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下的路崎岖不平，所幸的是在河边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屋子作遮蔽，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猎人，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屋里的东西还算完备，除了食物应有尽有。

落崖的第一晚并不安稳，秦轩的后背受了伤，荒山野岭根本就找不到大夫，戚国的气候与青林相差甚远，我认识的草药不多，此时才后悔在青林的三年没有用心学，只有靠着一些皮毛帮秦轩草草料理了伤口。

天色渐晚，我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找些食物和柴火，就算没有草药，至少让秦轩能保存体力撑到有人来救我们为止。我不敢走太远，怕迷路也怕秦轩一个人，只在屋子周围找到些不知名的果子，据说越漂亮的东西越毒，我挑了些丑陋的咬了一口，觉得没有什么不适便用衣服包好带回屋子。

秦轩闭着眼，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但他苍白的脸色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我靠近他察看了一下伤势，但刚一触上伤口，他整个人都开始战栗起来，口中喃喃道：“冷……冷……”我连忙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脱下外衣将他裹紧，放在一旁的果子却是怎么也塞不进他嘴里。

我怀抱他冰凉的身子，乞求着。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浑身酸痛想动动身子，却发觉秦轩此刻正缩在我怀中酣睡，脸色相较昨晚已恢复了一些红润，我小心地伸了伸脖子看怀中人，他的眼睫毛长长的，虽是单眼皮却是很温柔的样子，心中有些抱怨上天不公平，人家一个男人都长了那么纤长柔美的睫毛，凭什么我一个女子的眼睫毛那么短，前世的我就经常被人以此打趣，我还总是推说眼睛肿了，睫毛自然缩在了里面，结果到了这里，却还是这副样子，可不是不公平吗？

抱怨归抱怨，正事还是要做的，我轻轻地将秦轩的头放在草甸上，怀中骤得一凉，有些贪恋那样的温暖，随即又将不舍的目光收回，生怕打搅了他休息。

我没什么野外生存的经验，青林的生活心得在此派不上什么用途，所知所会的也都是前世的依样画葫芦，好在屋子外就是一条河，有水源的地方定是能活下去的。我卷起袖子舀了舀河水，倒是很清澈，秦轩的身子虚弱，光靠那几个野果也撑不下去，灵机一动，我打算作根鱼叉捕几条鱼为他调养身子。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是做鱼叉这件事就已经费了我很大功夫，坠崖时并没有随身带什么利器，在河边找了块尖利石头便磨了起来，大约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鱼叉做好了，我的手也破了不少皮，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流下了眼泪，可一想到秦轩现在还昏迷着，就觉得天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了，在他醒来之前，我根本没资格哭。

简单地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撕了裙子绑上，昨天为了帮秦轩包扎伤口也撕了些，因为是晚上看不大清楚倒也没有很在意，现在在河边透着河水一看，倒真像个逃难的小叫花子了。我看着河面上的倒影，微微一笑，心情好了些，又将袖子撸到胳臂肘上，在河边忙活起来。

待秦轩醒来时已快近黄昏了，我兴冲冲的拿着烤好的鱼放到他面前，说：“你饿了吧，快吃吧。”

许是我的样子太过狼狈，他愣了神，随后又说：“那你呢？”

“我已经吃过了。”话脱口而出，可肚子打鼓的声音也是一齐崩出来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脸上的温度比火堆更甚，前世再怎样，也没这般难堪。

“一起吃吧，”他分了一半烤鱼给我，说，“你若饿死了，剩我一个废人在这荒山野岭也活不长。”

我生气地反驳，“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是废人。”

见我真的发了怒，他不再说话，默默地吃着烤鱼，我的思想却还停留在前一刻，那句话于他没什么特别意思，在我心中却是他许了我“生死相依”的誓言，欢喜的感觉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秦轩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傻笑道：“我知道，我没误会。”

他急了，眼神有些闪躲：“我真没别的意思。”

我又强调说：“我真没误会。”顺手接过烤鱼，却发觉秦轩没了动作，感觉不对劲，果然，他正盯着我手上的伤看，我连忙转过身子。

沉默了一会儿，秦轩开口：“你的手……是为了给我捉鱼弄伤的吧。”

“没事，小伤而已。”我转过头朝他笑笑，碰到他的目光，又连忙转了头去。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我以前就知道的，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够糟了，实在没必要再让他有什么负担。

“我们吃鱼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开始转移话题，遮掩着偷偷看他，两人都不再作声。

夜幕已完全降下，今夜好像比昨晚更冷，想到昨晚，我的心跳得快了些。

“你怎么了？脸那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秦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让我的心跳得更乱了。

“没……没有。”

我又不争气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秦轩说着就起身走了过来，“我看看。”

我刚想说你伤还没好别动，他已挪到了我的身边，我只好转过脸看他，然而秦轩并不只是看看而已，他将一只手臂抬起搂住我的腰，又伸出另一只手摸我的额头，自语道：“是有些烫。”我本要挣脱的，但想到他背上的伤好不容易才愈合，如果再裂开的话就麻烦了，便安静地缩在他的怀抱里。

其实，自从在街上带他回来之后，我们一直没怎么交流过，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秦轩的眼神告诉我，他变了，以前我对他而言只是单纯的路人，顶多说过几句笑话的关系。现在，我不仅是个路人，还是个可能永远进不了他心里的人，他的防备，他的警惕，他的冷漠让我难受。我没有问杨湘忆去哪了，又或者有没有遇见罗夕亚？暂且让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暂且让他的体温在我身上停留一会儿，哪怕下一刻的我注定要万劫不复。

我们俩相拥了一夜，或许是一夜，我不知道，醒来时他已不在身边，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衣，可能，是梦吧，一场再真实不过的梦，一场让人不愿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