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

蔺九卿回头，是丞相邓尧。

蔺九卿恭敬的点了点头:“祖父何事”

“前几天让人送的血燕收到了吗？”

“收到了，让祖父劳心了。”

蔺九卿眼眸中带了分温情，这几年在宫中，因为顶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旁人皆视她为不详之人，又加上宫里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就更无人关心她的死活了，唯有这位与她有血亲关系的丞相，时时照应着，派人从宫外捎些物什给她。

雪中送炭，蔺九卿再怎么薄情，倒也是在乎祖孙亲情的，毕竟这世上，她的亲人已经不多了。

“这血燕是你二叔在外面做生意时带回来的，说是想着你一个人在宫里，无人照料，多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蔺九卿一笑:“代孤谢过二叔。”

“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不过，经此一事，你以后要更加小心处事才是。”邓尧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担忧，“窦汉是武官之首，声望颇高，他的死恐怕会引起宗亲将军们的不满，到时候这些将军们联合反对你……”

“祖父不用担心。”蔺九卿抬手，止住了邓尧接下来的话，说:“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孤便杀一个，两个人站出来反对，孤便杀一双，他们的嘴，总不会硬过御林军的刀。”

“这这这……”邓尧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蔺九卿却是有自己的打算:“有时候再多的话，也抵不过一刀子下去效果来的更好，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孤可以给他们。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兵马大将军，赔上一条命，他们不会那么蠢。”

“你这是要把朝中官员全都得罪完啊！”邓尧不由得感慨，但最终还是无奈的叹息一声，“唉，你父母去的早，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宫里，养成了这般孤僻的性子，是祖父照顾不周……”

说着说着，心中愈感酸楚，竟有老泪纵横之势。

蔺九卿见老人一脸心疼自责的模样，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拍了拍邓尧的后背，说:“祖父对我很好。”

“当初本想让你改随父姓，然后到相府生活，也好照顾你，你却不愿意……”

蔺九卿低眉，沉默着没有说什么，眼中是难以琢磨的情绪。

一旁的李德海了然，丞相对长公主确实是一片苦心。

大蔺子民无论男女，皆以身份地位论尊卑，子女出生姓氏，父贵承父族姓，母贵随母族姓，当年圣隆帝姬诞下女儿时，正是如日中天，又因为乃皇家血脉，所以长公主殿下生来便随母姓。

后来九升门事变，圣隆帝姬成了千古罪人，驸马殉情自杀，长公主身份一落千丈，成了人人唾弃的罪臣之女。丞相大人感念祖孙血亲，便向陛下提议，让长公主改随父姓，以丞相府小姐的身份入住相府，谁知被长公主拒绝了。

蔺九卿默然半晌，方迟迟开口道:

“祖父的心意我知道，可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议论中，如果我去了相府，天下人会怎么议论呢？

他们只会说，‘那个罪臣的女儿竟窝囊到摒弃母姓，躲在相府的后院苟且偷安’。祖父，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唉……你呀，就是太要强了！”邓尧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祖孙俩话着家长里短，一派祥和，就连一旁的李德海也有些感动。这些年，能和长公主说些真心话的，就只有丞相大人了。

那些大臣一个个心怀鬼胎，当年逼着先帝下旨杀了年仅两岁的长公主，只有丞相大人站出来为殿下说话。

这些年殿下在后宫受人冷落，也是丞相大人，时不时派人送些东西给殿下。丞相大人一直惦记着长公主，到底是亲情深厚。

送走了丞相，太和殿终于清净下来了。但清净总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它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只听从外面远远传来一声轻笑：

“看来，我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蔺九卿看去，只见一人姗姗而来。来人一身素净白色亚麻长袍，一头青丝用木簪绾在脑后，似飞的裙裾无风自动，恍若谪仙。

蔺九卿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这人正是她的师长，大蔺王朝的国师李长欢。

相传当年太祖皇帝征战打江山，两万大军被敌军围困在山谷中近一月，弹尽粮绝之际，一身白色亚麻素衣的李长欢从天而降，献计太祖皇帝，助大军突破重围，太祖登上皇位，便封了李长欢为大蔺国师。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世间。

蹉跎岁月流逝，数年过去，国师李长欢却依旧这副模样，时间在走，他还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