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送陆封离开时，也掩不住唠叨的本性，从前厅到门口嘴就没停过。

“陆将军您可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陆小姐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突然转了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吃饭也是单独在厢房，府里除了瑞珠就没第二个能见着她的人……”周伯感叹道，“幸好您回来了，您这以来老奴看小姐的心情可是好了许多。”

陆封闻言忍不住驻足皱眉：“她之前……就一直关在自己房里吗？”

“是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会这样？”

周伯摇摇头：“好像就是从不久前陆小姐进了一次宫，回来就这样了。”

说完周伯又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赶忙找补：“不过将军您放心，老奴用项上人头担保，这绝不可能是因为咱们皇上，这说起来……好像从很久以前陆小姐就有些不一样了！”

陆封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你说清楚一些，什么不一样了？”

周伯这话匣子一开颇有收不住的趋势，将陆桑桑日日进宫陪小王爷，还提前给府里的人准备换季衣物等等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周伯越说越带劲儿，最后用了一句“老奴总觉得陆小姐这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作为结束。

陆封的脸色已经分辨不出是好是坏，听了这句话直接变成青白交加：“什么？”

“哎呦呦，您看我这张嘴……”周伯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打了自己两下，“是老奴说错话了，陆将军别怪罪，老奴可没那个意思！”

陆封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方道：“我知道了，还要有劳你们对她多上心，若发现不妥随时来找我。”

“是是是，将军您放心。”周伯躬身道。

陆封的到来也让陆桑桑忙了起来，陆家现在就剩陆封这一根独苗苗，现在又封了爵，这提亲一事自然是重中之重。

光是准备聘礼这项任务，陆桑桑愣是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其中还包括容潜知晓这件事命人从宫中送来的不少东西。

提亲当天，陆桑桑直接请人将聘礼一并送到了太尉府上。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队伍，瑞珠心中难免开始打鼓：“小姐，咱们这样属实不合规矩，人家还没答应咱就把聘礼送来了，像什么样子啊！”

陆桑桑看着眼前紧闭的裴府大门，说不忐忑是假的：“你不懂，我们要只带着庚帖来提亲，这事儿保准办不成。”

“那您是故意弄这么大阵仗的？”

陆桑桑点头，来回踱着小碎步，这裴府管家进去半天，怎的还不出来回句话。

“你看看这围观的人……”陆桑桑用下巴指了指路过围观的百姓，“就算这回裴家拒绝了咱们，这京城过半的人也知道晋阳侯中意裴家三小姐，还来提过亲，以后若有哪家公子萌生想要娶裴凤的心思，他也得掂量掂量是否会得罪晋阳侯。”

瑞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所以您也不知道今天提亲裴家会不会答应喽！”

陆桑桑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头，啧了一声：“我看八成人家不会答应，没关系，拒绝了就拒绝了，我回去再想想办法。”

瑞珠嘴角抽了抽，感情您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正此事，面前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方才进去的管家出现在门口，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小姐里面请。”

陆桑桑喜出望外，她就知道裴家虽看不惯陆封，但绝对不会明着不给堂堂一个侯爷面子。

陆桑桑挥手让后面的人把聘礼一并送进来，就被管家制止了：“老爷说了，聘礼这些东西就不用搬进去了！”

陆桑桑本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管家这么说她也没多纠缠，转头吩咐道：“瑞珠跟我进去，聘礼暂时不动，韩章你在此看护。”

“是。”

陆桑桑被裴府管家一路领到了前厅，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可真是挑了一个好日子，不止裴太尉在，裴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在。

裴太尉正坐厅上，两位公子分作两边，颇有点儿护法的意思了。

陆桑桑深吸一口气，朝裴太尉躬身作揖：“太尉大人，晚辈叨扰了！”

“陆小姐不必多礼，请坐。”裴太尉朝管家吩咐，“给陆小姐看茶！”

裴凤一觉睡到了快中午，洗漱完刚咬了一口酥油饼，便听说了陆家来提亲的事儿。

“陆家？哪个陆家？”提亲这种事似乎根本引不起她的注意，随口问完了，还招手让人把粥给她递上来。

伺候在一旁的丫头赶紧把粥捧到她面前：“还能有哪个陆家啊，刚封了爵的晋阳侯。”

“噗～咳咳咳……”裴凤刚喝下去一口粥，被她这句话呛的咳了半天，满脸震惊和莫名其妙看向那丫头，“你说谁？”

“晋阳侯，陆封。”小丫头给她递上帕子，“奴婢刚才悄悄去看了，来提亲的是侯爷的姐姐陆小姐，府门外的聘礼排了好长好长，都望不到头呢！不过老爷和两位少爷看来挺不高兴的，没让聘礼进府。”

裴凤捏着酥油饼怔愣了半天，喃喃道：“他、他真的喜欢我啊……”

“小姐，您说什么？”小丫头问。

“没什么！我去前厅看看。”裴凤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小丫鬟着急忙慌跟上去：“小姐，这、这不合规矩，您不能去啊！”

裴凤摆摆手：“我知道，我悄悄去看，不会让父亲和哥哥们知道的。”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陆封总是以各种手段与自己作对，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捆在身边是因为他在报复她当初那些年没好好待他，现在想想……倒是自己小心眼了！

若不是喜欢她，是不会来提亲的吧！

“小姐，咱们回去吧，被老爷发现了，奴婢可就遭殃了！”小丫鬟蹲在裴凤身后愁眉苦脸劝说着。

“嘘！”裴凤不理她，透过侧门摆放的隔挡，观察者前厅的情况。

陆桑桑正陪着一脸笑：“大人再考虑考虑？”

“不必了，考虑再久裴家也不会答应的。”裴太尉拒绝的很是干脆。

“大人……”

陆桑桑还想说什么，却被裴二公子出声打断：“陆小姐不必再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小妹嫁给令弟的，陆小姐请回吧！”

“……”

好话说尽，裴家这几个男人愣是半分不让，陆桑桑无奈泄气，看来只能先回去再想办法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陆桑桑起身，朝裴太尉拱手，“不过，还是希望裴大人能再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了，我答应了。”裴凤从侧门走了进来。

陆桑桑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着裴凤。

不止陆桑桑，就连裴太尉和裴家两位公子也是怔愣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答应了？”陆桑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

“我会拿这种事给你逗乐吗？”裴凤说。

陆桑桑瞬间嘴巴都合不拢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我现在就让他们把聘礼都抬进来。”

裴庸和裴家两位公子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反转，看着院子里的空地慢慢被堆满，裴家二哥终于忍不住把小妹拉到了一边。

“你是认真的还是说笑？陆封那小子什么样你不清楚？”

裴凤咬了一口手中已经冷掉的葱油饼，含糊不清道：“终身大事岂能说笑，再说……我这年纪也大了，人家现在可是晋阳侯，配我绰绰有余。”

“……”裴二公子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在他印象中，他这小妹可从来不是个会轻看自己的人，没想到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聘礼摆了一院子，陆桑桑很是满意，从怀里掏出陆封的庚帖交给裴太尉：“这是舍弟的生辰八字，裴小姐的生辰八字我也早知道了，已经找人算好了良辰吉日，本月十八，您看如何？”

她说完话不等裴庸答复，直直看向旁边的裴凤。

“行，十八就十八！”裴凤说。

裴家父兄：“……”

辛辛苦苦养的孩子就这么自己做主把自己嫁出去了……

陵王府。

“侯爷，您吃点儿点心？”周伯揣着手立在陆封身边。

陆封端坐在椅子上，眼也不眨盯着门口的方向，只摇了摇头：“不必了！”

“那，老奴给您切点儿水果？”

陆封摆手：“不麻烦！”

“那……”

“回来了！”

周伯话还没说完，陆封猛地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怎么样？”陆封见陆桑桑脸上未带半分笑意，忍不住心中一沉。

虽说他也清楚多半裴家不会答应，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多少有些失落。

陆桑桑停下脚步，微微抬头认真看着他：“这个结果对你来说可能……会出乎意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封呼吸抑制，果然如此。

堂堂晋阳侯下一刻便耷拉下了肩膀，垂下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陆桑桑没说话，陆封等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你别自责，跟你没关系，我……先回去了！”

陆封绕过陆桑桑跨出王府大门，看着门口那些空空如也的马车，这才意识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