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末春初的季节，乍暖还寒时候，帝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细细密密的雨丝，带着冰锥子一样的寒气，路上的人们纷纷用袖子裹着头前行，怕这针脚似的雨落进眼里，刺得眼睛生疼。

帝宫大门后，孤零零地伫着一扇不怎么起眼的、掉了红漆的门，与其他大门不同，这扇门既不气派，也不华丽——显然不是供贵人们进出的地方。

这里，是方便下等的太监宫女们出宫采办而专门设置的“特别通道”。

门前，一桩交易正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就这些了？”一身蓝白色太监服打扮的年轻男子捂着鼻子，目光嫌恶地扫过地上一群衣衫褴褛、满身恶臭的小奴隶们，抬眼向两个人伢子询问。

“没错。”为首的伢子点头哈腰道:“今年生意不景气，路上又遇到暴雨，得寒症病死了好几个，眼下就剩这些了，还望窦公公见谅！”

被称作“窦公公”男子绕过两个人伢子，居高临下地打量起地上的“货物”们:

这些奴隶年龄都偏小，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才五六岁，皆是一身破布衣裳，光着脚瑟缩地挤作一团，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见“窦公公”看过来，便有些怕生地躲闪着目光。

人伢子谄媚地跟在身后，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公公您看……”

“窦公公”向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从袖口拿出钱袋，两个人伢子眼睛一亮:看来这趟“生意”没白跑！

正当人伢子要接过钱袋，突然“窦公公”来了一声:“等等！”

人伢子眼睑一跳，手指缩了回去，看着“窦公公”问道:“公公怎么了？”

“——这怎么有个蛮子”

众人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奴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安静地站在角落。有些脏乱的长发垂落，遮住了脸，一身破旧的衣裳，堪堪遮住脚踝，上面被不知是泥还是血的污渍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引起“窦公公”怀疑的是少年身上衣服的款式，开襟窄袖，大蔺是没有这种装扮的，这是北漠的服饰。

“这……”人伢子哑然，这少年是他们在路过边境商道时在路上捡到的，身份不明。当时少年满身血迹地躺在路中间，奄奄一息，车队救下了他，后来发现这少年会些武功，便让他在车队里做个打手。

谁知途中遇暴雨，寒症死了好几个“货物”，眼看交货期在即，又没时间再去找人凑数，便有人出了个主意，在少年的饮食里下了药，然后把他混进奴隶的队伍送了过来。

本来交易进行得蛮顺利，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这“窦公公”察出异样来了。

“窦公公”见人伢子一副迟疑的样子，眉头一皱，怀疑道:“不会是天狼派来的细作吧？”

“不不不……”一听“细作”二字，人伢子立即变了脸色，赶紧解释:“这是从边境一个牧民那里买来的奴隶，绝不是什么‘细作’，小人贱民一个，靠倒卖奴隶为生，哪敢做出那种通敌卖国的事情来”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窦公公”并不打算深究，转身便从那些奴隶边上走开了。

人伢子如愿以偿的拿到了银子，到手掂了掂分量，然后揣进了怀里。

接着，人伢子又将“窦公公”引去一旁，左右环视一圈，确认没有人注意。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物件，偷偷塞进了“窦公公”的手中，压低声音道:

“小小薄礼，还望公公收下。”

“薄礼”“窦公公”将人伢子塞给他的香袋凑到鼻子下嗅了嗅，眼睛一亮:“今年的新货”

人伢子竖起大拇指:“公公好眼光。这是刚刚从塞外运进帝都的，小人想着公公好这一口，便托人在八厘坊买了一些孝敬公公。”

“有心了。”“窦公公”满意地在人伢子肩上拍了拍，然后将香包收进衣袖。

“哪里哪里，您是窦大将军跟前的红人，咱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还得仰仗公公您多照应照应。”

人伢子点头哈腰的奉承着。谁不知道，这位窦文涛窦公公是当朝兵马大将军窦汉的远房侄子，身份不比一般的宫里内侍，可不得当祖宗一样奉着。

窦文涛很吃他这套奉承，脸上得意洋洋: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