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比较闷热，偶尔会吹来一阵风，让人感觉无比的惬意。叶楠和石大海漫步在长街上，两人都有些醉意，一时间还没有找到共同的话题，彼此沉默着。

大街上并不干净，随处可见到堆积的生活垃圾。走在散发着朦胧光亮的路灯下，不时有奔驰快速的车辆，远远袭来的光芒，长鸣着尖锐刺耳的喇叭，打破周围的宁静，打断二人的状态。

石大海酒劲上来，脑子昏昏沉沉。模糊看见叶楠张口闭口有说话，可一句都听不清楚，自己就‘嗯，哦’一声应成。

过了一二十分钟，石大海逐渐清醒。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一块，石大海轻呼了一口气说：“楠姐，你今天十八岁的生日，我都快二十了。我还没有送给你礼物呢？”

“你都快二十了，以后就不要叫我楠姐了。”

石大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叶楠目光打量了他一遍。之前，石大海来的时候，见他两手空空，这一个裤子口袋里应该装的是手机，另一个空空的，不见得有什么礼物？他这么说，是已经为我准备了，忘记拿了？

叶楠淡淡笑笑：“有心就行了，送不送我礼物都无所谓。”

只见，石大海一手摸着口袋，一手伸进去拿。叶楠很奇怪他能从他那扁扁的，就能装一张纸片的口袋里掏出什么？但人家送你礼物，要保持神秘的话，你肯定不能偷看，更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打开。

楠姐转正身坚持不看，石大海双手捏着，递到叶楠眼前。果真是一张纸啊，一张绿色的卡纸，已经被折叠成千纸鹤。看着眼前的千纸鹤，叶楠忍住不笑说：“你送我的礼物就是它呀。”

石大海点了两下头，他也觉得这个礼物太……“上面还有字。”叶楠收下，再也忍不住，笑得乐不可支。

石大海说：“我之前也没送过人礼物。虽然千纸鹤很普通，很老旧......”

“你也知道啊。”叶楠接过话说：“千纸鹤是什么时候流行的嘛！不过，你什么时候会的？我还不会呢。”

“我是昨天才学会的。”

“昨天学会了，今天叠了一只就当做生日礼物了，现学现卖。”

“不是啦...”石大海想想说：“也是啦。”

叶楠噗的笑了出来，问：“是哪个小姑娘教你的？”

石大海说：“没有，是我妹教我的。她教了我十几遍，我才学会的。”

“哦，她有没有说你笨？”

“没有，她很有耐心的。”

叶楠很有深意地点了一下头，石大海有些不明白，抓了一下头发。

叶楠看到石大海抓了一下头发，问：“听说你还会洗剪吹啊？”

石大海浅浅一笑说：“会一点。”

叶楠好奇问：“你怎么会的？什么时候跟谁学的？”

石大海说：“那是初中的时候，我不想上学了，就辍学跑出去打工，学了半年手艺。然后...就回来继续上学了。学艺不精，我是不是对我自己下手的很难看？”

叶楠注视，说：“看不出来。”

石大海看着叶楠手里的千纸鹤，说：“一个千纸鹤的确有些太随便了。以后我可以每天都叠一个，等你下次生日我一齐送给你。前提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楠拉动着纸鹤的翅膀，往上慢慢飞说：“有，就可以了。你的心意我收了。”

“我真的可以做到的。”石大海认真说

叶楠呆了一下，说：“不用了，浪费时间。”

“坚持一件事，不是浪费时间啊。”石大海郑重其事说。

“不用了。”叶楠拉长音道。

石大海没有再说，过了一会儿问：“你高考觉得怎么样，楠姐？”

叶楠其实挺焦虑这个问题的，虽为一姐，但她的成绩并不差。分数我想对于任何一个学生都不是故作无所谓无的，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在意过。

叶楠盯着石大海，眼神略显疲惫，说：“高考和平时考试一样嘛，我并没有感觉到一点严肃，我一点也没紧张。哎，我还看了人家两道选择题。两个人的都和我不一样，人家答案一致，但我没有改。”

石大海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有时候坚持自己是对的。”

叶楠摇了摇头说：“改了就属于作弊了，那时候交卷子都已经站了起来了。”

石大海说：“高考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吧？看历来作弊被抓的，报导的手法是多么多么的高明，我怎么感觉都像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似的。”

叶楠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有一天你突然明白突然清醒，你就会发现自己以前好傻好蠢好天真好单纯。”

石大海不明所以的点了一下头。

去认真过去努力过，没有谁会对结果无所谓。是复习还是去上大学，叶楠也好生的迷茫。

明年的这个时候，石大海同样也要面临这样的选择。他轻舒一口气，感觉压力不小。

叶楠说：“听说你还会看手相，你看看我的手。”

石大海摸着叶楠的手并不柔软，问：“你信这个吗？”

叶楠道：“你说了我就信。”

借着灯光，石大海仔细的看，开始讲……

忽然叶楠把手抽回去。只听她嘟囔了一句‘什么认真了就输了，什么认不认真的……’石大海没听清楚，问：“你在说什么？”。

叶楠讲：“没什么，你有没有信奉的一句话啊？或你的座右铭？”

石大海想了想说：“没有吧。”

叶楠皱了一下眉头，说：“我感觉你的名字就有点大象无形大道至简的感觉。”

“没有，不是吧。”石大海同样皱了皱眉头，说：“石头和大海吗？”

叶楠愁眉一想，随即一笑，摇了摇头。感觉是感觉，但说不出来。

近距离的目睹楠姐那自然真情的一笑，石大海莫名有些紧张，低头一笑问：“你呢？”

叶楠喃喃自语说出，关键时刻石大海仍没有听清楚，但感觉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妙。

夜已深，叶楠打车回家，二人就此作别。此时，石大海酒劲已经过去，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个古人雕像，一个古式的门楼建筑。石大海由此而进，里面是百货服装批发市场，零零散散还有几家没有关门关灯的商铺。但与日间的热闹喧嚣来比，晚间显得格外的破烂萧条。石大海快速从里穿出，一路黑暗，矗立在远处的路灯显得格外明亮。往旁边一拐，是一座偌大的垃圾池，臭味熏天，苍蝇乱飞。

石大海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那个女孩也正瞧见他，女孩便是孟真。垃圾堆里倚躺着一个流浪汉，放在胸口半瓶子水，翕张着嘴粗重的呼着气。“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女孩半嗔半心喜说，眼里还留着未擦干的泪水。

石大海没有说话，眼神或许已经就足够了。

二人齐看向那个流浪汉，他身材高大，头发杂长，满脸的污垢看不清楚他原来的面貌。他穿着一件厚厚的脏兮兮的破洞军大衣，裹得严实。周围没有一丝风的气息，他不知是冷是热，兀自穿着那么厚的衣服，却不敞开，也不知他能不能活过这个夏天？

石大海此时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脚步沉重的向他走去，蹲到他的身边，把烟递到他的嘴边。他手也不抬，僵硬的伸出脖子，嘴巴叼上烟。然后一下子坠在垃圾上，嘴巴一直叼着，直至香烟燃完。

石大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想起过来看看他。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总会被触动问自己：

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这样？

可怜之人真的是有可恨之处吗？

他这样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

孟真喊了他一声走了，石大海惊醒强颜一笑。

抬头看，月色朦胧。

回去的路上经过学校后面的那条街，又是一年的高考结束，让石大海突然想到泰戈尔的那句经典：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