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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疆》第八章 刘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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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郡最有名的苍蝇馆子,张泥鳅面店。

店主张泥鳅正弯腰赔笑,站在桌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面前坐着一个官差打扮的年轻人,瘦瘦的刀条脸,眉毛耷拉,三角眼,唯有鼻梁挺直,鼻头端正丰满,勉强将相貌从阿鼻地狱救了回来。

即便穿着威严整洁的官靴青衣红罩甲,一道遮盖不住的猥琐气息还是流露出来。

官差拿着筷子蘸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上个月,我来吃过五回面,每碗有三根中等泥鳅,中指大小。这个月,今天我是第四回来,每次都是两根小泥鳅,小指大小,最近面,油和泥鳅涨价了么?并没有!而且近来物价有下降的趋势,你是不是泥鳅见多了,也学得奸猾?”

顿了一顿,喝口面汤。

“你要还这样忘本,那块本帅手书的墨宝,我可要收回了。”

听了这话,张泥鳅苦笑着回头看墙上,挂着装裱精良的一幅字,上面歪歪扭扭四个大字:捉大泥鳅。

落款:青城不良帅,刘桑手墨。

不良人,地方缉盗拿贼官差所谓也。

不良帅,不良人之首。

张泥鳅赔笑道:“桑帅教训的是,家里又添了个丫头,多张嘴吃饭,所以小的就动了歪心思,省点料……”

刘桑夹了一只小泥鳅在嘴里嘬了嘬,皱眉道:“而且你这手艺,姜多蒜少,没煸出香味,腥味还没去净,没用心啊老张。本帅要是脱了官身,开个饭店,还有你的活路?”

张泥鳅赔笑点头,最近晚上二丫哭闹睡不好,确实也省了点工。

刘桑吃完,起身拿出一角银子。

“桑帅不用,这顿算我的。”张泥鳅推过去。

“本帅哪顿饭不是自己给钱!”刘桑喝道。

“那也没这么多。”

“给二丫头打个镯子!”刘桑拿起铁尺,转身向门口走去。

门口有个少年也在吃面,似笑非笑盯着他,刘桑已经走了过去,咦了一声,又回头,伸长脖子眯眼定睛看,忽然眼睛放光:“庒小周!”

少年破颜一笑:“桑帅好。”

刘桑用指头点着庒小周,你你你,来了也不先找我。

两人并肩走出张泥鳅面馆,到街边找了一个茶摊,要两碗白茶。刘桑正色问道:“说吧,什么事?”

“找个人。”

“不够吧,就这么简单?”刘桑小眼沉沉,看着前方问道。

“别的你不用管。”

……

一个时辰后,三个身着便衣的不良人住进了麟角阁。

理由是青城郡豪强家失盗,要在这里盯着,以防有人销赃,每一个来人,必须登记来历来意,不得遗漏。

次日下午,一个身材短小面目木讷的老头走了进来。

前台掌柜笑盈盈上去迎接,还未开口,老头并不寒暄,硬邦邦道:“那颗追风丹我要了,差人送到太守府。”听口音老头是陇州人士,腔调硬,尾音沉。

前台掌柜抱拳:“等那上家消息,小店只是过手。”

听人问起追风丹,三名不良人交换眼神,起身围拢过去,打头一个问道:“老丈哪里人士,要追风丹何用?”

老头看看三人,轻哼一声:“不良人这个也管?”

一下被人看破行藏,三人起了戒心,伸手去摸铁尺,老头慢慢往外走,留下一句话:“司马家上看中的东西,他人不敢插手。”

说给前台掌柜,也说给不良人听。

前台掌柜笑容顿时僵住,传说司马公子住在太守李涯府上,看来是真的。

……

司马竖住在太守府里。

庒小周盯着黄豆大的油灯陷入了沉思。身边摆着硬弓,力道调得正好,羽箭修剪整齐,小刀重新缠了把手。

有人叩门。

“不要!”庒小周不耐烦喊道。

每晚都有桃花坞的流莺过来,挨个敲门找客官谈心。

“客官再想想?”门外压低了声音,嗓音略粗。

庒小周心内烦恼,大声喝道滚蛋。门外哈哈大笑,刀把敲门声响起,是刘桑的声音:“不良人查夜,有无金屋藏娇!”

开门正是刘桑,手提三个纸包一壶酒。

两人坐定,默默吃菜喝酒,松照楼的盐水鸭,干炸鳝,还有刘桑自己炒的干煸鸡,酒是青城郡最有名的的碧石。

酒到一半,刘桑开口了:“不开心?”

庒小周点点头。

“我要是你,也不会开心,司马家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

“你是官差,不方便管。”庒小周给刘桑倒了一杯。

“你师父怎么样?”

“平时跟好人一样,高兴了就胡言乱语。”

刘桑笑了,肩膀一抖一抖,差点把酒喷出来:“我就喜欢看他很讨厌我却不得不求我做饭的样子,哈哈……”

酒瓶见底,菜吃干净。

刘桑提刀站起来,拍拍庒小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办事叫我,不然本帅告发你。”

酒瓶下压着一张纸。

纸上画着太守府的布局,岗哨,写着司马公子及其各名随扈的特点,其中有一名老供奉,特意描粗,小字备注:深不可测。

至于司马竖本人,只有一句:身备多种奇符。

三天后,丑时,朔月。

两条黑影拐进小巷,投绳过墙,三两下就攀上围墙,此刻正是守卫困倦之时,两人扶墙倾听片刻,正待下跳。

就看到不远处燃起一个小小的火星,凝神待看,那火星已经化作碗口大的火团,冲二人飞来,甚至来不及任何闪躲,就擦着刘桑的脑袋射向高处。

同时,雷鸣般的闷声呼啸接踵而至,一股狂暴的力量使得空间压缩,形成气墙,将他们掀翻落地,身后墙上的檐瓦也被冲击落地,噼里啪啦一片,还好二人落地时清醒,及时抱住头翻滚,不至于摔伤。

刘桑受惊,张着大嘴,坐在地上只知道喘气。

庒小周起身,拉着刘桑快步逃离,却不见身后有谁追赶,他很清楚,今日这射箭之人如果存心要他们的命,刚才就已经被射死了,即便他们现在落地在小巷中,那人也可一箭追上来要命。

很显然,那只是个警示。

回到客栈坐定,二人点起灯来,庒小周哑然失笑,刘桑头顶发髻被射穿,头发散乱,加之那箭速度快逾闪电,遇气摩擦成火,竟将刘桑满头头发烧断,剩下的则被烫的卷曲起来,犹如那西番之人,却也别致。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额头被箭火灼伤,起了两个通红的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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