人不仅可以免徭役还有二百亩的田税可免。此政策和后世本科、硕士的国家补贴一模一样。

明中期以后官员们为了利益又开始扩大,据历史资料记载,万历三十八年《优免则例》规定,现任京官甲科一品免田一万亩,一下递减,至八品免田二千七百亩,外官减半,致仕乡官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乡绅优免田最高达三千三百五十亩,生员、监生八十亩。

由此可见只要中了举人,基本上算是发家致富了。因为只要中举,宗族以及附近乡民都会投献土地以合理的方式避税免徭役。这避的税就进入了举人的腰包。所以在南方也叫发达。港片中发达一词也是这么来的。

更何况规定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比如搬到奸相严嵩的徐阶在明朝也算有名的清官了。他家在松江,明朝最重要的粮仓。你猜猜他名下有多少土地?二十多万亩……

这还不算王公贵族名下免税的土地,相比于投献,请赐也是土地兼并的另一大问题。每封一个王爷就得赐一片土地,比如有名的流言“福禄宴”主角福王(弘光帝的父亲)就藩洛阳时曾经赐田四万顷,后朝臣力争才减半。大明有多少王爷、郡王、镇国将军以及公侯……答案是多的数不清。

这导致了有明以来税收也来越少,所以崇祯穿带补丁的衣服真不是夸张而是史实。

这件事情是朱慈烺急需解决的。不然他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拯救不了明朝。缺钱什么也干不了。

说了这么多,这事和寇白门说的事有关系吗?当然有了。因为这个徐家就是大明土地兼并的典型。

王公贵族,在南方最典型的就是桂王、靖江王以及沐家,这三家已经被朱慈烺收复了。而文官以及地主阶级是最难办的,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容不得朱慈烺不小心翼翼。

还好满清南侵将固有的利益集团打的四分五裂给了朱慈烺动手的机会。沐天波在苏杭可以用暴力收回土地以及获得部分财富,但朱慈烺在南京就不能这么干,勾结建奴的借口还不足以发起一场大清洗,因为要论勾结的话,大部分有实力的人都有这种嫌疑。法不责众,这也是他们敢造谣的原因。不然真以这个借口发动大清洗的话,会给人以口实,对他的统治及其不利。

言归正传,徐家就是朱慈烺试探江南各方动静的石头。二狗子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开口阻止寇白门说下去。

争吵还在继续,寇白门越说越激动,“厂督说朝廷自有法度,徐孝廉只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几句。用不着关押这么长时间吧?”

寇白门是被二狗子气急了,才会如此顶撞自己的上司。二狗子是深得官场扯皮三味,寇白门说人情,二狗子就给她说法理。寇白门说法理,二狗子就给她说朝廷制度。话题转到制度,二狗子又扯到有关部门。扯完有关部门话题就转回人情问题。总之就是不说放不放人。

朱慈烺面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既生寇白门这女人的气又生江南地主们的气。很明显寇白门这女人就是把试探自己的枪。关键这女人被人利用了还没有那份觉悟。自己顶头上司都和你扯了半天的淡了,你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你是不是蠢!猪……不对,猴一样被人耍了还不自知。

朱慈烺不耐烦的敲敲桌子,争吵的两个人立即不上了嘴巴。

“寇爱卿,你是如何得知徐圆朗被抓的?”朱慈烺知道柳如是和寇白门根本没地方可去,她们自从接受任命以来一直住在皇宫中根本没有出去过。

寇白门平复了下心情,躬身答道:“是徐家托人传信给臣的。”

朱慈烺皱了皱眉头,“传话的是太监还是宫女?”

太监、宫女是朱由崧遗留下来的,朱慈烺不可能把这些可怜人赶走,那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所以都留在了皇宫里做些打扫清洁之类的活,暂时由二狗子统一管理,等李继周回来就交给他管理。

寇白门对皇帝的问话有些不明所以就答道:“是一名将军送来的。”

朱慈烺一愣,脸色有些难看,转头问二狗子道:“她们二人被你征辟的消息没有被传出去吧?”

二狗子神色一肃回道:“臣还未向吏部报备哪敢乱说,也就皇宫里的人知道。臣把她们安置在奉天门那边除了她们和带来的人外也就咱们几个知道……”

朱慈烺下意识的敲了敲桌子,冷声说道:“他们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洪承畴和袁继咸也停止了看笑话的神情,洪承畴脸色严肃的说道:“陛下,臣以为还是查查的好。”

朱慈烺心中那个恨意别提有多大了,自己才入住皇宫,那群人竟然敢放钉子进来,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不成。

这会寇白门也反应了过来,她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这件事有多严重她也清楚。这些日子保密条例她可没白背。

寇白门结结巴巴道:“臣委实不知……”

“你知道什么?”朱慈烺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这闹了一通!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没有原因,冯可宗会关着人不放!他哪来的胆子关押一个有功名的举人?”

“喝醉酒胡言乱语几句?那是胡言乱语吗?分明是诽谤君王!谁给他的胆子!”

“还刑不上大夫?不上刑他能把他勾结人贩子强抢民女供自己隐乐的事招出来?他会承认他徐家杀人谋夺良田的事?”

“徐家有多少地,你经手统计的你会不知道?万顷良田,你真以为都是他徐家买来的?你有多幼稚!”

寇白门没敢搭话,只是把头放的更低了。

朱慈烺可没放过她,“官官相护?你这么替他说话,岂不也是官官相护?怎么没见你为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求情?他徐家为了侵占良田逼死了多少人,你心中真没数?你也是贫贱出身,这么简单的事实你寇白门真不知道?”

寇白门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她哽咽着说道:“臣万死。”

朱慈烺真的误会寇白门了。寇白门虽然出身娼门,但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性子纯洁如纸所以才被朱国弼看中纳入府中。直到朱国弼想卖她凑集钱财,她才真正的接触世事,也明白了世间的险恶。这些腌臜事情,她根本没听说过。要是柳如是还差不多,她才是真正的经历过艰辛。

朱慈烺发泄过后,转头对二狗子说道:“你去问问刘严勇,是谁给寇白门传的书信,带来见朕。”

二狗子立即领命而去,朱慈烺将手中的毛笔重重的扔在桌子上,吓的众人心中一跳,都不敢言语。

洪承畴看了默默流泪的寇白门一眼,心中有些不忍就打破沉默道:“陛下,臣以为应该不关寇主薄的事,她只不过被人利用了而已……”

袁继咸也符合道:“寇主薄不知人心的险恶,被骗也……”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朱慈烺的怒火又高涨了起来,“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中怎么想的?你们一个个的都为自己着想,就没为朝廷想过。”

对自己的下属,朱慈烺可一点都不客气,不敲打敲打怎么带队伍。

“你洪承畴稀身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当初先帝派那个蠢货去,你明知道不对就因为明哲保身才装聋作哑。你还不吸取教训?现在当好人不就是想交好秦良玉吗?寇白门和二狗子争吵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提醒她?”

这话说的洪承畴老脸一红,连忙请罪,他确是有这个想法。洪承畴没认为稀身有什么错,错的是当时自己在朝中没人。不然崇祯也不会被人忽悠派一个什么不懂的家伙代替自己。看遍内阁,能引以为援的就秦良玉了。因为就属她的势力最弱却最得圣眷。

“洪爱卿,有现成的大腿你不抱,却舍近求远,朕真不知道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朱慈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还有你袁继咸,别以为你在南京的事,朕不知道。朕明确的告诉你,下一步朕收拾的就是他们,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别怪朕不客气。”

袁继咸也面红耳赤的躬身请罪。他下定决心彻底割裂和江南商人之间的关系,不能因为这事而引起皇帝的忌讳从而影响自己的前途。

“还有你寇白门,能不能长点脑子,连人都没见着就被几个字激的急哄哄过来给人当枪。你脑子里面都是水?”

寇白门羞愧的面红耳赤,到了这种地步,她再不明白怎么回事那真成猪了。她是单纯但又不是真蠢。

“还是真如他们所说,女人不适合做官?”朱慈烺狠狠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寇白门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真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女子不能做官,她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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