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位于东海之上，形成于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与蓬莱、九华并列为三大仙山。

其山高数万丈，直入云庭，绵延东海数千里，山顶终年云雾朦胧，迷蒙似幻，山内钟灵毓秀，幽静怡人，在八仙山中以灵秀著称，故曰灵山。

昔年苍梧神君路过此处，爱其险峰，乐其美景，流连于山中不肯离去，遂于清风金顶创立灵山派。

灵山派自创立时即被奉为八大仙山之首，奉行天道，斩妖除魔，守护苍生，兼济万民。

灵山主峰分为三层，大大小小的房室楼阁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最下面一层是众弟子的居所，灵山弟子三千，大多数初入室的弟子都住在这里。第二层为各位长老和已有仙籍的弟子居所，另外藏经阁，炼丹房，医药司，掌刑堂等也都在这层。掌门玄清和其师弟南林岳住在最上面一层，三层之间皆以汉白玉云桥相连，云桥终年云雾弥漫，远远看去如白练横空，气势如虹。

灵山主殿长元殿坐落于灵山最高峰清风金顶，大殿造型古朴，气势恢宏。穿过六扇朱红大门向里望去，正首影壁上刻苍梧创派传说，画风古朴，意境悠远。壁画下设碧海黑玉石桌，桌前设鎏金宝座。再往下九九八十一级玉阶直下，大殿的地面均由西山琉璃砖铺就，明明生辉，光可鉴人。殿内两侧立有十二根金柱，柱上雕刻着十二仙兽，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沿着长长的石阶而下，长元殿前是一个足足可容纳一万人的广场，广场对面设有一座诛仙台，台高三丈，呈圆形，台身上刻有苍梧创派传说以及灵山自创派以来的重大事迹，每逢灵山重要的祭典都在这里举行。

灵山主殿和所有居室都建在山前，后山乃是先祖祠堂，终年香火缭绕，静谧肃穆，轻易不曾开放。再往后是一片梅林，这里和灵山所有地方都不一样，灵山四季如春，钟灵毓秀，这里却四季如冬，积雪不化。林中寒梅料峭，梅香清淡悠远，点点红梅映衬着皑皑白雪，一派傲然凌色。

梅林深处有一座小院，名曰雪庐，房不过三间，院不过数丈。院内有一株寒梅，梅枝上覆着一层莹莹白雪，红白相称间意境悠远。整座院子看起来与山下民居无异，却是灵山最特别的存在，只因这里住着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

灵山大弟子流光。

此刻幽幽梅林外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少女眉目温婉，容颜静美，身姿婀娜却又不似寻常女子般羸弱，一袭淡紫色裙衫勾勒出玲珑身段，像一朵淡紫幽莲，娴雅沉静。只是此刻秀眉微蹙，眉间笼罩着淡淡忧愁，目光痴痴地望着梅林深处。

她旁边站着一位清秀俊朗的少年，那少年五官生的俊美，剑眉斜飞，目若星辰，身姿挺拔如松柏，气质英朗似青竹。腰悬一柄宝剑，剑身通体呈湛碧色，上刻蛟龙入海图，碧光盈盈灵气逼人。只是他看起来比那少女小一些，眉间仍有稚气未脱。

灵山掌门玄清座下有三位入室弟子，大弟子流光，天纵奇才，疏离淡漠，二弟子沐云舒，掌管灵山，温润清雅，三弟子风澈，性格爽朗，英气张扬。这位清俊少年便是玄清最小的徒弟风澈，而他旁边的少女则是玄清的独生女儿珑玉。

风澈看着珑玉，眸光动了动，师姐从小倾心于大师兄，一颗芳心暗许，可奈何大师兄孤冷淡漠的性子，这么多年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轻轻一叹，忽然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嘻嘻笑道：“师姐，你就放心吧，这点伤还能难住大师兄？”

珑玉一瞬不瞬地望着梅林，眼底波光氤氲，眉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轻叹一声，“大师兄往日受伤从未回避过我们，这次一回来就封锁了梅林，连爹爹也进不去，可见这次伤的极重，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风澈撇撇嘴，“大师兄也真是，我都求了他多少次带我一起去，他就是不同意，要是我去了肯定不会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珑玉扭头嗔了他一眼，“你修为尚浅道行不够，大师兄是怕你受伤，你若去了只会拖后腿。”

风澈抿着唇，不甘地哼一声，“我年龄小自然修为不如你们。”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前方，目光灿若星辰，神色间一片痴迷敬佩，“不过大师兄也忒厉害了，仅凭自己一个人就降服了铁麟，想当初还是四方神君联手才堪堪制服它！”

闻言珑玉脸色终于好了些，眼中也是一派憧憬敬仰，甚至还隐有一丝自得羞涩，轻轻一笑，“大师兄天纵奇才，修为早就超过了四方神君，那里是我们可以比的。”

风澈挑眉一笑，张扬的笑容不掩傲气，望着满目冰雪寒梅，胸中忽然涌上一股豪情壮志，“我一定会好好练功，哪怕是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总有一天我要超过大师兄！”

珑玉一怔，侧眸望去，虽然眉间仍有稚气未脱，却是说不出的清秀俊朗，她忽然浅浅地笑了，眸光染上一抹赞扬，“那我就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赶上大师兄。”顿了顿，又道：“但是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先把刚领的罚做完，我记得爹爹罚你抄写的三百遍门规你还没写完吧？”

嗤的一声——

一团燃烧的烈火突然被浇上一盆冷水，风澈顿时垮下脸，一张清俊的小脸皱紧，颇为委屈地道：“师姐你也来取笑我！师父罚我的时候都不提我说句话。”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愤意，“二师兄也不帮我！哼！你们都联合起来看我笑话！要是大师兄没闭关就好了，他肯定会帮我。”

珑玉抿唇轻笑一声，眉间似有光华流动，温婉动人，“大师兄才懒得管你。”

风澈一张小脸皱的更紧，快成一个包子了，不满地嘟囔，“那我怎么办？师父他老人家真狠心，我抄了那么久才只抄完一半，哪来那么多门规！”顿了顿，眸光动了动，眼睛咕噜噜转了转，一扫颓废之色，笑嘻嘻地道：“好师姐，要不然......”

“休想。”话没说出就被珑玉打断。

风澈一噎，登时打住，不甘不愿地嗤了一声，“你们都欺负我！”

珑玉眉眼略弯，促狭之色一闪而过，“你别不知足，爹爹那块墨玉石砚是当年子卿上仙送他的，取自北荒黑雁山无冥幽谷中，万年难得一遇，竟被你偷来当做赌注，还给赌输了，爹爹罚你抄门规算是轻的。我跟二师兄若再帮你求情，他来人家定然会更生气，到时候可就不是抄门规这么简单。”

风澈登时一个机灵，想起师父那张严肃的脸，脖子忽然缩了缩。要是真惹师父生气那还不得丢掉半条命，他才不敢去拔老虎的毛，无奈只能抄吧。

又过了一会儿，风澈耐不住性子，嘀咕，“你说二师兄进去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该不是留在那里不走了吧？大师兄也真是，只准二师兄进去，白白辜负我的好心。”

“你这么吵，大师兄要静心养伤，怎么可能放你进去。”

梅林深处忽的感应般回了一句，清雅的声线好似融融春水般流淌。只见梅林深处缓缓走来一位白衣男子，雪衣墨发，气质温雅，如玉的面容上有一双罕见的浅碧色眸子，眼底朦胧着一层薄薄雾气，如一江春水，盈盈碧波，伴随着他的到来整片梅林似乎暖了几分。

风澈看着缓步而来的人，撇撇嘴，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打断，珑玉眼底闪过一丝急色，迎上前两步，淡紫色裙衫因主人的急促而轻轻抖动，连声音也绷紧，“二师兄，大师兄伤势如何？”

沐云舒笑笑，温润的眸中暖意融融，“放心吧，大师兄修为深厚，这伤情虽重，但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已经稳住，往后只需静心休养，不会有事的。”

风澈抚掌一拍，顿时乐了，“我就说嘛，大师兄是谁，不管多重的伤，到了大师兄身上还不是小事一桩。”

珑玉嗔了他一眼，盈盈眸中掩不住担忧，轻叹一声，“我也知大师兄道行精深，可是这此连白麟都说当时战况凶险，大师兄差点就回不来了，听到这话我真的......”似乎说不下去，不忍再回想那一刻的惊心，微微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低叹道：“大师兄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真不知那时是如何挺过来的。”

沐云舒淡淡笑了笑，浅碧色的眼眸如春日温暖的阳光，“听白麟说当时大师兄重伤昏迷后与它失散，过了几日才在一片树林中找到师兄，那时候大师兄已经醒来，身上的剧毒也解了，想来必定是大师兄福泽深厚被高人所救。”

风澈一惊，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有这等事？究竟是谁救了大师兄？凡间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沐云舒摇摇头，“不知道，当时白麟找到师兄后就直接回来了，并没有见过那位高人，大师兄也闭口不言，似乎......不愿提起。”

风澈微怔，想了想，顿时就乐了，“每次都是大师兄救人，这次换成他被别人所救，心中肯定一百个不适应。”

珑玉皱眉，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大师兄岂是肤浅之人，他不愿意说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不知道那位高人是谁，今后若遇见了，定要好好答谢一番。”

“这是一定。”沐云舒笑了笑。

风澈眨了眨眼睛，星辰般的眸子明亮璀璨，嘻嘻一笑，“我也很想知道这位高人有多厉害，跟师父有没有一拼。”

珑玉却没有笑，眼底弥漫着淡淡愁云，咬着唇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张口问道：“二师兄，我能进去看看大师兄吗？”

“师妹，大师兄在闭关养伤，需要静心安神，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沐云舒笑着劝慰，温润的眸中尽是了然，“再者三日后便是八仙宴，山中诸事繁杂，还要劳你操持，大师兄这里一切安好，你就不必担心了。”

珑玉垂眸，长睫遮住眼中失望之色，心头浮现一丝愁苦。

早已清楚大师兄不会亲近任何人，从小到大他总是一副疏离的样子，像远山上的冰雪，看起来很近，实则离自己很远很远。若不是有这一层身份，恐怕根本进不了这梅林，更不要说待在他身边。

总使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心底仍免不了凄楚。

罢了，就算如此，他待自己还是不同的，至少能时常见他几面，或许这份心意终有一天会融进那双淡漠眼瞳，想到这里珑玉缓缓抬起头，温软的笑了。

“师兄，我明白的。”

沐云舒一身白衣，长身玉立，温润淡雅的眸中蒙上一层薄雾，微微颔首，浅浅地笑了笑。

风澈大大咧咧地一摆手，不在意地道：“师姐，你就别操心了，大师兄肯定会没事，你还是多想想八仙宴的事吧。”顿了顿，目光忽又落在沐云舒身上，幸灾乐祸地道，“不过这最忙的人肯定是二师兄，这次师父可是全权交给你操办。”

沐云舒眨眨眼睛，笑了笑，“师父命我主办八仙宴，灵山一切皆听我吩咐，另外师父还特意叮嘱我让好好锻炼锻炼你。”

风澈一怔，脱口道：“我怎么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说的？”

“师父一开始时便吩咐了，师妹也在场，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既然你知道了，正好我也有地方要用到你......”沐云舒还没说完，风澈蓦地扯住他的袖子，换上一副大大的笑脸，连连告饶道：“好师兄，我哪有那本事帮你操办八仙宴，你就不怕我办砸了，再说师父罚我那三百遍门规我还没抄完，我就是想帮你也没时间不是？”

“无妨，我去跟师父禀告等八仙宴办完之后再抄。”沐云舒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风澈心头颤了颤，八仙宴诸事繁杂，灵山上上下下琐事一大堆，他才不要费那脑子，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求大师兄陪他练功养伤。这二师兄可真黑心，不就笑了他一下，至于这么坑师弟吗？

不过他心里虽憋闷面上却不敢亮出来，依旧咧着嘴，一副讨好的笑脸，“师兄，你看我什么都不会，比不了你那一身本事，还是别让我去添乱了。”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师父才命我锻炼你，身为掌门首座弟子，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传出去丢的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沐云舒笑意不减，眉眼间依旧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光。

珑玉抿唇轻笑，不理会风澈一个劲投来的暗示，识相地保持沉默。

风澈泄气地收回视线，落到沐云舒身上，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不是有师姐在帮你嘛，师姐秀外慧中，细心周到，人又这么漂亮，有你们在那里用得到我。”

沐云舒如玉的手指点在他额头上，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温声道：“师妹毕竟是女子，你一个大男人怎忍心让一个女人忙前忙后，平时师父教导你的责任道义都跑哪去了。”

“小风，你可不能不体谅师姐呦。”珑玉随着接了一句。

风澈一张笑脸顿时垮下来，嘴角抽了抽，脸色忽青忽白，想发怒又不敢，想告饶又没用，心中憋闷堵气险些内伤还不能露出来，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煞是好玩。

看来这两个人今日是不打算放过他了，为今之计只有先走为上，摸不到他的人看他们还怎么欺负他，想到这里他忽然松开沐云舒，一个蹦高跳得老远，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瞪大眼睛道：“师兄师姐，我突然想起来师叔好像有重要的事叫我过去一趟，我先走了，让师叔等急了可就不好了。”顿了顿，又道：“刚才说什么来着，八仙宴是吧，没问题，师兄说得对，我身为师父的弟子自然要在众人面前做一番表率，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等我办完了师叔交代的事就回来帮你们，我先走喽！”

话落不等他们反应就已如离弦之箭般跑得老远，清朗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寒梅香远远地传来，“师兄，师姐，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望着他清俊跳脱，步履如风的背影，沐云舒摇头失笑，“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

“师叔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必是又找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带着他一起去了。”珑玉轻笑道：“他可真会找靠山。”

沐云舒理了理被风澈抓皱的白袍，眉间闪过一丝无奈，“由他去吧，本来也没打算让他做什么，不添乱我就已经很知足了。”顿了顿，又道：“我们也回去吧，门中还要好多事情要安排。”

珑玉点了点头，回眸深深看了一眼梅林深处那间小院。

寒梅静静立在枝头，映衬着山头终年不化的白雪，清冷得出尘，就如同那个明月下淡漠孤冷的背影。

一袭白衣，遗世而立

......

良久，珑玉深吸了一口气，收回黯然的目光，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沐云舒淡淡地看着她的背影，了然地笑了笑，缓步跟上她也走开了。

二人走后，梅林雪庐又恢复了往日的空寂，一阵山风吹来，落梅簌簌，茫茫大地上，落了一层又一层，慢慢地融进亘古长存的冰雪中。

深处那间小院，门扉紧闭，安静地没有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